欺騙者

tlkwan

父親過世，我繼承了父業成為了欺騙者。欺騙者是貴族的職業，與那些以骯髒的、下流的手法去進行錢財詐騙的人不可混為一談。欺騙者不會使用詐騙手段去剝削他人而賺取利益。我們欺騙的目的是要替人解決憂愁，獲得快樂。

小孩問：「毛蟲為什麼變成蝴蝶了？」我告訴他們說：「它們把花瓣粘到背上去，於是變成蝴蝶了。」小孩又問：「蝌蚪是怎樣變成了青蛙的？」我告訴他們說：「它們吞下了小老鼠，結果自己長出了腿來。」於是他們從那些困擾他們的問題釋放了，快樂了。對於成人亦然，只是謊言要編造得更精緻、更乎合邏輯。

當然有些人仍然會覺得我們的職業是不正當的、是罪惡的，與那些經營錢財詐騙的人並沒有兩樣。尤其是那些與我們對立的有識之士更向人們宣稱我們是裝作光明天使的魔鬼、是撒旦。他們總是帶著一副憂愁的臉孔來破壞我們的工作。
「上帝告訴我妳的丈夫正在天國守護著妳們的一家。」我帶著歡樂告訴那傷心的寡婦。有識之士卻在一旁冷冷的說：「我的眼睛告訴我妳的丈夫現在正在黑暗的棺木中、冰冷的泥土下等待著腐爛。」欺騙者向人道出謊言，帶給他們快樂；有識之士告訴人真相，帶給他們憂愁。我分不清楚誰對誰錯。

雖然他們經常向我們這些欺騙者衝著來，但我卻無意要和他們爭辯。事實上亦沒有什麼好爭辯的。他們會教小孩子毛蟲變成蝴蝶中間的變態過程；或是蝌蚪如何蛻變成為青蛙。小孩子總是不明白，總是懊惱，過了不久後他們仍舊是相信蝴蝶的翅膀是花瓣；蝌蚪的腿是從小老鼠那裡來的，於是又快樂起來。對於成人亦都一樣，他們依賴我們解決他們解決不了的問題。

在繼承這職業的最初我時常感到良心的不安，始終認為欺騙是犯罪的行為。後來我從那些在謊言中找到慰藉的人的笑容中找到了答案。謊言對他們是必須要的，他們沒有能力接受真相，對於他們來說真相是太過艱澀難懂。有識之士是偶然間得知了真相的一撮人，他們越過了欺騙者界線，從謊言的井底爬到了冰冷的真相中，於是他們憂愁了。
有識之士真正渴望的事或許只是把人拉到他們的憂愁中去，從這一方面來說我似乎正在拯救那些希望過得快樂的人。在我看來這些有識之士大部份都是可憐的人，他們一旦從謊言踏了出去就不能再回頭，他們沒有辦法再相信欺騙者所編造的甜言蜜語。就像一個人從美夢中醒來，就沒有再相信夢是真實一樣。

在真相與謊言的世界中，至今我仍然分不清楚誰對誰錯，但我還是要繼續工作，而他們亦一如既往的努力在進行破壞。或許我們都是被迫著走這條截然不同卻又互相糾纏的道路，而這正是我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