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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科幻] 武士复仇 - 星球大戰第三部

序幕

對反軍聯盟來說,這是一段黑暗的時期……
  凍結在硝酸甘油中的漢·索洛,被送到了可惡的歹徒加巴手中。決心救他出來,盧克天行者、萊亞公主以及蘭度·卡內森向加巴在塔托勒的堡壘發起了一次冒險的進攻。
  現在,在這部《星球大戰》中最令人激動的一章里,反軍指揮官把所有反軍戰斗艦召集起來,組成了一支龐大的艦隊。而達斯·維達.下令開始建造一個新的、更強大的死亡之星,也准備一舉摧毀反軍聯盟……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星系……
         ※        ※         ※
  深邃的太空。長、寬、高,這几個方向彎彎曲曲地伸進漆黑的空間。
  在這個深淵中若隱若現的星星勾勒出這個空間的輪廓。這些星星又漸漸地隱向無限的太空深處。
  這些星星印證了宇宙的時間。有一些年代久遠的橙色余火,蘭色矮星,雙子黃色巨星;還有些衰落的中子星,以及嘶嘶作聲地進入這個冰冷空間的超新星;還有些剛誕生的星星,呼吸的星星、脈動的星星,敗落的星星。在這些星星之中,就有死亡之星。
  整個星系稀薄的邊緣上,死亡之星就飄浮在它的綠色衛星恩多上面,在一條固定軌道中——恩多的母星球很早以前在一人未知的災變中毀滅了,消失在無盡的太空中。而死亡之星是帝國的裝甲戰斗基地,將近有它多年前被反軍部隊摧毀了的那個前身的兩倍大——大將近兩倍那么大,而力量則有兩倍多那么強。但它只完成了一半。
  這半個明亮堅硬的黑色呈球,懸浮在恩多的綠色世界之上,未完成的上層結构中,一些触手彎彎曲曲地伸向它現在的伙伴外面,象毒蜘蛛四外摸索的腿。
  一艘帝國星球毀滅者正在向這個太空基地慢慢駛去。它巨大無比——本身就是一座城市——但它從容、优雅地前進著。象一條巨大的海龍。伴隨它的是許多雙离子引擎戰斗机——昆虫似的黑色戰斗机,在毀滅者周圍盤旋著:偵察、探測,整合、編組。
  毀滅者的主艙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艘帝國穿梭机從底艙中滑落進黑暗的太空,划過一道飛速的閃電。它靜靜地駛向那個剛完成了一半的死亡之星。
  穿梭机的座艙中,机長和他的副駕駛正看著最后的讀數,監控著下降的操作。這是他們已演練過上千次的操作,但現在卻有一种不同尋常的緊張气氛、机長打開了通訊器。
  “指揮站,我是ST321。輸入消除蘭色密碼。我們開始靠近。消除防衛護罩的輻射。”
  通訊器過濾掉靜電干扰,然后傳來港口軍官的聲音。“在我們證實了你們的密碼后,防衛偏導護罩就會消除。作好准備……”
  座艙又一次陷入了一片沉寂。机長咬著嘴唇,對他的副駕駛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小聲說:“請盡量快點——最好不要花太多時間。他沒有心情再等了……”
  他們控制住自己,不要回頭看穿梭机的乘客艙。現在已經是著陸熄燈時間了,從乘客艙的陰影中傳來的那些明顯的机械呼吸聲使整個机艙都籠罩了一种可怕的不耐煩气氛。
  死亡之星的控制室。操作人員們正在一排儀表盤邊忙碌地走來走去,監控著在這片區域的太空飛行物,授權通行,讓特定的航空器靠近特定的區域,等等。突然,護罩操作員開始惊慌地檢查起他的監測器;屏幕上出現了戰斗基地,恩多衛星,以及一張能量网——偏導護罩——從綠色的衛星上發射出來。只是現在,防護网開始分開并縮回來,形成了一條安全通道——而帝國穿梭机的光點正在穿過這條通道,沒有任何阻礙地駛向巨大的太空基地。
  護罩操作員不知道該怎么辦,急忙把他的軍官叫到了屏幕前。
  “那是什么?”軍官問。
  “這艘穿梭机有最高的优先級別。”他努力用不相信來代替聲音中的恐懼。
  軍官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忽然意識到机上的人是誰。他自言自語地說道:“維達!”
  然后他大步走到觀察口,從這儿可以看到穿梭机正向港灣靠近。他轉向控制室。
  “通知指揮官,維達君主的穿梭机到了。”
  穿梭机靜靜地降在巨大的港灣中,相比之下顯得很渺小。成百上千的戰士個穿梭机滑行道兩側排成整齊的隊列——穿著白色盔甲的暴風戰士,穿著灰色制服的軍官.以及穿著紅色長袍的帝國高級衛士。在墨夫·杰拉德走進來時,整個隊列全部啪地一聲立正。
  杰拉德——又高又瘦,還很傲慢——是死亡之星的指揮官。他不慌不忙地穿過士兵隊列,來到穿梭机的滑行道上。杰拉德一點也不惊慌,因為惊慌就意味著不得不到別的什么地方去,而現在這個地方已經是使他非常榮幸地感到滿意的地方。大人物自己從來不會惊慌(他喜歡這么說);大人物只會讓別人感到惊慌。
  但杰拉德也并非一個目空一切的人;象黑暗君主這么一個大人物的到來是不可能等閒視之的。因此他等著,站在穿梭机出口前——帶著敬意,但不是惊慌。
  穿梭机的出口艙蓋打開了,列隊的戰士們更緊張地立了一正。開始時出口處只是一片黑暗;然后是腳步聲;然后是獨特的机械呼吸聲,象一台喘著粗气的机器;然后是達斯·維達,瑟斯的君主,猶如憑空出現一般。
  維達大步走下來,俯視著集結的隊伍,并停在杰拉德向前。指揮官深深地鞠了一躬,笑著說:
  “維達君主,這真是個意外的惊喜。大駕光臨,我們不胜榮幸。”
  “指揮官,我們可以免去這些客套話。”維達的聲音就象從井底下發出來的一樣,嗡嗡作響,“皇帝非常關心你們的進展情況。我到這儿來就是為了使你們能赶上進度。”
  杰拉德的瞼變白了,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消息。“我向您保證,維達君主,我的手下們都在盡可能快地工作。”
  “也許我能用一些你沒想到過的辦法使他們更快一些。”維達厲聲說。他有辦法,當然;這是人所共知的。辦法,又是辦法。
  杰拉德努力使他的聲音保持平穩,盡管在內心深處,惊慌的幽靈已開始抓社地。“不會有這個也。要的,君王。我可以這么說,這個基地毫無疑問將象預期的那樣正常運轉。”
  “恐怕皇帝不會同意你這种樂觀看法的。”
  “我擔心他是不是在要求不可能的事情。”指揮官說。
  “也許你可以在他來的時候這么向他解釋。”維達的臉在漆黑的面具下面沒法看見;但由電子矯正過的聲音分明透出一股惡意。
  杰拉德的臉現在已經是慘白。“皇帝要親自到這儿來了?”
  “是的,指揮官。如果他來時你們仍然落后于進度計划,他將會非常的不高興。”他大聲地說,想把這种威脅傳到每一雙能听到的耳朵里。
  “我們會加倍努力的,維達君主。”他确實是這個意思。在非常必要的時候,即使是大人物不也會顯得惊慌嗎?
  維達的聲音低了下來。“我希望如此,指揮官,為了你自已。在這次徹底摧毀逃亡反軍的行動中,皇帝不能再容忍任何延誤了,我們現在已得到了秘密情報。”——他向指揮官靠了靠,以便只讓他一個人听到——“反軍聯盟已召集了它的所以力量,組成了一支龐大的艦隊。我們消滅他們的時机就要到了。這次一定要毫不留情,一舉殲滅。”
  有那么一瞬間,維達的呼吸好象加快了,但隨即又恢复了它原來的節奏,呼出一股空洞的气息。
第一節

在一間小泥屋的外面,沙暴就象一只痛苦的野獸,不斷咆哮著,一刻也不愿平息下來。屋里,呼嘯聲稍微弱一些。
  在一個隱蔽處,更冰涼,更安靜,更黑,有一個蒙著頭的影子。
  這個影子蹲在地上,被太陽晒成褐色的手拿著奇怪的工具正在忙碌著。他的前面躺著一個設計很怪的圓形裝置,一頭拖出一些金屬線,平滑的表面上刻著一些符號。他把有金屬線的這頭和一個光滑的管狀把手連接起來,蓋上一個看上去象器官似的連接器,并用另一把工具把它固定到位。然后,他向角落里的一個影子招招手。
  這團模糊的影子試探地滾過來,一邊接近一邊膽怯地問了一個問題。然后,在离那個穿著長袍的人還有一尺遠時,R2元件停了下來。
  蒙面人示意這個机器人再走近點。于是阿杜—德社急忙跑過了最后這段距离;他的全屬手伸向他那顆半球形的小腦袋。
  塔托勒的沙丘上刮起了猛烈的沙暴,風好象一下了就從四面八方吹了起來。在這個地方刮過一陣魔鬼似的狂風,在那個地方又靜止盤旋,一點也沒有固定的形式。
  沙漠中婉蜒著一條路,它的特點也不停地變換著。一會被褐色的沙流弄得一踏糊涂,一會又被狂風吹掃得干干淨淨,要不就是被上面閃閃發光的空气熱量弄得扭曲變形。這不是一條适于行走的路;但仍然是一條可跟隨的路。因為只有它才能通向加巴的宮殿。
  加巴是這個星系中最卑鄙的歹徒。他染指走私、奴隸貿易、謀殺;他的爪牙散布在所有的星球上。他既搜集又發明各种殘暴的行為,他的宮殿就是一個無与倫比的腐敗窩。据說,加巴之所以選擇塔托勒作為他的住地,就是因為只有在這個干燥的坩堝中,他才可以希望他的靈魂不會整個地腐爛消亡——這個星球熾熱的太陽可以把他的体液烤成化膿的鹽水。
  不管怎樣,這是一個善良的人几乎沒听說過的地方,更不用說走近過它了。這是一個邪惡之地,即使是最勇敢的人,在這里,在加巴腐敗而又邪惡的凝視之下,也會感到自己變得軟弱無力了。
  阿杜—德杜發出一串嘯叫聲。
  “我當然擔心。”塞——斯內皮爾急急地回答,“你也應該。可怜的蘭度·卡內森再也沒能從那個宮殿中回來。你能想象他們都對他干了些什么嗎?”
  阿杜膽怯地叫了一聲。
  金色机器人僵硬地、費力地走過一個移動的沙丘,然后突然停了下來:加巴的宮殿在不遠處一下子赫然聳現了,黑漆漆的。阿杜差一點撞上了他,急忙讓到路邊。
  “阿杜,你怎么走的路?”斯內皮爾又開始往前走了,但變慢了些,他的小朋友就在他旁邊滾動著。斯內皮爾一邊走一邊又開始嘮嘮叨叨。“喬巴喀為什么就不能來送這個信?每次一有不可能的任務,他們首先就會想到我們、沒有人關心机器人,有時候我真奇怪我們為什么還能忍受這一切。”
  他們在這最后一段荒無人煙的路上走著,一直走到了宮殿的大門。這是一扇很大的鐵門,高得斯內皮爾看不到頭—一大門通問几個用石頭和鐵牆圍成的、圓筒形的巨塔。這些塔就象是從這座沙丘上突然冒出來的一樣。
  兩個机器人恐懼地看了看大門的四周,試圖找到一些生命或問候的跡象,或者一些能夠通報他們的到來的裝置。但什么也沒有。斯內皮爾召集起他的果斷(這個功能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編入他的程序了),輕輕敲了三下厚厚的鐵門,然后迅速轉過身,對阿杜說:“這里好象什么人也沒有。我們回去告訴盧克主人吧。”
  突然,門的中心處打開了一個小蓋,伸出一只細長的机械手。手上.一只大的電子眼球滿不在乎地盯著這兩個机器人,然后眼球說話了:
  “……(星際語言)。”
  斯內皮爾站得直直的,自豪得他的線路都有些顫抖了。他面對著眼球,指了指阿杜,再指了指他自己。“阿杜—德杜和塞—斯內皮爾希望拜見加巴。”他用星際語言說道。
  眼球迅速地從這個机器人看到另一個机器人,然后又從小洞縮了回去,蓋子也砰地一聲關上了。
  阿杜擔心地地叮几聲。
  斯內皮爾點點頭。“我想他們不會讓我們進去的,阿杜。我們最好還是走吧。”他轉身就想走開,阿杜則回答了一串不情愿的嘟嘟聲。
  就在這時,猛地傳來一陣令人恐怖的、刺耳的吱吱嘎嘎聲,巨大的鐵門開始慢慢升起來了。兩個机器人不相信地互相看了看,然后又盯著他們前面那個正在張開的黑洞。他們等著,既不敢進去,也不敢退開。
  在陰影中,眼球的奇怪聲音向他們叫了几下。
  阿杜發出一串嘟嘟聲后便滾進了前面的黑暗之中。斯內皮爾猶豫厂一下,然后也急忙惊愕地跟在了他那個矮胖的伙伴后面。“阿杜,等等我!”阿杜停了下來,“你會迷路的,”斯內皮爾責備道。
  大門在他們身后砰地一聲關上了,猛烈的撞擊聲在黑暗的洞穴中嗡嗡回響。有一會,這兩個嚇坏了的机器人站在那儿一動不動;然后,猶猶豫豫地.他們又開始摸索著前進。
  很快就有三個高大的加莫倫衛兵加入了他們——強有力的。象豬一樣的野獸,它們對机器人的种族仇恨是人所共知的。這些衛兵連頭也沒對他們點一下,領著他們穿過了這條黑暗的狹長通道。當他們走到第一個半明半暗的過廳時,其中一個加莫倫嘰嘰咕咕地發出了一個命令。阿杜不安地問斯內皮爾發出一串詢問的嘟嘟聲。
  “你不想知道的,”金色机器人憂慮地回答,“只管送到盧克主人的信,然后就离開這儿,越快越好。”
  還沒等他們開始移動,一個人就從過道的黑暗中向他們走來。比約·佛圖拉,加巴的墮落宮殿中主要的成員之一,高個子的類人族,眼睛只能看到有必要看的東西,而一件長袍也把什么都遮住了。他腦后突出了兩條肥肥的、触手似的附肢,不同時候可以有不問的功能,要么用于抓握,要么用于淫樂,要么用于触知——他既叫以把它們搭在肩上起裝飾作用,在需要平衡時,又可以把它門垂在身后,象兩條肉尾巴。
  他走到這兩個机器人面前,淺淺地笑了一下。“……(星際語意)。”
  斯內皮爾也非常正式地大聲說道:“……(星際語言)。我們給你的加巴主人帶來了一個口信。”阿杜急忙用嘟嘟聲提醒了他一下。他點點頭,又補充道,“以及一件禮物。”但他又想了一會,露出一個机器人所可能露出的那种迷惑表情,然后大聲對阿杜耳語道,“禮物,什么禮物?”
  比勃用力地搖搖頭。“……(星際語言)。”他向阿杜伸出手去。
  小机器人膽怯地向后退了一下,但他抗議的嘟嘟聲卻非常長。
  “阿杜,把它給他!”斯內皮爾堅持道。有時阿杜就可能會有如此的二元表現。
  但一听到這句話,阿杜的反抗反而更加斷然了。他對著佛圖拉和斯內皮爾發出一連串的嘯叫聲和嘟嘟聲,好象他們怕都把自己的程序抹去了一樣。
  最后,斯內皮爾點點頭,對阿什的回答几乎不感到高興地。他向比勃抱歉地笑了笑。“他說,我們主人的口信只能交給加巴本人。”當比勃考慮這個問題時,斯內皮爾還在一個勁地解釋。“我感到非常抱歉。恐怕他還從來沒這么固執過。”他努力在他的聲音中加進一些藐視,但卻仍是充滿愛意的語气,還把頭偏問了他的小伙伴。
  比勃向他們示意了一下,然后又走進黑暗中。机器人們急忙跟了上去,后面再是三個笨拙的加莫倫衛兵。
  在一個陰影處,斯內皮爾悄悄地對一言不發的R2元件低聲說道:“阿杜,我對這件事有一种不好的感覺。”
  斯內皮爾和阿杜正站在王室的入口處往里面看著。“我們的末日到厂。”斯內皮爾惊恐地叫起來,第一千次希望他能閉上他的眼睛。
  屋子里充滿了宇宙中各种各樣有生命的渣滓;來自于最低級星系中的生命,喝著加了香料和他們自己臭哄哄蒸汽的酒,醉薰薰的。加莫倫,扭曲變形的人類,加瓦斯——都以齷齪的快樂為樂,或者喘著粗气地比賽著卑鄙的技藝。在屋子的前部,斜躺著俯看這些放縱享樂的生物的,就是加巴。
  他的腦袋有正常人三倍或四倍那么大,眼睛是黃色的,象爬虫類動物的眼睛——皮膚也象蛇一樣,只是上面蓋著一層厚厚的油脂。他沒有脖子,只是一系列的下巴擴展下去,最終形成一個臃腫的肚子,狼吞虎咽偷來的食物,吃得几乎都快脹破了。短短的、几乎沒什么用的手臂,左手粘呼呼地手指懶懶地纏在他的煙斗上,在冒煙的那一頭。他沒有頭發——由于一連串的疾病早就掉光廣。他沒有腿——一他的身体只是漸漸變細,形成一條長長的、圓胖的蛇尾,沿著平台伸出去,象一節泛著泡沫的生面團。沒有嘴唇的嘴非常寬大.几乎從一只耳朵裂到了另一只耳朵。他不停地張動這張嘴巴,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他實在太令人作嘔了。
  和他套在一起的,是一個勻稱漂亮的舞女,鏈條就套在她的脖子上。她和佛圖拉是一個种屬,頭后也長著兩條勻稱的、触手似的東西,吊在她裸露的、肌肉發達的背上。她的名字叫歐娜,看上去很悲傷,并盡可能遠地躲著加巴,在她和加巴之間的那根鏈條几乎都繃直了。
  坐在加巴肚子旁邊的,是一個猴子似的小爬虫,名叫沙拉西斯·克拉博。它正快速地接住從加巴手上或嘴里掉下來的食物和分泌物,令人作嘔地咕嚕一聲便吞了下去。
  比勃·佛圖拉走過房間。從上面投下來的光柱照亮了一部份這些酒气黛天的臣子們。這個房間是由一系列凹壁中的凹壁所組成,因此無論在哪种情況下發生的事情,大多只能看到一些移動的影子。佛圖拉走到御座前,恭順地向前傾下身体,對那個淌著口水的君主耳語了一陣。加巴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然后便是一陣狂笑,他示意把那兩個惊恐万狀的机器人帶進來。
  “……(星際語言)。”加巴喘息著說道,緊接著就是一陣咳嗽,盡管他懂几种語言,但出于榮譽的考慮,他只說他自己的本族語。這是他唯一的特色。
  顫抖的机器人跑過來站在討厭的君主面前,盡管這和他們程序中設計好的那种最微妙的敏感性十分抵触。“信,阿杜,信。”斯內皮爾催促道。
  阿杜嘯叫了一聲,然后從他的半球形腦袋中投下一道光柱,形成一幅全息圖:站在他們面前的盧克天行者。圖像很快就變得有十多尺高,直到這個年青的絕地武士高出了周圍的所有生物。房間里一下變得非常安靜,盧克巨人的出現讓每個生物都感覺到了。
  “你好,尊貴的君主,”全息圖對加巴說道,“請允許我介紹一下自己。我是卡克天行者,絕地武士,也是索洛船長的朋友。我希望陛下能夠听我說話,為他的生命談談條件。”听到這里,整個房間爆發出一陣狂笑,但加巴馬上用手勢制止了。盧克沒有停多久,“我知道你威力無比,強大的加巴,你對索洛的憤怒也一定是同樣的強大。阻我肯定我們能夠達成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的協議。為了表示我的誠意,現在呈上我送給您的禮物——這兩個机器人。”
  斯內皮爾象被螫了一下似的往后一跳。“什么,他說什么?”
  盧克繼續說道:“……這兩個工作都非常努力,都會很好地伺候您。”說到這,全息圖消失了。
  斯內皮爾絕望地搖搖頭。“哦,不,這不可能。阿杜,你一定是放錯圖像了。”
  加巴笑起來,并嘰嘰咕咕說了些什么。
  比勃用本族語說道:“討价還价?不是決斗?他還不是一個絕地。”
  加巴同意地點點頭,還大笑著。“不會有什么討价還价的,”他對斯內皮爾厲聲說道,“我還不想放棄我的裝飾品。”他邊說邊看了一下王室里面那間燈光昏暗地凹室;就在那,靠牆挂著的,就是漢·索洛凍在硝酸甘油中的身体,他的瞼和手從冰冷堅硬的外殼中凸出來,真的就象一座雕像。
  阿杜和斯內皮爾在加莫倫衛兵的催促下神色黯然地走過陰濕的通道。牆的兩邊,排列著一間間地牢的小囚室。當机器人們走過時,從里面發出一聲無法形容般痛苦的尖叫,在通道中嗡嗡回蕩,再飄向無盡的地厂墓穴,而不時地,一只手或一只爪子或一只触角還會從門柵中伸出來,抓住這兩個不幸的机器人。
  阿杜發出可怜的嘟嘟聲,而斯內皮爾只是搖頭。“可能是什么東西讓盧克主人變成這個樣子的呢?是我做過的什么事的嗎?但他從來沒有對我的工作表示不滿過……”
  他們來到通道盡頭的一扇門前。門自動地滑開了,加莫倫把他們往前使勁一推。屋里,傳入他們耳朵的是震耳欲聾的机器聲——輪子的吱嘎聲,活塞的撞擊聲,引擎的嗡嗡聲——而不斷繚繞的霧汽使能見度也非常低。這要么是一間鍋爐房,要么是精心設計的地獄。
  一聲痛苦的電子尖叫,就象齒輪被損坏了一樣,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到屋子的一個角落上。這時,EV-9D9從霧中走了出來,一個瘦瘦的類人机器人,外加一些令人討厭的人類惡習。在9D9身后的昏暗朦朧中,斯內皮爾看到在拉肢刑具上有一個机器人,腿正被拉扯掉;而第二個机器人,倒挂著,熾熱的烙鐵正放到他的腳上。就是他發出了剛才那聲尖叫,當時它金屬皮膚中的傳感器電路正被痛苦地熔化掉。一看到這幅情景,斯內皮爾就恐懼地退縮了一下,他自己的線路也由于靜電而同情地冒出了電火花。
  9D9在斯內皮爾面前停了下來,得意地舉起她鐵鉗似的手。“哦,新的收獲。”她滿意地說,“我是EV-9D9,机器人指揮所的首領。你是一個禮儀机器人,對嗎?”
  “我是塞——斯內皮爾,類人机器人——”
  “是不是都一樣。”9D9冷冰冰地說。
  “哦,是的。”斯內皮爾回答。顯而易見,這种机器人將是一個麻煩—一她總是不得不證明她要比你更机器人一些。
  “你會說几种語言?”9D9繼續問。
  是的,這种游戲你會我也會,斯內皮爾想。他開始播放他最高貴,最正式的介紹錄音帶。“我能流利地說六百多万种交流語言,而且能……”
  “太好了!”9D9高興地打斷了他,“自從我們上一個禮儀机器人說了什么話惹怒了君主并被分解了之后,我們就一直缺一個口譯員。”
  “分解!”斯內皮爾悲歎了一聲,所有的禮儀外表都從他這儿消失了。
  9D9對一個突然出現的豬衛兵說道:“這一個將非常有用。給他裝上一個控制螺栓,然后帶到主客廳去。”
  衛兵咕嚕了一聲,粗魯地把斯內皮爾推向門邊。
  “阿杜,別拋下我!”斯內皮爾叫起來。但衛兵抓住他并狠狠地把他推開;他就這樣走了。
  阿杜發出一聲長長的哀鳴,然后轉向9D9,長久地憤怒地嘟嘟叫起來。
  9D9笑了。“你是個好斗的小家伙,但很快你就能學會一些尊重。我需要你到君主的帆船上去。我們有几個太空机器人最近失蹤了—一很可能是被偷去備用了。我認為你去代替他們將非常合适。”
  在刑架上的那個机器人發出一聲高強度的尖嘯,接著又短促地閃了一下火花,然后便安靜了。
  加巴的宮殿在一陣邪惡的狂歡中動蕩。歐娜,和加巴套在一起的那個漂亮女孩,正在屋子中心跳舞,而那些醉薰薰的怪物們在一邊喝采,或者發出一些淫蕩的笑聲。斯內皮爾小心翼翼地呆在御座后面,努力盡可能站得低一些。他不時需要迅速低下腦袋,躲開向他這個方向扔過來的水果,或者閃開向他滾過來的一個身体。大部份時間里他只是呆在那儿、在一個如此缺少禮儀的地方,一個禮儀机器人其它又能干些什么呢?
  加巴透過他煙筒中冒出的煙霧眯起眼睛看了看,然后招手示意歐娜過來坐在他旁邊。但歐娜立刻停下跳舞,眼中滿是恐懼的神色,一邊搖頭一邊往后退。顯然她從前体驗過這种邀請的痛苦。
  加巴生气了。他指著旁邊的一個地方,咆哮了一聲。
  歐娜更用力地搖搖頭,臉上滿是恐懼。“……(星際語言)。”
  加巴的臉開始發青。他狂怒地指著歐娜。“……(星際語言)!”
  加巴解開歐娜的鏈條,并按動了一下開關。在她能夠逃開。前,地上一個裝著格柵的陷阱門打開了,她馬上跌進了下面的深坑中。門又啪地一聲關上了。有一會,坑中一片寂靜,接著便是低沉的、隆隆的咆哮聲,接著又是一聲恐怖的尖叫,然后,又是一片寂靜了。
  加巴笑得開始流出了口水。十几個狂歡怪物急忙跑過來,透過路柵往下看著,看那個漂亮舞女的死亡。
  斯內皮爾蜷縮得更低了,暗自希望他能夠幫助那個象淺浮雕一挂著的、漢·索洛的硝酸甘油身体,盡管他也是個毫無禮以感的人。
  斯內皮爾的沉思被屋子里突然降下的沉寂打斷了。他抬起頭,看到比勃·佛圖拉正穿過怪物群向加巴走來,兩個加莫倫衛兵跟著他,身后再是一個長相凶猛、披著斗篷、戴著頭盔的獵獎者,正用皮帶牽著他的戰利品:喬巴喀,那頭類人猿。
  斯內皮爾惊訝得几乎透不過气來,不知所措。“哦,不!喬巴喀!”前途看來真的是非常渺茫了。
  比勃指著措獎者和他的獵物,在加巴耳邊低語了几句,加巴很留意地听著。這個豬獎者也是個類人屬,又瘦又小,中等個子,緊身上衣上斜挎著一條子彈帶,面罩上的一道眼睛裂縫使人覺得他能夠看穿一切。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流利地說道:“您好,威嚴的君主。我是布希。”這是一种又尖又細的語气,很适合這個浪人的母星球上那种稀薄的大气層。
  加巴也用獵獎者的語言回答,雖然他說得很不自然,也很慢。“終于還是有人給我帶來了強大的喬巴喀……”他還想說下去,但結結巴巴地不知道怎樣表達他想說的話,只好大聲地笑了一下,求助于斯內皮爾。“我的翻譯机器人在哪?”他大聲地問,并示意斯內皮爾走近一點。盡管很不情愿,這個有禮貌的机器人還是服從了。
  加巴愜意地發出命令。“歡迎我們這個唯利是圖的朋友,問問他類人猿的价格。”
  斯內皮爾把這句話譯給了獵獎者。布希一邊仔細听著,一邊察著著屋子里各种凶殘的生物、可能的出口、可能的人質。以及可能的弱點。他尤其注意到了波巴·費特——就站在門邊——那個抓住了漢·索洛的、戴著鋼制面具的獵獎者。
  只用了一會功夫,他便把所有這些估量了一下,然后用他的母語平靜地對斯內皮爾說道:“我要五万,一分也不能少。”
  斯內皮爾毫無表情地向加巴譯了這句話。加巴一听就勃然大怒,有力的尾巴一甩,便把金色机器人從凸起的御座上掃了下去。斯內皮爾摔在地上的一堆東西上,卡噠卡噠直響,他休息了一會,不知道在這种情況下正确的禮儀應該是什么。
  加巴用他刺耳的本族語不住地破口大罵,而布希也把他的武器移到了更便于使用的位置。斯內皮爾歎了一口气,掙扎著爬上御座,鎮靜卜來,為布希翻譯——并沒嚴格按照原話——加巴的話。
  “他只能付二万五……”斯內皮爾說。
  加巴命令他的豬衛兵去帶走喬巴喀。兩個加瓦斯圍住了布希,而波巴·費特也舉起了他的武器。加巴對斯內皮爾的翻譯又補充了一句。“二万五,加上他的性命。”
  斯內皮爾翻譯了。屋子里又是一片沉寂、緊張和不确定。最后,布希又輕輕地又寸斯內皮爾說道:
  “告訴那個膨脹的垃圾袋,他必須做得比二万五加我的性命更好些。否則,他們就只有在這間屋子的每條裂縫中去撿他發臭的皮肉了。現在我手里正拿著一個熱力爆炸球。”
  斯內皮爾的目光猛地落到布希伸出的左手上,那儿有一個銀色的球,還叮以听到這個銀球正發出不祥的嗡嗡聲。斯內皮爾不安地看看加巴,然后又看看布希。
  加巴對机器人吼道:“嗯?他說什么?”
  斯內皮爾清了清嗓子。“殿下,他,嗯,……他——”
  “說出來,机器人!”加巴咆哮道。
  “哦……”斯內皮爾犯愁了。他在心里作好了最坏的准備,然后再閒無懈可擊的加巴本族語說道,“布希和陛下的意見不太一致。他請您再考慮一下錢的數量……否則他將引爆手里的熱力爆炸球。”
  屋子里立刻響起一陣擔心的嘰嘰喳喳聲,每個生物都向后退了几尺,好象這也會躲過炸彈一樣。加巴盯著獵將者手中的銀球,它已經開始發紅了。屋子里又是一片緊張的沉寂。
  加巴狠狠地盯著獵獎者,盯了好几秒鐘,然后慢慢地,咧開那張寬闊丑陋的大嘴,滿意地笑了一下。從他那個膽汁過多的肚子里發出的笑聲就象泥潭中冒出的气泡一樣。“這個獵獎者正象我這种入一樣,無所畏懼并富有創造性。告訴他三万五,不能再多了——并警告他別再冒險了。”
  斯內皮爾對整個事件出現的這個轉机感到莫大的寬慰,他赶緊為布希翻譯了這句話。每個生物都密切地注意著布希的反應;而所有的武器也都作好了准備。
  然后布希松開熱力爆炸球上的一個開關,點了點頭。
  “他同意了。”斯內皮爾對加巴說。
  生物群中發出一陣歡呼;加巴也松了一口气。“過來,我的朋在,我們一起慶祝吧。然后我將為你另外找一份工作。”斯內皮爾譯了出來,然后宴會又恢复了它腐敗的狂歡。
  喬巴喀被加莫倫帶走時,低地咆哮了一聲。他本可能已撕裂了這些獵衛兵的手,因為它們如此丑陋,或者為了提醒在場的每個東西類人猿是由什么組成的——但在門邊他認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容:戴著半張有野豬牙齒的面具,穿著一套小飛艇制服——蘭度·卡內森。喬巴喀沒有表現出認識地的樣子;在豬衛兵把他帶出房間時也沒有反抗一下。
  几個月前,蘭度設法滲入了這個蛆窩中,以看看是否可能把索洛救出來。他這么做有几個原因。
  第一,他感到漢之所以陷入這种危險之中,就是由于他的過錯。他想彌補這個過錯——一只要,當然,他能不受一點傷害地做到這一點。混在里面,象一個海盜,對蘭度來說毫無問題,盡管經常被其它生物弄錯种屬。
  第二,他想加入漢這幫處在反軍聯盟最前沿的弟兄們,他們一心要擊敗帝國。在他生活中的這個時候,除了這件事外他什么也不想干。帝國部隊又一次對他的領地進行了侵略,因此這是一災怨恨的較量;而且,蘭度希望成為索洛這幫弟兄中的一員,就因為他們好象正處在所有反抗帝國行動的最銳利的前沿。
  第三,萊亞公上曾請求過他的幫助,而他也從來不可能拒絕一個需要幫助的公主。另外,你不知道以后她還會怎樣感謝你呢。
  最后,蘭度將和那些認為漢簡直不可能從這座宮殿中救出去的人賭任何東西———一蘭度只是忍不住要和別人打賭。
  因此他花了許多時間來觀察。邊觀察邊估計,這也正是喬被帶走時他正在干的事情——然后便消失在石頭作的各种東西中。
  樂隊開始演奏了,由一個名叫馬克斯·雷勃的憂郁的、耳朵一動一動的生物擔任指揮。地上到處都是跳舞的怪物。臣子們不斷地叫喊著,把它們的腦袋攪拌得更湖涂。
  布希靠在一根柱子上,看著眼前的場面。他的目光冷靜地在屋里掃過,注意到跳舞的,吸煙的、打滾的、賭博的各种怪物……直到他的目光,与從房間另一邊射過來的同樣冷峻的目光相遇。波巴·費特也正在看著他。
  布希輕微地動了一下,把他的武器象一個可愛的嬰儿一樣兜在怀里。但波巴·費特仍一動不動,几乎都能看到在他那張可們的面具后面發出的傲慢冷笑。
  豬衛兵帶著喬巴喀穿過沒有一點燈光的地牢走廊。一只角從門柵中伸出來,想摸這個沮喪的類人猿。
  喬巴喀大叫一聲,這只触角立刻縮回了它的囚室。
  下一道門是開著的。還沒等喬巴喀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么事,他便被豬衛兵狠狠地推進了牢房。牢門在他身后砰地一關上了,把他關在了黑暗中。
  他昂起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可怜的號叫,穿過了整座鐵沙的山,一直傳到無限寬厚,無限忍耐的天空中。
  王室里靜悄悄的,又黑又空,夜色充滿了它的每個角落。地板上到處都是血,酒以及唾液,扯碎的破布條懸吊著,打破的家俱下面螳縮著不省人事的身体。宴會結束了。
  一個黑色的身影正悄悄地在屋里移動著,一會停在一根柱子后,一會又停讓一座雕像后。他正沿著屋子的邊上移動,有一人還踩在了一個睡得正香的生物的臉上,但他沒發出一點高音,這個黑影便是布希,那個獵獎者。
  布希走到挂著帘子的凹室處,旁邊便是漢·索洛的硝酸甘煙棺材,靠牆上力場懸在那儿。布希偷偷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輕輕按動棺材附近的一個開關。力場的嗡嗡聲消失了,重重的棺材慢慢落到地上。
  他走過去,看著這個太空走私者凍結的臉,并摸了摸他碳化的面頰。非常奇怪的感覺,象一种稀罕而珍貴的石頭,冰冷而堅硬,象鑽石一樣。
  然后他用了几秒鐘去仔細查看棺材旁邊的控制器,并打開了一系列的開關,最后,在猶豫地看了一眼這座活雕像后,他把脫碳控制杠搬到了啟動位置上。
  棺材似的容器開始發出很大的聲音。布希又擔心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實沒有人听到。慢慢地,蒙在索洛臉上的硬殼開始熔化了,整個身体前面的涂層也很快全部消失了,露出了索洛往上抬著的雙手——凍結了這么久的一种反抗的姿勢———松松地垂到他的身邊、現在索洛的臉看上去更象一張死亡面具。布希用力把這個毫無生气的身体從棺材中拖出來,再輕輕地放到地上。
  然后,他把他那副可怕的頭盔湊到索洛的臉前,注意听他還有沒有生命。沒有呼吸,也沒有脈博。但突然,漢的眼睛睜開了,并開始輕輕地咳嗽。布希把他放穩,盡量使他安靜——還有些衛兵可能听到。
  “安靜!”他低聲說道,“放松一下。”
  漢眯著眼睛看了看上面那個模糊的影子。“我看不見……發生了什么事?”可以理解,在這個沙漠星球上,一動不動地懸挂了六個月,他已經迷失方向了——這段時期對他而言,就象無始無終一樣。曾經有一种不屈的感覺——好象永恒那么長,他曾經努力呼吸,扭動,大叫,每一分鐘都是清醒的、痛苦的窒息——現在又被突然拋到一個黑暗的、冰冷的洞中。
  他的感覺一下都回到了他身上。空气好象在用一千顆牙齒咬著他的皮膚;眼睛看不清東西,耳朵則刮進一股颶風;他感覺不出哪個方向是向上;鼻腔中充滿的無數种气味讓他惡心作嘔;他下停地分泌唾液,全身的骨頭都在作痛——然后就是一些幻象。
  這些幻象從他的童年開始,到他的最后一次早餐,又從二十七次走私行動開始……好象他生活中所有這些印象和記憶都被塞進了一只汽球里,現在汽球砰地一聲裂開了,它們便猛地一下亂糟糟地蹦了出來。几乎讓人不知所措,這是感覺的超載;或者更准确地說,是記憶的超載。在脫碳作用后的這几分鐘里,人們會發瘋,無可救藥地、徹底地發瘋——再也不能把一個生命期間那上百億個單個影象重新組織起來,無法以任何連貫的的順序重組。
  但索洛不是一個如此易受影響的人。他控制這股洶涌澎湃的記憶流,直到最后它平息下來,翻騰著倒流回去,淹沒了他記憶的船艙,只留厂一些最近的碎片,在表面上泛起泡沫:蘭度·卡內森對他的背叛,他曾經把地稱作朋友;他受傷的飛船;他最后看萊亞的一眼;他被波巴·費特,那個戴鐵面具的獵獎者,抓住……
  他現在又在哪?發生了什么事?他最后的印象是波巴·費特看著他變成了硝酸甘油。現在這個費特又出現了,把他解凍以便更好地折磨他?空气在他耳朵里咆哮著,他的呼吸又變得不均勺、不自然了。他拼命在臉前揮動自己的雙手。
  布希努力消除他的疑慮。“你已經解除了硝酸甘油,患上了冬眠症。你的視力很快就會恢复過來。走吧,如果我們還想离開這儿,就必須赶快。”
  索洛條件反射地一把抓住這個獵獎者,摸了摸他嘎嘎作響的面具,然后又縮了回來。“我哪儿也不去——一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他体內的血液開始翻騰,思緒又在努力搜尋答案,這時他已經大汗淋漓了。“那么,你又是誰?”他怀疑地問。也許這就是費特。
  獵將者抬起手來,取下了面具,而面具下面露出的,是萊亞公主那張漂亮的臉龐。
  “一個愛你的人。”她低聲地說,然后用她戴著手套的雙手輕輕地捧起他的臉,長長地吻著他的嘴唇。
第二節

漢費了很大的勁才看清了她。“萊亞!我們在哪?”
  “在加巴的宮殿里。我必須赶快把你弄出去。”
  他搖搖晃晃地坐起來。“全都模糊一片……我幫不上什么忙了……”
  她又看了他好一會,她的愛人——她用了好几個光年才找到他,用她自己的生命來冒險,失去了反軍非常需要的、得之不易的時間。她真的不該為了個人的需要和愿望浪費掉這段時間……但是她愛他。
  淚水已充滿了她的眼睛。“我們會成功的。”她喃喃地說。
  她再次沖動地抱住他,吻著地。他也一下被情感的浪潮吞沒了—一起死回生,怀里擁著漂亮的公士,他激動得動都不能動一下,話也說不出來。他只是緊緊地抱著她,看不見的眼睛緊緊閉著,也不愿看到很快就會出現的肮髒現實。
  但事情發生得更快。他們身后忽然響起一陣令人厭惡的吱吱聲。漢睜開眼,但什么也看不見。萊亞抬起頭,看著那個凹室,目光立刻變成了一种恐懼的神色。凹室的帘子已經拉開了,而里面整個地方,從地板到開花板,全都是整個宮殿中最令人作嘔的那群無賴——呆呆地看著,淌著唾液,喘著粗气。
  萊亞嚇得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是什么東西?”漢催她回答。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使勁看著自己前面的那片黑暗。
  在凹室的另一邊.響起一陣猥褻的咯咯笑聲。
  漢抬起頭,但馬上又閉上了眼睛,好象努力再躲避一會這個無法躲避的現實。“我知道這种笑聲。”
  另一邊的帘子也一下掀開了。加巴就坐在那里,帶有伊斯提勃,比勃、勃巴和几個衛兵。他們全都在笑,一直在突,笑得喘不過气來了。
  “哎呀,哎對,多么感人的場面呀。”加巴愉快地說道,“漢,家伙,你挑女人的品味提高了,即使你的運气并沒變好。”
  盡管眼睛看不見,漢還是比一個吃飼料的家伙更會巧舌簧。“听著,加巴,我正准備回來還你錢時,正好偏离了航線。現在我明白我們之間有不和,但我肯定我們能找出一個解決辦法。
  這一次加巴真的咯咯地笑了起來。“太晚了,漢。你可能生意場上最好的走私者,但現在卻成了班沙的肥料了。”他止笑。向衛兵示意了一下。“把他帶走。”
  衛兵們抓住萊亞和漢,拖走了那個科瑞連走私者,而萊亞繼續留在原地奮力掙扎著。
  “我將決定怎樣處死他。”加巴低聲咕噥道。
  “我會付你三倍的錢。”索洛大聲叫道,“加巴,你錯過了一筆財富,別犯傻了。”然后他便被帶走了。
  蘭度迅速從衛兵隊中走出來,抓住萊亞,試圖把她也帶走。但加巴攔住了他們。“等等!把她給我。”
  蘭度和萊亞剛走了一步,便只有停下來。蘭度看上去非常緊張,不知道別底該怎么辦。現在還不是采取行動的時候,時机并沒完全成熟。他知道自己是一張備而未用的王牌,而王牌也必定知道怎樣出才能贏。
  “我會沒事的。”萊亞低聲說。
  “我可不敢肯定。”蘭度回答。但時机已過去了;現在已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和伊斯·提勃,一條烏蜥蜴,一起把年青的公主拖向加巴。
  站在加巴身后的斯內皮爾也看到了這一節,并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畏懼地轉身走開。
  萊亞高高地站在令人惡心的加巴面前,憤怒得無法自抑。她的整個星系都處于臨戰狀態,而她卻被這個卑劣的渣滓,扣留在這個星系中的一個垃圾洞里,這簡直讓她無法忍受。但她的聲音卻一直非常平靜;因為,她畢竟是一個公主。“我們有許多強大的朋友,加巴。你很快就會后悔的……”
  “我相信,我相信,”這個老歹徒高興地說,“但在此之前,現在,先讓我盡情享受一下有你的陪伴的樂趣吧。”
  他急划地把她拉過來,直到他們的臉相隔只有几寸遠,她的腹部貼在他油膩膩的蛇皮肚子上。她想立刻殺死他,就在此時并就在此地。但她控制注目已的怒火了,因為在她能夠和漢一起逃走之前,其他那些歹徒就會殺了她。良好的時机肯定會在以后到來的。囚此現在,她忍气會气,盡最大的努力來忍受這個粘呼呼的大肚子惡魔。
  斯內皮爾偷看了一會,然情再次迅速退開。“哦,不,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加巴确實是個下流無恥的禽獸。他伸出那條肥大的、淌著唾液的舌頭,貪婪地、粗魯地吻著公主的嘴唇。
  漢被粗暴地推進一間地牢;門在他身后砰地一聲關上了。黑暗中地摔刮了地上,然后爬起來,靠牆坐著。在用拳頭使勁砸了几下地面之后,他冷靜下來,努力理順他的思緒。
  黑暗。是的,該死,看不見就是看不見。希望在隕星上找到月球的露水是沒有用的。只是這太讓人沮喪了,象這樣被救离了低溫冷凍狀態,被某個人……
  萊亞!一想到她現在肯定會出了什么事時,星際船長的心就一陣發緊。如果他現在知道她在哪就好了。他敲敲身后的牆壁——堅硬的岩石。
  他能做什么呢?討价還价,也許。但他又有什么可以用來討价還价?愚蠢的問題,他想—一在我能夠用它來討价還价之前。我不得不擁有什么東西,以及還要多久?
  什么?錢?加巴的錢比他曾經數過的加起來還要多。快樂沒有什么東西比褻瀆公主和殺死漢更讓加巴快樂的了。不,這太糟糕了——事實上,個會有比這更糟糕的情形了。
  然后他听到了一聲咆哮,就在牢房那一頭的角落中。一聲低沉的、令人恐怖的咆哮,一頭巨大的、狂熱的野獸。
  漢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急忙站起來,背緊貼著牆壁“看來我有個伴了。”他低聲咕噥道。
  這頭野獸又發出一聲瘋狂的吼叫,然后直接向漢沖了過來用力抓住他的胸膛,把他舉到离地面几尺高的空中,使他憋得快透個過气來了。
  好几秒鐘內,漢一動未動——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喬,真的是你?”
  高大的類人猿興奮地吼了一聲。
  一個小時中第二次,漢又感到喜不自胜了;但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情形。“好了,好了,等一會,你都快把我捏碎了。”
  喬巴喀把他的朋友放下來。漢伸出手搔了搔喬巴喀的胸膛,高大的類人猿象只小狗一樣嗚嗚叫起來。
  “哦,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漢一下回到正題上。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好運气——他又有了可以跟他一起制訂計划的人了。而且還不僅僅是一個可共商大計的人,還是他在這個星系中最忠實的朋友。
  喬用他的類人猿語言詳細地回答了漢的問題。
  “蘭度的計划?他來這儿干什么?”
  喬又叫出了許多事。
  漢搖搖頭。“盧克瘋了嗎?你怎么會听他的話?那個小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不用說去營救誰了。”
  “……(類人猿語言)。”
  “一個絕地武士?得了,我只是不在了一會,結果每個人都產生幻覺了。”
  喬巴喀還是堅持著他的吼叫。
  漢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我看到了才會相信——”他說,黑暗中沒想到一下撞到了牆壁上,“如果你能解釋絕地這种表達方式的話。”
  加巴宮殿的大鐵門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吱嘎嘎聲,打開了。站在外面,在飛沙走石的狂風中,看著黑洞入口的,就是盧克天行者。
  他穿著絕地武士的長袍——非常象教士穿的那种黑色長袍——但沒帶任何武器,包括他的光劍。他很隨意地站著,沒有虛張聲勢,在進去之前先觀察了一下這個地方。他現在是一個男子漢了。更聰明,更穩重——倒不是因為年歲,而是出為失去了太多,才使他更成熟起來。失去了幻想,失去了依賴,由于戰爭而失去了朋友,由于壓力而失去了睡眠,失去了笑容,失去了他的手。
  但在所有這些損失中,最大的損失卻來自于明白,來自于更深刻地認識到,他永遠沒法不知道那些地已經知道了的事情。有太多的事情他希望永遠別知道,而正是這种認識上的重壓,他變得更老了。
  當然,認識也會帶來好處。他現在就沒有以前那么沖動了。男子漢的气慨賦予了他觀察力,一個用以适應地生活中各种事件的构架——一也即是,一個超越了他自身存在的時空坐標的集合,倒退到最早的記憶,前進到一百個可選擇的將來。通過這個集合盧克可以注視、可以帶來觀察力來看他生活中發生的任詞新事件。這個集合給情形帶來了前景……是的,這個集合給他的生活帶來了某种隱秘。
  當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無論如何,有人會說這种細微差別使他的個性更有深度,而在此之前,它很淡薄,沒有層次——盡管這种建議很可能會來自于一個精疲力盡的評論家。思考著一個精疲力盡的時代。然而,現在确實有了一种隱秘了。
  還有其它的認識优勢:推理、禮儀、選擇。在所有這些中,選擇是一把真正的雙刃劍;但它确實有它的优勢。
  而且,他現在已經很擅長運用武士的技巧了,而以前他僅僅是太急于求成。
  現今他更有意識了。
  可以肯定,這些都是非常合乎需要的品質;和其他人一樣。盧克也知道有生命力的東西一定會發展。雖然,所有這些認識的總和帶著一些痛苦,但在這樣的個時代中,誰又能僅僅只是一個男孩?
  堅定地,盧克大步走進拱形通道中。
  兩個加莫倫几乎是立刻就走了進來.攔住他的去路。其中個用一种不容爭辯的口气呵斥了一聲。
  盧克舉起手,指著這兩個衛兵。在能夠抽出武器之前,他們的手先抓住了自己的喉嚨,噎得透不過气來。然后他們跪下了。
  盧克放下手,繼續往前走。兩個衛兵突然又恢复了呼吸,倒在積滿沙土的台階上。他們沒有追上來。
  在第二個拐角處迎接盧克的是比勃·佛圖拉。比勃走近年輕的絕地,開始說話。但盧克并沒有停下他的腳步,因此比勃不得不中途轉過身,赶緊跟上盧克,以便繼續他的說話。
  “你一定就是那個叫做天行者的人。君主不會接見你的。”
  “我要和加巴談一談,現在。”盧克以平穩的語气說道,一點也沒放慢地的步伐。在下一個關口處他們又碰到了几個衛兵,但都被他們遠遠地拋在了后面。
  “偉大的加巴已經睡覺了,”比勃解釋道,“他叫我告訴你,不會有什么討价還价的——”
  盧克突然停下來,盯著比勃看了一會,然后閉上眼睛,微微舉起手,用一种稍稍有些低沉的語調說道:“你將帶我去見加巴,現在。”
  比勃頓了一下,稍稍偏起腦袋。他的命令是什么?哦,對了,現在想起來了。“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加巴。”
  他轉過身,走進一茶碗蜒曲折的走廊,從這里可以看到加巴的寢室。盧克跟著他走進黑暗中。
  “你對主人很順從。”他低聲地對比勃說。
  “我對主人很順從。”比勃深信不疑地點點頭。
  “你肯定會得到獎賞的。”盧克又說了一句。
  “我肯定會得到獎賞的。”比勃得意地笑起來。
  當盧克和比勃走進加巴的王室中時,喧鬧的气氛一下安靜了許多,好象盧克的出現有一种冷卻作用。每個生物都感覺到了這种突然的變化。
  軍官和絕地成土向君主走去。盧克現在看到了萊亞,就坐在加巴肚子旁邊,脖子上套鐵鏈,身上只穿著跳舞女郎那种暴露衣服。他能夠馬上感覺到她的痛苦,從屋子的那一邊傳來——但他什么也沒說,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把她的痛苦完全置之腦后。因為他需要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加巴身上。
  萊亞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移開對盧克的意念,不讓自已使他分心;但同時她又讓意念打開著,隨時准備接收任何一條也許需要她采取行動的信息。她感到已經有許多的可能性了。
  當比勃走過來時,斯內皮爾正從御座后面往外偷看。許多年來第一次,他掃描到了自己的希望程序。“哦!盧克主人終于來了。終于來帶我离開這個鬼地方了。”他微笑著說。
  比勃自豪地站在加巴面前。“主人,我帶來了盧克天行者,絕地武土。”
  “我告訴過你,不許讓他進來。”這個鼻涕虫用他的本族語大聲吼道。
  “我必須得到說話的權利。”盧克靜靜地說,但他的話讓全場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他必須得到說話的權利。”北勃若有所思的贊同道。
  加巴雷霆大發,對著比勃就是狠狠一耳光,把他抽倒在地上。“你這個意志薄弱的笨蛋!他在用一种老掉牙的絕地心術!”
  盧克把周圍各种各樣的怪物融化在他的意念深處,而只集中到加巴身上。“你將把索洛船長和類人猿交給我。”
  加巴獰笑起來。“你這种心智控制術對我不會起任何作用,小子。我不會受你的人類思維模式影響。”然后,又想起厂什么,“如果一個絕地對我還有什么意義的話,那就是我正在殺你這种人。”
  盧克稍微變換了一下姿勢,內在和外在的姿勢。“然而,我要帶走索洛船長和他的朋友。你要么從中獲益……要么被毀滅。這是你的選擇,但我警告你別低估我的力量。”他用自己的語言在說,但加巴也能清楚地理解。
  加巴大笑起來,好家一頭獅子被一只老鼠警告了一樣。
  一直在仔細觀察這場相互較量的斯內皮爾向前探出身子,低高地對盧克說:“主人,你正站在——”但一個衛兵粗暴地制止了這個關心主人的机器人,把他又拉回到原來的地方。
  加巴不再笑了,而是一臉的怒容。“不會有什么討价還价的,年青絕地。我非常樂意看著你死去。”
  盧克抬起手,一把手槍從旁邊一個衛兵的皮套巾一下蹦出來,正好落到盧克手中。盧克迅速把武器對准了加巴。
  加巴狂怒地大吼了一聲。
  地板突然陷下去,盧克和那個衛兵一下掉進了下面的深坑中。門迅速地關上了。屋子里的所有東西都沖到地板的格柵處,爭著往下面看。
  “盧克!”萊亞叫起來。她感到自己的一部份也被撕裂了,跟著盧克一起掉到了坑里。她開始向前沖,但纏在脖子上的鐵鏈又把她扯了回來。屋子里到處響起了一陣粗啞的笑聲,使她緊張不安,她開始准備逃跑了。
  一個衛兵碰了碰她的肩膀。她看了一下,是蘭度。蘭度悄悄搖搖頭。不。她的肌肉難以察覺地放松下來。這還不是适當的時机,他知道。現在所有的牌都在這儿了——盧克、漢、萊亞、喬巴喀……以及還未暴露的蘭度。他只是不想萊亞在所有的賭注都出來時打出這張牌。賭注太高了一點。
  在下面的坑中,盧克站了起來。他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大岩洞似的地牢中,牆壁是許多凹凸不平的岩石,還有一些黑暗的裂縫。地上到處都是數不清的動物骨頭,只嚼過一半,發出一种令人恐怖的爛肉气味。
  在頭上二十五尺高的天花板處,就是那塊鐵格柵,加巴那奇形怪狀的臣子們正透過它往下面看著。
  洞邊的一道門隆隆地慢慢打開了,他旁邊的那個衛兵突然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盧克非常平靜,一邊脫下長袍,只穿著他的武士外套———這樣行動起來更方便些——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外境。他迅速退到牆邊,蹲在那儿看著。
  在旁邊的通道中,高大的蘭可出現了。它有一頭人象那么大、有些象爬行動物,還有一些又象惡夢似的未完全成形。那張發出刺耳叫聲的大嘴不對稱地長在頭上,而犬牙和爪子已非常的不成比例。顯然這是一頭變异生物,而且毫無理性,瘋狂野蠻。
  衛兵急忙從地上抓起武器,對著那頭可怕的怪物射出一串激光閃電,但這僅僅只是使蘭可更加的憤怒。它緩緩地向衛兵沖來。
  衛兵繼續開著槍。但蘭可根本不在于這些閃電,它一把抓住歇斯底里的衛兵。迅速放進它淌著口水的嘴里,一口便吞了下去。上面的觀眾們開始歡呼,大笑,扔錢幣。
  然后蘭可轉過身,向盧克扑來。但絕地武士迅速一跳,跳起八米高,抓住了頭頂上的鐵格柵。觀眾中發出一陣輕蔑的譏聲。就在這些嘲笑聲中,盧克努力抓牢鐵格柵,但被酒、血。唾液弄得油膩膩的格柵還是使盧克的一只手滑掉了。他就這么搖晃晃地懸吊在吠叫的變异怪物上面。
  兩個加瓦斯跑到格柵頂上,用他們的槍托捅盧克的手指,眾群中又發出一陣贊同的叫聲。
  蘭可試圖從下面抓住戶免,但盧克吊著它正好夠不著。突然,盧克一下松開手,直接掉到了這頭怪物的眼睛上,并翻滾地上。
  蘭可痛苦地嚎叫起來,拍打著自己的臉,試圖以此赶走苦。它跌跌撞撞地轉了几圈,在發現盧克后又向他外來。盧克蹲下身,抓起一根長長的、以前某個犧牲品的骨頭,在蘭可面前揮舞著。上面的觀眾們認為這太讓人激動了,于是又是一陣興奮的叫聲。
  蘭可一把抓起盧克,把他連向自己淌著唾液的嘴。但就在最后那一刻,盧克一下把那根骨頭楔在了蘭可的上下顎之間,并在這頭怪物開始閉上嘴之前跳到了地上。蘭可怒吼起來,四處亂打,一頭撞到了牆上。几塊石頭掉下來,引發了一陣土崩,差點沒把盧克理往。他鑽進地面附近的一條裂縫里。觀眾群中又開始拍手喝采起來。
  盧克努力保持頭腦清醒。恐懼是一團密云——本過去常這么告訴他。它使寒冷更冷,使黑暗更暗;但如果讓它升起來,它就會散開。于是盧克讓它升起來,越過他上面那頭怪物的嚎叫,努力找出他也許能把這頭怪物的咆哮轉向他自己的辦法。
  蘭可不是一頭邪惡的野獸,這一點很清楚。如果它完令是邪惡的話,它的惡毒就很容易被轉向它自己——因為本曾經說過,純粹的邪惡最終總是自取滅亡的。但這頭怪物并不坏—一只是很蠢,并常被虐待。又痛又餓,它就會痛打任何靠近它的東西,無論是什么。對盧克而言,把這看成是罪惡只能是他自己陰暗面的反映——這是錯的,而且顯然這不能幫助地逃离這個險境。
  不,他還是必須保持清醒——這就夠了—一地只需要智胜這頭憤怒的問獸,讓它被它自己的痛苦激怒。
  最好的辦法是把它放到加巴的宮殿中去,但這似乎是不可能的。盧克接著又想.給它一個方法讓它自己极度疲乏——結束它的痛苦。但遺憾的是,這頭怪物太憤怒了,以至于它不能明白可以從疲乏中得到安慰。最后,盧克開始觀察這個岩洞特有的地形,努力制訂出一個特別的計划。
  而這時,蘭可已把骨頭從它嘴里弄掉了,并狂怒地在掉下的岩石堆中亂扒,到處尋找盧克。盧克盡管被藏著他的石堆擋住了部份視線,還是能夠透過怪物看到前面的另一個小洞——在堆洞前有一道多角門。但愿他能到那個地方去。
  蘭可掀開一塊大石頭,看到盧克已退到了裂縫里。它伸出爪子,想把這個小子拉出來。但盧克舉起一塊大石頭,盡最大的力气砸在蘭可的爪子上。蘭可一下跳開,又一次痛苦地嚎叫起來而盧克趁机向那個小洞跑去。
  他沖進小洞門口,前面又一道厚厚的、裝著柵欄的門擋住了去路。門的那邊,蘭可的兩個飼養員正坐著吃飯。他們抬頭看到了盧克,然后站起來向門走來。
  盧克轉過身,看到蘭可也正怒气沖沖地向他追來。他急忙又轉回到柵欄門這邊,努力想打開它,但兩個飼養員用尖矛穿過柵欄向他刺來,一邊大笑一邊還嚼著食物。而蘭可這時又在一步一步地逼近年青絕地。
  盧克退到牆邊,突然看到對面牆上有一個控制板,就是控制他和蘭可之間這道門的。蘭可這時已開始走進這個小洞,進來消滅它的獵物。盧克迅速從地上撿起一個頭蓋骨,對准控制板狠狠砸去。
  控制板炸裂了,閃過一陣電火花,而巨大的鐵門猛地砸下來,正好砸在了蘭可的頭上,就象一把鋒利的斧頭劈碎一只熟透了的西瓜。
  上面的觀眾一下都啞然無聲了,被事情的這個突然轉變惊得透不過气來。他們盯著加巴,而加巴已憤怒得中風了。他從來沒如此憤怒過。萊亞努力想掩蓋住她的喜悅,但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使加巴更加的暴怒。“把他帶出來,”他向衛兵咆哮道:“把索洛和類人猿也帶上來。他們將一起為這种暴行承受痛苦。”
  在下面的坑中,盧克平靜地站著。几個衛兵沖進去,把他銬住并帶了出來。
  蘭可的飼養員扑在死去的寵物身上,毫不掩飾地痛哭起來。從這一天開始,生活對他而言,將是一件非常孤獨的事情了。
  漢和喬被帶到怒火中燒的加巴面前,漢一邊跌跌撞撞地走著,一邊還眯起眼睛到處看。斯內皮爾站在加巴縣后,控制不住地擔心。加巴直把萊亞套在一根短鏈條上,現在地撫著她的頭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而屋子里那群烏合之眾,猜測著誰會被怎樣處置,使屋子里到處充滿了不停的低語聲。
  几個衛兵—一包括蘭度·卡內森——快速地把盧克拖過房間。為了給他們讓出一條路,那些臣子們象一片翻滾的海洋一樣向兩邊分開。當盧克也站到了那個暴君面前時,他笑著用肘碰了碰索洛。“很高興再次見到你,老伙計。”
  索洛的臉一下發出光來。他在這儿碰到的朋友好象沒完沒了似的。“盧克!現在你也在這個困境中了?”
  “我怎么能錯過呢?”天行者笑著說。就這一刻,他感到自己几乎又成了一個小男孩了。
  “那好,我們現在怎么辦?”索洛聳了聳眉毛。
  “跟以前一樣。”盧克回答。
  “哦,哦。”索洛低聲咕咬道。他感到了百分之百的放松,就象以前一樣——但一秒鐘后,一個凄涼的想法又使他打了一個寒戰。
  “萊亞在哪?她……”
  就從他走進這間屋子開始,萊亞的目光就一直集中在他身上——用她自己的心靈守護著他的心靈。一听到索洛提到她,她馬上便作出了反應。“我沒事,但不知道還能把這個流口水的朋友擋開多久。”她故意用一种輕松的語气,好讓索洛別擔心她。而且,一下子在這里看到她所有的朋友們,她也感到他們几乎是戰無不胜的了。漢,盧克,喬,蘭度——甚至還有那個在什么地方躲躲閃閃、努力想被他人遺忘的斯內皮爾。她几乎想大聲地笑出來,想一拳狠狠地打在加巴的鼻子上。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了,她想擁抱他們每個人。
  加巴突然大叫了一聲;整個屋子一下就安靜下來。“翻譯机器人!”
  斯內皮爾膽怯地走出來,金色面板上現出一种尷尬的、謙卑的表情,對著那些俘虜們說道:“至高無上的君主,偉大的加巴,下令立即結束你們的生命。”
  索洛大聲叫道:“很好,我討厭等得太久……”
  “你們對陛下的最大冒犯,”斯內皮爾接著說,“將使你們遭受最痛苦的死亡方法……”
  “做事情不做絕就沒什么意義了。”索洛嘲諷道。加巴有時就可能如此自負。
  不管還有什么話要說,斯內皮爾只是討厭被打斷。但他讓自己鎮靜下來,繼續說完他未完的翻譯。“你們將被帶到沙海,扔進卡庫恩的大深淵——”
  漢聳聳肩,然后轉向盧克。“听起來還不算太糟。”
  斯內皮爾沒有理會這次打斷。“……那是威爾無比的沙拉克的洞穴。在它肚子里,你們將發現一個關于痛苦和折磨的全新概念,并可慢慢領會一千年。”
  “再仔細想想,我們可能捱不過去了。”索洛重新考慮了一下。一千年是有點長。
  喬大聲叫著表示他完全贊同。
  盧克只是笑。“你該談談條件的,加巴。這是你犯的最后一個錯誤。”他的語調中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滿意。他認為加巴非常卑鄙——星系中的一個吸血鬼,榨取他碰到的每個東西的生命。盧克希望處死這個惡魔,因此加巴拒絕和他討价還价,反而讓他非常高興——現在他正好可以實現他的愿望了。當然,首要目的還是把他的朋友們解救出去。他深深地愛著他的朋友們;現在正是這件事在其它所有事情之上引導著他。但在這個過程中,消滅這個鼻涕虫歹徒,也是一舉兩得的事。
  加巴惡狠狠地笑起來。“把他們帶走。”終于有了一點完全的愉快了,要不然這一天可真夠他悶的——給沙拉克供食是除了給蘭可供食外唯一可讓他獲得同樣多樂趣的事。可怜的蘭可。
  囚犯們被帶走時,怪物群中又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萊亞擔心地目送著他們;但當她看到盧克臉上仍然充滿了坦蕩的笑容時,心里又涌起一陣激動。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气,試圖以此來赶走心中的疑慮。
  加巴那艘巨大的抗引力帆船在一望無際的沙海上慢慢地滑行著。被沙蝕了的鐵制船殼在微風中嘎嘎作響,而每一陣風吹過兩扇大帆時也會發出一陣咳嗽似的聲音,好象就連大自然在靠近加巴的任何地方時,也不得不承受某种痛苦。加巴現在正在甲板下面,跟他的大部份臣子在一起。
  帆船的兩邊飄著兩艘小快艇——一艘是護衛艇,載六名邋遢的衛兵;另一艘是炮艇,載著那些囚犯們;漢、喬、盧克,都戴著鐐銬。囚犯周圍還有一些全副武裝的衛兵——巴那達、兩個威克斯、以及蘭度·卡內森。
  巴那達屬于那种講求實際的人,看上去不會讓任何東西從他手里溜走。他扛著一支很長的槍,好象除了听這支槍的轟鳴聲外,他什么也不喜歡。
  兩個威克斯則非常奇怪。他們是兩弟兄,除了一個編成辮梳到一邊的部落頂害外,腦袋全是禿的。沒有人知道威克斯是們部落的名稱還是他們种族的名字;或者部落里的所有人都兄弟,還是僅僅都以威克斯起名而已。只知道別人都叫他們倆個名字。他們對其他所有生物都很冷漠,相互之間卻彬彬有禮甚至是体貼万分;但如巴那達一樣,他們好象也正渴望這些則們行為不軌。
  蘭度,當然,一直保持沉默,作好准備——等待時机的到來。
  漢一直讓他的耳朵處于最佳的收听狀態,因為他的眼睛仍然不太好使。他滿不在乎、不屑一顧地說話,以讓這些衛兵感到放松、自在——讓他們習慣他的談話和動作,因此當時机到來,需要他真正采取行動時,他們不那么警惕。當然——總是這樣——他說話也僅僅只是想听自己說話而已。
  “我想我的視力已開始好轉了,”他說,眯起眼睛看著前面的沙海,“看到的不再是一大片深色的模糊,而是一大片明亮的模糊。”
  “相信我,你什么景色也沒錯過,”盧克笑著說,“我在這里長大。”
  盧克回憶起他在塔托勒的青年時代,住在他叔叔的農場里和几個朋友——其他居民的儿子——一起在他裝飾得花里胡哨的陸地加速器上巡航,停靠在他們自己人跡稀少的基地上。在這儿沒什么事可干,真的,大人小孩都如此,只能在令人厭倦的沙丘上游來游去,盡量躲開那些守衛著沙丘的、易怒的塔斯肯襲擊者——他們認為這里的沙丘就象砂金似的。盧克非常熟悉這個地方。
  就是在這,他碰到了柯羅比——一本·柯羅比。本是一個隱士,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往在了荒野里。正是他第一次向盧克展示了絕地的功夫。
  現在盧克想起他時,心里充滿了深深的愛戴,以及深深的悲哀。因為跟其他任何人相比,本更是一個盧克所有認識和損失——以及對損失的認識——的代理人。
  本曾經把盧克帶到茅斯·艾斯利,位于塔托勒西部的一個走私城市,到那儿的一個小酒吧去。就在那里他們第一次遇到了漢·索洛以及喬巴喀類人猿。在帝國暴風戰士殺害了歐文叔叔和伯魯嬸嬸之后,本把他帶到了那儿。
  這就是盧克怎樣開始的,就在這個塔托勒上。他了解這個地方,就象一個經常浮現在腦子里的夢境一樣;那時他曾經發誓決不再回來了。
  “我在這里長大。”他輕輕地重复道。
  “現在我們就要死在這里了。”索洛回答。
  “我可沒這种打算。”盧克把自己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如果這就是你的宏偉計划,迄今為止,我對它還一點也不著迷。”
  “加巴的宮殿戒備森嚴,我不得不先把你弄出來。現在你只需要靠近喬和蘭度,我們會對付一切的。”
  “我簡直迫不及待了。”想到如此重大的逃跑計划就全依賴于盧克對他是一個絕地——至多也只是一個不可靠的前提——的相信上,漢的心就沉了一下。他把絕地看作一個過時的、會使用一种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力量”的兄弟會,而一艘速度非部快的飛船和一支強力的激光槍才是他真正信任的東西。漢希望他現在就有這兩樣東西。
  加巴正坐在帆船的主艙中,周圍就是他那些臣子們。這不僅僅是宮殿中那場宴會的繼續,移動著——結果成了有一點搖晃的狂歡—一更象是私刑處死前的慶祝。因此屠殺欲和好戰性現在正在這里試驗一些更高的標准。
  斯內皮爾大大地感到了自己的力不從心。現在他正被迫翻譯一場在埃凡持·蒙和雷·伊斯之間的爭論。埃凡特·蒙又高又直,有一張丑陋的、長著獠牙的嘴。在斯內皮爾看來,他的觀點不太站得住腳。但在他肩上坐著沙拉西斯·克拉博,那只愚蠢的、爬虫似的小猴子,總是喜歡逐字逐句地重复埃凡特說過的每一句話。因此很有效地雙倍加強了埃凡特的辯論力。
  埃凡待用一种典型的好戰聲明結束了他的演說。“……(星際語言)。”
  沙拉西斯對此點點頭一照例重复了一遍。
  斯內皮爾實在不想對雷·伊斯翻譯這句話。雷·伊斯的山羊臉上長有三只眼睛,現在已經喝醉了,但斯內皮爾最后還是譯了出來。
  所有三只眼睛都憤怒地睜圓了。雷·伊斯只吼了兩聲,沒有更多的開場白,便直截了當地對准埃凡特的嘴巴狠狠一拳,把他摔到了一堆迫擊炮中。
  斯內皮爾認為雷·伊斯那聲吼叫不再需要翻譯了,便抓住這個机會溜到后面——但沒想到一頭撞上了一個正在供應飲料的机器人。飲料洒了一地。
  那個矮胖的小机器人立刻發出一連串流暢的、憤怒的嘟嘟聲、尖叫聲和嘯叫聲——斯內皮爾立刻就听出來了。他長長地舒了口气,向下看了看。“阿杜!你在這儿干什么?”
  阿杜又發出一串嘟嘟聲。
  “我知道你在這儿當男招待,但這里非常危險。他們馬上就要處死盧克主人了,如果我們不小心,也會一樣!”
  阿杜嘯叫了一聲——對斯內皮爾的擔心有些若無其事。“我希望我也能象你這樣自信。”斯內皮爾悶悶不樂地說。
  看到埃凡特·蒙摔下去時,加巴暗自笑了——他喜歡狠狠的一場打斗,尤其喜歡看到力量崩潰,看到傲慢的人被打垮。
  他用肥大的手指拉了一下套在萊亞公主脖子上的鏈條。他遇到的反抗越多,流出的口水也就越多——一直到他再一次把掙扎著的、穿得很少的公主拖到了面前。
  “不要走得太遠了,寶貝。很快你就會開始欣賞我的。”他把她又拉近了些,強迫她從他的杯子里喝水。
  萊亞張開了嘴,但關閉了思想。是的,這是令人惡心的:但曾經還有過比這更糟的情形。況且無論如何,這一切也不會持續多久了。
  萊亞經歷過更糟的情形,就是她被達斯·維達折磨的那個晚上。她几乎就要垮掉了。達斯·維達永遠也不知道,當時他已多么接近了他想從她那儿得到的東西——反軍基地的位置。就在她設法把阿杜和斯內皮爾送出去尋找援助后,她就被維達抓住了,并被帶到了死亡之星。在那儿他們給她注射使意志軟弱的比學藥品……而且還折磨她。
  首先折磨她的身体,用他那些能干的痛苦机器人。注射針、壓力點、火焰刀、電動麻醉槍。她經受住了所有那些痛苦,正如她現在忍受加巴令人惡心的撫摸一樣——用一种自然的、精神的力量。
  她又從加巴那儿溜開了几尺,因為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溜過去,透過百葉窗,透過滿是灰塵的陽光,眯著眼睛看那艘裝著她的朋友們的快艇。
  它停了下來。
  事實上整個船隊都停了下來,停在一個巨大的沙坑上空。帆船和護衛艇開到了大坑的旁邊,而裝著囚犯的炮艇則讓沙坑的上方盤旋,在它上面也許有二十尺高。
  在深深的沙錐底,皺起一個令人惡心的、翻動著粘液的、粉紅色膜狀的洞,几乎一動不動。洞的直徑有八尺,周圍叢生三排向內的針尖狀牙齒。分泌到張口兩邊的粘液粘上了沙,偶爾便滑落進中心那個黑洞中。
  這就是沙拉克的嘴。
  一塊鐵從炮艇的前頭伸了出去。兩個衛兵解開盧克的鐐銬;粗暴地把他推到鐵板上,正好就在沙拉克的嘴上方。現在那張嘴的腸壁已開始呈波浪狀的蠕動,分泌的粘液也不斷地增多,因為它已聞到了它馬上就要得到的那塊肉了。
  加巴把他的宴會移到了觀察甲板上。
  盧克揉了揉他的手腕,以恢复血液循環。沙漠上閃耀的熱量溫暖了他的心靈——因為無法改變地,這儿總是他的家,在一塊班沙土地上出生、成長。然后他看到萊亞站在帆船的欄杆邊,便對他眨了眨眼。她對他眨眼示意了一下。
  加巴示意斯內皮爾到他旁邊,對這個金色机器人嘰嘰咕咕地發出了指示,斯內皮爾急忙赶到通訊系統前。加巴舉起手,整個各种各樣怪物混雜的列陣一下便靜了下來,然后斯內皮爾的聲音便隊揚聲器中放大出來。
  “陛下希望你們死得体面,”斯內皮爾宣布道。這一點都不符合格律,顯然有人把程序弄錯了。但他只不過是個机器人,他的作用已被很好地界定了。只是翻譯,別去自然發揮才會令人滿意。他搖搖頭,然后繼續說道:“但如果你們當中有誰希望乞求寬恕,加巴現在就會听你們的懇求。”
  漢往前走了一步,想告訴這個得意洋洋地、粘呼呼地大肚皮地最后的想法,万一他們失敗了的話也不至于沒留下遺言。“你告訴那個粘滑的、爬滿虫的、淫猥的東西——”
  不幸的是,漢正面向沙漠而背對帆船。喬急忙伸出手把他轉過來,好讓他面對那個他正破口大罵的、爬滿虫的、淫猥的東西。
  漢點點頭,也沒有停。“——爬滿虫的、淫猥的東西他不會從我們這儿得到任何快樂。”
  喬贊同地吼叫了几聲。
  盧克已准備好了。“加巴,這是你最后的机舍,”他大聲說道,“放了我們,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他快速地掃了一眼蘭度,蘭度已毫不察覺地向快艇的后面走去了。就這樣,蘭度想——他們會把衛兵扔下快艇,然后便在每個人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帆船上的怪物們又是一陣大叫和狂笑,而就在這种混亂之中,阿杜悄悄地滾到了甲板邊的欄杆處。
  加巴舉起手,他的奴才們又安靜下來。“我相信你是對的,我年青的絕地朋友。”他笑著說,然后把他的大拇指往下一指,“把他扔進去。”
  盧克被威克斯推到鐵板邊上,觀眾群中又爆發出一陣歡呼。盧克抬頭看看正獨自站在欄杆邊的阿杜,迅速舉起手來,斯文地向小机器人敬了一個禮。一看到這個預先約定的暗號,阿杜半球形腦袋上的一個蓋子就打開了,然后一個拋射体高高地彈進空中,在沙漠上空划出一道优美平緩的弧線。
  盧克跳下了鐵板;又響起一陣嗜血的歡呼。但在不到一秒的時間里,盧克在下落中反過身來,用指尖抓住了鐵板的一頭。薄薄的鐵板在他的重量下迅速彎曲,就在快要折斷時停止了,然后又把他彈了上來。盧克在半空中翻了一個完整的筋斗,落在鐵板中間——就是他剛才离開的那個地方,只不過現在是在呆如木雞的衛兵后面。然后他輕松地伸出手,手掌向上——突然,他的光劍,阿杜剛才向他扔過來的,正好就落到了他張開的手上。
  以絕地的速度,盧克打開光劍,并迅速攻擊了站在鐵板上的那個衛兵。衛兵尖叫著飛出艇外,飛進沙拉克顫動的嘴里。
  其他衛兵向盧克涌來。他頑強地与他們展開了搏斗,光劍在空中閃亮。
  他自己的光劍——不是他父親的。在同達斯·維達的戰斗中,他失去了他父親的那把光劍,也失去了他的一只手。在那場戰斗中,達斯·維達告訴他他就是他的父親。
  這是他親手制作的,在塔托勒的另一邊,在本·柯羅比廢棄的小屋里——用老絕地師父的工具和零件,用愛、技藝和迫切的需要制成。現在他揮舞著它,就象它已經和他的手融合在一起,就家它已經成了他手的延伸、這把光劍,确确實實,是盧克自己的。
  他刺穿那個衛兵,就象光驅散陰影一樣。
  蘭度在和舵手爭搶,努力想奪取對快艇的控制。舵手的激光槍發射了,打掉了旁邊的操縱盤;快艇猛地向側邊一傾,把另一個衛民也扔進了深坑中,其他人則在甲板上倒成一團。盧克站起來,舉起光劍沖向舵手。舵手在這把無情的光劍面前跌跌撞撞地退開……然后,也從旁邊掉到了沙拉克的咽喉邊。
  這個惊慌失措的衛兵落在軟軟的。不穩定的斜坡上,并可始無法抗拒地滑向粘滑的、露出牙齒的嘴巴。他在沙坡上絕望地亂抓著,尖叫著。突然,從沙拉克的嘴里伸出一只有力的触手,沿著粘結的沙子向上滑行,緊緊地纏住了舵手的腳踝,再咕嘟一喝,便把這個可怜的衛兵喝進了肚里。
  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几秒鐘之內。等加巴反應過來時,他勃然大怒,立即向周圍的臣子們發出命令。很快,帆船上便出現了全体的騷動,各种各樣的怪物們都開始亂沖著去執行命令、就是趁這种四面八方的混亂,萊亞采取行動了。
  她跳到加巴的御座上,抓住那根套著她的鏈條,猛地纏到加巴鱗莖狀的喉嚨上,然后再跳到御座的另一邊,用最大的力气拉著手小的鏈條。鐵鏈深深地嵌進加巴脖子上松松迭迭的肉中,就象絞刑一樣。
  用一种超出自身的力量,她使勁地拉著。加巴用他肥大的身体開始反抗,差一點弄斷了她的手指,差一點把她的手臂拉出了肘窩。加巴沒法利用什么杠杆作用,他龐大的身体太笨拙了,但僅僅只靠他單純的体重,也足以粉碎任何僅僅是体力上的約束。
  但萊亞的控制不僅僅是体力上的。她閉上眼睛,下去想她手上的疼痛。而把所有的生命力—一所有能夠發揮出的力量——全集中到從這個令人惡心的東西中榨出生命上來。
  她拼命拉著,汗水直淌。她想象這根鏈條正一毫米一毫米地嵌進加巴的气管中——一這時加巴已開始瘋狂地擺動,拚命想從這個他最沒料到的對手手中掙脫。
  在最后一次气喘吁吁的努力之后,加巴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突然向前一歪。在鏈條拉緊時,他那雙爬虫動物似的眼睛開始從眼窩中鼓脹出來,油乎乎的舌頭也從嘴里伸出了出來,粗壯的尾巴開始在一陣痙攣中抽動,最后,他終于一動不動地躺著了。
  萊亞開始努力解開她脖子上的鏈條。而這時,外面的戰斗已更加激烈了。
  波巴·費特啟動了他的火箭背包,跳到空中,一下就從帆船上飛到卜快艇上,并把他的激光槍瞄准了剛為漢和喬解開了鐐銬的盧克。但還沒等地發射,年青的絕地迅速轉過身,把他的光劍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線。獵獎者手中的槍便立刻被切成了兩半。
  突然,帆船最大的那門大炮發射出一連串炮火,擊中了快艇的船舷,使它猛地傾斜成四十度角。蘭度被從甲板上拋了出去,但在最后那一瞬間,他抓住了一根折斷了的支柱,在沙拉克的大嘴上面危險地搖晃著。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顯然不在他的游戲計划中,他暗自發誓以后決不再卷入這种他沒法自始至終控制的計謀了。
  又一發炮彈擊中了快艇,把喬和漢拋到了欄杆邊。受了傷的喬巴喀痛苦地大叫起來。盧克扭頭看了一眼這個毛乎乎的朋友;而波巴·費特就利用他分心的這一刻,從穿著鎧甲的袖子中發射出一道纜繩。
  這道纜繩把盧克纏了好几圈,手臂也被捆在了身旁,使他拿著光劍的手現在只有手腕以下是自由的。盧克彎起手腕,把光劍指向上方……然后沿著纜繩轉向波巴。光劍触到了纜繩的一頭,立刻就把它熔斷了,然后盧克再迅速把身上的纜繩抖掉。這時,另一發炮彈又擊中了快艇,把波巴擊倒在甲板上,失去了知覺。但不幸的是,這發炮彈也擊掉了蘭度的支柱,使他歪歪斜斜地掉向下面的沙坑。
  盧克也被炮彈震了一卜,但沒有受傷。蘭度摔到沙坑的斜坡上,大叫著救命,努力想爬出來。但松軟的沙坑只是讓他越來越近地滑向張開的洞口。蘭度閉上眼睛,努力想他可以使沙拉克一千年消化不良的所有辦法。他敢打賭他將比沙拉克肚子里的其他所有生物活得更長。也許他還能說服最后掉下去的那個衛兵脫下他的制服……
  “不些動!”盧克大聲叫道,但他的注意力馬上又轉到正向他們沖來的第二艘快艇上,上面全是發射著激光炮火的衛兵。
  一個絕地單憑經驗而采取的方法,卻使第二艘快艇上的衛兵們惊詫不已:在敵人數量占优時,進攻。這把敵人的火力全吸引到了他這個方向。盧克直接跳至小快艇的中間,閃電般地揮動地的光劍,迅速解決掉二名衛兵。
  在另外那艘快艇的后部,喬正努力擺脫堆在他身上的破銅爛鐵,漢也摸索著站起來。喬對漢叫了一聲,努力想讓他朝向掉在甲板上的一支矛的方向。
  蘭度又開始尖叫了,他已經滑近了閃著寒光的顎部。他是一個好賭的人,但現在卻不會在他能夠逃脫這件事上下大賭注。
  “不要動,蘭度!”漢大聲地說,“我來了!”然后又轉向喬,“喬,矛在哪?”邊說邊胡亂地揮動他的手。喬急忙吼叫著給他指出方向。終于,漢抓住了這支矛。
  就在這時,波巴·費特電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盡管由于炸彈的原囚還有些暈眩。他看了看另一艘快艇,盧克正在上面与六個衛兵酣戰著。費特把一只手扶在欄杆上,讓自己站穩;另一只手則舉起一支激光槍,瞄准了盧克。
  喬急忙向漢大叫。
  “哪個方向?”索洛問。喬又是一聲吼叫。
  于是這個看不見的太空走私者猛地把手中的長矛向波巴的方向揮去,波巴本能地用手擋了一下,然后再次瞄准盧克。“別擋我的路,你這個瞎子傻瓜。”他罵著索洛。
  喬又開始狂叫,于是議再一次揮動了他的長矛。這次是相反的方向,正好擊中了波巴的火箭背包。
  火箭一下就被后動了。而波巴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被射了出去,家一枚導彈一樣撞到第二艘快艇上,然后便被彈向深坑。他穿著盔甲的身体快速地在蘭度身邊滑過,停也沒停一下便滾進了沙拉克的大嘴中。
  喬興奮地叫起來。
  “他進去了?”索洛笑著說,“真希望我能看到那個情景——”
  帆船上的大炮又一次擊中了快艇的一側,漢几乎和艇上的其它東西一起飛了出去。但他的雙腳勾住了欄杆,也開始在沙拉克的上面危險地搖晃起來。受傷的類人猿則緊緊抓住已扭曲變形的艇尾殘骸。
  盧克結束了他在第二艘快艇上的戰斗,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形。然后他跳過中間的沙丘,跳到帆船陡峭的金屬船側上,并開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在船殼上向甲板大炮爬去。
  而就在同時,在觀察甲板上,萊亞正斷斷續續地努力砸斷那根把她和加巴套在一起的鏈條,只要一有衛兵跑過,便不得不停下來躲到龐大的尸体后面。她伸出手,想在附近找到一把丟掉的激光槍——但完全沒用。幸好,在最初迷失了方向,滾到錯誤的一邊之后,阿杜終于赶來營救她了。
  他嘟嘟地叫著,從矮胖的身体中伸出一只切割器,切斷了她的鏈條。
  “謝謝你,阿杜,干得好。現在,讓我們赶快离開這。”
  他們向門邊跑去.半路上,看到斯內皮爾正躺在地上、尖叫著。一個名叫赫爾密·奧德的龐然大物正坐在他上面,而沙拉西斯·克拉博,那個爬虫似的小猴子,蹲在他的腦袋邊,正把這個金色机器人的右眼摳出來。
  “不!不!別動我的眼睛!”斯內皮爾大叫起來。
  阿什對准赫爾密·奧德的背射出一串激光閃電,使他嚎叫著飛出了船外,而另外一道閃電又把沙拉西斯炸上了天花板,就再也沒悼下來。斯內皮爾急忙爬起來,眼睛吊在一根線匕搖晃著,跟著阿杜和萊亞匆匆跑出了后門。
  甲板上的大炮再一次擊中了已經傾斜的快艇,几乎把艇上剩下的所有東西全震了出去,除了喬巴喀。喬巴喀用受傷的手臂拼命地抓牢,然后探出欄杆外,抓住正吊在那儿的索洛的腳踝,而索洛又轉過來,模模糊糊地伸出手去抓嚇坏了的卡內森。蘭度伏在沙坑邊上一動不動,避免了進一步下滑。但現在,當他伸手去抓索洛的手時,每伸一次,松動的沙就會讓他下滑一次,越來越靠近那個饑餓的洞口。他現在肯定希望索洛別想到那件在貝斯平上對他非常不利的蠢事。
  喬又向漢叫了另一個方向。
  “是的,我知道了,我現在看得更清楚了些——肯定是因為所有的血都涌到了我的腦袋上。”
  “很好.”蘭度叫道,“現在你能不能再長長几寸?”
  帆船甲板上的炮手們正用瞄准器瞄准這串人連環,准備給予致命的一擊。突然,盧克出現在他們面前,象一個海盜王一樣微笑著。還沒等他們拚命發出那致命的一方,盧克就打開了他致命的光劍,而一秒鐘之后,炮手們便成了冒煙的尸体。
  一隊衛兵一邊從下層甲板中沖上來,一邊發射著子彈,其中一發把盧克的光劍從手中擊落。盧克沖下甲板,但很快被包圍住。另外兩個衛兵又開始操作大炮了。盧克看了看他的手;机械裝置已露了出來—一用來代替那只被維達砍斷了真手的、复雜的鋼和線路的結构物。
  他彎了彎這個東西;它還能用。
  甲板上的炮手又對准下面的快艇發射了一發炮彈。沖擊波几乎震開了喬的雙手,但也使快艇更傾斜了一些,漢于是正好就抓住了蘭度的手腕。
  “快拉!”漢對類人猿大聲叫道。
  “我被抓住了!”卡內森又尖叫起來,并惊恐地往下一看,看到沙拉克的一只触手已慢慢地纏住了他的腳踝。他想起一种瘋狂的牌戲—一他們在這种游戲中每隔五分鐘就改變一次規則。触手!人們會對触手下什么樣的賭注呢?很大,他用宿命的咕噥聲下了這么一個結論。
  甲板上的炮手們重新開始瞄准,重新准備發射那致命一擊,但仍然,還沒等他們發射出來,他們自己倒完蛋了——萊亞占領了甲板上的第二門大炮,就在帆船的另一頭。她的第一炮炸掉了兩門炮之間的纜繩,而第二炮便炸飛了第一門炮。
  爆炸使帆船開始搖晃,一時分散了盧克周圍那五個衛兵的注意力、而就在這一刻,盧克伸出手,躺在甲板上十尺外的光劍一下又飛回到他手中。兩個衛兵急忙向他開槍,但盧克一個旱地撥蔥——激光閃電擊中另外兩個衛兵。盧克在空中打開了他的光劍,并在落到甲板后一陣猛擊,解決掉另外那三個衛兵。
  “把它對准里面!”他向甲板那邊的萊亞大聲喊到。
  萊亞把第二門大炮轉到甲板里面,然后對站在欄杆邊上的斯內皮爾點點頭。
  在斯內皮爾旁邊的阿杜也發出急切的嘟嘟聲。
  “我不能,阿杜!”斯內皮爾叫道,“太遠了,跳不過去……啊”
  阿杜把金色的机器人撞出了欄杆外,然后自己也下去了,翻滾著砸向下面的沙丘。
  与此同時,在沙拉克和索洛之間的拔河比賽仍在繼續著,而蘭度·卡內森既是中間的繩索,又是獎品。喬巴喀抓住漢的腿,自己則緊靠在欄杆上,然后他成功地騰出一只手,從一堆破銅爛鐵中拖出一把激光槍。他把槍向蘭度的方向瞄准,但又垂了下來,擔心地大叫了一聲。
  “他沒錯!”蘭度叫道,“是太遠了!”
  索洛抬起頭。“喬,把槍給我。”
  然后他一只手抓住蘭度,另一只手從喬巴喀那儿接過了槍。
  “不,等一會,老朋友。”蘭度表示抗議,“我認為你的視力還沒恢复。”
  “我已經好多了,相信我。”索洛向他保證道。
  “我還有什么選擇嗎?嘿!請稍微高點。”蘭度伏下了腦袋。
  漢眯起眼睛……扣動了扳机……直接擊中了触手。這條虫一樣的東西馬上就松開了,縮回到它自己的嘴中。
  喬巴喀用力一拉,先把索洛拉回到艇上—一然后是蘭度。
  同時,盧克也用左手抱住萊亞,右手抓住一根已被炸掉一半的桅杆繩子,再用腳踢開了第二門大炮的板机——就在炮彈在甲板上爆炸的那一瞬間,跳到了空中。
  借助繩子的擺動,他們蕩到了盤旋著的、現在已空無一人的護衛艇上。然唇盧克迅速把護衛艇開到了仍在繼續傾斜的炮艇邊,幫助喬巴喀、漢和蘭度轉到護衛艇上。
  帆船在他們身后爆炸著,一半都已經燃燒起來。
  盧克再把護衛艇開到帆船邊,看到了斯內皮爾向上伸出沙丘的雙腿,而整片沙地上唯一能看到的阿杜的身体,便是斯內皮爾雙腿旁邊的那架潛望鏡。快艇在他們上面停下來,從船舵的水密艙中降下一塊大磁鐵。隨著一聲響亮的鏗鏘聲,兩個机器人迅速從沙丘中蹦了出來,吸到了吸盤上。
  “哦。”斯內皮爾呻吟道。
  阿杜也響亮地回應了一串嘟嘟聲。
  僅僅几分鐘之后,他們便重聚在了快艇上。開始時,他們只是互相看著,明白了他們是一起在快艇上的,是一起的;然后便是許多的擁抱、大笑、大叫和嘯叫;然后,不知誰不小心碰到了喬巴喀受傷的手臂,艇上便傳出類人猿的哇哇叫聲;然后他們便跑向快艇的四周,收拾好船,查看一下周圍,找到一些補給品——然后便開走了。
  帆船在一連串的爆炸和烈火中慢慢下沉,并——就在小快艇悄無聲息地飛過沙漠時——最終消失在耀眼的火焰中。只是在塔托勒的下午,在兩個太陽的熾熱的陽光中,火焰看上去才稍微不那么強烈。
第三節

沙暴使一切都變得模糊:視線、呼吸、思想、行動。僅僅它的咆哮就讓足以讓人辨不清東西,好象一下便從四面八方猛扑了過來,好象整個宇宙就是由噪音組成,而這,便是它整個混亂的中心。
  七個英雄一步一步地穿過彌漫的狂風,互相緊緊靠在一起防止走散。阿杜走在最前面,他的目標搜尋裝置能夠用一种不被風聲歪曲的語言給他提供信息。斯內皮爾跟在后面,然后是萊亞扶著漢為他帶路,最后是盧克和蘭度,攙著步履蹣跚的類人猿。
  阿杜突然發出一陣大聲的嘟嘟聲。他們全都抬起頭來,透過飛沙可以看到前面有一群模糊的、黑色的東西。
  “我不知道,”漢叫道,“找只能看到許多飛舞的沙。”
  “我們中任何一個看到的也只是這些東四。”萊亞也叫道。
  “那么我想我的視力已在好轉了。”
  再走几步,黑色的東西就變得更黑了;然后“千年獵鷹”便在黑暗中出現了,兩邊分別是盧克的X冀和一艘雙座Y翼戰斗机。他門剛在龐大的“獵鷹”下擠作一團時,風勢就開始漸漸減弱。變成一种至少是可以描述的惡劣天气。斯內皮爾接了一個開關,隨著一陣嗡嗡聲,甲板降了下來。
  索洛轉向天行音。“我不得不承認,小子,你干得相當不錯。
  盧克聳聳肩。“我有那么多人幫我。”然后便准備向他的X翼走去。
  漢攔住他,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更加庄重。“謝謝你在我后面追了過來,盧克。”
  盧克不知為什么感到有些尷尬。他不知道對這個老走私犯的俏皮話該作出什么反應。“這沒什么。”他最后說。
  “不,我認為這非常重要。那种碳化凍結是世界上离死亡最近的東西。它不只是睡覺,它是一种很重要、很清醒的‘什么也沒有’。”
  一种盧克和其他人把他從那儿救出來的“什么也沒有”——為了他而冒著他們自己的生命危險,就因為……他是他們的朋友。這對驕傲自大的索洛而言是個全新的觀念——一既可怕又奇妙。它使他感到自己比以前更盲目了,但也有了更多的想象。它讓人感到迷惑。曾經,他是一個人;現在,他是一部份了。
  這种認識使他有一种負債的感覺,他一直很討厭這种感覺;但現在這种感覺是一种新的聯系,一种兄弟般的聯系。甚至以某种奇怪的方式,還是使人自由的。
  他不再是就那么一個人了。
  不再是一個人了。
  盧克發現他的朋友有了一點變化,就象大海的變化一樣。它是一种很柔和的活動;他不想打扰它。因此他只是點點頭。
  喬對著年青的絕地武士充滿深情地叫了一聲,并搔著盧克的頭發,象一個自豪的叔叔。萊亞也熱情地擁抱了他一下。
  他們都很愛索洛,但不知為什么,通過對盧克表達感情來表明這一點要更容易一些。
  “我會在艦隊中跟你再見。”盧克說,并轉向他的X翼。
  索洛用肘碰了他一下。“為什么不扔下那艘破飛船,跟我們一起走?”
  “我有一個需要首先遵守的諾言……對一個老朋友。”一個很老的老朋友,他在心里笑著對自己說。
  “那么,赶快回來,”萊亞催促道,“整個聯盟現在應該被召集起來了。”她看到盧克臉上有一种表情,一种她說不出的表情,讓她惊慌,但同時也讓她感到和他更親近了。“赶快回來。”她又重复了一下。
  “我會的,”他答應道,“走吧,阿杜。”
  阿杜一邊滾向X翼,一邊向斯內皮爾嘟嘟地道了聲再見。
  “再見,阿杜,”斯內皮爾深情地叫道,“愿上帝保佑你。你會好好照顧他的,對嗎,盧克主人?”
  但盧克和他的小机器人已經不見了,在戰斗机的另一邊。
  剩卜的人站在那儿,好一會都一動未動,好象努力在漩動的飛沙中看到他們的將來。
  蘭度使他們回到過神來。“好了,讓我們离開這個痛苦的沙漠星球吧。”他在這里的運气實在太糟了;他希望在下一個游戲中能更走遠一些。他知道,接下去的一段時間將是制訂家庭規則的時間;但也許他還是能夠在几顆骰子里面灌上鉛。
  索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我也應該感謝你,蘭度。”
  “如果我讓你一直就那么凍著,你就會給我以后的生活帶來霉運,所以我還是盡快把你解了凍。”
  “他的意思是‘不用謝’。”萊亞笑著說,“我門都是‘不用謝’。”她吻了吻漢的臉頰,用她自己的面容再說了一次。
  他們登上“獵鷹”的甲板。索洛在進艙之前停了卜術,輕輕拍了拍飛船的外殼、“你看上去仍然很好,老女孩。我從來沒想過還能活著再見到你。”
  他最后一個走進去,在身后關上了艙蓋。
  X翼中,盧克也作了同樣的一個動作。然后他啟動了引擎,感覺那种令人愜意的轟鳴聲。他看了看自己那只被打坏的手:穿過鉛骨的線象一難亂七八糟的幅條。他不知道怎樣來修复它,便拉過一只黑色的手套蓋在上面,然后開動了X翼的控制器。于是,在他生活中第二次,他又离開了自己的家鄉,飛向無盡的星空。
  超級星球毀滅者停在剛完成了一半的死亡之星和它的綠色鄰居——恩多上面的太空中,由許多各种各樣的小型艦護衛著。這些小型飛船在龐大的母艦周圍盤旋著或急沖著。象一群不同年齡和個同性格的孩子:中距离射程的快速巡洋艦、龐大的運貨船、帶式戰斗護衛机,等等。
  毀滅者的主艙打開了,一艘帝國穿梭机出現在沉寂的太空中,并急速向死亡之星沖去,四隊戰斗机伴隨著。
  在死亡之星的控制室中,達斯·維達在監視屏上看著他們的到來。當穿梭机馬上就要進入船塢時,他走出指揮中心,后面眼看杰拉德指揮官和一隊帝國暴風戰斗。他要去迎接他的主人。
  維達的呼吸和脈博都是由机械調節的,所以它們不能加快;但他胸膛中的什么東西則開始更加有力地震動。他說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一种關于充實、權力、黑暗及惡魔般控制的感覺——關于內心的渴望,不能抑制的感情,不馴服的恭順———在維達接近皇帝時,所有這些感覺都在他心中翻滾。也許還行更多。
  他走近船塢,成千上万的帝國戰士非常響亮地啪地一聲立止。穿梭机停在吊艙上,它的甲板放卜來.就象一條炮的嘴巴,而皇家護衛隊跑下來時飄動的紅色長袍,又好象是嘴里噴出的火苗,預示著憤怒的咆哮。護衛隊在甲板邊站成兩排,擔當警戒。整個大廳里一片寂靜。然后,在甲板的頂端,皇帝出現了。
  他慢慢地走下來。個子不高,由于年齡和罪惡而萎縮了,彎曲的身体支撐在一很多節的手杖上,裹在一件長長的、有頭兜的長袍中——就象絕地長袍,全是繪黑色的。被頭兜遮住的臉上肌肉很少,几乎就是一個頭蓋骨;但銳利的黃色眼睛好象可以使它們看到的任何東西全燃起來。
  皇帝走到甲板的底部,杰拉德指揮官和他的將軍,以及維達君主都在他面前跪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對維達點點頭,然后開始沿著隊列走過來。
  “起來,我的朋友,我要和你談一談。”
  維達站起來,陪著他的主人。在他們后面跟著的是列隊前進的皇室大臣、皇家護衛隊、杰拉德、以及死亡之星的精銳守衛部隊,帶著崇敬和恐懼的复雜心情。
  維達感列完全就在皇帝身邊,盡管他骨子里的空虛從來就沒离開過,在皇帝令人戰栗的注視下,它又變成了一种榮耀的空虛。一种可以環繞整個宇宙的令人興奮的空虛。有一個人會環繞這個宇宙的……在皇帝死了之后。
  因為這是維達的最終夢想,當他從這個罪惡的天才那里了解到他所有的那些邪惡力量后。奪走這种力量,抓住它并在自己的骨髓中保持這种冷峻的目光——殺死皇帝,毀滅他的黑暗,統治整個宇宙。讓他的儿子支持他,讓他們一起統治。
  因為這是他的又一個夢想——改造他的儿子,讓盧克看到這种黑暗力量的威嚇:為什么它會如此強大.為什么他會正确地選擇跟隨它的指引。他知道盧克會跟他走的。那顆种子已經播下去了。他們將一起統治這個宇宙,父親和儿子。
  他的夢想离實現已經很近了,他能夠感覺到這點;已經很近了,每件事情都落到了他們應落到的地万,就象他在用肘推他們一樣。以武士的敏銳:正如以精妙的黑暗力量一樣,他奮力前進著。
  “死亡之星會如期完成的,我的主人。”維達低聲說道。
  “是的,我知道。”皇帝回答,“你干得不錯,維達君主……現在我感到你希望繼續搜尋年青的天行者。”
  維達在他的面具里面笑了。皇帝總是知道他內心的感受,即使他并不知道細節。“是的,我的主人。”
  “耐心點,找的朋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告戒道:“你總是很難作到耐心。總有一天,他會來找你的……而當他來了之后,你一定要把他帶到我面前來。他已經成長得非常強大了。只有我們一起才能說服他轉向‘力量’的黑暗之面。”
  “是的,我的主人。”一起,他們將收買那個孩子——這個父親的儿子。偉大的、黑暗的榮耀。很快,這個老皇帝就會死去——盡管整個星系將由于對這個失去的恐懼而有些騷亂,但維達將一直統治下去。年輕的絕地將成為他們支持。正如所計划的那樣。
  皇帝稍稍抬起頭,審視著所有可能的將來。“一切都加我所預見的那樣發展。”
  正如維達一樣,他也有他的計划——情神侵略的計划,生命和命運操縱的計划。他在心里暗笑了一下,品味著他即將到來的征服:對年青天行者最終的誘惑。
  盧克离開停在水邊的X翼,小心翼翼地走過旁邊的沼澤。四周全是一層層的濃霧。叢林瘴气。一只奇怪的昆虫從垂吊著的藤蔓中飛過來。在他腦袋周圍一個勁地拍打著翅膀,然后又消失了。叢林底下有什么東西在嗷叫。盧克仔細听了一會。叫聲又停止了。他繼續往前走。
  對這個地方他有一种很矛盾的感覺。舍利子塔。這是測驗他、訓練他成一名絕地的地方。就是在這里,他真正學會了怎樣運用“力量”,怎樣使它從他身上流向任何他指向的目標。但同時也學會了他必須怎樣小心才能很好地運用這种“力量”、他就象是走鋼絲;而對一名絕地來說,又必須象如履平地一般穩健。
  沼澤里潛伏著危險的生物,但絕地并不認為它們是邪惡的。貪婪的、偽裝成池塘的流沙潭等待著;触手和垂吊的藤蔓纏結著。盧克現在已非常了解它們了,它們是這個充滿生气的星球的一部份,每個和他一起都是“力量”不可分的、有脈動的一方面。
  但這里還是有黑暗——難以想象的黑暗,他靈魂的黑暗角落的巨映。他曾經躲避過它們,也和它們斗爭過;他甚至還對抗過它們,戰胜過它們中的一些。
  但仍然有一些還畏縮在那里。這些黑暗的東西。
  他爬過一堆盤根錯結的樹根,上面布滿了苔蘚,非常的滑。而另一邊.便是一條平坦通暢的小路,一直通到他要去的那個地方;但他沒有選擇這條路,相反,又沖進了叢林中。
  就在頭上不遠處,個搖搖晃晃的黑東西長了過來,然后又轉了過去。盧克沒有理會,只是一個勁地走他的路。
  叢林變得稀疏了些。在下一個池塘那邊,盧克就看到了它—一小小的、奇形怪狀的屋子。從它的小窗戶中,黃色的光線溢了出來.在這片潮濕的雨林中顯得非常溫暖。盧克繞過池塘,低著頭,彎著腰,走進小屋。猶達就站在里面微笑著,綠色的小手拄著他的樹枝手杖。“我一直在等你。”他點點頭。
  他示意盧克在一個角落里坐下。盧克惊訝地發現猶達的舉動似乎有些虛弱—一手在顫抖,聲音也很微弱。他不敢說話了,怕流露出對老師父感到的震惊。
  “你做了一個鬼臉,”猶達高興地級了皺他疲倦的眉毛,“在一雙年青的眼睛看來,我的樣子真是那么糟嗎?”
  盧克在非常有限的空間中變換了一下位置,努力掩飾起他的悲傷。“不,師父……當然不是。”
  “我确實如此,是的,我确實如此!”小絕地師父歡快地輕聲笑起來,“我生病了,是的,又老又弱。”他用彎曲的手杖指著年青的學生,“當你活到九百歲時,你看上去也不會很好的。”
  然后他一跛一跛地走到床邊,仍在輕聲笑著,并費勁地躺了下去。“很快我就要長眠了。是的,永遠地睡一覺。我該休息一下了。”
  盧克搖搖頭。“你不能死、猶達師父——我不會讓你死的。”
  “好好訓練与‘力量’在一起,你就會非常強大—一但還不至于如此強大!黃昏已在我的面前了,很快夜幕就會降臨。這是事物的規律……‘力量’的規律。”
  “但我需要你的幫助,”盧克堅持道,“我想完成我的訓練。”這個偉大的老師現在不能离開他—一還有太多需要理解的東西。他已經從猶達這儿學到了這么多,但還什么也沒回報,而他又有如此多希望与這個老人分享的東西。
  “你不再需要訓練了,”猶達告訴他,“你已經知道了你必須知道的東西。”
  “那么我已經是一個絕地武士”?”盧克追問道。不,他知道他還不完全是。還缺少一些什么。
  猶達皺了皺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還不是。還有一件事。維達……你必須勇敢地面對維達。那時,也只有到了那時,你才完全成了一個絕地。你會面對他的,遲早。”
  盧克知道這將是對他的考驗,它不可能是別的。每個追求都有它自己的焦點,而維達便無法擺脫地處在他奮斗的核心。讓他用語言來提出這個問題是件极其痛苦的事;但在長久的沉默之后,他還是向老絕地問道:“猶達師父——達斯·維達是我的父親嗎?”
  猶達的眼中充滿了一种疲倦的同情。這個孩子還不失一個徹底的男子漢。他臉上慢慢浮起一絲悲哀的笑容。在床上好象又縮小了一些。“我需要休息了,是的,休息。”
  盧克看著這個正在縮小的老師,努力想給他力量,就通過他自己的愛和意志的力量。“猶達,我必須知道。”他輕聲地說。
  “他是你的父親。”猶達坦率地回答。
  盧克閉上了眼睛。也閉上了嘴和心靈,努力赶走這個他已經知道是事實的事實。
  “他告訴過你了?”猶達問。
  盧克點點頭,但沒有說話。他只想這一顆停滯下未,就藏在這里,凝固在這間小屋的時間和空間中,以便時間不會帶著這個可怕的認識,這個殘酷的認識而溜到宇宙的其它地方去。
  猶達現在擔心的表情,“沒有想到,也很遺憾。”
  “遺憾的是我知道了這個事實?”盧克的聲音中掠過一絲報歉。但他不知道這絲抱怨是對維達、猶達、他自己,還是這整個宇
  猶達努力縮一下身体,好象在用盡他全部的力量。“遺憾的是你太倉促地面對他了——你的訓練還沒完成……你還沒為承擔這個重負作好准備,如果我讓他說的話,柯羅比很久很久以前就會告訴你了……你現在便有了一個很大的弱點。我實在為你擔心。為你擔心,是的。”他好象感覺到一陣极度的緊張,閉上了言情。
  “猶達師父,對不起。”看到這個強大的絕地如此虛弱,盧克的心都緊了。
  “我知道。但當你不得不面對維達的時候,對不起是沒有用的。”猶達往前傾了傾,示意盧克靠近一點,盧克爬過去坐在了他師父旁邊。“記住,一個絕地的本領來自于‘力量’,”猶達的聲音越來越弱,“在你營救你朋友的時候,你心里充滿了复仇。當心憤怒、恐懼和侵略。它們很容易就溜了出來,加入到你的戰斗中。而一旦你走上了黑暗之路,你的命運就將永遠受它支配。”
  猶達又躺回到床上.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淺。盧克靜靜地等著,不敢動一下,不敢分散老人絲毫的注意力,唯恐會把老人哪怕是一點點的注意力從他与漸漸逼近的虛無的斗爭上分開。
  几分鐘后,猶達再一次看了看這個男孩,盡他最大的努力輕輕笑著。他崇高的精神是唯一能使他衰老的身体還活著的支柱。“盧克——當心皇帝。別低估他的能力,否則你將重蹈你父親的覆轍。我走了之后……你就將是最后一個絕地了。盧克,‘力量’在你的家人中非常強大。把你……學到的東西……傳下去……”他的聲音開始顫抖,眼睛又閉上了,“還……有……一個天行……”
  他屏住了呼吸,然后呼出一口气。他的精神從他的身体中吹向了另一個天空,就象一股和煦的春風。而他的身体顫抖了一下,然后他便消失了。
  盧克在小小的空床坐了一個多小時,努力想估計這個損失有多深。它深不可測。
  他最初的感覺是無邊無際的悲痛。為他自己,也為整個宇宙,象猶達這樣一個人怎么能永遠消失呢?他感到自己心里有了一個黑暗的無底洞,而那儿就正是猶達曾經存在過的地方。
  盧克以前也經歷過年老的良師益友的去世。它是一种非常無助的悲哀;并無情地,也是他自己成長的一部分。那么,看著敬愛的朋友變老并死去,就是成年的到來嗎?我們不得不從他們強有力的后浪推前浪中吸取新的力量和成熟嗎?
  他感覺到一陣巨大的絕望。就在這時,小屋里所有的燈光閃動了一下,然后便全熄了。他在那儿又坐了几分鐘,感覺到這就是一切的結束,宇宙所有的燈光也全熄滅了。這個最后的絕地,坐在沼澤地里,而整個星系卻正在策划一場最后的戰爭。
  一個寒戰扰亂厂他意識陷入的那种虛無。他哆嗦了一下,向四處看看,可黑暗就如穿不透的一樣。
  他爬出小屋,站起來。沼澤地中什么也沒改變。霧气凝結起來,從垂吊的樹根上又滴回到泥潭中,這是一個已重复過百万次的循環,并且還會永遠重复下去。也許那种循環中就有他的訓練。但即使如此,也絲毫不能減輕他的悲哀。
  他漫無目的地走回到他的飛船。阿杜沖過來,嘟嘟地發出激動的問候;但盧克毫無心情去理會這個忠實的机器人,于是阿杜發出一聲短促的慰問后,便尊重地一直保持沉默了。
  卡克沮喪地坐在一根圓木上,頭埋在雙手里,輕輕對自己說:“我做不到。我一個人堅持不下去。”
  一個聲音從朦朧的霧中飄了過來。“猶達和我將永遠和你在一起。”這是本的聲音。
  盧克急忙轉過身,看到柯羅比閃著微光的身影就站在他后面。“本!”他低聲叫道。他有那么多想說的話,全一窩蜂地涌進他的腦子里,就象大漩渦中的一艘船上翻滾著的貨物。但有一個問題迅速從這團亂麻中沖了出來。“為什么?本!為什么你那時不告訴我?”
  這并非一個沒有實際意義的問題。“我想等你的訓練完成之后再告訴你,”本的幻影回答道,“但你卻認為沒有准備好便倉促行動也是必要的。我已警告過你,你缺乏耐心。”他的聲音一點也沒變,帶著一些責備,也帶著愛。
  “可你告訴我達斯·維達背叛和殺害了我的父親。”他剛才對猶達的抱怨現在又集中到本身上了。
  本毫不抵抗地接收了這句尖刻的話語,然后再用諄諄教誨去減弱它的抱怨、“你的父親——阿拉肯被‘力量’的黑暗之面所誘惑——他已不再是阿拉肯天行者了,他變成了達斯·維達。當這件事發生后,他便背叛了阿拉肯天行者所信仰的一切,而曾經是你父親的那個好人也被毀滅了。因此我告訴你的是事實……從某個角度來說。”
  “某個角度!”盧克粗聲粗聲地嘲弄道。他感到被出賣了——就被生活,而不是別的什么東西。但這里只有本在直接承受他的憤怒。
  “盧克,”本耐心地說道,“你將發現許多我們堅信的事實在很大程度上就取決于找們看問題的角度。”
  盧克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他想緊緊抓住他的憤怒不放,象守衛財富一樣守衛它。這是他擁有的所有東西了,他不愿別人從他身邊偷走它,就象其它被偷走的東西一樣。但他已感覺到它在溜走,被本充滿同情的話語軟化了。
  “你很生气,這我一點都不責備你,”本耐心地勸導他,“如果是我做錯了,這肯定也不是我第一次犯錯。你知道,發生在你父親身上的事就是我的過錯……”
  盧克帶著強烈的興趣抬起頭來。他以前從來沒听說過這件事,他的憤怒很快就轉化成好奇——因為了解是一种易于上癮的毒品,你擁有越多,想要的就越多。
  他坐在樹干上,越听越入迷。阿社也悄悄滾了過來,很安靜,只是想提供一個令人鼓舞的到場。
  “我第一次遇見你父親時,”本開始說,“他已經是一個很了不起的飛行員了,但真正讓我吃惊的,還是在他身上的‘力量’的強大。于是我承擔了用絕地的方法訓練阿拉肯的任務。我錯誤地認為我也能成為象猶達那樣的好老師。但我不是。這就是我愚蠢的自大。皇帝也感覺到了阿拉肯的力量,并把他誘惑到了黑暗之面。”他悲哀地停下來,直視著盧克的眼睛,好象在請求這個孩子的寬恕一樣,“我的驕傲自大給這個星系帶來了可怕的后果。”
  盧克听得出神。柯羅比的驕傲自大能夠造成他父親的墮落,這太可怕了。可怕是因為他父親本來可以不成為這樣的一個人,可怕是因為何羅比也不是完美的,甚至不是一個完美的絕地,可怕是因為黑暗之面能夠如此輕易地達到它的目的,能夠把如此正确的東西變成如此錯誤的。達斯·維達的內心深處肯定還有阿拉肯天行者的火花。“他還有善良。”他表明道。
  本懊惱地搖搖頭。“我也這么想過,以為他還能重新回到正義之面。但已經不行了。現在他更象一部机器,而不是一個人——扭曲而且邪惡。”
  盧克努力領會柯羅比話中的隱含之意,這些活在他听來就象是命令一樣。但他又對幻影搖搖頭。“我不能殺死我的父親。”
  “你不應該把那部机器看成你的父親。”老師又說道,“當我發現他變了之后,我努力勸阻他。努力把他從黑暗之面拉回來。我們搏斗了一場……你父親掉進了一個熔池里。當他從那個燃燒的池子里爬出來時,變化就已被水遠地烙在他身上了——他成了達斯·維達,再也沒有一點阿拉肯天行者的痕跡了。無法改變的黑色,傷痕累累。只是靠机器和邪惡的意志才使他還活著。
  盧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机械右手,“我也曾努力阻止他。我做不到。”他不會再向自己的父親挑戰了,他做不到。
  “維達在你第一次遇到他時就讓你自卑,盧克——但那次經歷也是你訓練的一部份。它使你懂得了忍耐与其它任何東西相比的价值。如果當時你不是那么草率地急著去打敗維達,你現在就能完成和猶達一起的訓練了。你就會真正作好准備了。”
  “但我不得不去幫助我的朋友們。”
  “你幫助他們了嗎?是他們不得不來救你。我擔心你過早地倉促行動几乎沒有什么收獲。”
  盧克的憤怒融化了,剩下的只是隨之而來的悲哀。“我發現了達斯·維達是我的父親。”他低聲地說。
  “要成為一個武士,盧克,你必須面對并目超越黑暗之面——你父親沒能超越的那一面。對你來說,急燥就是最容易的一扇門,就象你父親一樣。只是,你父親被他在門的另一邊發現的東西誘惑了,而你剛站穩了立場。盧克,現在你已經不那么魯莽了,你己經非常堅強和忍耐了。你已經為你最后一次對抗作好准備了。”
  盧克再次搖了搖頭,這個老絕地話里的含義已非常明顯。“我做不到,本!”
  柯羅比的肩膀失望地垂了下來。“那么皇帝已經贏了。你曾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盧克則把希望寄托在另一個可替代他的人身上。“猶達說過我可以把另一個人訓練成……”
  “他提到的這另一個人是,你的雙胞胎姐姐。”老人苦澀的笑了一下,“她將發現消滅達斯·維達遠沒有你去做那么容易。”
  盧克明顯對這個消息大吃了一惊。他站起來,面對那個幻影。“姐姐?我沒有姐姐。”
  柯羅比的聲音又帶上了非常柔和的語調,以平息這個年青人靈魂中騷動的不安。“為了避開皇帝,你們倆一出生便被分開了。皇帝和我一樣知道,天行者的后代都与‘力量’,都會成為他的威脅。就由于這個原因,你的姐姐一直都安全地隱姓瞞名著。”
  盧克開始時還努力抗拒這個消息。他既不需要也不想要一個雙胞胎姐姐。他是獨一無二的!他不缺任何一部份——除了那只手。他僵硬地彎了彎那只机械替代物。一個城堡陰謀中的工具嗎?儿童小床被搞混了,同胞姐弟被轉換、分開,然后都被帶去各自過一种秘密的生活?不可能。他知道他是誰!他是盧克天行者,天生就是一個絕地,由歐文叔叔和伯魯嬸嬸在塔托勒的農場中撫養大,在一种絲毫不用裝腔作勢的生活中成長,一個勤勞誠實的窮人——因為他的母親……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說過些什么嗎?她是誰?她告訴過他什么?他的思緒飛离了潮濕的達戈巴土地,飛到了很遠的空間和時間,飛到了他母親的房間里。他的母親和他的……姐姐。他的姐姐
  “萊亞!萊亞是我的姐姐。”他大叫起來,差一點從樹干上絆倒。
  “你的感應力非常強,”本點點頭。但馬上他又變得非常嚴厲。“把你的感情深深地埋起來,盧克。它們可能為你帶來榮譽,但也可能對皇帝非常有用。”
  盧克努力理解他這個以前的老師所說的話。如此多,如此快,如此重要……他几乎快要暈倒了。
  本繼續他的敘述。“你父親离開時,并不知道你母親怀孕了。我和你母親都知道最終他會發現的,但我們想盡可能久地使你們倆安全。于是我把你帶到了塔托勒,跟我的哥哥歐文住在一起……你母親則把萊亞帶到了阿德蘭,以參議員奧格那女儿的名義住在那里。”
  盧克靜下心來听這個故事。阿杜就偎在他旁邊,根据他自己的領會補充一些哼哼聲,努力安慰盧克。
  本還是那副平穩的語調,以便在他的話不那么令人安慰時他的聲音能夠令人安慰。“奧格那家族出身高貴,在那個星系中擁有非常強大的政治勢刀。萊亞由于門第的原因成了公王……當然,沒有人知道她是領養的。不過這只是一個封號,沒有實質的權力,因為阿德蘭很久以來就是一個民主政体。但即便如此,這個家族在政治上的勢力還是非常強大;萊亞沿看她養父的道路,也成了個參議員。當然,這并非她的全部———她還成了反抗腐敗帝國的基層聯盟的首領。而且由于她享有外交豁免權,她還是反軍聯盟獲取信息的重要渠道。
  這便是當她的道路踉你的道路相交時,她正在做的書情——因為她養父一直告訴她,如果她的情況變得非常危急時,她可以到塔托勒跟我聯系。”
  盧克努力從這些复雜的感情中理出一個頭緒來——他對萊亞一直感覺到的愛,即使在很遠的地方也能感覺到的愛,現在有了一個清楚的根源了。但他突然又產生了一种要保護她的感情,就象一個哥哥一樣—一盡管就他們所知道的,她也許是比他大几分鐘的姐姐。
  “本,但現在你不能把她卷入這件事。”他堅持适,“維達會毀了她的。”維達,他們的父親。也許萊亞能夠使他心中善良的一面复活。
  “她沒有象你一樣受過絕地訓練,盧克——但她的‘力量’仍然非常強大,就象你們家族中的所有成員一樣。這也是為什么她的道路會跟我相交——因為她身上的‘力量’必須由一個絕地來培育。現在,盧克,你是最后一個絕地了……但她將問到我們這里——到我這里——來學習、成長。因為學習和成長是她的命運;而教她則是我的命運。”
  他更慢地講著,每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每次停頓都是為了強調。“你不能逃避你的命運,盧克。”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盧克,盡可能把他的精神注入這种凝視中,再永遠地銘刻在盧克心上,“一定要保密你姐姐的身份。如果你失敗了,她真的是我們最后一個希望了。盧克,看著我——即將到來的戰斗只是你一個人的,但它的結果卻將決定許多人的命運。這場戰斗是不可避免的——你不能逃避你的命運。你將不得不再次面對達斯·維達……
第四節

達斯·維達走出長長的、圓柱形的電梯,走進那間曾經是死亡之星的控制室。現在成了皇帝的覲見室的房間。兩個皇家守衛站在大門的兩側,紅色長袍從脖子一直垂到腳趾上,頭盔也是紅色的,蓋住了整個腦袋,只在眼睛處有一道裂縫,這道裂縫實際上是電動操作的視屏。他們的武器一直拿在手上。
  房間還一片昏暗,只是動力井兩邊的光纜閃著亮光,通過太空站傳輸著動力和信息。維達走過光滑的黑色鋼門,穿過嗡嗡作響的、巨大的變壓器發動机,再登上一段短短的台階,來到放著皇帝御座的平台上。平台的右下方,便是深深的動力井,一直通到基地的最深處,通到動力裝置的核心。這個黑漆漆的深淵散發著一股臭氧的气味,并不停地回響著低沉的、空洞的隆隆聲。
  在突起的平台盡頭,是一面牆,也是一面巨大的、圓形的觀察屏。坐在屏幕前那張精心制作的控制椅中,凝視著外面的太空的,就是皇帝。
  視屏外可以直接看到還沒完成的死亡之星的一半,穿梭机和運輸机在它周圍轟鳴著,穿緊身衣和火箭背包的人在忙著各种外層或表面的建造工作。而不遠處,便是綠玉色的衛星恩多,就象鑲嵌在黑色天鵝絨太空上的一顆寶石——而無窮無盡地在四處散布著的、閃著亮光的鑽石,就是星星。
  維達走過去。這個瑟斯君主在后邊跪下,等著。而皇帝也就讓他等著,自己則帶著一种無空無盡的榮耀審視著前面那幅景象:這全都是他的。而更讓他感到榮耀的是:這全都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
  因為以前并不是這樣。回到他還只是帕爾帕丁參議員的那些日子里,這個星系還是一個共和政体,由已經守衛了它几個世紀的絕地武士們照顧和護衛著。但它不可避免地發展起來,并發展得太大了——太大了,再過了几年,為了維持共和政体,官僚政治便應運而生了。而腐敗也就開始了。
  有人說,是几個貪婪的參議員開始了這一連串的不适;但誰知道?几個墮落的官僚,狂妄自大,損人利已——而突然地,整個星球上便開始了一陣狂暴。地方官員攻擊地方官員,价值觀被腐蝕了,信仰被背叛了——在最初的那几年里,迅速地,莫名其妙地,恐懼便象瘟疫一樣四處蔓延起來,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或為什么。
  于是帕爾帕丁參議員抓住了這個時机。通過欺詐的、巧妙的許諾和詭計多端的政治花招,他成功地讓自己當選為議會首腦。然后再通過巧立名目、賄賂、恐嚇,他又給自己冠上了皇帝的名稱。
  皇帝。共和國瓦解了,帝國光芒四射,無比輝煌,并將永遠如此——因為皇帝知道其他人拒絕相信的東西:黑暗的力量是最為強大的。
  他始終知道這一點,在內。已的最深處——但每天仍要重新認識一下:想到為了得到恩寵而背叛他們上司的中尉,想到毫無原則性地向他泄露當地星系政府秘密的官員,想到貪婪的地主,虐待成性的歹徒,拚命攬權的政治家……無一例外地,他們骨子里都渴望黑暗的力量。皇帝只是認識到了這個真理,并利用了它——當然,為了他自己的擴張。
  因為他自己的靈魂就是帝國的黑暗中心。
  他凝視著窗外深不可測的太空,漆黑一片,就象他的靈魂——從某個角度說,他真的就是黑暗;他的靈魂就是他統治的這整個太空。想到這里,他笑了一下:他就是帝國;他就是宇宙。
  在他后面,他感覺到維達仍跪在那儿等著。黑暗君主已等了多久了?五分鐘?十分鐘?皇帝不清楚。沒關系,反正他還沒有完成他的沉思冥想。
  維達并不在平等待,他甚至還根本沒意識到他在等。因為跪在他的統治者腳下是一种榮譽。他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內心,在他那無盡的核心中尋求思考。現在他的能力已經很大了,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大。它從內心中射出了光芒,与從皇帝那儿流出來的黑暗浪潮交相輝映。他感到自己的能力已充溢了出來;就象黑色的火焰一樣跳動著,惡魔般的電子流洶涌潮湃……但他會等待。因為他的皇帝還沒准備好;他的儿子也沒准備好,時机還沒到。所以他等著。
  終于,椅子慢慢地轉了過來,皇帝面對著了維達。
  維達先說話。“您有什么吩咐,我的主人?”
  “把艦隊停到恩多的另一邊去。在召集之前就一直留在那。”
  “反軍聯盟的艦隊已聚集在了蘇魯斯特附近,這怎么辦?”
  “無關緊要。很快,反軍就將被消滅,而年青的天行者也將成為我們中的一員。我的朋友,你在這几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出去指揮艦隊,并等我的命令。”
  “是,主人。”他希望能被授与消滅反軍聯盟的指揮權,而且很快。
  他站起來,內心開始激動,而皇帝又轉了過去,看著窗外整個的銀河系,看著他的領地。
  在星系的另一邊,午夜的太空中聚集著反軍龐大的艦隊,從它的先頭部隊到后備梯隊,長得超乎想象。科瑞連式戰艦、巡洋艦、驅逐艦、航空母艦、轟炸机、蘇魯斯特武裝直升机,克塞連穿越封鎖船、伯斯丁太空底卸貨船、x翼戰斗机、Y翼戰斗机、A翼戰叫机、運輸飛船,等等。整個星系中每一個反抗老,不管是戰士還是平民,都在這儿飛船中緊張地等候著命令。他們的指揮部設在整個艦隊中最大的那艘飛船——巡洋領艦上。
  成百上千的反軍軍官,不同的种族和不同的生命形式,聚集在這艘巨大的星球巡洋艦的備戰室中,等候來自最高指揮部的命令。到處是喃喃細語,激動的气氛從這一群迅速傳到了下一群。
  在備戰室的中心,是一張長長的橢圓形光台,上面凸出的是還沒完成的帝國死亡之星的全息圖,旁邊盤旋著恩多衛星。閃爍的偏導護罩環繞了這兩顆星球。
  蒙·莫莎瑪,一個高貴、美麗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就象是走在人群的低語聲之上一樣。她穿著一件鑲著金邊的白色長袍,而她的嚴肅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她便是選舉出來的反軍聯盟的領袖。
  正加萊亞的養父——也正如皇帝帕爾帕丁——蒙·莫莎瑪也曾經是共和國的一個高級參議員。在共和國已開始崩潰時,她還一直是一個參議員,并力排眾异,試圖穩定那個越來越無效的政府。
  但最后,她卻組織起了反軍的基層組織。每一個抵抗地區互相之間都是嚴格保密的,而每一個抵抗地區都只負責在帝國最終出現時,發起本地區的反抗戰斗。
  曾經也有過其他的領袖,但大多數在帝國第一顆死亡之星消滅阿德蘭行星時都犧牲了,萊亞的養父也死于那場災難中。
  從那時起,蒙·莫莎瑪就轉入了地下活動。她把她的基層組織与皇帝的暴政產生的成千上万個游擊隊員和起義者聯合在了一起。另外還有些正義的人也加入了反軍聯盟。這些在整個星系中被皇帝逼得無家可歸的人把蒙·莫莎瑪推舉為他們的領袖。無家可歸。但并非沒有希望。
  現在她走過房間,走到全息圖像前,跟她的兩個首席顧問——馬丁將軍和阿可巴將軍協商起來。馬丁是科瑞連人——堅強,足智多謀,象一個嚴厲的軍紀官。阿可巴則是純血統的卡拉馬利生物——溫文爾雅,皮膚橙紅,悲哀的大眼睛長在高高的圓蓋形頭上,有蹼的手使他在水中或太空中要比在船上更自在一些。但如果說人類是反軍的手臂的話,這些卡拉馬利生物就是反軍的靈魂——在忍無可忍的時候.他們的戰斗力無人可比。而邪惡的帝國現在已經使他門忍無可忍了。
  這時,蘭度·卡內森一邊仔細看著一張張面孔,一邊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他看到了想給他當副駕駛的威迪吉——他們互相點點頭,豎了豎大拇指;但接著蘭度又往前走了,威迪吉不是他要找的入。他走到中心附近的一塊空地上,四處看了看.終于看到了正站在一扇門邊的朋友們。他笑了笑,走了過去。
  漢、喬、萊亞以及兩個机器人用嘈雜的歡呼聲、笑聲、嘟哮聲和吼叫聲迎接著蘭度的到來。
  “哦,看看你這個樣子。”索洛邊悅邊把蘭度新制服上的翻領拉直。又拉了拉上面的徽章,“一個將軍!”
  蘭度笑了。“我是一個有多副面孔和多套服裝的人。一定有人告訴了他們我在塔拉博戰斗中那些雕虫小技。”塔拉博以前常被一些來自于諾魯拉克的匪徒襲擊。卡內森——在他擔任云城的行政長官之前——在极為不利的條件下消滅了那些匪徒,運用了一些傳奇式的飛行技術和從未听說過的計謀。而且還跟別人打了賭。
  漢夸張地睜大眼睛。“嘿,別看我。我只不過告訴他們你是個‘中等’的飛行員。我并不知道他們是想找人來指揮這次瘋狂的進攻。”
  “那就行了,是我自己向他們要求的。我想指揮這次進攻。一方面,他喜歡穿戴成一個將軍樣。人們將給予他應得的尊敬而他也沒有必要放棄在那些狂妄自大的帝國軍隊周圍飛繞轉圈的机會。另一人面,他也終于可以向帝國艦隊敲敲竹杠了,為所有他被敲詐的時候。狠狠地敲,一直敲到它。已痛,并把他的簽名留在上面。卡內森將軍,謝謝你。
  索洛看著他的朋友,又是敬佩又是怀疑。“你見過其中一顆死亡之星嗎?老朋友,你這個將軍位置保不了多久的。”
  “我很惊訝他們為什么沒叫你來干。”蘭度笑著說。
  “也許他們叫過,”漢表明道,“但我并沒瘋。還記得嗎,你可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貝斯平云城的貴族——行政長官?”
  萊亞挨近索洛,保護似地抓住他的手臂。“索洛將和我一起留在指揮船上……,我們對你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感到非常高興,蘭度。都非常驕傲。”
  突然,蒙·莫莎瑪在房間中央示意大家安靜。整個屋子一下便沉寂下來。期待是急切的。
  “波特漢的間諜給我們帶回的消息已得到了證實,”最高指揮官宣布道,“皇帝犯了一個關鍵的錯誤。我們進攻的時机已經到了。”
  屋子里騷動起來,似乎她的話是一道釋放壓力的閥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空气中充滿了嘶嘶的聲音。蒙·莫莎瑪轉向死亡之星的全息圖,繼續說道:“我們已經有了皇帝這個新基地的准确方位。它的武裝系統還沒有開始運轉,再加上帝國艦隊又分在星系的各個地方,徒勞地想和我們戰斗。因此目前,這顆死亡之星相對而言沒有什么防衛。”她停了一下,好讓她下一句話顯出它所有的力量,“最重要的是,為督促建造進度,皇帝自己也在死亡之星上。”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議論。就是它。机會。一個沒有別人奢望能夠奢望的机會。一槍擊毖皇帝。
  等議論聲稍微平息了一些之后,蒙·莫莎瑪繼續說道;“他的行蹤是极其保密的,但他低估了我們的間諜网。許多波特漢人在給我們傳遞這個情報時犧牲了。”她的語气一下變得非常嚴厲,努力提醒大家這個事業的代价。
  阿可巴將軍走上前來。他的專長是對帝國的防御系統了如指掌。他舉起他的鰭,指著從恩多上面發射出來的那片力場的全息圖。“盡管還沒有完成,死亡之星卻并非完全沒有防御裝置。”他用他令人寬慰的卡拉馬利語气說道,“這是一個從恩多衛星上發射出的能量保護罩,就在這。沒有什么船能飛過去,沒有什么武器能打得透。”他停了好長一會,希望這個情況能在大家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當他認為已達到效果之后,又開始更慢地說起來,“如果想發起任何進攻,首先必須使防護罩失去作用。而一旦防護罩失效后,巡洋艦就可以布置一條環行防線,殲擊机便能飛進上層結构,這里……并努力擊中主反應器……”他指了指死亡之星還沒完成的部份,“……就在這儿的某個地方。”
  這間滿是軍官的屋子中又響起一陣低語聲,就象海面上洶涌著的滾滾波濤。
  阿可巴最后說道:“卡內森將軍將領導這次殲擊机進攻。”
  漢轉向蘭度,他的尊重蓋住了他的疑慮。“祝你好運,老朋友。”
  “謝謝。”蘭度簡洁地回答。
  “你會需要它的。”
  阿可巴將軍把地方讓給馬丁將軍,馬丁負責掩護行動。“我門繳獲了一艘小帝國穿梭机,”他得意地宣布道,“在這個偽裝下,一支突擊隊就可以降落到衛星上并摧毀防護罩的發生器。控制地堡守衛得非常嚴密,但一支突擊隊應該能夠穿過它的防線。”
  這個消息又激起一陣咕噥聲。
  萊亞轉向漢,低聲說:“我不知道他們找了誰來完成這個任務。”
  馬丁大聲問:“索洛將軍.你的小隊准備好了嗎?”
  萊亞抬頭看著漢,惊訝很快就變成了欽佩。她知道她愛他是有原因的——盡管他平時粗糙遲鈍,笨頭笨腦,虛張聲勢。但在所有這些表象之下,他有勇气。
  而且,白隊從碳凝中出來以后,他就發生了一些變化。他不再那么自私了,參加這場戰斗僅僅是為了錢。他也沒有了以前那种不合群,且不知怎么地,非常微妙地,成了整体的一部份。現在他實際上是在為別人做事,這使萊亞非常感動。馬丁剛才叫他“將軍”,這意味著他已正式成為了反軍的一員。整体的一部份。
  索洛回答馬丁的問題。“將軍,我的小隊已作好了准備,但他的穿梭机需要一組机組人員。”他看了看喬巴喀,又低聲說:“這次任務非常艱巨,老朋友,我可不想為你說話了。”
  喬巴喀粗魯地吼了一聲,搖搖頭,并舉起他毛乎乎的手臂。
  “算一個。”漢叫道。
  “算兩個!”萊亞也叫起來,她的手也舉向了空中。然后她輕輕地對索洛說:“我不會再計你逃出我的視線了,將軍閣下。”
  “我也跟你去!”一個聲音從屋子后邊傳了過來。
  他們轉過頭,看到盧克正站在那。
  為這最后一個絕地啊起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盡管這不是他的風格,漢還是掩飾不住他的喜悅。“那就三個了。”他笑道。
  萊亞跑過去,熱烈地抱住盧克,對他忽然有了一种特別親近的感覺。她把這歸因于當時情形的嚴肅和他們任務的重要。但馬上她就感覺到他也有了一种變化,一种實質性的變化,似乎就從他的內心深處流露出來——只有她一個人才能知道。
  “怎么啦,盧克?”她低聲問,突然想再次抱住他,說不清為什么。
  “沒什么,以后我會占訴你的,”他安靜地低聲回答。但顯然不是沒什么。
  “也行,”她說,沒有再追問,“我可以等。”她感非常迷惑。也許只是他穿得不同了而已——很可能就是這個原因。他現在穿著一身黑衣——一這使他看上去更老成了一些。更老成,就是因為這個。
  漢、喬、蘭愛、威迪吉和其他几個人一下圍住盧克,用各种各樣的喧鬧聲向他表示問候。于是整個集合便被分成了几個這樣的小組。最后,互道再見和祝愿的時間到了。
  阿杜對不太那么樂觀的斯內皮爾發出一串節奏單調的嘟嘟聲。
  “我認為‘令人激動’這個詞用得不妥。”金色机器人回答。當然,他的主要功能就是一個翻譯,現在他最關心的事就是如何用正确的詞句來描述當前的情形。
  “千年獵鷹”停在反軍星球巡洋艦的主船塢台上,正在進行檢修和裝彈。在它前面便是那艘繳獲的帝國穿梭机,在反軍X翼殲擊机中它看上去非常特別。
  喬檢查了一下穿梭机的儲備,然后又開始檢查小隊的人員布置。漢和蘭度站在兩艘飛船之間,互相道著再見——誰知道呢,再見也許是永遠以后的事了。
  “我說話算話,帶著她!”索洛堅持道,他指的是“獵鷹”,“她將給你帶來好運。你知道,她是整個艦隊中最快的飛船。”自從漢從蘭度手中把她贏過來了以后,他又加大了發動机的馬力。她過去一直都很快,而現在又更快了。索洛對她所作的這些改動已使她真正成了他的一部份——他對她傾注了那么多的愛和汗水。還有他的精神。因此現在把她交給蘭度,确實是漢最大的一個轉變——是他送給別人的最無私的禮物。
  蘭度也能理解。“謝謝,老朋友。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不管怎樣,你知道我一直都比你更會駕駛她。放心,有我握著操縱器,誰也別想傷她一根毫毛。”
  索洛有些激動地看著這個惹人喜愛的無賴。“我記住了你的話——不傷毫毛。”
  “起飛吧,走私犯先生——接下來你會讓我交保證金了。”
  “再見,朋友。”
  他們就這樣分手了,都沒有表達出各自的真實感情。他們走向各自的扶梯,登上各自的飛船。
  漢走進帝國穿梭机的座艙。盧克正在調試后面的一個操作盤,喬巴喀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努力熟悉帝國的操作裝置。當漢坐進飛行員座位中時,喬巴喀對著那些儀器粗暴地吼了一聲。
  “好了,好了。”索洛回答,“我想帝國在設計這艘穿梭机時,沒有考慮到類人猿。”
  萊亞從底艙中走進來,坐在盧克旁邊。“我們都准備好了。”
  喬又吼了一聲,打開第一排的開關,并看了看索洛。漢卻一動不動,眼睛盯著舷窗外的什么地方。喬和萊亞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看到了他丟不下的牽挂——“千年獵鷹”。
  萊亞用時輕輕碰了一下飛行員。“喂,醒了沒有?”
  “我剛才有一种奇怪的感覺,”漢若有所思地望著,“好象我再也見不到她了。”他想起過去那些日子里,她以她的速度拯救了他,而他也以他的熟練或者說机敏拯救了她。他想起他們一起飛過的宇宙,想起她給池提供的庇護,以及他了解她的過程,從外到里。地還想起了他們一起睡在各自的怀抱中,象一個宁靜的夢,飄浮在幽深、漆黑、沉寂的太空中。
  听到漢這么一說,喬巴喀也用渴望的眼神看著“獵鷹”。萊亞把手放到索洛的肩上,她知道他對“獵鷹”有一种非常特別的愛,也不愿打扰這最后的感情交流。但時間是珍貴的,而且越來越珍貴。“走吧,船長,”她低聲地說,“讓我們開始行動吧。”
  他正好也恢复了過來。“好的,喬,讓我們看看這個寶貝到底能干些什么。”
  他們啟動了穿梭机的引擎,讓它靈活地開离船塢台,傾斜著飛進了一望無際的太空。
  死亡之星的建造工作正在忙碌地進行著,到處都是運輸飛船.帶式戰斗机和設備穿梭机,而超級星球毀滅者也定期地繞著這個太空站飛行,從每個角度檢查看這個龐大工地的進展情況。
  星球毀滅者的駕駛台里也是一片緊張繁忙。控制員沿著一排排的操縱器跑來跑去,察看著他們的追蹤屏幕,監視著在偏導護罩區域中穿進穿出的運輸工具。他們輸出和接收密碼,發送命令,繪制圖表,這些操作牽涉到上千艘匆匆來往的飛船,一切都以最高的效率進行著。這時,控制員杰夫正在与一艘十一級別穿梭机取得聯系,它正從第七防區向護罩飛來。
  “穿梭机呼叫控制台,請講話。”一個聲音帶著正常的靜電干扰傳進了杰夫的耳朵里。
  “我們在屏幕上已看到了你們,”杰夫對著他的互通訊器回答道,“請表明身份。”
  “這里是提迪雷姆穿梭机,請求打開偏導護罩。”
  “提迪雷姆穿梭机,請輸送穿過護罩的許可密碼。”
  在上面的穿梭机中,漢擔心地看了看其他人,然后對著互通訊器說道;“輸送開始。”喬按動了一排按鈕,發出一連串尖聲的輸送噪音。
  萊亞咬著嘴唇,暗暗使自己准備好戰斗或者飛行。“現在我們就能知道了,那個密碼是否值得我們為它所付出的代价。”
  喬不安地叫了一聲。
  盧克看著在他們前面赫然聳立的超級星球毀滅者,目光集中在它閃閃發亮的黑色上,這种黑色充滿了他整個的視野——它不僅使他的視力遲鈍,還使他的大腦一片黑暗;還有他的心黑色的恐懼,一种特別的感應。“維達在它上面,”他輕聲地說。
  “盧克,你只是太緊張了。”漢努力讓大家放心,“這里有許多指揮船。但是,喬,”他告誡道,“讓我們保持一定的距离,并別讓他們看出來。”
  喬詢問地叫了一聲。
  “我不知道——隨便飛。”漢也叫了起來。
  “他們在那個許可密碼上花的時間太長了。”萊亞警惕地說:“如果那個密碼行不通怎么辦?要是帝國的偏導護罩一直沒法打開,反軍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她努力使自己的頭腦清醒起來努力集中在她想到達的護罩發生器上,努力排除她也許一直存在的所有疑惑或恐懼。
  “我危及到了這次任務,”盧克說,跟他秘密的姐姐有了一种感情共振,盡管他的想法是跟維達——他們的父親——有關。“我本不該來的。”
  漢努力把大家鼓舞起來。”嘿,我們為什么就不能對此盡量樂觀一些?”他感到四周全是一片消沉。
  “他知道我在這里。”盧克說。他一直盯著舷窗外的指揮船。它好象正在嘲笑他。它好象正在等待。
  “得啦,小子,你是在想象。”
  喬低聲地咕噥了一聲。連他也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覺。
  維達君主一動不動地站著,從一塊巨大的視屏上看著死亡之星,香著這塊“力量”的黑暗之面的不朽丰碑。他感覺到內心一陣激動,而他冰冷的目光繼續撫摸著它。
  就象一個飄浮的裝飾物,它為他閃耀著光彩。一個神奇的球体,表面上掠過一個個小小的光點。黑暗君主似乎成了一個孩子,入迷地盯著一件特殊的玩具。這一刻,他已處于一种超然的狀態,他的感覺已經升華了。
  突然,就在他的沉思中,他一下靜止了下來:不是一次呼吸,也不是一次心跳扰亂了他的注意。他所有的感官一下緊張起來,全集中到了太空中。他感覺到了什么?他的精神使他偏著頭仔細听。一种回蕩,一种只有他才能体會到的振動飄過去了——不,還沒有過去。它使這一刻變得紛扰复雜,它改變了一切的形狀。一切都不再是原樣了。
  他走過控制台,來到一個地方。波特司令正在那儿俯著身子盯著杰夫的追蹤屏幕。看到維達走過來,彼特急忙站直了身子,然后僵硬地彎著脖子鞠了一躬。
  “那艘穿梭机要到哪儿去?”維達靜靜地,直截了當地問道。
  波特轉向視屏,對著互通訊器說道:“提迪雷姆穿梭机,你的貨物和目的地是什么?”
  穿梭机飛行員經過過濾了的聲音從接收机中傳出來。”運到恩多衛星的零件和技術員。”
  司令看了看維達的反應,他希望沒有什么地方出了錯。維達君主是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錯誤的。
  “他們有許可密碼嗎?”維達問。
  “是一個舊密碼,但已經被确認了,”彼特急忙回答,“我正准備讓他們通過。”在瑟斯君主面前撒謊是沒有用的,維達會知道任何一個謊言;謊言在黑暗君主面前自己就會露出馬腳。
  “我對那艘飛船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覺。”維達更象是自言自語。
  “要我把他們扣下來嗎?”彼特赶快說道,急于討好他的主人。
  “不,讓他們過去。我將親自來處理。”
  “听您的吩咐,主人。”彼特又鞠了一躬,部份是想掩蓋他的惊奇。然后他向杰夫點點頭,杰夫把互通訊器接通了提迪雷姆穿梭机。提迪雷姆穿梭机上的每個人都在緊張地等待著。他們被問到的諸如貨物和目的地之類的問題越多,他們就越可能露餡。
  漢看了看他的老搭檔。“喬,如果他們不喜歡那個密碼,我們就只有倒霉了。”這真的算一句告別詞;因為他們都知道,這艘慢吞吞的穿梭机不會快過它附近的任何一艘飛船。
  杰夫的聲音帶著靜電干扰清晰地從通訊器中傳了出來。“提迪雷姆穿梭机,防護罩馬上就會打開。繼續保持你們的航線。”
  除了盧克,每一個人都同時舒了一口長气;似乎困境現在已結束了,而非僅僅才是開始。盧克則繼續盯著指揮船,好象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复雜的對話。
  喬大吼了一聲。
  “嘿,我告訴過你什么?”漢咧開嘴笑了,“不要緊張。”
  萊亞也充滿柔情地笑了。“這也是你告訴過我們大家的話嗎?”
  索洛向前推動節流杆,這艘繳來的穿梭机便開始平穩地向綠色的恩多衛星飛去了。
  維達、彼特和杰夫在控制室里看著監視屏。這時,网狀的偏導護罩開始分開,而提迪雷姆穿梭机慢慢地穿過它,飛向它的中心——恩多衛星。
  維達轉向司令,用一种很少見的急迫語气說道:“准備好我的穿梭机。我必須去見皇帝。”
  沒等司令回答,維達便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顯然已被一個邪惡的想法迷住了。
第五節

恩多上的樹都有一千尺高,樹干上覆蓋著粗糙的鐵銹色樹皮,直直地象柱子一樣聳立著。有一些大得象一幢房子,有一些則細得象一條腿。葉子都很細長,且五顏六色。陽光透過樹葉在森林的土地上洒下精致的、蘭綠色的圖案。
  在這些古老的巨樹中間,密密麻麻地分布著許多平常的森林植物群——几种松樹,有不同的落葉形式,長著不同的樹葉和樹節。地面上的植物主要是厥類植物,在森林的微風中,就象遍泛著漣漪的、宁靜的綠色海洋。
  這就是整個衛星:原始、青翠、宁靜。從遮天蔽日的樹葉中穿過的光線就象金色的靈液,似乎空气也有生命。它是熱情的,也是冷淡的,這就是恩多。
  繳來的帝國穿梭机降落在一塊林中空地上,离帝國的著陸點有好几哩。穿梭机用許多枯枝、樹葉和地面植被偽裝著,并且在這些高聳入云的參天大樹中,這艘小船絕對地相形見絀。如果它不是如此不引人注意的話,它的鋼鐵机身在這里看起來可能就极不協調。
  在空地附近的山上,反軍突擊隊正開始沿著一條陡峭的小路往上前進。萊亞、喬、漢和盧克在前面開路,后面緊跟著那些戴著頭盔的、高矮不齊的突擊隊隊員。這支突擊隊由反軍聯盟的精英陸戰隊員組成,他們都是由于進取、熟練和凶猛而被挑選出來的。有些是訓練有素的突擊隊員,有一些是假釋的罪犯——但他們都痛恨帝國,這种痛恨超越了自衛的本能。并且他們也清楚,這是一次關鍵的襲擊。如果他們不能摧毀護罩發生器,反軍就注定了要失敗。沒有第二次机會。
  因此,當他們悄悄地在這條森林小路上前進時,沒有必要去提醒他們要警惕。他們每個人都比以前任何時候更警惕。
  阿杜—德性和塞—斯內皮爾走在隊伍的最后面。阿杜一邊走,一邊把他的半球形腦袋轉來轉去。在周圍的參天大樹中,他的傳感器們不停地閃爍著。
  他向斯內皮爾嘟嘟地說出了他的評价。
  “不,我并個認為這也算美麗,”他的金色伙伴煩燥地回答,“使我們倒霉的是,這里只住著一些專吃机器人的怪物。”
  斯內皮爾前面的一個突擊隊員轉過身來,對著他們嚴厲地“噓”了一聲。斯內皮爾轉過身去,對著阿杜低聲說:“安靜,阿杜。”
  他們都有一些忐忑不安。
  在前面,喬和萊亞已到了山頂。他們伏在地上,匍匐爬過最后的几尺,從岩邊往下看了看。然后喬巴喀突然舉起手臂,示意其他人停下來。森林好象一下變得更加安靜了。
  盧克和漢也爬過來,想看他們己觀察到了什么。就在下面不遠處,在一條峽谷中的清澈小潭邊,兩個帝國偵察兵搭了一個臨時帳篷。他們止在准備食物,正專心致志地把食物放到一個便攜式炊具上加熱。兩輛輕型加速車停在旁邊。
  “我們設法繞過去嗎?”萊亞低聲問。
  “這太費時間了。”盧克搖搖頭。
  漢從一塊岩石后面而窺視著:“對,并且如果他們發現了我們,報告了他們的指揮部,整個隊伍就白來了。”
  “他們就只有兩個人嗎?”萊亞的聲音听上去還是很怀疑。
  “讓我們去看看。”盧克笑了笑,輕輕地舒了一口气;他們也同樣笑了笑。行動開始了。
  萊亞示意突擊隊的其他人留在原地;然后她、盧克、漢和喬巴喀便開始悄悄地、慢慢地移向偵察兵的帳篷。
  當他們靠近帳篷、仍躲在矮樹叢中時,漢迅速溜到厂最前頭。“呆在這里,”他低聲說,“讓我和喬去對付他們。”他對萊亞和盧克作了個非常無賴的笑容。
  “小心,”盧克提醒他,“那儿也許……”
  但還沒等他說完,漢和他毛乎乎的搭檔便跳了出去,沖向偵察兵。
  盧克只好對自己說完那句話。“……還有其他偵察兵。”后,他看了看萊亞。
  她聳聳肩。“有什么辦法?”有些東西永遠沒法改變。
  盧克正要回答,他們的注意力卻一下被峽谷中的一陣混亂吸引住了。他門伏在地上看著。
  漢正在激動地与其中一個偵察兵拳打腳踢著——這些日子以來他看上去還從來沒這么快樂過。另一個偵察兵急忙跳上他的輕型加速車,但他剛好發動了引擎,喬的弩式激光槍就擊中了他。這個倒霉的偵察兵立刻撞上一棵大樹,接著便是一聲短促的沉悶的爆炸。
  萊亞也拔出她的激光槍,沖向戰場,盧克緊跟在她后面。他們剛一靠近,周圍便響起几聲更大的激光爆炸。气浪把他們掀翻在地,萊亞的槍也掉了。
  頭昏眼花地,他們抬起頭來,看到空地的另一邊又出現了兩個帝國偵察兵,正沖向他們藏在葉子中的輕型加速車。這兩個偵察兵一邊跨上加速車,發動引擎,一邊把他們的激光槍插回皮套中。
  萊亞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那邊,有另外兩個!”
  “我看到了,”盧克也站了起來,“呆在這里。”
  但萊亞有她自己的主意。她沖向剩下那艘火箭加速車,發動了引擎,准備去追逃走的那兩個偵察兵。當她經過時,盧克也跳了上去,就坐在她后面。
  “快,把電于開關撥到中間,”盧克在引擎的轟鳴聲之上叫道,“干扰他們的互通訊器。”
  當他們飛過空地時,漢和喬剛好制服了最后那個帝國偵察兵。“嘿,等等!”索洛叫起來;但他們還是飛走了。他沮喪地把武器狠狠摔在地上,這時,其他的反軍突擊隊員也從上面向空地沖來。
  盧克和萊亞飛速地穿過茂密的樹葉,离地面只有几尺高。萊亞掌握著控制器,而盧克在后面抓著她。兩個逃跑的帝國偵察兵飛行技術不錯,但也就是每小時兩百英哩。萊亞則是個更优秀的飛行員———這是她家人都有的一种天賦。
  她不時用加速車上的激光炮射擊著,但由于太遠而不太准确。炮彈擦過前面的目標,擊碎了樹木,把灌木叢也燒了起來。
  他們在巨大的樹枝中穿梭著。“靠近點!”盧克大聲叫道。
  萊亞加快了速度。兩個偵察兵也感覺到他們的追擊者追得更近了,便擠命地左轉有轉,并不顧一切地從兩棵樹之間一個很小的空隙中穿過去。其中一艘擦到了樹皮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并使加速車傾斜得差點失去了控制,結果減慢了速度。
  “飛到他旁邊!”盧克又對著萊亞的耳朵叫道。
  她把加速車飛到离那個偵察兵很近的地方。突然,盧克從萊亞后面跳到了那個偵察兵后面,抓住這個帝國戰士的脖子,并把他扔出了加速車。這個穿著白色鎧甲的戰士猛地撞到一根粗大的樹枝上,發出一聲骨頭粉碎的嘎吱聲,然后便在蕨草的海洋中永遠地停了下來。
  盧克跳到加速車前面的駕駛位置上,撥了几秒鐘的操縱開關,然后便東倒西歪地前進了,跟著已飛到前面去了的萊亞,一起繼續追擊剩下的那個偵察兵。
  他們從小山上飛過,從石橋下穿過,小心地避免碰撞。加速車尾部的火焰點燃了干枯的藤蔓。追擊又轉到了北面,經過了一個溪谷。另外兩個帝國偵察兵正在溪谷邊休息,他們很快地積极地加入了這場追擊之中,就緊緊地咬在盧克和萊亞后面,發射著激光炮火。盧克此時仍在萊亞后面,他大概地觀察了一下這個形勢。
  “繼續追那一艘!”他對萊亞叫道,指的是前面那個偵察兵。“我來對付后面這兩個!”
  萊亞向前沖擊。而就在同一刻,盧克啟動了制動器,使他的加速車迅速地減慢了速度。后面那兩個偵察兵卻沒能減低他們的沖量,呼嘯著從盧克的兩邊急速掠過。盧克馬上又恢复到高速,發射著他的激光槍,一下追擊起他的追擊者來。
  他的第三槍擊中了目標:其中一個偵察兵失去了控制,在一陣冒著火光的隆隆聲中旋轉著沖向一塊巨石。
  這個偵察兵的同伴只看了一眼那團火光,然后便把他的加速車調到了更快的速度上。但盧克跟上了他的速度。
  前面很遠處,萊亞和第一個偵察兵還在繼續著他們自己的高速障礙滑雪賽,穿過一道道由一動不動的樹干和垂得很低的樹枝所組成的路障。實際上,由于不得不在經過這么多的轉彎急剎車,萊亞好象已不能再逼近她的獵物了。突然,她以一种急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傾斜沖向天空,迅速從視野中消失了。
  前面那個偵察兵迷惑地回過頭,不知道對他這個追擊者的突然消失應該感到輕松還是應該感到不安。但她的行蹤很快就清楚了。就在樹頂上,萊亞一邊發射著激光炮,一邊向他俯沖下來。她的速度比她自己預想的還要快,轉瞬間她便沖到了他的旁邊。但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他伸出手,從皮套中拔出一支槍——并在她作出反應之前,開了一槍。
  萊亞的加速車旋轉著失去了控制。就在她剛好跳出來的那一瞬間,加速車撞到了一棵大樹上。萊亞一直滾到一堆亂糟糟的藤蔓,腐爛的圓木和水洼之中。透過空中冒煙的草木,她看到的最后東西只是一團橙色的火球;然后便一片漆黑。
  偵察兵看著他身后的爆炸,滿意地冷笑起來。但當他再次面對前方時,沾沾自喜的表情消失了,他正直接地對著一棵倒下的大樹沖去!頃刻間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熊熊燃燒的火焰。
  与此同時,盧克正緊緊地追赶著最后那個偵察兵。當他們在樹林中穿梭迂回時,盧克在后面減慢了一下速度,然后和這個帝國士兵保持著一致。逃跑的士兵突然來了個急轉彎,他的加速車碰到了盧克的加速車——他們倆都危險地傾斜了一下,差點撞上了在他們航線中的一棵倒下的大樹。帝國士兵飛快地沖向樹干的下面,而盧克在它的上面——當他從另一邊降低時,他直接撞到了偵察兵的飛行器上。兩艘加速車卡在了一起。
  加速車的形狀多少有點象單人雪橇,車首伸出一根又長又細的測杆,杆端是用來導向的顫振副翼。現在這些儀器都卡在了一起,兩艘加速車變成了一艘在飛,盡管兩個駕駛員都還在掌舵。
  偵察兵使勁向右傾斜,試圖使盧克撞上從右邊迎面而來的一片小樹林。但在最后一刻,盧克把他所有的重量都壓向左邊,使兩艘卡在一起的加速車呈水平狀飛行起來,盧克在上面,偵察兵在下面。
  突然,偵察兵停止了抵抗盧克向左邊的傾斜,并把自己的重量也壓向了同一方向。結果,加速車在空中翻滾了三百六十度,停下來時正好再一次筆直地豎立著……但一棵大樹已赫然聳立在盧克面前。
  想都沒想一下,与克飛快地從車上跳了下來。轉瞬間,偵察兵急劇地向左轉彎——加速車已經分開了——盧克無人駕駛的加速車猛地撞到了紅木樹上,炸成一團橙紅色的火球。
  盧克從一個舖滿苔蘚的斜坡上滾了下去。這時,偵察兵已高高地飛起,在空中倒轉過來尋找他了。
  盧克跌跌撞撞地走出灌木叢。加速車一邊發射著激光炮火,一邊飛速地向他沖來。盧克堅守在他的陣地上,打開光劍,擋住了每一道向他襲來的炮火。但加速車仍在向他沖來,并且開足了馬力,決意要把這個年青絕地的身体劈成兩半。就在加速車快要撞上他的剎那,盧克猛地跳向一邊——一時机准确無誤,就象一個技藝嫻熟的斗牛士躲開一頭以火箭作動力的公牛一樣——他把他的光劍用力一揮,一下便劈碎了加速車的掌舵器。加速車開始晃動起來,然后便是顛簸翻滾,很快便完全失去了控制。
  過一會,它便成了土地上一團隆隆爆炸的火光。
  盧克關上了光劍,轉過身,開始走回去与其他人會合。
  維達的穿梭机繞過死亡之星還未完成的部份,靈巧地停在主船塢台上。無聲的軸承降下了黑暗君主的梯子;他的腳走下冰冷的鋼梯時也是無聲的.步伐冰冷,并且迅速。
  主廳里擠滿了等著拜見皇帝的朝臣。維達對這些人不屑一顧——都是些傻爪。狂妄自大的馬屁精,穿著天鵝絨長袍,帶著一臉虛偽的表情;洒了香水的主教在他們中間傳遞條子和通告判決——因為別的還有誰會在乎呢;圓滑的保護商人,戴著從前一個垂死的主人身上摘下的、還帶著体溫的、沉甸甸的珠寶,腰都直不起來了;懶散的、殘暴的男男女女,都渴望著被賄賂。
  維達沒有耐心來理會這些卑劣的垃圾。他頭也沒點一下便走了過去,盡管他們中許多人愿意為黑暗君主高貴而幸福的一瞥出很高的价錢。
  他來到通向皇帝塔樓的電梯前,發現門是關著的。披著紅色長袍的、荷槍實彈的皇家守衛站在門的兩側,好象沒有意識到維達的到來一樣。黑暗中,一個軍官走過來,站在維達君主的路上,不讓他繼續前進。
  “你不能進去。”軍官平靜地說。
  維達也不愿多費口舌。他舉起手,把手指伸向軍官喉嚨的方向。軍官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一下便說不出話來了。他的膝蓋開始彎曲,臉上一片死灰。
  气喘吁吁地,他拚命地說:“這是……皇帝的……命令。”
  象一根彈簧似的,維達松開了對這個軍官的遙控。軍官恢复了呼吸,一下跌坐到地上,渾身發抖。他的雙手仍在揉著他的脖子。
  “我會等到他方便的時候。”維達轉過身,望向舷窗的外面。草綠色的恩多飄浮在黑色的太空中,閃閃發光,就象由于某种內部的能量源而光芒四射似的。維達感覺到它的吸引力就象一塊磁鐵,象一片真空,象這片死气沉沉的黑暗中的一把火短。
  漢和喬在森林的空地上面對面地蹲著,沒有說話。突擊隊的其他隊員在他們周圍三三兩兩地散開,也在休息——盡可能地多休息一會。他們都在等著。
  甚至連斯內皮爾都一言不發。他坐在阿杜旁邊,努力磨亮他的手指,因為實在沒有其它更好的事情可做。其他人在檢查他們的手表或者武器。這時,下午的陽光已慢慢地逝去了。
  阿杜也是一動不動地坐著,只是在他半球形的銀色腦袋上伸出了一個小雷達屏,四處掃描著這片森林。他已經啟動了一個程序,一個實用的功能,平靜的耐心。
  突然,他嘟嘟地叫了起來。
  斯內皮爾停下他入迷的擦手指工作,善解人意地向森林看去。“有人來了。”他翻譯道。
  突擊隊一下舉起了武器,面向外面。在西邊防線處,一棵小樹枝劈啪地響了一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盧克拖著疲憊的步伐從樹叢中走了出來。突擊隊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武器。盧克實在太累了。他沒有介意,扑隨一聲就坐在索洛旁邊的硬地上,再疲憊地呻吟了一聲,躺下了。
  “艱難的一天,是吧,小子?”索洛評論道。盧克用一只手撐著坐起來,微笑著。他們還沒有到達真正艱難的部份,但索洛還是能夠保持他這种輕松愉快的語調。這是一种优雅的性格,是他獨特的魅力。盧克希望它永遠不會從宇宙中消失。“在我們到達發生器之前,別想輕松。”他以同樣的語气回擊道。
  索洛四處看了看,再盯著盧克剛才出來的那片樹林。“萊亞呢?”
  盧克臉上立刻出現了憂虎的神色。“她還沒有回來?”
  “我以為她跟你在一起。”索洛的語調和音量都提高了。
  “我們被打散了。”盧克和索洛交換了一個不祥的眼神,然后慢慢地站了起來,“我們最好去找她。”
  “你難道不想休息一會?”索洛能夠看到盧克臉上的疲憊。他想為他節省精力,以迎接即將到來的戰爭。那場戰爭肯定會需要他們中任何一個擁有更多的力量。
  “我想找到萊亞。”他輕輕地說。
  漢點點頭,沒再爭論。他向掌握這支突擊隊第二指揮權的軍官招招手。軍官跑過來,敬了一個禮。
  “帶領突擊隊繼續前進,”索洛命令道,“我們在O—30護罩發生器處會合。”
  軍官又敬了一個禮,然后馬上去組織隊伍。不到一分鐘,突擊隊便排成縱列走進了森林中。終于開始行動了,他們都松了一口气。
  盧克、喬巴喀、索洛及兩個机器人走向相反的方向。阿杜帶路,他旋轉著的掃描器在努力感覺所有他女主人的參數;其他人則跟著他走進了森林。
  萊亞意識到的第一個東西是她的左肘。它在一個水潭中,已經濕透了。
  她努力把手移出水中,淺起了一些水花。這又讓她感覺到了另外的東西:疼痛——她的整只手一動起來就非常痛。于是她決定暫時不要動。
  進入她意識中的第二种東西是聲音。她左手弄出的水花聲,時葉的沙沙聲,偶爾的一陣鳥儿卿卿聲。森林的聲音,她咕噥道,然后輕輕歎了一口气,仔細听起這些嘰哩咕嚕的聲音來。
  接著便是气味充滿了她的鼻腔:潮濕的苔薛气味,清新的綠葉气味,遠遠的蜂蜜气味,珍稀的花朵气味。
  然后便是味道——她舌頭上有血的味道。她几次張開又閉上嘴,試圖弄清血到底是從哪儿流出來的;但她不能。而且,這种努力反而使她感到新的痛苦——頭部、頸部、背部的疼痛。她開始再次移動左手,但這需要承受所有新的痛苦;因此再一次,她又停了下來。
  接下去進入感覺中樞的是体溫。她的右手手指在陽光下很暖和,而手掌在陰影中則一直很冰涼。有一陣微風從她腿背拂過。左手手掌,壓在她的腹部下面,也比浸在水中的肘部暖和得多。
  最后,她感覺……清醒了。
  慢慢地——實際上,對目睹這些損傷她還是有所保留,因為一旦看見,它們便成為現實了,而目睹自己遍体麟傷的身体又不是她想承認的現實——慢慢地,她睜開了眼睛。眼前一切都是模糊的,有一些朦朦朧朧的棕色和灰色,而遠處則漸漸變得明亮和蔥綠。然后,景象開始清晰起來。
  漸漸地,她看清了埃瓦克。
  一個奇怪的、毛茸茸的小動物,站在萊亞面前三尺遠的地方,也只有三尺那么高。他有一雙大大的、好奇的、黑中帶褐的眼睛,以及一雙粗短的手爪。全身從頭到尾都是軟軟的棕色發毛。他看上去實在太象萊亞小時候玩過的玩具了。事實上萊亞第一眼看到這個站在她面前的小動物時,還以為她是在作夢,以為是童年的記憶從她混亂的大腦中冒了出來。
  但它不是夢,它是一個埃瓦克,名字叫威克特。
  他也毫不例外地有些裝腔作勢——因為當萊亞看得更清楚時,她看到他腰上別了一把刀。除了頭上蓋著的一個薄薄的皮罩外,這是他身上帶著的唯一東西。
  他們互相看著,都一動未動,看了有好一會。這個埃瓦克看上去對公主非常迷惑;不知道她是什么,或者她想干什么。然后,萊亞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坐起來。
  她坐了起來,呻吟了一下。
  這個聲音顯然嚇坏了那個小毛球;他迅速向后退開,沒想到卻被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他尖叫了一聲。
  萊亞沒有理他,而是仔細地查看起自己來。她的衣服撕破了;身上到處是划傷、擦傷和撞傷——但好象沒有骨折,或其它什么無法恢复的創傷。她看了看四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她又呻吟了一下。
  小毛球一下跳起來,抓起一根四尺長的矛防衛地把矛尖對准萊亞,并開始小心翼翼地圍著她轉。顯然,与其說他是挑釁,還不如說他是恐懼。
  “嘿,把它拿開。”萊亞煩燥地擋開這支武器。她現在可不需要這一切——被一只玩具熊用串肉杆串起來。然后,稍微輕柔了一些,她又說道:“我不會傷害你的。”
  她慢慢地站起來,試著邁出她的腿。玩具熊小心地向后退開。
  “別害怕。”萊亞努力用她的聲音消除他的疑慮,“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加速車怎么樣了。”她知道她用這种語調說得越多,就越能讓這個小動物放松下來。并且,如果她不停地說話的話,她當己也能撐得住一些。
  她的腿還有些不穩,但仍努力慢慢地走起來,到了加速車的殘骸處。在一棵底部已被燒黑的樹邊,她的加速車成了一堆已熔化了一半的破銅爛鐵。
  她的活動已离開了埃瓦克。他象一只膽怯的小狗一樣,把這看作是一個安全的象征,便跟著她來到了殘骸邊。萊亞從地上撿起那個帝國偵察兵的激光槍;這是他所剩下的唯一東西。
  “我想我跳車的時間正好合适。”她自言自語地說。
  埃瓦克用他又大又亮的眼睛審視了一會這個場面,點點頭,又搖搖頭,大聲地尖叫了几秒鐘。
  萊亞看了看四周濃密的樹林,然后歎了一口气,坐在一棵倒下的樹上。現在她的目光又和埃瓦克平行了,于是他們又一次互相凝視起來,有一些迷惑,有一些擔心。“糟糕的是,我算是被困在這里了,”她向他坦白遣,“而且我甚至都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她把頭埋進雙手中,一方面是想仔細考慮一下目前這個處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操揉她的太陽穴,減輕一些疼痛。威克特坐在她旁邊,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她的姿勢來——頭理在兩只爪子中,肘放在膝蓋上——然后發出一聲小小的、埃瓦克似的、同情的歎息。
  萊亞感激地笑了笑,并用手搔了搔他毛茸茸的腦袋頂。這小動物象只小貓一樣滿足地嗚嗚叫起來。
  “你不會碰巧帶著一只互通訊器吧?”大笑話——但萊亞。希望跟他說說話也許會使她靈机一動,想出個辦法來。這個埃瓦克眨了几下眼睛——但只向她作出了一付迷惑的表情。萊亞笑了笑:“不,我想沒有。”
  突然,埃瓦克一下愣住了,耳朵急速抽動起來,并用力嗅了嗅空气。他偏起腦袋,全神貫注地听著。
  “是什么?”萊亞低聲地問。顯然有什么不對。接著她便听到了:在那邊的灌木叢中,一种悄悄的劈啪聲,一种不太明顯的沙沙聲。
  埃瓦克突然發出一聲響亮的,恐懼的尖叫。萊亞拔出手槍;跳到樹干后;埃瓦克也急忙跑到她身邊,擠在樹下。接下去便是長久的寂靜。緊張、不确定,萊亞在附近的樹叢底下訓練著她的感覺。
  盡管她作好了准備,但還是沒料到激光彈會從這個方向發出——高高的,偏右上方。它就在樹干前爆炸,伴隨著一道閃光和飄落的松針。她迅速反擊——兩道短促的射擊——但就在這時,她馬上感覺到身后有什么東西。慢慢地,她回過頭,看到一個著國偵察兵就站在她的面前,激光槍瞄准了她的頭,而手則伸向她手中的槍。
  “把它給我。”他命令道。
  冷不防,一只毛乎乎的手從樹干下伸出來,把刀子戳進了偵察兵的大腿。偵察兵痛得哇哇亂吼,單腳在那儿跳來跳去。
  萊亞沖過去,抓住他掉在地上的激光槍,并就地打了一個滾。一道激光閃電緊接著便擊中了偵察兵的胸部,燒穿了他的心髒。
  森林很快又恢复了宁靜。噪音和火光一下都消失了,似乎它們從來就沒存在過。萊亞還呆在原地一動不動,有些气喘吁吁,等著另一次進攻。但沒有人。
  威克特從樹干底下伸出他毛茸茸的小腦袋,四處看了看,并發出一串害怕的咕噥聲。
  萊亞跳起來蹲伏著,目光也在四周掃了一圈。目前看上去還是安全的。然后她向她圓乎乎的新朋友示意了一下。“走吧,我們最好离開這儿。”
  他們走進茂密的森林,威克特帶路。開始時萊亞還不太相信他,但他對著萊亞又是催促地尖叫,又是使勁拉她的袖子。于是萊亞只好把指揮權移交給這個小動物,跟著他走。
  有一會,她住自己的思緒在空中飄蕩,而讓她的腿帶著她在這片巨樹林中靈活地穿梭。突然,她被深深地打動了,不是被前面帶路的埃瓦克的矮小,而是被她自己在這些參天大樹前面的渺小。這些樹許多已有一万年的年齡了,仍然充滿了生命力,它們一眼望不到頂,一直伸展到宇宙的另一個牢間。她感到自己是它們這种偉大的一部份,但在它們面前,仍然感到渺小。
  而且孤獨。在這里,在這片巨樹的森林里,她也感到了深深的孤獨。她的一生都生活在一些巨人中問:她的父親,偉大的參議員;她的母親,還有教育部長;還有她的朋友們,都是些巨人。
  但這些樹。它們就象巨大的感歎號,宣告著它們自己的卓越。它們在這里!它們比時間還悠久!很久很久以后,在萊亞死去以后,在反軍,在帝國……都不存在了以后,它們還會在這里;
  然后她不再感到孤獨了,而是又一次感到成了這些宏偉、寂靜的巨樹的一部份。穿越了時間和空間,成了它們的一部份,由振動的、生气勃勃的力量聯系起來,這种力量……
  它讓人迷惑。一部份,但又有所區別。她不能領會。她同時感覺到了偉大和渺小,勇敢和膽怯。她感到有一點小小的、激起想象的火花,在生命的火焰中跳動著……在一個穿梭著的、不斷招手把她帶進森林深處的、矮胖的小熊后面,跳動著。
  那么,這便是反軍英勇斗爭,努力保護的東西——住在龐大森林中的毛茸茸的小動物們。它們幫助受惊的、勇敢的公主脫离危險。萊亞真希望她的父母還活著,好讓她告訴他們她感受到的這一切。
  維達君主走出電梯,站在通向覲見室的入口處。動力井內邊,光纜嗡嗡地響著,并在守在那儿的皇家衛兵身上投下怪异的閃光。維達步履堅定地走過過道,走上台階,恭順地在皇帝后面停下來。然后他跪下,一動不動。
  几乎就在同時,他听到了皇帝的聲音。“起來,起來說話,我的朋友。”
  維達站起來。這時御座也轉了過來,皇帝面向著他。
  他們的目光交流了一會,然后維達說:“我的主人,一支反軍突擊隊已穿過了護罩,在恩多著陸了。”
  “是的,我知道。”皇帝的語气里不僅沒有一絲惊奇,反而大有一种達到了目的似的滿足。
  維達注意到了這一點,然后接著說:“我的儿子也跟他們在一起。”
  皇帝的眉毛几乎毫不覺察地揚了一下,但語气仍然很平靜,很沉著,稍微有一點好奇。“你肯定嗎?”
  “我的主人,我能感覺到他。”這句話多少有些奚落之意。他知道皇帝很怕年青的天行者,害怕他的威力、只有維達和皇帝一起,他們才有希望把絕地武士拉到黑暗之面來。他又說了一遍,強調他自己的非凡。“我感覺到了他。”
  “奇怪的是,我沒有。”皇帝咕噥道,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們都知道“力量”并非無所不能的——沒有人會因為使用了它就一貫正确。它和意識,和想象有很大的關系。當然,維達和他儿子之間的聯系要比皇帝和年青天行者之間的聯系緊密得多——但是,另外,皇帝也意識到了一种他以前從沒意識到的逆流,一种地不能完全理解的“力量”的變形。“維達君主,我不知道你對這件事的感覺是否明确。”
  “非常明确,我的主人。”維達知道他儿子的出現。它在煩扰他,刺激他,誘惑他。它在用它自己的聲音大笑。
  “那么你就必須到恩多去,等候他。”帕爾帕丁皇帝簡明地說。只要情形是明确的,情形就是明确的。
  “他會來找我嗎?”維達怀疑地問。他感覺不到這一點,但對此感到很有興趣。
  “出于他自己的意愿。”皇帝使他相信。這必須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否則一切努力都會白費。不能強迫一种精神腐化,必須引誘它。必須要它積极地參与,必須要它自己渴望。盧克天行者知道這些,他還在黑暗的火焰周圍徘徊,象一只貓。從來不能絕對肯定地預言命運——但天行者會來,這一點是明确的。“我已預見到了。他對你的同情將成為他毀滅的根源。”同情一直是絕地的致命弱點,而且永遠都是。這是最根本的弱點,而皇帝沒有。“這孩子會來找你的,那時你就把他帶到我這儿來。”
  維達深深地鞠了一躬。“照您的吩咐。”
  皇帝漫不經心地揮揮手。怀著不祥的預感,維達大步走出覲見室,登上去恩多的穿梭机。
  盧克、喬、漢和斯內皮爾跟在阿杜后面靈活地在樹叢底下穿梭前進著,阿杜的天線一直在轉動。這個小机器人能夠在這种叢林地帶中開辟出一條路來,确實很不尋常,但他做起來似乎得心應手:在他的步行器和半球形腦袋上的微型切割器熟練地切斷了在他們前面長得太密的樹枝。
  突然,阿杜停了下來,使跟在他后面的人都吃了一惊。他的雷達屏更快地旋轉起來。然后,他對著自己卡塔一聲,再呼呼作響地沖向前去,發出一連串激動的嘯叫聲。
  斯內皮爾追在他的后面。“阿杜說火箭加速車就在前面——哦,天哪。”
  他們最先向空地沖去,但都在進入空地前的一個灌木叢中站住了。四周到處都是加速車燒焦的殘骸——更不用說一些帝國偵察兵的殘肢斷体了。
  他們分散開,仔細查看那些碎片。沒有什么明顯的跡象,只有萊亞的一片上衣。漢撿起這塊碎片,若有所思地看著。
  斯內皮爾靜靜地說:“阿杜的傳感器設有發現萊亞公主的其它跡象。”
  “我希望她現在就在附近某個地方。”漢對著樹林說。他不愿想象她失蹤了。但這畢竟發生了,他只是不能相信她就這樣消失了。
  “看起來她好象碰到了兩個敵人。”盧克說。也只是想說點什么,他們誰都不想作出任何結論。
  “她好象還干得不錯。”漢對著盧克。但實際上是在對自己說。只有喬巴喀好象對他們站著的這塊空地不感興趣。他面對前面那片茂密的樹林站著,皺了皺鼻子,使勁嗅著什么。
  然后他叫了一聲。沖進灌木叢。其他人急忙迫在他后面。
  阿杜緊張不安地發出一個輕輕的嘯叫。
  “測到了什么?”斯內皮爾急促地問,“你能不能盡量明确一些?”
  隨著這群人越往前走,樹木變得越來越高。并不是說他們能看到樹木越來越高,他們只能看到樹干越來越粗。樹林逐漸變得稀疏起來,讓人更容易穿過,但他們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縮小。這是一种不祥的感覺。
  突然,樹林又一次消失了,出現了另一塊空地。空地中心插著一根高高的樹樁,樹樁上吊著几塊生肉。搜索隊停下來,注視了一會,然后小心翼翼地向樹樁走去。
  “這是什么東西?”斯內皮爾提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喬巴喀的鼻子變得興奮起來,這是一种嗅覺興奮。他拚命控制自己,但最終沒能抵擋住;他向其中一塊肉伸出手去。
  “等等!”盧克叫起來,“別——”
  但已經太晚了。就在這塊肉被拿走的那一瞬間,一張大网突然彈出來,罩住這群冒險者,并迅速把他們高高地吊离了地面。他們在网中只成了一堆纏繞的手和腳。
  阿杜急切地尖叫起來——由于他的程序設計,他最討厭被倒立——而喬也大吼了一聲,表示悔恨。
  漢拉出一只塞進他嘴里的毛乎乎的爪子,并吐出一撮毛發。“好极了,喬,干得好。你總是用你的胃在思考——”
  “別著急,”盧克叫道,“讓我們想想怎么樣出去。”他試了試。但沒法騰出他的手;有一只被网纏在了身后,另一只則和斯內皮爾的腿卡在了一起。“有誰能夠拿到我的光劍?”
  阿杜被壓在了最底下。他伸出他的切割器,開始剪這張藤网。
  索洛開始努力把手從斯內皮爾旁邊伸過去,去拿盧克挂在腰上的光劍。但就在這時,阿杜切斷了一根网繩,他們在网中都晃動著往下沉了一下,使漢的臉和斯內皮爾的臉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讓開,金竹竿——嗯——拿開你的——”
  “你知道我又有什么感覺嗎?”斯內皮爾憤憤不平地說。在這种場合下就談不上什么禮儀了。
  “我不是有意——”漢剛開始說,突然,阿杜切斷了最后一根网繩。所有的人一下全掉到了地上。他們慢慢恢复了感覺,站起來,互相看了一下,看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安然無恙。然后他們便一個一個地意識到他們全被二十個毛茸茸的小動物包圍著,每一個都戴著軟皮頭罩,或者說軟皮帽;每一個都揮著長矛。
  其中一個走過來,把長矛指向漢的臉,尖叫了一聲。
  索洛把這支武器擋到一邊,發出一個簡短的命令。“把這個東西指向別處。”
  又一個埃瓦克警覺起來,把矛向漢刺來。漢又一次擋開這支長矛,但在擋的時候手臂受了傷。
  盧克伸手抓住他的光劍。就在這時,另一個埃瓦克沖上前來,把那些更富侵略性的埃瓦克推到一邊,并對著他們尖聲叫出一長串好象是痛罵的話。看到這個情景,盧克決定暫時不使用他的光劍。
  但漢受了傷,而且非常生气。他開始掏他的槍,但沒等他從皮套中拔出來,盧克就用眼神制止了他。“別——不會有事的。”他又加了一句。永遠別以貌取人,本過去常告訴他——或把行為誤作為動机。盧克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小毛團到底是些什么,但他有一种感覺。
  漢停下手,讓自己也平靜下來。這時,埃瓦克們從周圍涌上來,繳了他們所有的武器。盧克甚至還交出了他的光劍。喬不解地吼了一聲。
  阿杜和斯內皮爾好不容易才從糾纏不清的网中抽出身來。忽然,埃瓦克們開始互相激動地,嘰嘰喳喳地說起了什么。
  盧克轉向金色机器人。“斯內皮爾,你能听懂他們說的話嗎?”
  斯內皮爾從网套中站起來,摸了摸身上,看有沒有出現什么凹痕,或嘎吱作響的地方。“哦,我的頭。”他抱怨道。
  一看到他站直了整個身体,埃瓦克們又開始發出尖叫,并指指點點,還作著一些手勢。
  斯內皮爾對著一個看上去象首領的埃瓦克說道:“……(埃瓦克語言)。”
  “……(埃瓦克語言)。”那個毛乎乎的動物回答。
  “……(埃瓦克語言)?”
  “……(埃瓦克語言)。”
  “……(埃瓦克語言)?”
  突然,一個埃瓦克扔下他的長矛,喘著粗气,拜倒在這個發亮的机器人面前。立刻,所有其他的埃瓦克也跟著拜倒在地。斯內皮爾稍微有些尷尬地聳聳肩,看著他的朋友們。
  喬發出一聲迷惑的吼叫,阿杜也呼呼作響地推測著目前的情形。漢和盧克則惊訝地看著那群嗑頭如搗蒜的埃瓦克人。
  然后,那群跪倒的隊伍中有一個發出了一种看不見的信號,小動物們立刻開始開聲唱起來歌來。
  漢完全不相信地看著斯內皮爾。“你都對他們說了些什么?”
  “我想是‘你們好’之類的。”斯內皮爾几乎是在為自己辯護似地說,然后很快又補充道。“我可能被他們認錯了,他們使用的是一种很原始的方言……我想他們把我看成了某种神。”
  喬巴喀和阿杜認為這簡直太好笑了,于是分別歇斯底里地吼叫和嘯叫了几秒鐘,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喬巴喀還不得不擦去他眼中笑出的淚花。
  漢只是帶著一种不算耐煩的耐煩表情搖了搖頭。“那么你就借助你神圣的影響帶我們离開這,怎么樣?”他渴望地建議道。
  斯內皮爾把他的腰杆挺得筆直,然后以一种鐵面無私的禮貌說道:“請再說一遍,索洛船長,但我想這不太合适。”
  “合适!?”索洛吼了起來。他一直都知道,總有一天這個驕傲自大的机器人會玩過火的——很可能這就是那一天。
  “假冒一個上帝有違我的程序設計。”他對索洛回答,好象這是件再明白不過的事,根本用不著解釋一樣。
  漢威脅地走向這個禮儀机器人,他的手指痒痒的,极想扯下他上面的一根插頭。“听著,你這堆螺絲釘,如果你不——”他不能再往前了,因為十五支長矛已經威脅地向他臉上刺來了。“只是開個玩笑。”他立刻和藹可親地笑起來。
  埃瓦克的隊伍婉蜒地向著越來越黑的森林前進——一群憂郁的小動物在一個龐大的迷宮中緩緩穿行著。這時,太陽已快要落下去了,長長的、交叉的影子使這片林地看上去更具欺騙性。但這些埃瓦克們好象對這些特別熟悉,他們在每條密集的藤條通道上輕車熟路般地穿梭著。
  他們肩上扛著他們的四個囚犯——漢、喬巴喀、盧克和阿杜——捆在長杆上,用藤條纏了又纏,把他們固定得一動也不能動,就象一些在粗劣的葉茧中蠕動的幼虫。
  在這些囚犯后面,斯內皮爾,坐在一個御座中——用樹枝臨時湊和成的椅子狀東西——由一些地位較低的埃瓦克抬在肩上。象一個高貴的君主,他仔細地審視著他被抬過的這片巨大森林——壯麗的、淡紫色的落日余輝在藤蔓間閃爍著,奇妙的花卉開始合攏,永遠不會老的巨樹,熠熠發光的蕨類植物——他明白他前面沒有一個人用他現在這种方式欣賞過這一切。沒有人有他的傳感器、他的線路、他的程序、他的記憶庫——因此在某种實際的程度上,他就是這個小小宇宙、它的形象、它的色彩的創造者。
  這种感覺非常妙。
第六節

盧克和地的朋友們被帶到埃瓦克村落時,繁星點點的天空看上去好象就在樹頂上。開始時他甚至沒意識到這就是一個村落——還以為遠處那些小小的橙色火點是一些星星。尤其是當他被搖搖晃晃地仰面捆在木杆上時,火一般明亮的光點好象就在他上面,在樹從之中,搖曳閃爍著。
  但緊接看,他發現自己几乎被豎了起來,在那些巨大樹干中隱藏的坡道上前進;且漸漸地,他們爬得越高,那些橙黃色光點就越大,越亮。當這群人在樹林中上升上几百尺之后,盧克終于明白了那些發光的東西是篝火——在樹頂之中。
  最后,他們被帶到了一座搖搖晃晃的木橋上,橋离地面很遠,遠得根本看不到下面的任何東西,只知道這兩者之間的距离深不可測。有那么一個凄涼的時刻,盧克擔心他們會就這樣被從橋邊扔出去,以檢驗他們的森林知識。但這些埃瓦克頭腦中顯然有別的想法。
  窄窄的木橋在兩棵樹中間就半途結束了。隊伍中的第一個動物抓住一根長長的藤條,蕩到遠處的一根樹干上—一盧克扭頭就可以看到,樹干寬大的表面上挖著一個洞一樣的大孔。許多藤條開始在中斷處飛快地拋來拋去,很快就形成一張格狀結构的网——盧克發現自己就從這張网上被拖了過去,背還綁在木杆上。他又往下看了一次,看到的只是望不到底的深淵。這是一种讓人討厭的感覺。
  在另一邊,他們停在一個搖搖晃晃的狹窄平台上,等其他人過來。然后這些小熊們拆掉藤网,和他們的囚犯們一起繼續走進樹里。里面一片漆黑,但盧克隱約感到它更象一條樹中隧道,而非一個真正的洞穴,感覺到處都是厚厚的、堅固的牆。然后他們出現在五十碼遠的地方,來到了這個村落的廣場上。
  一系列的木台、木板和木走廊,把一群大樹連結起來。而這些支架支撐起的,是一個小屋村落,由繃直的皮,泥灰和篱笆奇怪地混和在一起而建成,屋頂蓋著茅草,地面舖著泥土。許多小屋門前,還點著小堆的營火。到處都是成百上干的埃瓦克人。
  廚師、皮革匠、祖父。母埃瓦克們一看到這些囚犯,便急忙把她們尖叫著的孩子叫回來,跑回他們的小屋,或者指指點點,或音低聲咕噥。空气中彌漫著晚飯的炊煙;孩于們在做著游戲;音樂家在空空的圓木上演奏著奇怪的,發出回聲的音樂。
  下面是一望無盡的黑暗,上面也是更為廣袤的黑暗;但對懸在這兩者之間的這個小村落,盧克卻感到溫暖和明亮,還有一种待別的宁靜。
  獵人和獵物一行在最大的那間小屋前停了下來。仍綁在木杆上的,盧克、喬和阿杜,被靠在旁邊的一棵樹上。漢則被綁在一把鐵叉上,在一個看上去很象是火坑的地方上面搖搖蕩蕩,坑里有一堆引火物。許多埃瓦克聚積在周圍,興致勃勃地尖叫著,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提勃從一間大棚屋中出現了。他看上去要比其他埃瓦克稍大一些,并不可否認地更凶猛一些。他的皮毛上有淺灰和深灰色條紋,頭上沒有戴軟皮帽,而是戴了一半有角動物的頭蓋骨,并用羽毛裝飾一下。手里拿著一把小石斧。盡管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埃瓦克,走起路來卻昂首挺胸,气勢不凡。
  他粗略地看了看這群人,然后好象發表了一個什么聲明。听了以后,其中一個狩獵隊員走上前來——帕普洛,一個披著斗篷的埃瓦克。他好象更傾向于保護這些囚犯。
  提勃和帕普洛討論了一會,但很快這种討論便發展成激烈的爭執。帕普洛明顯站在了反軍這一邊,而提勃好象根本不考慮任何需要考慮的事情。村落的其他人都站在周圍,帶著濃厚的興趣觀察著這場爭執,偶爾發出一兩句評論或一兩聲激動的尖叫。
  斯內皮爾的御座被放在了捆著的索洛旁邊,這是一個表示尊敬的地方。他全神貫注、入迷似地听著這場爭論,并開始偶爾地為盧克和其他人翻譯——但每說几個詞就要停一下,因為辯論者說得太快了,他不想漏掉爭論的要點部分。結果,他傳達的信息僅僅只是几個有關的埃瓦克人的名字。
  漢怀疑地皺了皺眉頭,看著盧克。“我可不喜歡這副樣子。”
  喬完全贊同地叫了一聲。
  突然,羅格里也從一間大棚屋中出來了。他一出現,周圍便一下鴉雀無聲。他比提勃要矮一些,但顯然享有更高的威望和尊重。頭上也戴了半只頭蓋骨——一种大鳥的頭蓋骨,頂上插著一根羽毛。身上的皮毛也有條紋,但是是棕褐色的。臉上是一副狡詐的神色。他沒帶任何武器;只帶著一只小煙袋,拿著一根權杖,權杖的頂端已被曾經強大的敵人削掉了。
  他一個一個地仔細評估著這些俘虜們,用鼻子嗅嗅漢的气昧,用手指摸盧克衣服的質地。提勃和帕普洛對著他嘮嘮叨叨講述地們各自對立的觀點,但他好象一點也不感興趣,于是他們很快就住嘴了。
  羅格里走到喬巴喀面前,一下便被吸引住了。他用權杖捅了捅類人猿,但喬立刻對此表示了抗議:他對著這個小能人發出了一聲威脅的吼叫。羅格里也不需要進一步的表示,立刻退后了一步——而与此同時,他掏出他的小煙袋,對著喬巴喀的方向撒出一些藥草。
  “小心,喬。”漢從另一邊提醒道,“他肯定是首領。”
  “不,”斯內皮爾糾正道,“實際上我認為他是他們的巫師。”
  盧克想解釋一下,但決定還是等一等。最好還是讓這群認真的小人以他們自己的方式作出對他們的判斷。這些埃瓦克人看上去對這几個從天而降的人感到特別好奇。
  羅格里又走過去查者阿杜—德壯,一個奇妙的東西。他用力嗅了嗅,再輕輕敲了敲机器人的金屬外殼,然后皺起眉頭,一臉的惊愕。再考慮了一會后,他命令把這個小机器人砍死。
  圍觀的埃瓦克人開始激動地低聲咕噥起來,并往后退了几尺。阿杜身上捆著的藤條被兩個守衛揮刀砍斷,使他滑下木杆,毫無風度地滾向地面。
  守衛把他立起來。阿杜立刻就憤怒了。他把矛頭對准了提勃,認為他就是造成他奇恥大辱的根源,并嘟嘟地射出一道蘭色的光線,追得那個惊恐万狀的埃瓦克人團團亂轉。人群開始狂叫起來——有些是為提勃加油,有些則是鼓勵這個發狂的机器人。
  阿杜終于靠近了提勃,并用一道電流擊中了他。這個埃瓦克沙啞地尖叫著,跳了起來,然后邁動他粗粗的短腿,拚命逃竄。威克特悄悄溜回了大棚屋,其他圍觀者則大聲吼叫著。表示他們的憤怒或高興。
  斯內皮爾被激怒了。“阿杜,不准再這么做了!你只會讓事情更糟糕。”
  阿杜直接跑到金色机器人面前,嘟嘟地叫出一通強烈的指責。
  這种感情迸發使斯內皮爾极大地感到了不舒服。他傲慢地斜了斜身子,在他的御座上挺直了腰杆:“這決不是和處在我這种位置上的人說話的方式。”
  盧克擔心局面象這樣發展下去會失去控制。他多少有些有不耐煩地對他忠實的机器人說道:“斯內皮爾,我認為是你代表我們說話的時候了。”
  斯內皮爾實際上相當不禮貌地—一轉向那群毛茸茸的動物,發表了一篇簡短的演說,并不時指指他這些捆在木樁上的朋友們。
  羅格里對此顯然心煩意亂。他揮著權杖,跺著腳,對著金色机器人整整尖叫了一分鐘。然后再對几個聚精會神的同伴點點頭,他們也向他點點頭,然后開始用柴火填索洛身下的那個坑。
  “那么,他說了些什么?”漢有些擔心地叫道。
  斯內皮爾神色憔悴,滿是遺憾。“我很為難,索洛船長,但看上去你將成為一道宴會上的主菜,用來款待我。我提出了不同的建議,他便對此大為惱怒。”
  還沒等地說出別的什么,圓木鼓便開始響起了預告的節奏定。所有毛茸茸的腦袋~起齊刷刷地轉向大棚屋的門口。在那儿,走出了威克特;而他身后是,切帕首領。
  切帕意志堅強。他的毛是灰色的,頭上戴著一頂花冠,用樹葉及他在狩獵中擊敗的大動物的角和牙齒編織而成。右手拿著一根權杖,也是一种可以飛的爬行動物的長骨,左手拿著一只鬣蜥,既是他的寵物,又是他的顧問。
  他巡視了一下廣場上的情形,然后轉過身,等候他從大棚屋里走出來的客人。
  這個客人便是年青漂亮的萊亞公主。
  “萊亞!”盧克和漢同時叫了起來。
  “……(吼叫聲)!”
  “……(嘯叫聲)!”
  “公主殿下!”
  萊亞熱切地沖向她的朋友們,但被一隊埃瓦克用長矛擋住了去路。她轉向切帕首領,然后轉向她的翻譯机器人。
  “斯內皮爾,告訴他們這些人是我的朋友。必須放開他們。”
  斯內皮爾看著切帖和羅格里,彬彬有禮地把這句話譯了出來。
  切帕利羅格里以一种毫不含糊的否定姿勢搖了搖頭,羅格里還嘰嘰喳喳地向他的手下發出了一個命令。這個手下立刻精力充沛地重新開始在索洛身下堆起木塊來。
  漢和萊亞交換了一個無助的表情。“不知為什么,我有一种對我們沒多大好處的感覺。”
  “盧克。怎么辦呢?”萊亞催促道。她完全沒預料到這种情況。她所預料的是,一個向導把她帶回她的飛船,或者最坏的情況,也會是一頓簡單的晚餐和一晚上的留宿。她完全不理解這些生物。“盧克?”她又問道。
  漢正要提出一個建議,卻一下被萊亞對盧克這种突然的強烈信任嚇了一跳。這是件他以前從沒真正注意到的事情;他只不過現在注意到了。
  還沒等他大膽地、清楚而響亮地說出他的計划,盧克就插了進來。“斯內皮爾,告訴他們如果不照你的愿望做,你將生气并使用魔力。”
  “但盧克主人,什么魔力:“机器人反抗道,“我不能——”
  “告訴他們!”盧克命令道,并提高了聲音。斯內皮爾有的是時間來測試哪怕是一個絕地的耐心。
  翻譯机器人轉向那一大群听眾,帶著偉大的尊貴說了起來。
  埃瓦克們看上去被這個宣布极大地震動了。他們全都后退了几步,除了羅格里。羅格里反而向前走了兩步,對著斯內皮爾叫了起來——听上去很具挑戰性。
  盧克帶著完全集中的注意力閉上了眼睛。斯內皮爾開始以一种可怕的不穩定方式發出格格聲,好象他在篡改他程序時被抓住了一樣。“他們不相信我,盧克主人,正如我已告訴過你的那樣……”
  然而盧克并沒有听他的話;他正在想象他。看到他閃著金光地坐在他的樹枝御座上,向這邊點點頭,向那邊點點頭,不斷地胡說些最無關緊要的事,坐在那,坐在盧克意識中那片黑暗的真空中……并開始慢慢地上升。
  慢慢地,斯內皮爾開始上升。
  起初,他并沒有注意到;起初,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當斯內皮爾的整個御座平穩地升离地面時,他只是在繼續著他的胡說八道。“……告訴過你了,我告訴過你了。我告訴過你了他們不會。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哇——等等……這儿出了什么事……”
  几乎同時地,斯內皮爾和埃瓦克人都意識到了發生了什么事。埃瓦克人鴉雀無聲地,恐懼地從飄浮的御座前退開。現在,斯內皮爾開始旋轉了,就象他坐在了一張轉動的凳子上。优雅的,庄嚴的旋轉。
  “救命,”他低聲地叫道,“阿杜,救命。”
  切帕首領向他那些抖縮的臣民們發出一個命令。迅速地,他們跑過來并放開了被捆著的囚犯們。萊亞、漢和盧克久久地、用力地擁抱起來。這一切就象一個奇怪的布景,對他們大家而言,在這個布景中,他們將取得對抗帝國戰役的首場胜利。
  盧克意識到他身后有一個哀怨的嘟嘟聲,急忙轉過身,看到阿杜正向上盯著仍在旋轉的斯內皮爾。他慢慢地把金色机器人降到了地面上。
  “謝謝,斯內皮爾。”年青的絕地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斯內皮爾站著,臉上帶著一個顫動的、迷惑的微笑,仍然感到有些暈眩。“哎——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還有這种功能?”
  以埃瓦克的標准來看,切帕首領的棚屋已經是很大的了。——然而喬巴喀,盤腿坐著,腦袋還是几乎頂翻了天花板。類人猿和他的反軍同志們沿著屋子的一道彎腰坐著,而首領和十個埃瓦克人則坐在另一邊,面對著他們。在屋子中心,在這兩群人中間,一小堆火溫暖了夜晚的空气,并在泥土牆上投下短暫的影子。
  在外面,整個村落都在等待這個討論會議將要達成的決定。這是一個沉思的、清涼的夜晚,充滿了重大的時刻。盡管已經很晚了,卻沒有一個埃瓦克人睡覺。
  在里面,斯內皮爾正在說話。正、負反饋線路已极大地增加了地在這种嘰嘰喳喳語言中的流暢;現在,他正處于對“銀河系內戰”歷史的栩栩如生的描述中——充滿了手勢、演說、爆炸聲音效果,以及社論性的評述。有一刻,他甚至還模擬了一個“帝國步行者”的動作。
  埃瓦克長老們仔細地听著,偶爾互相咕咕几句。這是一個极其吸引人的故事,而他們也完全被吸引住了——有時,感到恐懼;有時,感到義憤。羅格里跟切帕首領交換了一兩次意見,又問了几次斯內皮爾問題,而金色机器人非常動人地回答了這些問題——有一次,阿杜甚至還嘯叫起來,很可能是為了強調。
  最后,然而,在長老們進行了一個非常簡短的討論后,首領帶著悲哀的不滿意表情搖了搖頭,并對著斯內皮爾說了几句話。斯內皮爾為他的朋友們譯了出來。
  “切帕首領說這是一個非常動人的故事,”机器人解釋道,“但它真的踉埃瓦克人沒有任何關系。”
  屋子里充滿了使人透不過气來的、深深的沉默。只有火焰輕輕地劈叭響著發出它明亮但又神秘莫測的自言自語。
  在所有人中,索洛最先張嘴說話了,為他們這群人。為反軍聯盟。
  “告訴他們,金竹竿——”他向机器人笑了笑,第一次帶著有意識的慈愛,“告訴他們很難翻譯一場反抗運動,因此也許不應該由一個翻譯來講這個故事。因此我將親自來講。
  他們不應該因為我們正在請求他們而幫助我們,他們甚至不應該因為這涉及到他們自己的利益而幫助我們——即使确實如此,你知道——只是舉個例子,帝國正從這顆衛星上開發出許多能量去運轉它的偏導護罩,而在冬天到來時你們這些家伙將非常需要這些能量。我的意思是你們將受到傷害……但不用擔心那一點。告訴他們,斯內皮爾。”
  斯內皮爾翻譯了。漢繼續說。
  “但這并不是他們為什么應該幫助我們的原因,而是我過去為什么干走私的原因。因為它涉及到我的利益。但現在不再是這樣了。是的,無論如何,不只是那些了。大多數時候我為我的朋友做事,現在——因為其它還有什么東西有如此重要?金錢?權力?加巴都擁有這些,而你們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嗎?好吧,好吧,關鍵是——你的朋友是……你的朋友。你們明白嗎?”
  這是萊亞听到過的最口齒不清的抗辯之一,但卻使她的眼中充滿了淚水。而另一方面,埃瓦克人們仍保持著沉默,仍無動于衷。提勃跟一個淡泊寡欲似的小人咕噥著交換了一些看法;其余的仍一動不動,他們的表情很難辨認出來。
  在另一個較久的暫停后,盧克清了清他的喉嚨。“我想這個觀念也許很抽象——也許是難引出那些聯系。”他慢慢地開始了,“但它對整個星系,對我們反軍軍隊消滅出現在恩多的帝國來說,都极度重要。抬頭看看,那儿,看過屋頂上的煙囪。就通過那個小洞,你們就能數到一百顆星星。在整片天空中,還有几百万顆,而另外還有几十億顆你們看都看不到。這些星星都有它們自己的行星、衛星,以及象你們一樣快樂的人民。而帝國正在毀滅所有這些。你們可能……當你們仰面躺著,盯著上面所有那些閃爍星光時,你們可能頭暈目眩。你們可能几乎要……爆炸。有時,它們是如此的美麗,而你們正是這种美麗的一部份。它們全都是同樣那种“力量”的一部份。而帝國正試圖熄滅所有這些光明。”
  斯內皮爾花了一會功夫才譯完這些話——他只是想把每個詞都譯准确,當他最終停止了說話時,長老們發出一陣廣泛的吱吱叫聲,聲音時高時低,停下然后又重新開始。
  萊亞知道盧克正努力表達什么意思,但她非常擔心埃瓦克人看不到其中的聯系。然而,它們在本質上是具有聯系的,只要她能為他們在中間架一座橋。她想起早些時候她在森林中的經歷——她与樹木合為一体的感覺,那些樹木伸展的樹枝看上去好象摸到了星星;而星星,它們的光亮就象瀑布似落下的魔力一樣滲入下來。她感覺到她內心那种魔力的力量,它在小屋四周回蕩看,從生命到生命,然后又流過她,使她更加的強大了;直到她感到几乎与這些埃瓦克人合為一体——感到就象她理解他們,認識他們;与他們共謀,在這個詞最原始的意義上:他們共同呼吸著同樣的空气。
  爭論漸漸平息下來,最后在小屋中又留下了一個安靜的時刻。萊亞的呼吸也平靜了。帶著一种安祥的自信,她向討論會作出了她的呼吁。
  “為了那些樹。”
  這就是她說的所有話。每個人都在期待更多的,但沒有更多的;只是這句簡短的、不直截了當的進發。
  威克特一直以觀察著事態的發展,帶著越來越強烈的擔心。有几次,他明顯地在以极大的困難克制自己不要進入討論會的演說中——但現在他跳起來,在小屋兩邊來來回回地走了几次,最后停下來,面對著長老們,開始了他自己熱情詳溢的講話。
  斯內皮爾為他的朋友們翻譯出來。“尊敬的長者們,這個夜晚,我們收到了一份冒險的、美妙的禮物。自由的禮物。這個金色上帝……”——譯到這儿,斯內皮爾暫停了一下,正好長得足以細細品味這一刻;然后繼續——“……這個金色上帝,自從‘第一棵樹’開始就已預示了他向我們的回歸。他告訴我們現在他不會成為我們的主人了,我們自由地按我們自己的意愿進行選擇——我們必須選擇;因為所有有生命的東西都必須選擇他們自己的命運。他已來了,尊敬的長者們,而他又將离去;我們也許不再是他神圣指引的奴隸了。我們是自由的。
  然而我們必須怎樣表現?一個埃瓦克人對森林的愛會因為也可能禹開它而減少嗎?不——他的愛反而會增加,就因為他可能离開它,但是他留了下來。對金色上帝的聲音也是如此:我們可以閉上我們的眼睛;但我們在听。
  他的朋友們告訴了我們一种‘力量’,一种偉大的、有生命的神靈,我們都是它的一部份,正如樹葉是分開的但仍是樹的一部份一樣。我們也知道這种神靈,尊敬的長老們,盡管我們并不把它叫作‘力量’。金色上帝的朋友們說這個‘力量’正處于巨大的危險中,在這里以及在每個地方。當火焰到達森林時,什么東西會是安全的?即使那棵‘巨樹’——所有的東西都是它的一部份,——也不會;它的樹葉不會,它的樹根不會,它的鳥儿也不會。全都在危險中,永遠。
  對抗這么一种火焰是一件勇敢的事情,尊敬的長老們。許多人會死去,而森林長存。
  但埃瓦克人是勇敢的。”
  這只小熊把他的目光注視在屋子里的每個人身上。沒有誰說一句話;然而,交流卻是強烈的。這樣過了一舍之后,他總結了他的陳述。
  “尊敬的長老們,我們必須幫助這個高尚的組織,不僅僅是為了樹,更多的還是為了樹上的樹葉。這些反軍就象埃瓦克人,就象樹葉。被風吹雨打,被這個世界上成群的蝗虫吃個精光——然而我們自己扑向燃燒的火上,其他人就會知道光的溫暖;我們用自己舖成一張柔軟的床,其他人就會知道休息;我們在襲擊我們的狂風中飛舞,把混亂的恐懼射進我們敵人的心中;我們改變顏色,就在季節要求我們改變時。因此我們必須幫助我們的樹葉兄弟,這些反軍們——因為一個改變的季節已經在這么召喚我們了。”
  平靜地,他站在他們面前,小小的火焰在他眼中舞動著。在一個好象無始無終的時刻中,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長老們被打動了。他們沒有再說其它的話,都同意地點點頭。也許他們有心靈感應。
  最后,切帕首領站起來,并且,沒有前言,發表了一個簡短的聲明。
  立刻,擊鼓聲開始在整個村落中回響起來。長者們跳起來——完全不再那么嚴肅了——并沖過小屋來擁抱反軍將土們。提勃甚至開始擁抱阿杜,但當小机器人一邊退開一邊發出一個警告的低聲嘯叫時,他重新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別這樣。相反,他急速沖過去,興高采烈地跳到了類人猿背上。
  漢不太确定地笑了笑。“發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萊亞用她的嘴角回答道,“但看上去還不太坏。”
  盧克,象其他人一樣,也在分享著這個快樂的時刻——不管它意味著什么——帶著一個愉快的笑容和一股散發的熱情。但突然地,一團黑云籠罩住他的心,盤旋在那儿,把一個冷颼颼的寒戰塞進他靈魂的角落里。他努力把這种痕跡從臉上抹去,戴上一張面具。沒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變化。
  威克特正在向斯內皮爾解釋目前這個情形,金色机器人終于點點頭.表示了他的理解。然后他轉過身,帶著一個興高采烈的手勢,轉向反軍們。“現在,我們是這個村落的一部份了。”
  “我一直都希望這樣。”索洛說。
  斯內皮爾盡量不理會這個好挖苦人的星際船長,繼續對其他人說話。“首領已發誓要幫助我們,不管以哪种方式也要把那群邪惡的人赶出他們的土地。”
  “哦,微薄的幫助也比沒有幫助要好,我總是這么說。”索洛咯咯地笑了起來。
  對這個忘恩負義的科瑞連人,斯內皮爾再一次快速地使他的線路過熱起來。“提勃說他的主要偵察員,威克特和帕普洛,將帶我們到通向護罩發生器最快的路上去。”
  “告訴他們多謝了,金竹竿。”他只是喜歡使斯內皮爾惱怒。他沒法控制自己。
  喬發出一聲吼叫,又于又能自由活動了感非常高興。但一個埃瓦克人以為他想要食物,并急忙給他拿了一大塊肉來。喬巴喀沒有拒絕,只用一大口便吞下了那塊肉。几個埃瓦克人圍過來,惊异地看著他。事實上他們不敢相信他有這么大的能耐,并開始興高采烈地咯咯笑起來;這种笑聲又具有很強的感染力,使類人猿也禁不住哈哈大笑。他粗啞的狂笑對這些輕聲微笑的埃瓦克人而言實在是一种狂歡的表示,于是——按照他們的習俗——他們激動万分地跳到類人猿身上,搔他痒痒,而類人猿也以三倍的熱情回敬他們。最后,他們倒在了一個小泥潭中,精疲力盡。喬擦了擦眼睛,又抓起一塊肉,更加從容不迫地啃了起來。
  這時,索洛已開始為這次遠征作計划了。“有多遠?”他問,“我們需要補充一些供給。你知道,沒多少時間了,喬,給我一點肉……”
  喬狂叫了一聲。
  就在這种混亂中,盧克悄悄走到小屋的后面,然后溜了出去。外面的廣場上也在舉行一場盛大的集會——跳舞、尖叫、逗樂——但盧克一點也沒理會這些。他從篝火旁邊走開,從這些狂次旁邊走開,走到一條在大樹的陰影下隱蔽的走廊上。
  萊亞跟在他后面。
  這儿,夜晚的潮濕空气中充滿了森林的聲音。蟋蟀,跳過水面的兔于,清涼的微風,苦惱的貓頭鷹。芳香陣陣地從一种夜間開放的茉莉和松樹處飄過來;這种和諧真的太微妙了。天空幽黑得象水晶一樣。
  盧克注視著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它看上去就象被狂烈的蒸汽從最核心處點燃了一樣。它就是死亡之星。
  他沒法把目光從它那儿移開。萊亞發現他時,他仍呆呆地注視著它。
  “出了什么事?”她低聲地問。
  他疲憊地笑了笑。“出了很多事,恐怕也許,什么事也沒有。也許,一切最終都是注定了的。”
  他感覺達斯·維達的到來已非常近了。
  萊亞抓住他的手,感覺和他如此親密,但是……她又不說不清到底怎么回事。這個時候,他看上去非常迷茫,非常孤獨。非常疏遠。她几乎感覺不到握在手中的他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盧克?”
  他低頭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指。“萊亞……你還記得你的母親嗎?你的親生母親?”
  這個問題讓她吃了一惊。過去,她一直跟養父養母很密切,就象是她的親生父母一樣。她几乎從來沒想到過她的親生父母—一他們就象是一場夢。
  但這個問題也打開了她記憶的閘門。嬰儿時期的回憶一下涌進了腦海——扭曲的、急速移動的印象碎片……一個美麗的少婦……躲在一棵樹后面。這些碎片突然想用感情的浪潮把她淹沒。
  “是的,”她說,停了一下,恢复了她的鎮靜,“只是一點點印象。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去世了。”
  “你能記起些什么?”馳追問道,“告訴我。”
  “只是一些感覺,真的……一些印象。”她想讓它溜走。它是如此的突然,如此遠离她現在關心的事……但不知怎么地,它在她內心又如此的震撼。
  “告訴我。”盧克重复道。
  她對他的固執感到惊訝,但決定還是听他的話。她信任他,即使在他嚇坏了她的時候。“她非常漂亮,”萊亞回憶道,“溫柔善良——但有些悲傷,”她深深地看進他的眼中,尋找他的意圖“你為什么問我這些?”
  他轉過身,凝視著上面那顆死亡之星,好象他已快要回答了;但突然。什么東西把他嚇住了,而他又再一次全部抑制下來。“我對我的母親沒有一點印象,”他說,“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她。”
  “盧克,告訴我什么事正在讓你煩惱。”她希望幫助他,她知道她也能夠幫助他。
  他盯著她,看了很長一陣,揣測著她的能力,揣測著她知道的必要和愿望。她很強大。他感覺到了這一點。他能夠依賴她。他們全部都能。“維達在這……現在。就在這顆衛星上。”
  她感覺到了一個好象看得見的寒戰,她的血液似乎也凝固了。“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覺到他的到來。他為我而來。”
  “但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們在這?因為那個密碼?我們漏掉了什么口令嗎?”但她知道,都不是因為這些。
  “不,是因為我。當我在附近時,他能感覺到我。”他摟住她的肩膀,想告訴她每件事情。但現在,當他開始試著這么做時,他的意志已開始潰退了。“我必須离開你,萊亞。只要我還留在這,我就會危及到大家和我們的任務。”他的手在哆嗦,“我不得不面對維達。”
  萊亞一下變得心慌意亂、迷惑不清。各种暗示就象黑夜中沖出來的野貓頭鷹樣一沖向她,它們的翅膀拂過了她的面頰,它們的爪子抓住了她的頭發,它們粗啞的低叫在她耳朵里顫動;“誰?誰?誰?”
  她猛烈地搖了搖頭。“我不明白,盧克。這是什么意思,你不得不面對他?”
  他把她拉過來,他的動作突然的輕柔但永久的平靜。說吧,就說出來吧,以一种基本的方式放開自己吧。“他是我父親,萊亞。”
  “你父親!?”她不能相信;然而當然,這是真的。
  他緊緊地摟著她,成為她一塊穩固的岩石。“萊亞,我還發現了別的一些事情。對你而言,听到這些事情可能不太容易,但你不得不听。你不得不在我离開這儿前知道它因為,我可能回不來了。而如果我不能成功,你就是聯盟的唯一希望。”
  她看向別處。她搖搖頭。她不愿看著他。盧克這些話讓人心煩意亂,盡管她不能想象為什么。它們是胡說,當然;這就是為什么。把她稱作聯盟的唯一希望如果他万一死了的話——為什么,這真荒謬。荒謬的想象,盧克死了,而她是唯一的希望。
  兩個想法都是不可能的。她從盧克那儿走開,以此來拒絕承認他的話;至少給它們一段距离,好讓她呼吸。母親的閃現又出現了,就在這個活生生的空間中。擁抱被分開,骨肉与骨肉被撕裂……
  “別這樣說,盧克。你不得不活下去。我盡力而為——我們都是——但我沒有什么重要。沒有了你……找什么也不能做。是你,盧克,我已經看到了。你有一种我不能理解的能力……并永遠不能理解。”
  “你錯了,萊亞。”他伸出手,又摟住她,“你也有這种能力。你內心的‘力量’也非常強大。總有一天,你也會象我一樣學會使用它。”
  她搖搖頭。她不能听到這些話。他在撒謊。她沒有一點能力。能力在別的地方,她只能幫助、援助、支持。他在說些什么?這可能嗎?
  他把她拉近了些,用雙手捧起她的臉。
  這時他看上去如此的溫柔。他正在給她能力嗎?她可能真的擁有它嗎?他在說些什么?“盧克,你到底怎么啦?”
  “萊亞,‘力量’在我的家人中都很強大。我父母擁有它,我擁有它,而且……我的姐姐也擁有它。”
  萊亞再一次深深地凝視進他的眼中。隱秘,以及真實,在那儿回旋著。她看到的東西嚇坏了她……但這時,這一次,她沒有走開,而是靠近他站著。她開始明白了。
  “是的,”他輕聲說,看到了她的理解,“是的,萊亞,就是你。”他用手臂緊緊地抱住了她。
  萊亞閉上眼睛,不听他的話,不讓眼淚流下來。但完全沒用,現在,它全流在了她臉上,并流過了她的心。“我知道。”她點點頭,放聲哭了出來。
  “那么你就明白了,我必須到他那儿去。”
  她的臉熱得發燙,她的腦中洶涌著一場暴雨。“不,盧克,不。跑開,跑得遠遠的。如果他能感覺到你的存在,那就离開這個地方。”地抓住他的雙手,把面頰貼到他胸膛上,“希望我能跟你一起去。”
  他輕輕撫著她的頭。“不,你不能。你從沒動搖過。當漢和我,以及其他人,都開始怀疑時,你一直都很堅強。你從沒逃避過你的責任。我不能讓你去。”他想起他過早地飛离達戈巴,以一切作冒險地沖出土,几乎由此毀滅了一切。他又看著他那只黑色的机械手。還有多少其它的東西要由于他的軟弱而失去?“好了,”他的聲音硬咽了,“現在,我們倆都將完成我們的命運。”
  “為什么,盧克,為什么你必須面對他?”
  他想到了所有的原因——為胜利,為失敗,為加入,為戰斗,為殺害,為哭泣,為走開,為控訴,為問為什么,為原諒,為不原諒,為死亡——但最終,只有一個原因,現在和永遠。只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他內。已還有善良,我已感覺到了。他不會把我交給皇帝。我能挽救他,我能把他轉回到善良之面。”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讓烈,只有一會,奔涌著怀疑和激情,“我不得不努力,萊亞。他是我們的父親。”
  他們互相緊緊地擁抱著。眼淚又靜靜地流過了萊亞的臉龐。
  “再見,親愛的姐姐——失散了,但又找到了。再見,可愛的。叮愛的萊亞。”
  現在她放聲大哭起來,——他們倆都在流淚——這時,盧克推開她,沿著木橋慢慢向后退開。
  萊亞看著他走,看著他消失在通向村落外面的那個黑暗樹洞中,靜靜地抽泣著。她充分渲瀉她的感情,沒有努力去止住眼淚——相反,還努力去感覺它們,感覺它們產生的源泉,感覺它們流過的路徑,感覺它們清洁了的那些黑暗角落。
  記憶在她腦子里翻騰著,現在,暗示、怀疑、養父養母以為她睡著了時的輕聲低語。盧克,她的弟弟!維達,她的父親。太多了,多得一下承受不了。超載的信息。
  她一下又開始顫抖著抽泣起來。突然,漢從后面抱住了她。他是專門出來找她的,听到她的聲音就赶了過來,正好看到盧克离開——但只是現在,當萊亞一下跳開而他把她轉過來時,他才知道她在哭泣。
  他疑惑的笑容立刻變成了擔憂,對這個即將成為愛人的人的切心擔憂。“哎,出了什么事?”
  萊亞止住她的抽泣,擦了擦眼睛。“沒什么,漢,我只是想一個人呆一會。”
  她在隱瞞什么事,這非常明顯,而且非常不能接受。“不是沒什么!”他生气地說道,“我要知道出了什么事。現在,你告訴我。”他搖晃著她。他以前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想知道,但卻不想知道他以為他已知道了的事。他憂心仲仲地想著,想到萊亞……和盧克在一起……他甚至沒法使自己去想象他不愿意想象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他從來沒這樣失去控制過,他不喜歡這樣,可地又沒法克制自己。他忽然意識到他還在搖晃著她。便停了下來。
  “我不能,漢……”她的嘴唇又開始顫抖了。
  “你不能!你不能告訴我?我還以為我們比這更親密一些,但我想我錯了。也許你更愿意告訴盧克。有時我——”
  “哦,漢!”她叫道,一下又哭了起來。她把自己投進他的擁抱中。
  他的气憤慢慢變成了迷惑和惊愕,這時他發現自己正用雙手抱著她,撫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她。“對不起,”他對著她的頭發輕輕地說,“對不起。”他不理解,一點也不——不理解她,或他自己,或他那引起亂七八糟的感情,或女人,或宇宙,他只知道,他剛才一直很憤怒,而現在卻充滿深情、体貼。溫柔。一點也講不通。
  “請……只是抱著我。”她輕聲地說。她不想說話。她只想被緊緊抱住。
  他只是緊緊地抱住她。
  當太陽沖破恩多的地平線時,清晨的霧藹從帶露的植物上慢慢升起,在森林邊茂密的樹葉上形成一片綠色的朦朧;在這個黎明時刻,世界寂然無聲,就象屏住了它自己的呼吸一樣。
  与此形成強烈對比的,是蹲伏在地面上的帝國著陸平台。八邊形的粗糙金屬物,象一种侮辱,切進這片青翠的美麗之中。周圍的灌木叢已被不斷的穿梭机著陸燒焦,成了一片黑色;在此之外的植物也在枯萎——死于扔掉的廢料、踐踏的腳步、排放的化學气体。這個基地就象一個蝗虫災害。
  穿著制服的士兵們不斷地在平台上和周圍走動——裝貨、卸貨、監控、守衛。一些帝國步行者停在一邊——兩條腿的正方形裝甲戰斗机器,大得足以容納一隊士兵站在里面,向各個方向發射激光炮火。一艘帝國穿梭机正向死亡之星起飛,轟鳴聲使樹木畏縮地倒伏下去。這時,在平台遠端的一道木柵欄處,另一個步行者從它的巡邏任務中回來了,正以笨重的步伐,向裝卸船塢走來。
  達斯·維達正站在下層甲板的欄杆邊,默不作聲地凝視著這片美麗的森林的深處。很快。很快就要來了;他能感覺得到。他的命運,象一面越來越大聲的鼓,正在向他走來。周圍全是恐懼,但這樣的一种恐懼也使他激動。因此他就讓它在內心靜靜地沸騰著。恐懼是一利補藥,使他的感覺敏銳,給他的激情磨出一道粗糙的邊口。它越來越近了。
  胜利,他也感覺到了胜利。戰胜。但用帶子捆著一种別的東西……是什么?他不能完全看清;未來總是在運動中;很難看到。它的幻象逗弄著他,游動的幽靈,總是在改變。他的未來煙霧彌漫,充滿了征服和摧毀的隆隆聲。
  現在,非常近了。几乎就在這儿了。
  他滿意地從喉管中發出一陣嗚嗚聲,就象一點嗅到了獵物的野貓。
  几乎就在這儿了。
  帝國步行者在甲板對面停下來。門打開了,走出一隊暴風戰士。他們以一個緊密的圓形編隊,步伐一致地向維達走來。
  維達轉過身,面對著這群正在接近的暴風戰士。他的呼吸非常平靜,黑色長袍在這個無風的早晨中也靜靜地垂著。士兵們在他面前停下來。隨著隊長的一聲口令,他們向兩邊分開,現出了中間一個被捆著的囚犯——盧克天行者。
  年青絕地异常平靜地凝視著維達。
  暴風戰士的隊長向維達君主報告道:“這是一個向我們投降的反軍。盡管他否認,我還是相信他們可能還有更多。請准許我指揮對這片區域進行一次更廣泛的搜索。”他向黑暗君上伸出手;在它里面,握著盧克的光劍。“他只帶著這把武器。”
  維達看了一會光劍,然后慢慢把它從隊長手中拿起來。“离開我們。指揮你的搜索,并把他的同伙給我帶來。”
  軍官和士兵們撤回到步行者中。
  剩下盧克和維達面對面地站著,在這片永恒森林的綠色宁靜之中。霧靄正在蒸發。前面將是長長的白天。
第七節

“那么,”黑暗君主低沉地說,“你到我這儿來了。”
  “你也到我這儿來了。”
  “皇帝正盼著你來。他相信你將轉到黑暗之面。”
  “我知道……父親。”對盧克而言,這并不容易——把他的父親稱作,他的父親,但他已經這么做了,現在。這一刻已經過去了,這一聲已經叫出來了。他感到自己因此更強大了。他感到自己堅強有力。
  “那么,你終于接受了事實。”維達心滿意足地注視著他。
  “我接受的只是,你曾經是阿拉肯天行者——我的父親這個事實。”
  “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已沒什么意義了。”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名字一种不同的生活,一种不同的宇宙。他可能真的曾經是那個人嗎?
  “這是你真實自我的名字。”盧克堅定地凝視著這個穿長袍的人。“你只不過已經忘了。我知道在你內心還有善良。皇帝還沒有把它完全奪走。”他努力用他的聲音,用他的信仰的力量,形成一种強有力的現實,“這就是你為什么不能毀滅我的原因。這就是你為什么現在不會把我帶給皇帝的原因。”
  維達看上去几乎透過他的面具笑了起來,笑他儿子對絕地聲音控制術的運用。他低頭看了看隊長給他的光劍——盧克的光劍。那么,這孩子現在已确實是一個絕地了,是一個成熟的男子漢了。“你另外造了一把。”
  “這一把是我自己的。”盧克平靜地回答,“我不再用你的光劍了。”
  維達打開劍身,仔細檢查它明亮的、嗡嗡響著的刀刃,象一個欽佩的工匠。“你的技能已很完善了。确實,你就象皇帝預見到的那么強大。”
  他們在那儿站了一會。光劍就在他們中間,刀刃上不時閃著火花;兩個武士之間跳動著的那种能量把光子擠壓到了刀刃上。
  “跟我走,父親。”
  維達搖搖著。“本也曾經這樣想過——”
  “別為你的墮落責備本——”盧克向前走了一步。
  維達沒有動。“你不了解黑暗之面的力量。我必須服從我的主人。”
  “我不會轉變的——你將被迫來毀滅我。”
  “如果這就是你的命運。”這不是他的愿望,但這個孩子很強大——如果最終,不得不互相戰斗的話,是的,他會毀滅盧克的。他再也承擔不起犯躊躇這种錯誤了,就象他以前曾犯過的那樣。
  “捫心自問,父親。你做不到。我已經感覺到了你內心的沖突。釋放你的憎恨吧。”
  但維達誰也不恨;他只是太貪得無厭。“有個人已經使你的腦子里裝滿了愚蠢的想法,年青人。皇帝將讓你看看‘力量’的真實性質。他現在是你的主人了。”
  維達一邊關掉盧克的光劍,一邊向遠處的一隊暴風戰士示意了一下。土兵們向他們走來。盧克和黑暗君主面對面站著,維達就在士兵們到達前又說道:
  “對我來說已太遲了,儿子。”
  “那么我的父親已真正死了。”盧克回答。那么現在還有什么能阻止地殺掉站在他面前的這個邪惡之人呢?
  什么也不能了,也許。
  龐大的反軍艦隊平靜地懸浮在太空中,准備發起進攻。它离死亡之星有几百光年的距离——但在极度空間中,所有的時間都只是一會,且一次進攻的截止期限不是以距离,而是以精确來測量的。
  飛船在隊形中從角到邊地轉換,讓艦隊產生了一种多面体的鑽石形狀——象一條眼睛蛇,艦隊正在展開它的頭蓋。
  要以光速發起一次如此精密協調的進攻,分析表明必須要固定在一個留點上——也即是說,相對于极度空間重返大气層的那一點是靜止的。反軍指揮選擇的留點就是蘇魯斯待星系叫一顆小小的蘭色行星。此時,反軍艦隊就停在它的周圍。這個平靜的天蘭色世界,看上去就象眼鏡蛇的眼睛一樣。
  “千年豬鷹”完成了對艦隊環形防線的巡邏,正檢查著最后的定位。然后,它飛到旗艦的下面。時間已經到了。
  蘭度坐在“獵鷹”的控制台前。旁邊是他的副駕駛——來恩·朝勃,一個來自蘇魯斯特的、長著魚頭鼠眼的生物——正在按動開關,監控讀數,為飛入极度空間作最后的准備。
  蘭度把他的互通訊器撥到戰斗頻道。夜里的最后一局牌了,該地發牌,桌上滿是堆得高高的籌碼——他最喜歡的一种游戲。他用粗啞的聲音向指揮艦里的阿可巴報告道:“將軍,我們全部就位。所有的戰斗机都已到齊。”
  阿可巴的聲音在耳机中僻叭而出。“開始倒計時。所有分隊采用進攻坐標。”
  蘭度轉身對他的副駕駛快速一笑。“別擔心,我的朋友們在那,他們將及時消除護罩……”然后又轉過身,對著控制台低聲咕噥,“否則,這將成為這些日子中最短暫的一次進攻。”
  副駕駛用他自己的語言叫了兩聲。
  “好了,”蘭度說,“那么,作好准備。”他拍了拍控制台,為祝好運,盡管他最相信一個好賭徒自己創造自己的運气。而且,這一次,關閉護罩正是漢的任務,而漢几乎從來沒讓蘭度失望過。只有一次——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星系上。
  這一次不同了。這一次他們要重要新定義幸運這個概念,把它叫作蘭度。他笑了笑,又拍了拍控制台……很好。
  在上面那艘星球指揮巡洋艦上,阿可巴正坐在駕駛台中。他看了看周圍的將軍們:全都准備好了。
  “所有分隊都處在進攻坐標中了嗎?”他問。他知道他們是。
  “肯定,司令。”
  阿可巴沉思地看著舷窗,看著外面那片星星,這也許將成為他擁有過的最后一個思考時刻了。然后,他對著互通訊器的戰斗頃道說:“所有航空器,看到我的命令,就立刻進入极度空間。愿‘力量’与我們同在。”
  他向前伸出手,准備按動信號鈕。
  在“獵鷹”中,蘭度也凝視著同樣的那片浩瀚海洋,帶著同樣重大的感覺;但也帶著預感。他們正在做一支游擊軍永遠不該做的事:与一支正規軍敵人正面交戰。帝國軍隊,在進行反軍的游擊戰時,總是在失敗——除非他們胜利。反軍,相反,總是在胜利——除非他們失敗、而現在,卻正是最危險的情形——聯盟被推到暴露地帶,去按照帝國的條件戰斗:如果反軍在這場戰斗中失利,他們也就在這場戰爭中失敗。
  突然,信號燈在控制台上閃爍起來;阿可巴的信號。進攻開始了。
  蘭度向后拉動轉換器并打開節流閥。座艙外,星星開始呈條紋狀飛馳而過。條紋越來越長,越來越亮。反軍艦隊以一個大的扇形体,以光速速度,首先与附近放射的星星光子并駕齊驅,然后咆哮著穿過偏差,進入到极度空間——并消失在一個μ介子的閃爍中。
  晶瑩剔透的蘭色行星再一次孤獨地飄浮在太空中;凝視著深深的真空,視而不見。
  突擊隊蹲伏在一個林木茂密、俯瞰著帝國基地的山岭后面。萊亞正用一架小電子掃描器觀察著那片區域。
  兩艘穿梭机停在著陸平台上卸貨。几個帝國步行者停在附近。士兵們在周圍忙碌著,建造、監視、搬運補給品。龐大的護罩發生器就在不遠的旁邊發出嗡嗡聲。
  和突擊隊一起伏在山岭灌木叢中的,是几個埃瓦克人,包括威克特、帕普洛、提勃以及握維克。其余的在更低處,在小山屋面,看不到。
  萊亞放下掃描器,跑回到其他人那儿。“入口在著陸平台的遠端。不太容易。”
  喬巴喀同意地叫了一聲。
  “哦,算了吧,喬。”漢給了類人猿一個痛苦的表情,“我們還到過比那更戒備森嚴的地方——”
  喬繼續吼叫,并作了一個不予考慮的手勢。
  漢想了一會。“好吧,嘎貢的香料地下室,舉個例子說。”
  喬巴喀還是在叫,并搖搖頭。
  “當然我是對的——現在只要我能想起我們是怎樣成功的……”他撓了撓腦袋,撥弄著他的記憶。
  突然,帕普洛開始嘰嘰喳喳地叫起來,指著什么地方。
  “他在說什么,斯內皮爾?”萊亞問。
  金色机器人与帕普洛簡單交換了几句;然后威克特轉向萊亞,充滿希望地咧嘴笑起來。
  斯內皮爾也看著公主。“很明顯,威克特知道進入這座軍事設施的一個后門。”
  一听到這句話,漢立刻振奮起來。一個后門?就是它!這就是那時我們怎樣成功的!”
  地堡在地面上露出一半,遠遠地通向這座護罩發生器复合物的主体部份。在入口處,四個帝國偵察兵正在警戒。他們的火箭加速車就停在附近。
  在遠處的叢林中,反軍突擊隊正埋伏著,等待著。
  喬巴喀慢慢地叫了几聲。
  “沒錯,喬。”索洛表示同意,“只有這几個衛兵,應該比制服一個班沙人容易多了。”
  “只要還剩一個衛兵就可以發出警報。”萊亞提醒他。
  漢有些過于自信地咧嘴笑了。“那么我只有真正偷偷摸摸地干掉他們了。盧克只要能拖住維達,不讓他使我們腹背受敵,這次任務就將不費吹灰之力。只需要迅速地、悄悄地干掉那些衛兵……”
  斯內皮爾向提勃和帕普洛低聲解釋目前的問題和攻擊目標。埃瓦克人令人眩暈地嘰嘰喳喳議論了一會,然后帕普洛跳起來,沖進下面的樹叢中。
  萊亞看了看手腕上的儀器。“我們的時間快完了。到現在這個時候,艦隊已經在极度空間中了。”
  斯內皮爾咕咬著向提勃提出了一個問題并收到了一個簡短的回答。“哦,老天!”斯內皮爾叫道,并開始站起來,去看地堡前面的那片空地。
  “伏下來!”漢租聲粗气地說。
  “怎么回事,斯內皮爾?”萊亞問。
  “恐怕我們毛茸茸的朋友已經去干一件魯莽的事情了。”机器人希望他不會為此受到責備。
  “你在說什么?”萊亞的聲音中有了一些恐懼。
  “哦,不。快看。”
  帕普洛已蹦蹦跳跳地穿過了下面那片灌木叢,到了偵察兵的加速車旁。現在,帶著對那种必然發生之事的恐懼,反軍首領們看著小毛球矮胖的身体坐上一艘加速車,并開始胡亂地、急促地打開各种開關。還沒等任何人做出任何事,加速車的引擎就啟動了,發出隆隆的轟鳴聲。四個偵察兵惊异地扭過頭。帕普洛瘋狂地咧嘴笑了,并繼續按動各种開關。
  萊亞用手撐著前額。“哦,不,不,不。”
  喬叫了一聲。漢點點頭。“我們的突然襲擊開始了。”
  帝國偵察兵向帕普洛沖去。就在這時,前進的傳動裝置嚙合了,小玩具熊射向森林。他拚盡全身力气,用他又短又粗的爪子緊緊抓住加速車把手。三個偵察兵跳進他們自己的加速車,開始追擊那個好象在駕駛一輛用舊汽車拆卸減重而成的高速車的埃瓦克。第四個偵察兵留在他的崗位上,就在地堡的門邊。
  萊亞很高興,盡管還有些不相信。
  “對一個小毛球而言,還不錯。”漢欽佩地說,并向喬點點頭。然后他倆開始向下悄悄地靠近地堡。
  与此同時,帕普洛正在穿過樹林,与其說他是控制住了加速車,還不如說他是幸運。他正在以這艘加速車能夠達到的相當低的速度前進——但以埃瓦克的時間來看,毫無疑問帕普洛正被速度和激動弄得頭暈目眩。這种飛奔令人恐懼;但他喜歡它。他將談論這次飛行,一直到他生命的終結,然后他的孩子又將告訴他們自己的孩子。而在每一代人的談論中速度又將變得越來越快。
  然而,對現在而言,帝國偵察兵在他后面已追進了視線中。一會以后,他們開始發射激光炮火,這時他終于認為他已玩夠了。于是,當他轉過一棵樹,正好出了偵察兵的視線時,他猛地抓住一根藤蔓,向上蕩進了樹枝中。几秒鐘后,三個偵察兵從下面疾馳而過,把他們的追擊推到了頂點。帕普洛興高采烈地咯咯笑起來。
  回到地堡處。最后那個偵察兵也被喬巴喀制服了。他的軍裝已被脫了下來,現在正被兩個突擊隊員捆著帶進樹叢中。其他突擊隊員悄悄蹲伏著,在入口周圍形成一道環形防線。
  漢站在門邊,用偷來的密碼在地堡的控制板上檢測著。他以正常速度按動了板上的一系列按鈕,然后,門靜靜地打開了。
  萊亞偷偷看了看里面,沒有生命的跡象。她向其他人作了個手勢,并走進地堡。漢和喬緊緊跟在她后面。不久,整支突擊隊就在一條空空的鋼鐵走廊里擠成了一團,只留下一個人在外面警戒,穿著那個失去知覺的偵察兵的制服。漢在里面的控制板上又按動了一系列按鈕,在他們身后關上了門。
  有一刻,萊亞想到了盧克——她希望盧克能擋住維達,至少長得足以讓她摧毀這個護罩發生器。她甚至更強烈地希望他能完全避免這樣一种對抗,因為她害怕維達是這兩個人中更強大的那一個。
  悄悄地,她帶著隊伍沿著黑暗的、低矮的坑道慢慢前進。翅膀的、吃動物尸体腐肉的巨鳥;象一只惡夢般的昆虫。盧克和黑暗君主從這頭野獸豬一樣的嘴中走了出來,后面跟著一小隊暴風戰士,并快速穿過洞一樣的主灣,來到皇帝的塔樓電梯前。
  皇家衛兵正在那儿等著他們,站在電梯門兩惻,籠罩在一片紅邑的光輝中。他們打開電梯門。盧克向前走去。
  他的腦子嗡嗡響著,叫著他應該做什么。現在,他正被帶到皇帝那儿。皇帝!只要他能完全集中,使他的頭腦集中在他必須做什么上——并做它。
  然而,一陣強烈的噪音充滿了他的腦袋,象一股地下風。
  他希望萊亞能迅速摧毀偏導護罩,并摧毀死亡之星——就在現在,當他們三個全在這儿時,在其它事情發生之前。因為盧克向皇帝走得越近,他就害怕將有越多的“其它事情”發生。在他內心,正下著一場黑色的暴風雨。他想殺死皇帝,坦然后又做什么呢?對抗維達?他的父親又會怎么做?如果盧克首先對抗他的父親,對抗他并——毀滅他又怎么樣呢?這個想法既令人反感同時又激起興趣。毀滅維達——而然后又是什么?第一次,盧克有了一幅地自己的簡要而朦朧的幻象:站在他父親的尸体上,擁有他父親的閃耀力量,而且坐在了皇帝的右手邊。
  他緊緊地閉上眼睛,抗拒這個想法。但它在他的前額上留下了一陣冷汗,好象死神之手已拂過了那儿,并留下了它淺淺的日記。
  電梯門打開了。盧克和維達走出來,進入覲見室,穿過昏暗的前室,走上有格柵的樓梯,站在了御座前:父親和儿子,肩并著肩,都穿著黑色衣服,一個戴著面具而一個沒有,都站在皇帝的邪惡注視中。
  維達向他的主人鞠躬。然而皇帝示意他抬起頭來;黑暗君主听從了他主人的吩咐。
  “歡迎,年青的天行者。”邪惡之人寬厚地笑了,“我一直在盼著你。”
  盧克勇敢地回敬那個彎曲的、戴著頭巾的人的注視。挑戰地。然而皇帝的微笑變得更加輕柔;甚至更加慈愛。他看了看盧克的手銬。
  “你不再需要這些東西了。”他說——并對著盧克腕部的方向,用手指作了一個最輕微的動作,而立刻,盧克的手銬就松開了,掉到地板上,發出很大一聲鏗鏘聲。
  盧克看了看自己的手——自由了,現在,自由得可以伸出去抓住皇帝的喉嚨,并迅速捏碎他的气管……
  但皇帝看上去仍然很從容。他非常狡猾,盧克知道。別被表象愚弄,本也告訴過他。但皇帝毫無裝備,因此他仍然可以進攻。然而侵略不正是黑暗之面的一部价嗎?他必須不惜一切代价來避免這樣嗎?或者他可以審慎地利用黑暗,然后再把它丟開?他盯著自己那雙自由的手……他可能把事情全部了結,就在這里——或者他可能嗎?他現在有充分的自由去選擇做什么;然而他還是不能選擇。選擇,雙刃之劍。他可能殺死皇帝,他也可能屈從于皇帝的誘惑。他可能殺死維達……然后他甚至又可能變或維達——而再一次,這個想法又嘲笑著他,象個蹩腳的小丑,直到他再一次把它推開,推回到他腦子中一個黑暗角落里。
  皇帝坐在他面前,微笑著。這一刻是令人激動的,由于各种可能性……
  而這一刻過去了。他什么也沒干。
  “告訴我,年青的天行者。”皇帝看到盧克最初的斗爭已在自然而然地發展,“到現在為止,誰一直在進行你的訓練?”笑容是稀薄的,虛假的。
  盧克一聲不吭。他不會顯露任何事情。
  “哦,我知道,剛開始時是本·柯羅比。”邪惡的統治者繼續說,手指交叉在一起摩擦著,好象在努力回憶一樣。然后停了一會,嘴唇皺起來,擠出一個譏笑。“當然,我們非常熟悉本·柯羅比的本領,在它逐漸開始訓練絕地時。”他對著維達的方向輕輕地點點頭,指明這個柯羅比以前出眾的學生。維達站著,沒有反應,沒有動作。
  盧克的身体繃緊了,由于皇帝對本的這种誹謗所激起的憤怒——盡管,當然,對皇帝而言它是贊揚。而當他意識到皇帝又几乎如此正确時,他的憤怒甚至更加強烈。但他拚命控制住自己,因為這好象正使那個惡毒的獨裁者感到了极大的滿足。
  帕爾帕丁注意到了盧克瞼上的表情并暗自笑了一下。“那么,在早期的的訓練中你已跟隨了你父親的道路,這會在外表上顯現出來的。但哎呀,本·柯羅比已經死了,我相信;他從前的學生,這儿,可證明這一點——”他再次向維達作了一個手勢,“因此告訴我,年青的天行者——誰繼續你的訓練?”
  那种微笑又來了,象一把刀子。盧克保持沉默,擠命想恢复他的鎮靜。
  皇帝在御座的扶手上輕輕敲著他的手指,回憶著。“曾經有一個人,叫作……猶達。一個陳舊的絕地師父……哈,在你的面部表情上,我看到我已擊中了一根心弦,一根發出共鳴的心弦猶達,然后。”
  現在,盧克又爆發出一陣對自己的憤怒——不情愿地,無意識地,顯露了這么多事。憤怒和自我怀疑。他拚命使自己保持平靜——所有的事都看到,而一點事也別顯露;就這樣就行。
  “這個猶達,”皇帝沉思著,“他還活著嗎?”
  盧克的目光集中在皇帝身后那道舷窗外的空曠太空上。深深的太空,在那,什么也沒有。什么也沒有。他用這种黑色空間填滿地的頭腦。不發亮的黑暗,除了偶爾滲過太空的几絲閃爍星光外。
  “哈,”帕爾帕丁皇帝叫了起來,“他死了。很好,年青的天行者,你差點向我隱藏住了這一點。但你剛才不能,現在也不能。你最深處的閃現對我也是明顯的。你最無掩飾的靈魂。這是我給你的第一課。”他笑了。
  盧克搖晃了一下——但只有一會。就在這种搖晃中,他找到了力量。本和猶達都這么告訴過他:當你被進攻時,倒下。讓你又寸手的力量連續猛擊你,象一股狂風吹倒草木。總有一個時候,他將耗盡自己,而你將依然挺立。
  皇帝狡猾地觀察著盧克的臉。“我确信猶達已教過你用极大的熟練去使用‘力量’。”
  嘲笑有了它期望的作用——盧克的臉漲紅了,肌肉繃緊了。
  他看到皇帝實際上,一看到他的反應,就開始舔他的嘴唇。舔他的嘴唇并從他喉嚨的底部發出一陣笑聲,他靈魂的底部。
  盧克停了一會,因為他也看到了一种別的東西;一种他從沒在皇帝內心中看到過的東西。恐懼。
  盧克在皇帝內心中看到了恐懼——對盧克的恐懼,對盧克所擁有的那种力量的恐懼。恐懼這种力量可能會對准他——對准皇帝——正如維達把它對准本·柯羅比一樣。盧克在皇帝內心中看到了這种恐懼——他知道,現在,力量對比已稍微的轉變了。他已看到了一眼皇帝最無掩飾的自我。
  以突然的、完全的平靜,盧克挺直了身体站著,直接看進那個邪惡統治者的頭巾中。
  有一會,帕爾帕丁什么也沒說,只是回敬著年青絕地的注視,估摸著他的力量和弱點。然后,他向后靠了靠,對這場最初的對抗感到了滿意。“我希望能完成你的訓練,年青的天行者。總有一天,你會把我叫作師父的。”
  盧克第一次感到自己堅強得可以說話了。“你完全錯了。你不能象你對我父親那樣轉變我。”
  “不,我的年青絕地。”皇帝向前靠了靠,心滿意足地注視著,“你將發現正是你自己才錯了……關干許多許多的事。”
  帕爾帕了突然站起來,走出他的御座,走到离盧克很近的地方,惡毒地盯著這個孩子的眼睛。盧克終于看清了頭巾下的那整張瞼:眼睛深陷,象兩座墓穴;一些邪惡的風暴使皮膚已經腐爛,大屠殺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皺紋;笑容是死神的獰笑;呼吸污濁不清。
  維達向皇帝伸出一只戴著手套的手,遞給他盧克的光劍。皇帝冷漠地接過它,然后走過房間,走到巨大的環形視窗前。死亡之星正在緩慢地旋轉,因此現在,在視窗的曲線形邊上,可以看到恩多衛星了。
  帕爾帕丁看看恩多,然后又看看手中的光劍。“哦,是的,經地的武器。很象你父親的那把。”他轉向盧克,“到這個時候,你一定已明白你父親不可能离開黑暗之面了。你也會如此。”
  “永遠不會。很快我就會死去,跟你一起。”現在,盧克對此充滿了信心。他讓自己很奢侈地夸耀了一下。
  皇帝笑起來,一种邪惡的笑。“也許你指的是反軍艦隊馬上要發起的那場進攻吧。”有一刻,盧克感到迷惑、暈眩,然后再次鎮定下來,皇帝接著又說,“我向你保證,在這,我們不會受到你那些朋友們的任何攻擊。這里非常安全。”
  維達向皇帝走過去,站在他旁邊,看著盧克。
  盧克感覺到越來越強烈的刺痛。“你的過于自信就是你的弱點。”他向他們挑戰。
  “而你的弱點是,你對你朋友們的信任。”皇帝笑了笑;但接著臉一沉,語气變得非常凶狠。“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安排進行。你在恩多衛星上的朋友們——正在走向一個陷階。而整個反軍艦隊也會有同樣的下場!”
  盧克的臉明顯地抽動了一下。皇帝也看到了。“正是我讓反軍聯盟知道了護罩發生器的位置。它非常安全,你那支可怜的突擊隊——我有一大批軍隊正在那等著他們呢。”
  盧克的目光從皇帝急沖到維達,然后落到了皇帝手中的光劍上。他的腦子由于抉擇而顫動著;突然一切又失去了控制。除了他自己,他不能依靠任何東西。而靠他自己,他的控制又是脆弱的。
  皇帝繼續傲慢地說著。“恐怕在你的艦隊到達時,偏導護罩仍毫毛未傷。而這還僅僅只是我那些令人惊奇東西的開始——但當然,我并不希望讓你過早知道謎底。”
  從盧克的觀點看,形勢正在快速地惡化。一個接一個的挫折堆積在他的頭上。他能承受多少?而現在,另一個令人惊奇的東西又來了?似乎帕爾帕丁能夠對這個星系做出的惡毒行為沒有一個盡頭。慢慢地、最不令人覺察地,盧克把他的手伸向光劍的方向。
  皇帝繼續著他的炫耀。“從這儿,年青的天行者,你將見證聯盟的最終毀滅——以及你們整個毫無意義的反抗的終結。”
  盧克的痛苦加劇了。他的手抬得更高了些,但意識到帕爾帕丁和維達都在觀察他。于是他放下手,壓制他的憤怒,努力恢复他以前的平靜,努力恢复他清醒的頭腦,以确定他到底應該做什么。
  皇帝笑了,一個空洞的,干巴巴的微笑。他把光劍遞給盧克。“你想要這個,不是嗎?現在,憎恨正在你的內心膨脹。很好,拿走你的絕地武器。使用它。我毫無裝備。用它把我擊倒。向你的憤怒屈服。每過一分鐘,你都使自己更多地成為了我的仆人。”
  他粗啞的笑聲在屋子里四處回蕩,象沙漠的狂風。維達繼續盯著盧克。
  盧克拚命藏起他的憤怒。“不,決不!”他絕望地想到了本和猶達。他們是“力量”的一部份,是形成它的那种能量的一部份。他們可能嗎,到這儿來,以他們的到來混淆皇帝的眼光?沒有人是永不犯錯的,本已告訴過他——皇帝肯定也不能看到每件事,不能知道每個未來,不能扭曲每個現實去迎合他的貪得無厭。本,盧克想道,如果我還需要你的指引的話,那就是現在。我還能承受到什么程度,而不會被它引向毀滅?
  好象是回答他一樣,皇帝斜眼看了他一下,并把光劍放到盧克旁邊的控制椅上。“這是不可避免的,”皇帝平靜地說,“這是你的命運。你,象你的父親一樣,現在是……我的。”
  盧克從來沒感到如此絕望過。
  漢、喬、萊亞以及十一名突擊隊員正沿著迷宮似的走廊前進著,走向在那張偷來的地圖上標明的護罩發生器位置,黃色的燈光在走廊的每個交叉口投下了長長的陰影。在最初的三個轉彎處,一切都很平靜;他們沒看到一個衛兵或操作人員。
  在第四個交叉口,六個帝國暴風戰士正小心翼翼地警戒著。
  周圍沒有路;他們不得不穿過這道警戒線。漢和萊亞互相看了看并聳聳肩;除了交戰外,別無他法。
  他們拔出手槍,闖進走廊。几乎象一直在等著一場進攻一樣,帝國衛兵們立刻蹲下去,開始用他們自己的武器發射。緊接著便是一張激光火力网,在走廊頂上和地板上四處跳動。兩個帝國衛兵被擊中。另一個失去了他的武器,躲在一張制冷控制台后面,除了伏低身子外,不能做多少別的事。
  然而,另外兩個躲在一道火警門后,向每個試圖穿過去的突擊隊員開槍。四個突擊隊員倒下了。這些衛兵的那道硬化護罩門實際上堅不可摧——但顯然沒考慮到類人猿這個因素。
  喬巴喀猛地向門沖去,把它撞垮在帝國衛兵的身上,并把他們壓得粉身碎骨。
  第六個衛兵站起來,向喬巴喀瞄准,但萊亞的槍聲比他先響。一直躲在制冷控制台后面的那個衛兵突然沖出來,想叫援兵。但漢追在他后面只有几大步遠,井飛身把他抱住,摔倒在地。最后一個衛兵也失去了知覺。
  突擊隊員們檢查了一下傷亡情況。還不太坏——但已發出了許多聲音。現在他們不得不赶快了,赶在一陣全面警報聲響起之前。控制護罩發生器的能量中心已經近在咫尺。他們也不會再有一次机會了。
  反軍艦隊轟鳴著沖出极度空間。在閃耀的光冥中,一隊接一隊的反軍沖了出來,保持著緊密的隊形。不久,整個艦隊便開始向它的目標——死亡之星和它附近明亮的恩多衛星——沖去了,“千年獵鷹”在前面領航。
  從他們沖出极度空間的那一刻起,蘭度就有些憂心沖仲。他一會檢查屏幕,會使极性反轉,一會又對計算机表示怀疑。
  副駕駛也困惑地叫了一聲。
  “但這怎么可能呢?”蘭度問道,“我們應該能探測到護罩,不管它在哪。”它這場突然襲擊中是誰在哄騙誰?
  副駕駛指著控制台,搖著頭又叫了一聲。
  “被干扰?他們怎么可能干扰我們,如果他們并不知道我們正……到來?”
  這些話的含義在他心中猛地一沉。蘭度的臉對著正猛沖而來的死亡之星扭曲了。這不是一場突然襲擊。這是一張蜘蛛网。
  他打開互通訊器的開關。“解除進攻!護罩還在那。”
  紅色領机的聲音從耳机中傳來。“我沒有得到一點讀數,你肯定嗎?”
  “停下!”蘭度命令道,“所有的航空器全部停下!”
  他把“獵鷹”猛地傾向左邊,紅色分隊戰斗机緊跟在后面轉向。
  但有一些卻沒能成功。三艘位于側翼的X冀正好碰上了看不見的偏導護罩,旋轉著失去了控制,沿著護署的表面炸成火團。其它戰斗机誰也沒停下來向后看看。
  反軍星球巡洋般的駕駛台中,警報聲尖叫而出,燈光閃成一片,電喇叭也在嘟嘟叫著,就在這艘巨大的太空巡洋艦猛地改變它的航線,正好避免了与護罩相撞時。從視屏中可以看到艦隊的其它飛船,正急劇地向一百個方向傾斜,有些在減速,有些在加速。
  阿可巴司令緊急地但平靜地對著互通訊器說道:“采取規避行動。綠色分隊駛向支持防區。MG-7蘭色分隊——”
  一個控制員沖過駕駛台,狂亂地向阿可巴叫道:“司令,我們在RT—23和PB—4防區發現了敵軍飛船。”
  巨大的中心視屏打開了。在它上面不再只是死亡之星和它后面的恩多衛星,這時還能看到龐大的帝國艦隊,正以极好的隊形,從恩多后面的兩側沖出來——沖出來從兩側包圍反軍艦隊象一只毒蝎的雙鉗。
  而聯盟前面又是護罩。他們已無路可走了。阿可巴拚命地對著互通訊器叫道:“這是個陷阱。准備進攻。”
  一個戰斗机飛行員的聲音從電台中傳回來。“戰斗机回話我們去了!”
  進攻開始了。加入戰斗了。
  首先是帶式戰斗机——它們比龐大的帝國巡洋艦要快得多,因此它們最先与反軍交上火。接下去便是猛烈的机群混戰,而不久,整片黑暗的天空便被紅寶石般的爆炸照亮了。
  一個參謀走近阿可巴。“我們已在艦首護罩上增加了能量,司令。”
  “好。在主電池上再把能量加倍,并——”突然,星球巡洋艦震動起來,舷窗外閃過一團火光。
  “金翼被擊中了!”另一個軍官叫道,搖搖晃晃地走過駕駛台。
  “掩護他們。”阿可巴命令道,“我們必須要有時間!”他抓起互通訊器,此時另一聲爆炸又使巡洋艦隆隆地響起來。“所有飛船,留在你們的位置上。等我的撤退命令!”
  然而,對蘭度和他的進攻突擊隊而言,听到這個命令時已太遲了。他們已飛到了一隊作戰飛船的前頭,直接沖向了正在接近的帝國艦隊。
  威迪吉,從戰爭的最開始就一直是盧克的老搭檔,現在正駕駛看陪伴“獵鷹”的那艘X翼。當池們飛進帝國防線時,他的聲音從互通訊器中傳來,平靜而老練。“把X翼鎖定在進攻位置。”
  机翼分開,象蜻蜓的薄紗,為保持平衡。
  “所有戰斗机報到。”蘭度命令。
  “紅色領机作好准備。”威迪吉回答。
  “綠色領机作好准備。”
  “蘭色領机作好准備。”
  “灰色領机——”
  最后一個傳送被一團煙火打斷了,這團煙火完全吞沒了灰色領机。
  “他們來了,”威迪吉說。
  “加速到攻擊速度,”蘭度命令道,“盡可能久地把炮火引离我們的巡洋艦。”
  “收到,金色領机。”威迪吉回答,“我們正在前進——”
  “有兩艘正沖過來,二十度——”有人叫道。
  “我看到了,”威迪吉回答,“向左急轉,我來領航。”
  “小心,威迪吉,上面有三艘。”
  “是的,我——”
  “我已准備就緒,紅色領机。”
  “他們太多了——”
  “你吸引了許多炮火,退開——”“紅色四號,小心!”
  “我被擊中了!”
  X翼冒著火花,失去控制,旋轉著沖進了太空中。
  “你又有了一艘,看!”紅色六號向威迪吉叫道。
  “我的觀測儀看不到。它在哪?”
  “紅色六號,一隊戰斗机已穿了過去——”
  “他們正沖向救護艦!追!”
  “前進,”蘭度同意道,“我要沖進去了。在點三五有四個目標。掩護我!”
  “我們就在你后面,金色領机。紅色二號,紅色三號,進站!”
  “停下,回到那儿。”
  “靠近隊形,蘭色分隊。”
  “紅色二號,射得好。”
  “還不錯,”蘭度說,“我將除掉另外三艘……”
  卡內森讓“獵鷹”猛地翻了一個完整的筋斗,而与此同時,他的槍手們用腹炮向帝國戰斗机發射了一陣炮火。兩艘被直接命中,而第三艘,只用隨便的一擊,便使它翻滾著嵌進了它自己的一艘同伴中。空中密密麻麻全是這些帶式戰斗机,但“獵鷹”比其它任何能飛的東西都要快上一半。
  几分鐘之內,整片戰場就成了一團向各個方向散開的紅色光輝,點綴著陣陣的煙霧,燃燒的炮火,飛舞的火花暴雨,旋轉的碎片,光的飛箭,搖晃的机器,使太空凝塞的廢物,電子風暴。
  這是一個冷酷無情、令人眼花繚亂的場面,而這還僅僅只是開始。
  來恩·朗勃用喉音向蘭度作了一個旁白。
  “沒錯,”飛行員皺著眉頭說,“他們只有戰斗机在進攻。那些星球毀火者還在等什么?”看起來皇帝正試圖讓反軍去買一种他并不打算賣的不動產。
  副駕駛在另一隊帶式戰斗机從上面猛扑下來時發出一聲警告。
  “我看到了。現在我們肯定就處在它們中間了。”他用一秒鐘掃了一眼恩多,——它正平靜地飄向他的右邊。“去吧,漢,老伙計,別讓我失望。”
  漢按動手腕上的一付裝置并抱住腦袋:通向主控制室的那道加固門被炸成了金屬碎片。反軍突擊隊迅速沖進門內。
  里面的暴風戰士看上去完全惊呆了。有几個被爆炸的門炸傷;其余的只是呆呆地看著突擊隊員端著槍向他們沖來。漢在最前面,萊亞緊跟著,喬巴喀殿后。
  他們把所有帝國人員全赶到地堡的一個角落里,留下三個突擊隊員看守,另外三個掩護出口。其余的則開始安放炸藥。
  萊亞仔細看了看控制板上的一塊屏幕。“快,漢,快看!艦隊正被進攻!”
  索洛扭頭看了看屏幕。“該死!由于護罩還在,他們現在已陷入了絕境。”
  “沒錯。”一個聲音從屋子后面傳來,“正如你們一樣。”
  漢和萊亞轉過身,看到几十支帝國武器已瞄准了他們;一整隊暴風戰士一直就藏在地堡的分隔間中。現在,只一會,反軍突擊隊便被包圍了——無處可逃,暴風戰士實在太多了,反軍不可能戰斗。完全地被包圍了。
  更多的帝國戰士從門口沖進來,粗暴地解除了惊愕的反軍突擊隊員的武器。
  漢、喬、萊亞交換了一個無助的、無望的表情。他們一直是反軍最后的机會。
  他們失敗了。
  在主戰場外的不遠處,在組成帝國艦隊的那片毯子似的飛船中間,帝國旗艦———超級星球毀滅者正安全地慣性滑行著。在駕駛台中,彼特司令正透過巨大的舷窗觀察著外面那場戰斗—一聚精會神地、象在觀看一場精。心設計的演習,或者一場娛樂。
  兩個艦隊船長站在他后面,恭敬地一聲不響;他們也在細細体會皇帝的這套精致設計。
  “把艦隊保持在這里。”彼特司令命令道。
  第一個船長急忙去執行命令。第二個走到舷窗邊,走到司令旁。“我們不進攻?”
  彼待笑了笑。“我是從皇帝那儿得到我的命令的。他已為這些反軍渣滓們安排了一件特殊的禮物。”他用一個長長的暫停強調了這种特殊性,以讓好奇的船長仔細品味。“我們只要不讓他們逃跑就行了。”
  在死亡之星安全的覲見室中,皇帝、維達、以及盧克也在觀察著空中那場激戰。
  這是一幅地獄股的場面。沉默的、水晶狀的爆炸被紅色、紫色以及綠色的光輝包圍著,融化的鋼鐵碎片在空中优雅地飄蕩,而冰柱般的飛沫可能就是鮮血。
  當另一艘反軍飛船又撞在看不見的偏導護罩上,炸成一團火球時,盧克恐懼地顫抖了一下。
  維達看著盧克。他的孩子是強大的,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他還沒有迷失——既沒迷失到“力量”令人討厭的、軟弱的一面,也沒迷失到那個合情合理的害怕盧克的皇帝那儿。
  仍然還有時間去帶走盧克,為他自己——去奪回他。去跟他一起加入黑暗的君權。去一起統治這個星系。只需要一點耐心和一點魔力,來讓盧克看看黑暗之路提供的強烈滿足,并用所有辦法使他脫离皇帝的魔爪。
  維達知道盧克已看到了它——皇帝的恐懼。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年青的盧克,維達對自己笑了笑。他是他父親的儿子。
  皇帝對著盧克發出的嘰嘰咕咕聲打斷了維達的沉思。“正如你看到的那樣,我年青的徒弟,護罩還在那。你的朋友們失敗了!現在……”他把細長的手臂舉過頭頂,以強調這個時刻的重要,“親眼看看這個可運轉的、全副武裝的戰斗基地,親眼看看它的威力吧。”他走到互通訊器那儿,用沙啞而低沉的聲音,象對著一個情人似的,發出了他的命令:“指揮官,自由射擊。”
  盧克震惊地看著窗外,從死亡之星的表面,看到不遠處的太空戰斗,以及在那儿的反軍艦隊。
  在死亡之星厂層半圓体中,杰拉德指揮官也出了他的命令。他發出命令時帶著极為复雜的感情,因為這個命令意味著最終消滅反軍——也就意味著戰爭的結束,而杰拉德又十分珍愛這場戰爭。不過,在正在進行的戰爭本身之外,他最喜歡的也是徹底的殲滅;因此,盡管帶著些許遺憾,這道命令也并非完全不令人激動的。
  隨著杰拉德的一聲令下,一個控制員拉動一個開關,點亮了一塊閃亮的信號板。兩個戴著頭巾的帝國士兵又按動了一系列按鈕。這時,在一條長長的、密封的管道中,一道粗粗的光柱。開始跳動在死亡之星還沒完成的那一半表面,一塊巨大的激光盤開始閃爍。
  盧克恐懼地看著,感到自己是如此無能為力。突然,不可居議地,死亡之星的噴口時出了巨大的激光柱。眨眼間,光柱就碰到了一艘正在密集炮火中起伏的反軍星球巡洋艦。在下一個眨眼間,這艘巨大的巡洋艦便被汽化成了一堆粉末,在火光中還原成它最基本的微粒。
  在极度絕望中,盧克的心被沉重的空虛吞沒了,只有他的眼睛還在閃爍——因為他又看到他的光劍,毫不引人注意地躺在御座上。在這個凄涼、灰暗的一刻中,黑暗勢力几乎快要把他奪走了。
第八節

 阿可巴將軍站在駕駛台中,不敢相信地盯著舷窗外。那儿,就在那儿,一分鐘前,反軍的星球巡洋艦“自由號”剛剛參加了一次猛烈的、大范圍的戰斗。而現在,什么也沒有了。只有空曠的太空,以及被遠處的爆炸照亮了的、四處彌漫著的粉末。阿可巴靜靜地看著。
  他的周圍是一片混亂。惊慌失措的控制員們仍在努力和“自由號”取得聯系,而艦隊的船長們從視屏跑到舷窗,大叫著、指引著、誤引著。
  一個參謀把互通訊器遞給阿可巴,里面傳出卡內森將軍的聲音。
  “總部,我是金色領机。爆炸來自死亡之星!重复,死亡之星正在運轉!”
  “我們看到了,”阿可巴疲憊地回答,“所有飛船,准備撤退。”
  “我不會就這樣逃走!”蘭度大聲叫道。他在這場游戲中已經陷得太深了。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卡內森將軍。我們的巡洋艦擋不住如此強大的火力!”
  “將軍,我們不會再有一次机會的。漢能摧毀護罩——我們必須再給他一些時間。”
  阿可巴看看四周。一陣猛烈的炮火使飛船又猛地傾斜了一下,在舷窗上涂上一層短暫的,蜡燭似的光。卡內森是對的:再也沒有机會了。要么現在,要么結束。
  他轉向他的第一星球艦船長。“艦隊前進。”
  “是,長官。”船長又停了一下,“長官,我們沒多大希望抵抗那些星球毀滅者,他們在馬力上超過我們,而且裝備著更猛烈的重武器。”
  “我知道。”阿可巴輕輕地回答。
  船長离開了。一個參謀又走了過來。
  “前面的飛船已經和帝國艦隊交上火了,長官。”
  “把火力集中在他們的動力發動机上。如果能擊掉他們的飛船護罩,我們的戰斗机就有希望跟他們對抗。”
  飛船又被另一次爆炸震動了——一發激光炮擊中了一副船尾回轉穩定器。
  “強化輔助護罩!”有個人叫道。
  戰斗的激烈程度又上升了一級。
  覲見室舷窗外,太空中,反軍艦隊正被無聲地、大量地毀滅,而里面,唯一的聲音只是皇帝游絲般的說話聲。盧克看著一艘接一艘的反軍飛船被死亡之星的激光光束燒成灰燼,絕望不斷上升著。
  皇帝的嘶嘶聲又開始了。“你的艦隊失敗了——你在恩多的朋友們也活下了……”他打開御座扶手上的一副互通訊器,對著它有滋有味地說道:“杰拉德指揮官,把這個戰斗基地轉向恩多摧毀它。”
  “是,陛下。”聲音從接收器中傳來,“但我們有几支部隊駐扎在——”
  “毀滅它!”皇帝的低語比任何尖叫都更加不容爭辯。
  “是,陛下”
  帕爾帕丁轉向盧克——前者,由于高興而顫抖;后者,由于痛恨而顫抖。
  “逃不了,我的年青徒弟。聯盟將死去——你的朋友們也將如此。”
  盧克的臉,反映著他的精神,扭曲了。維達小心地觀察著他,正如皇帝一樣。光劍開始搖動。年青絕地的手也在顫抖,嘴唇緊咬,牙齒嘎嘎作響。
  皇帝笑了。“很好,我能感覺到你的憤怒。”
  我毫無裝備——拿走你的武器。用你所有的憤怒把我擊倒,然后你通向黑暗之面的道路就將完成。”他大笑起來,笑了又笑。
  盧克再也忍不住了。光劍在御座上猛烈地發出格格聲,然后,一下被“力量”推進盧克的手中。盧克迅速打開劍身,用盡全身力气狠狠向皇帝腦袋砍去。
  就在這一刻,維達的劍刃也閃進了視線中,并就在皇帝頭上一點的地方擋住了盧克的進攻。火花象鍛造的鋼鐵一樣飛濺,把帕爾帕丁咧嘴的笑容籠罩在一片地獄般眩目的光中。
  盧克向后跳開,轉過身,高舉光劍,面對著他的父親。維達把光劍平直地向前伸出,准備戰斗。
  皇帝滿意地舒了一口气,又坐回到御座中,面對著這兩個斗劍者——這場可怕格斗的唯一觀眾。
  漢、萊亞、喬巴喀以及其他的突擊隊員被帝國暴風戰士押出了地堡外。迎接他們的空地完全不同于這片青草地在他們剛進去時的那個樣子。現在,空地上到處都是帝國暴風戰士。
  他們有几百人,穿著白色或黑色鎧甲——有的稍息站著,有的從兩條腿的步行者頂上看著,有的在他們的加速車上靠著。如果說形勢在地堡里面已經是絕望了的話,現在看上去甚至更糟。
  漢和萊亞轉過身,互相充滿深情地望著。所有他們為之戰斗的,所有他們夢寐以求的——一現在,都失去了。但盡管如此,他們至少已互相擁有過一段短暫的時間。他們從一塊感情隔絕的荒地,從它對立的兩端,走到了一起:漢從沒了解過愛情,以前他如此傾心于他自己;萊亞也從沒了解過愛情,她如此傾注于社會的變革,如此專心于擁抱全人類。而在某個地方,在他對一個人的毫無神采的迷戀和她對全人類的充滿生机的熱情之間,他們已找到了一了遮陰的地方,在那,他們可互相依偎,一起成長、甚至互相滋養。
  但現在,這一點也被剝奪了。終點看上去。已經很近了。還有如此多的話要說,可他們卻找不到一個詞。他門只是握著手用他們的指尖在這最后几分鐘的相伴中感受著對方。
  就在這時,斯內皮爾和阿杜一邊互相激動地發出嘟嘟聲和嘰嘰喳喳聲,一邊逍遙自在地向空地走來。忽然,他們凝固在他們的路線中,因為他們終于發現空地現在已變成了什么樣子……并發現所有的目光一下全集中到了他們身上。
  “哦,老天。”斯內皮爾嗚咽起來。一秒鐘之后,他和阿社已轉過身并直接向他們剛從那儿出來的樹林沖去。六個帝國暴風戰士追在他們后面。
  在進入樹林前大約二十碼處,有一棵大樹,帝國士兵們正好看到兩個机器人閃到樹后。他們追過去,轉過大樹,看到阿杜和斯內皮爾正平靜地站在那,等著被抓走。于是他們沖過去抓走他們。可帝國士兵的速度太慢了。
  十五個埃瓦克人從伸出的樹枝上跳下來,迅速用石頭和木捧制服了帝國士兵。看到這,提勃——躲在另一棵樹上——拿起一只公羊角并吹了三聲長長的信號。這是埃瓦克人進攻的信號。
  立刻,几百個埃瓦克人從各個方向降落到空地上,以無限的激情把他們自己撞向帝國暴風戰土。很快,整個場面便成了一片完全的混亂。
  暴風戰士們急忙向這些毛茸茸的動物開槍,打死或打傷了許多——但另外几十個又前赴后續地沖了上來。加速車偵察兵把尖叫的埃瓦克人追進樹林——但很快就被樹上一陣暴雨似的石頭群射砸出了加速車。
  在開始時的迷惑之后,喬反應過來,一下潛進樹葉中,漢和萊亞則迅速閃進地堡大門兩側的拱門掩体。四周的爆炸把他們釘在那儿,一動也不能動;地堡大門又關上并鎖上了。
  漢又用偷來的密碼在控制板上按動按鈕——但這一次,門沒有打開。就在他們被抓住之后不久,大門程序就被迅速地重新設計了。“終端現在不起作用了。”他咕噥道。
  萊亞伸手去拿一支掉在地上的激光槍,就在一個倒下的暴風戰士旁邊,但正好夠不著。帝國炮火正從各個方向交叉射擊著。
  “我們需要阿杜。”她叫道。
  漢點點頭,取出他的互通訊器,向小机器人發出一套指令序列,然后冒著槍林彈雨,伸手去拿萊亞夠不著的那支武器。
  阿杜和斯內皮爾正在一棵大樹后面擠成一團。當小机器人收到信息時,他突然迸發出一聲嘯叫,然后迅速向戰場滾去。
  “阿杜!”斯內皮爾叫了起來,“你到哪儿去?等等我!”金色机器人也迅速追在他最好的朋友后面。
  在急速奔走的机器人上面和周圍,加速車偵察兵也在疾馳著向埃瓦克入開火。每一次這些小熊們的皮毛被划傷時,都激起他們更大的怒火。他們飛扑過去,抱在帝國步行者的腿上,用長長的藤蔓纏住那兩條金屬腿,或者把石頭和樹枝塞進高速轉動的齒輪中,使關節的机械裝置失靈;他們在兩棵樹間,在齊喉嚨處拉起藤蔓,把飛奔而來的偵察兵撞出他們的加速車;他們跳出樹枝,用矛刺著,用网套著。他們几乎無所不在。
  有許多埃瓦克人聚在了喬巴喀后面。在過去的那個晚上,他已成了他們迷信中的吉祥之人。而喬也變得非常喜愛他們了,把他們看作他在這個小村落中的遠親朋友。因此現在,他們以一种特殊的凶狠互相幫助。不論何時喬看到暴風戰士傷害了他的小朋友們,他都會以一种忘我的類人猿狂怒,把那些暴風戰士們四處亂摔。而埃瓦克人也怀著同樣的自我犧牲精神,緊緊跟著喬巴喀,并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向任何一個開始占他上風的暴風戰士。
  這是一場瘋狂的、奇怪的戰斗。
  阿杜和斯內皮爾終于成功地赶到了地堡大門。漢和萊亞用他們設法拿到的激光槍掩護著,阿杜則迅速沖到終端前,把計算机手臂插進去,開始掃描。然而,甚至還沒等他計算出天气密碼一道激光便擊中了他,把他的電纜手臂震開,并把他摔到了地上。
  他的腦袋開始悶燒,零件開始松落。然后,一下子,每個分隔間都彈開了,每個噴嘴都在冒煙,每個輪子都在旋轉——然后又全停了。斯內皮爾沖向他受傷的朋友,漢則開始檢查終端。
  “也許我能用熱電阻線打開這個東西。”漢咕噥道。
  与此同時,埃瓦克人在戰場的另一邊已搭起了一架原始的彈弓,并向其中一個步行者射出一塊巨大的石頭—一這台戰斗机器猛烈地搖晃了一下,但并沒有倒。它轉過身,一邊發射著激光,一邊向彈弓沖來。埃瓦克人四處散開。當步行者走到還差一點時,埃瓦克人砍斷了藤蔓,兩根平吊著的、捆在一起的樹干猛沖出來,撞到帝國步行者的頂部。這一次使它永遠地倒下了。
  攻擊的下階段也開始了。在用動物皮膚制成的懸挂式輕型滑翔机中,埃瓦克人開始俯沖著向帝國戰士扔石頭或刺長矛。提勃指揮著這次進攻,但在開始時的群射中,他被激光擊中了手臂,并使勁擠進一難纏繞的樹根中,一個沖鋒的帝國步行者向他走來,准備用沉重的鐵腳把他踩成一堆肉泥。就在這時,威克特及時赶到,并猛扑下來,把提勃拉到了安全處。但就在轉身逃出步行者的路線時,威克特猛地撞到了一輛加速車上——他們全翻滾著沖進濃密的灌木叢中。
  戰斗就這么進行著。
  傷亡在繼續上升。
  上面高高的太空中,也是一樣:一千處致命的机群混戰和火炮轟炸,再加上從死亡之星發射出的、正有條不紊地使反軍飛船瓦解的激光光束。
  “千年獵鷹”中,蘭度正象一個瘋子似的駕駛飛船穿進巨大的、飄浮的星球毀滅者艦群——与它們交換著激光炮火,躲避和超過帶式戰斗机。
  在連續不斷的爆炸聲上,他對著互通訊器拚命地叫著,与指揮艦上的阿可巴將軍通話。“我說過靠得更近一些!盡可能靠近,把星球毀滅者約束在近距离平射的射程中——這樣死亡之星就沒法向我們射擊,除非擊中它自己的飛船!”
  “但從沒人試過在如此近的射程中与敵人面對面,在他們的毀滅者和我們的巡洋艦這兩种超級戰艦之間!”阿可巴怒斥著這种不可思議的想法——但他們的選擇机會也在耗盡。
  “很好!”蘭度叫道,掠過毀滅者的上空,“那么我們就在創造一种新的戰術。”
  “對這种新戰術我們了解得并不多!”阿可巴還在反對。
  “我們了解得和他們一樣多!”蘭度几乎是喊了起來,“而他們還會認為我們了解得更多!”在最后一局牌中,嚇唬總是危險的:但有時,當你所有的錢都已下注后,它是唯—一條胜利之路——而蘭度還從來沒玩輸過。
  “在如此近的射程中,我們擋不了星球毀滅者多久。”阿可巴已暈乎乎地感到要听從了。
  “至少比我們抵抗死亡之星要久,而且我們還可能只吸引艦隊中几艘毀滅者的火力!”蘭度高聲叫著。就在這時,一道突然的炮火炸掉了他的一支前炮。他讓“獵鷹”有控制地旋轉了一下,在帝國毀滅者巨大的腹部周圍歪歪斜斜地前進著。
  几乎沒什么別的東西可失去,阿可巴終于決定試試卡內森的戰術。一分鐘后,几十艘反軍巡洋艦便開始向帝國毀滅者靠近——這些龐大的對手們開始互相猛烈攻擊,象相隔只有二十步的坦克,而几百架小戰斗机掠過它們的表面,在猛烈的炮火中,在巨大的艦身周圍噓噓地追逐著。
  盧克和維達正在慢慢地周旋。盧克的光劍舉在頭上,准備進攻;黑暗君主;側身站著,准備防守。突然,單刀直入地,盧克的光劍便直接往下劈來——然后,當維達移動閃避時,盧克停止這一佯攻并把光劍刺向下方。維達重复閃避,再順勢把光劍直接指向盧克的喉嚨——但盧克擋住了這一敏捷的回刺,再向后退開。籌一次的交手沒有任何傷害。而再一次,他們又開始周旋起來。
  維達對盧克的速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高興。他几乎感到非常遺憾,現在還不能讓這個孩子殺死皇帝。盧克還沒有几此作好准備。如果現在讓他殺死皇帝。他就仍可能回到他朋友那儿。他首先需要更廣泛指導——既被維達也被帕爾帕丁指導——在他能准備好輔佐維達,統治這個星系之前。
  因此維達不得不引導這個孩子度過這樣的一段時間,防止他在錯誤的地方造成傷害——或者在正确的地方但過早地造成傷害。
  然而,還沒等維達更深地想下去,盧克又進攻了——更加的敢作敢為。他一邊前進一邊旋風般刺著,每一擊都与維達閃著磷光的劍撞出一聲刺耳的鏗鏘聲。對盧克的每次猛擊,黑暗君主都往后退一步,然后他轉開身,舉起光劍狠劈下來——但盧克擋住了,并再一次迫使維達后退。瑟斯君主在樓梯上一下失去平衡,翻滾下去半跪著。
  盧克站在他上面,在樓梯項,對自己的力量興奮不已。它就在他手中,現在,他知道它在:他能擊敗維達。奪走他的光劍,奪走他的生命。奪走他在皇帝身邊的位置。是的,甚至這點。這一次,盧克沒有埋葬這個想法;他為它自豪。他放任自己去吸吮它的汁液,去感覺它的力量刺痛他的面頰。這個想法使他興奮,帶著如此不可抗拒的渴望以至于完全淹沒了其它的所有考慮。
  他擁有力量,選擇權是他的。
  然后,另一個想法又出現了,逐漸強烈起來象一個熾熱的情人:他也能毀滅皇帝。毀滅他們兩個,統治整個星系。報仇雪恨并征服世界。
  對盧克而言,這一刻意義深遠、令人頭暈目眩。然而他并沒有飄飄然。他也沒有退縮。
  他向前走了一步。
  第一次,維達意識到了他儿子可能打敗地。自他們在云城中第一次決斗以來盧克所獲得的力量使他震惊——更不用說這個孩子的反應速度了。這种速度已被磨練成了一瞬問。維達沒有預料到這种情況。沒預料到,也并不喜歡。他感到在他的第一個反應——惊訝和第二個反應——恐懼之后,又慢慢滋生出了羞恥。然后,羞恥的一邊卷起來,就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憤怒。現在他想報复。
  這些東西的每個方面都通過現在已胜過他的盧克表現了出來。在一邊高興地看著這場格斗的皇帝也看出了這點。他唆使年青絕地繼續為他的“黑暗”沾沾自喜。“使用你的侵略感,孩子!是的!讓憎恨在你体內流過!与它合為一体,讓它滋養你!”
  盧克猶豫了一會——然后便意識到了正在發生什么事。他突然又感到迷惑了。他想要什么?他應該做什么?他短暫的欣喜,他千分之一秒黑暗的明晰——現在,都消失了。消失在一個對猶豫不決、難解之謎的蕩滌之中。從一個狂熱的調情中冷冰冰地覺醒過來。
  他后退了一步,放低他的劍,放松,并努力把憎恨赶出他的生命之外。
  而就在這一刻,維達進攻了。他猛地沖上樓梯,迫使盧克防衛地后退。黑暗君主用他的劍刃鉤住了盧克的劍刀,但盧克解開了,并跳到頭頂上一塊安全的平台上。維達越過欄杆,就在盧克那塊平台底下站著。
  “我不會再跟你斗了,父親。”盧克說。
  “減弱你的防衛是不明智的。”維達警告道。現在,他的憤怒被分了層——他并不想要胜利如果這個孩子并沒有最充分地投入戰斗的話。但如果胜利意味著他不得不殺死一個不愿戰斗的孩子……那么他也能做到這一點。只是他希望盧克能認識到這些后果。他希望盧克知道,這不再只是一場游戲。這是“黑暗。”
  然而,盧克听到了別的東西。“你的思想暴露了你,父親。我感覺到你內心的善良……和沖突。以前你不能使自己殺死我——現在你也不會毀滅我。”以前實際上有兩次——就盧克的記憶而言——維達本可以殺了他,但都沒有。一次是在第一顆死亡之星上空的机群混戰中,一次就是在貝斯平上的光劍格斗中。他也想到了萊亞——想到維達曾經用魔爪抓住她,甚至嚴刑拷打她——但也沒有殺死她。一想到她的憤怒,盧克就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他迅速把思想轉開。現在,這一點對他是非常清楚的了,盡管如此多的時候是如此模糊:在他父親的內心,仍然有善良。
  維達真的憤怒了。他可以容忍這個目空一切的孩子許多事,但這一件是不可容忍的。他必須給這個孩子一個他永遠也忘不了的教訓。“再一次,你又低估了黑暗之面的力量……”
  他把光劍猛地扔出去——它切斷了盧克正站著的那塊平台的支柱,再轉了一圈,飛回維達的手中。盧克滾到地板上,再沿著地板滾到了另一塊突出的平台下面。在這塊黑色突出物的陰影中,他剛好在視線之外。維達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象一只貓,尋找著這個孩子;但他不愿進入那塊突出平台的陰影中。
  “你不可能永遠躲藏的,盧克。”
  “你只有進來才抓得到我。”這個回答的象幽靈一般。
  “我不會這么輕易就給你优勢。”維達感到他在這場戰斗中的意圖越來越模糊不清了;他邪惡的純度正在被稀釋。這個孩子确實聰明——維達知道,現在他不得不以极度的小心前進了。
  “我并不希望有任何优勢,父親。我不會再跟你斗了。這儿……拿走我的武器。”盧克完全知道,這可能成為他生命的終點,但就讓它這樣吧。他不會用“黑暗”去跟“黑暗”戰斗。也許這個任務終究將留給萊亞,讓她去繼續戰斗,而沒有他。也許她知道一种他不知道的方法;也許她能找到一條路。但就現在而言,他只能看到兩條路:一條通向“黑暗”;一條不是。
  盧克把光劍放到地上,把它沿著地板傾向維達。它停在他們中間的半路上。黑暗君主伸出手——盧克的光劍飛進他的手中。他把光劍挂到腰帶上,然后帶著极大的不确定,走進了突出平台的陰影中。
  現在,他從盧克那儿正感覺到一些另外的東西。自責、后悔、拋棄。痛苦的陰暗處。但不知怎么地,這些東西并不直接跟維達有關。跟其他人,跟……恩多。哈,就是它——恩多衛星,他的朋友們很快就會在那儿死去,所以盧克才會感覺到那些東西。盧克很快就會明白:黑暗之面和友誼是不同的。完全不同。
  “把自己交給黑暗之面吧,盧克。”他請求道,“這是拯救你朋友們的唯一方法。是的,你的思想暴露了你,儿子。你對他們的感情非常強烈,尤其是對————”
  維達停下了。他感覺到了什么。
  盧克更深地退進陰影中。他努力藏住自己,但卻沒法藏住他腦子里的思想——萊亞很痛苦。她的憤怒現在正向他吶喊,而他的精神在与她一起呼叫。他試圖把它擋在外面,使它住口,但吶喊是如此的大聲,使他根本不能扑滅它,根本不能忽略它,而不得不直接把它放在搖藍里,不得不給它安慰。
  維達的意識侵略了這塊私人領地。
  “不!”盧克尖叫起來。
  維達不敢相信。“姐姐?姐姐!”他大聲地喊了出來,“你的感情現在已暴露了她……雙胞胎!”他得意洋洋地吼著,“柯羅比把她藏起來是聰明的,但現在,他徹底失敗了。”他的微笑在盧克看來非常明顯,透過面具,透過陰影,透過“黑暗”的所有領地。“如果你不愿轉到黑暗之面,也許她會。”
  那么,這就是盧克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因為萊亞是每個人最后的希望。如果維達把他扭曲的,誘入歧途的渴望轉到她那儿
  “決不!”他叫起來。他的光劍一下從維達的腰帶上飛出來,飛回到他的手中,而他迅速打開了它的劍刃。
  他沖向他父親,帶著一种他從沒知道過的狂暴。維達也沒知道過。他們猛烈地格斗起來,每一次他們閃亮的武器相撞,都迸發出一陣耀眼的火花。不久,盧克便明顯地占了上風。他們鎖住光劍,身体對身体。當盧克把維達向后推開,以解開鎖住的光劍時,黑暗君主的頭猛地撞到了一根低矮的橫梁上。他向后搖晃得甚至更遠,退出了這個低矮的地方。盧克毫不留情地追了上去。
  光劍砍在光劍上,盧克逼得維達步步后退——退到橫跨在那個巨大的、通向動力核心的無底洞兩邊的橋梁上。盧克狠狠地擊打著維達,象譴責,象尖叫,象憤怒的碎片。
  黑暗君主被打得跪了下去。他抬起劍刀去擋開另一次猛擊——而盧克的劍一揮,從手腕處切斷了維達的右手。
  那只手,帶著一些金屬、線路、以及電子裝置,卡塔卡塔地滾開了。而維達的光劍也滾過橋邊,掉進下面那個無盡的深淵中,徹底消失了。
  盧克盯著他父親那只被切斷了的、抽搐的金屬手——然后再盯著自己那只戴著黑色手套的人工手——一突然意識到他已變得多么象他父親,象一個他憎恨的人。
  他顫抖著站在維達面前,閃亮的劍尖指向黑暗君主的喉嚨。他想毀滅這個“黑暗”,毀滅這個曾經是他父親的人,毀滅這個……他。
  皇帝在旁邊出現了,咯咯地笑著,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好!殺死他!你的憎恨已使你充滿了力量!現在,完成你的命運,并取代你父親在我旁邊的位置!”
  盧克盯著躺在他下面的父親,然后盯著皇帝,敢后又回到維達那儿。這是“黑暗”—一而他所憎恨的也是“黑暗”。不是他父親,甚至不是皇帝。但“黑暗”在他們的心中,也在他自己的心中。
  而毀滅“黑暗”的唯一方法就是拋棄它,永遠地。他一下挺直了身体,作出了他已花了自己的一生來為之准備的那個決定。
  他把光劍猛地扔開。“決不!我決不轉到黑暗之面!你已經失敗了,帕爾帕丁。我是一個絕地,正如在我之前,我的父親那樣。”
  皇帝的高興一下變成了繃著臉的憤怒。“那就這樣吧,絕地。如果你不愿被轉變,你就將被毀滅。”
  帕爾帕丁向盧克舉起他細長的手臂:眩目的白色能量閃電一下便從他的手指發射出來,穿過房間,再急速刺透這個孩子的身体,最后奔向地板。年青的絕地立刻感覺到一陣极度的痛苦——他從未听說過如此一种能量,如此一种對“力量”的訛用,更不用說体驗過它了。
  但如果它是被“力量”啟動的,它就能被“力量”擊退。盧克舉起自己的手臂,試圖使這些閃電偏轉。剛開始時他成功了—…閃電一碰到他的力場便彈開。毫無傷害地射進了牆中。但不久,閃電的速度變得如此之快,能量變得如此之大,以至于它們在他身上和体內都在奔涌著,而他只能蜡縮在它們面前,痛苦地抽搐。他的力量正在一點點衰退。
  維達,象一只受傷的動物,慢慢地爬到了皇帝旁邊。
  恩多上的地堡之戰還在繼續。暴風戰士們不斷用各种尖端的武器射擊埃瓦克人,而這些毛茸茸的小戰士們則用棍棒猛擊衛兵,用樹堆和藤蔓絆网摔倒步行者,用藤蔓繩和网餡餅捕捉加速車。
  他們把大樹砍倒在敵人身上。他們挖出一個個深坑,用樹枝蓋住,然后引誘步行者追過來,直到這种笨拙的裝甲机器倒在坑中。他們開始推下大塊的石。他們筑壩攔住附近的一條小河,然后打開水閘,淹沒了一大群帝國士兵和另外兩台步行者。他們合在一起襲擊,然后迅速跑開。他們從高高的樹枝上跳到步行者頂部,把几袋灼熱的蜥蜴油倒進炮眼中。他們使用刀子、長矛,以及投石器,并發出令人恐怖的戰斗尖叫,使敵人沮喪和惊慌失措。他們是無所畏懼的對手。
  他們樹上的榜樣使喬巴喀比平時更加勇猛。他吊在藤蔓上沖過去,用腳猛踹敵人的腦袋,并對此感到如此高興,以至于几乎忘了用他的激光手槍了。
  他蕩到一個步行者的頂部,背上背著提勃和威克特。他們呼地一點落在東倒西歪前進的新鮮玩意上,在努力抓住背頂,以防止被晃下去時又發出一陣砰砰作響的聲音。里面的一個暴風戰士打開頂艙蓋,想看看發生了什么事。但在他能夠開槍之前,喬一把把他扯出來,使勁摔到地上——威克特和提勃立刻跳進艙內,制服了其他的戰士。
  埃瓦克人駕駛一台步行者几乎跟他們駕駛一輛加速車完全一樣——瘋狂地,但也是興高采烈地。喬好几次都差點從背頂上甩了出去,即使他對著座艙里面憤怒地大吼好象也無濟于事。——埃瓦克人只是咯咯地笑著,又長又尖地叫著,把步行者又對著另一輛加速車歪歪斜斜的沖擊。
  喬爬進座艙,只用了半分鐘就掌握了步行者的控制器——帝國的技術都已經极好地標准化了。然后,有條不紊地,他開始一個一個地靠近其它步行者,再把它們一個一個地炸倒在地。大多數步行者還根本沒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那些巨大的戰斗机器開始燒毀時,埃瓦克人振奮了。他們集合在喬的步行者后面。類人猿現在正在改變戰斗的形勢。
  与此同時,漢仍在控制板上忙碌著。每一次他重新扣緊另一個聯結時,線路都閃出火花,但門仍然沒打開。萊亞蹲在他后面,用激光手槍為他俺護著。
  最后他向她示意了一下。“幫我一個忙,我想我已經解決了。抓住這根線。”
  他遞給她一條線。她把手搶插進皮套中,抓住這根線,并在他從控制板的另一頭把另外兩根線拉過來時把這條線舉到合适的地方。
  “行了。”他說。
  三條線聯在一起,閃著火花。突然,一陣大聲嗡嗡聲響了起來:在第一道門前,另一道防爆附加門又猛地關了起來,加固了堅不可摧的屏障。
  “太妙了。現在我們要穿過兩道門了。”萊亞咕噥道。
  就在這時,一道激光擊中了她的手臂,把她撞到在地。
  漢沖到她旁邊。“萊亞,不!”他叫起來,努力止住流出的鮮血。
  “萊亞公主,你沒事吧?”斯內皮爾也愁眉苦臉地問。
  “不太坏。”她搖搖頭,“這是——”
  “站住別動!”一個聲音突然叫道,“移動一下就會讓你們兩個喪命!”
  他們凝住了,抬起頭來。就在他們面前,兩個暴風戰士平端著武器,毫不動搖地站著。
  “站起來,”其中一個命令道,“舉起手來。”
  漢和萊亞互相看著,把他們的目光固定在相互的眼睛中。在這個被凝固了的、永恒般的時刻中,一切都被感覺了,理解了。触摸了,分享了。
  索洛的目光向下移到萊亞的手槍皮套上——她已悄悄松開了槍,現在正抓著它,處在一個射擊的准備姿勢中。暴風戰士們沒有看到這些動作,因為漢蹲在萊亞前面,擋住了他們一半的視線。
  他又看著她的眼睛。帶著一個會意的、衷心的微笑,他低聲地說;“我愛你。”
  “我知道,”她簡單地回答。
  然后這一刻就這樣結束了;漢猛地轉到一邊,萊亞趁机迅速拔出手槍,擊倒了那兩個暴風戰士。
  空中充滿了激光炮火——一團閃爍的橙紅色煙霧,象一場電于暴雨,連續擊打著地面。煙霧中交織著明亮的,搖曳的火焰。
  當煙霧散去時,一個巨大的帝國步行者出現了,并走到他們面前停下來。漢抬起頭,看到它的激光炮正直接對准他的臉。他舉起雙手,試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留在后面,”他悄悄對萊亞說,并在腦子里估計距步行者的距离。
  就在這時,步行者的頂艙打開了,喬巴喀的腦袋伸出來,帶著一個討好的微笑。
  類人猿叫了一聲。
  如果他不是在那么高的地方,漢一定會沖過去,使勁狂吻他。“喬!下來!到這儿來!她受傷了!”他向前沖去,去迎接他的老搭檔,但剛跨出一大步便停了下來。“不,等等,。我想我有了一個好主意。”
第九節

兩支太空艦隊,飄浮在太空中,飛船挨飛船,在近距离平射的對抗中相互交換著全部的舷炮炮火。
  英勇的、有時是自殺的對抗行動為這一天打上了標記。一艘反軍星球巡洋艦,后部充滿了火焰和煙霧,在完全爆炸之前緩慢而費力地撞進一艘帝國星球毀滅者——它們炸在了一起。裝滿炸藥的貨船也把航線直接設在了与帝國飛船相撞的位置上,帝國飛行員最多也只能拋棄飛船,跳入毫不确定的太空命運中。
  蘭度、威迪吉、蘭色領机以及綠翼加入到一起,准備除掉一艘毀滅者。這艘毀滅者已被一艘它隨后將之毀滅了的反軍巡洋艦打傷;但它的損坏還能修复——因此在它還在舔傷口時,反軍不得不繼續猛擊。
  蘭度的中隊低平地飛了進去——一箭之遠那么低——這使得毀滅者沒法使用它的高射炮,也使得戰斗机們很好地躲開了毀滅者的監測,直到它們突然一下冒出來。
  “在前面的偏導護罩上增加能量,”蘭客用無線電通知他的中隊,“我們要進去了。”
  “我跟你一起。”威迪吉回答,“靠緊隊形,中隊。”
  他們作了一個高速度的俯沖,与帝國飛船長長的軸線垂直——垂直的下沖很難追蹤。在离甲板表面還有五十尺時,他們又以九十度角拉平,沿著銅錫鋅合金的机身急駛,吸引了來自每個炮眼的炮火。“進入主能量系的進攻航線。”蘭度命令道。
  “收到。”綠翼回答,“進入位置。”
  “注意躲開他們的前排炮組。”蘭色領机警告道。
  “那是一個密集的炮火帶,就在下面那儿。”
  “我在射程中了。”
  “毀滅者在塔的左邊受傷嚴重,”威迪吉注意到,“把火力集中到那儿。”
  “跟你一起。”
  綠翼被擊中了。“我失去了動力。”
  “避開,你要爆炸了。”
  綠翼象一枚火箭似的沖進毀滅者的前排炮織中。可怕的爆炸在毀滅者的左舷船頭隆隆地響了起來。
  “謝謝。”蘭色領机平靜地對著那團大火說道。
  “這為我們打開了一條路!”威迪吉叫道,“沖過去。動力反應器就在那個貨港里面。”
  “跟著我!”蘭度讓“獵鷹”來了一個急劇的傾斜飛行,使那些已經顯出恐怖表情的反應器操作員們更加的目瞪口呆。威迪吉和蘭色領机緊緊地跟著。他們全干了他們最坏的破坏行為。
  “直接命中!”蘭度叫道。
  “它完了!”
  “拉上去,拉上去!”
  他們迅速地、猛烈地上升,就在毀滅者被吞噬在一系列越來越強烈的爆炸中時,直到最后,整艘艦看上去就象另外一顆耀眼的小星星。蘭色領机稍慢了一點,被沖擊波可怕地扔到一艘小帝國飛船的舷側,也炸成了一團火球。蘭度和威迪吉逃掉了。
  反軍指揮艦的駕駛室,充滿了煙霧的叫喊。
  阿可巴在互通訊器上對卡內森說:“干扰已消失了。我們測到了護罩。”
  “它還開著嗎?”蘭度問,他的聲音中有一种絕望的預感。
  “恐怕是這樣。看來索洛將軍的突擊隊沒有成功。”
  “除非他們毀滅了我們的最后一艘飛船,否則就還有希望。”蘭度相信,漢不會失敗。他不能失敗——他們仍然不得不去摘下那顆討厭的死亡之星。
  死亡之星。在皇帝閃電的連續攻擊下,盧克几乎已失去了知覺。折磨得失去了清醒的意識,被推到了一种耗盡他精髓的虛弱,此時盧克什么也不希望了,只希望屈服于那种地正向它飄去的虛無。
  皇帝看著地上那個虛弱的年青絕地,獰笑著。維達慢慢地在他主人旁邊掙扎著,試圖站起來。
  “年青的傻瓜!”帕爾帕丁對著盧克粗聲粗气地說,“只是現在,在終結時,你才明白了。你那些不成熟的技能根本不是黑暗之面的對手。你已為你缺乏眼光付出了一個代价。現在,年青的天行者,你將付出徹底的代价。你將毀滅!”
  他瘋狂地大笑起來;盡管盧克認為這几乎已不可能了,但從皇帝手指上發射出的閃電還是比剛才猛烈了許多。尖叫聲在屋里回蕩,殺气騰騰的閃電照亮了屋里的黑暗。
  在可怕的閃電网中,盧克的身体變得呆滯、衰弱,并終于崩潰了。他完全停止了蠕動,看上去已完全失去了生命。皇帝惡毒地發出一陣嘶嘶聲。
  就在這時,維達猛地跳起來,從后面抱住了皇帝,把帕爾帕丁的上臂緊緊地箍在了他身体上。盡管比剛才更加虛弱,維達仍堅待著這最后的几分鐘,把他生命中的所有力量全集中在這個行動上——唯一可能的行動;最后的行動,如果他失敗了的話不顧痛苦,不顧羞恥,不顧虛弱,不顧頭腦中那個震耳欲聾的聲音,他閉著眼睛,完全集中在他的意志上——去擊敗包含在皇帝心中的那种邪惡。
  帕爾帕丁在維達冷酷無情的緊箍中掙扎著,他的手掌仍在向各個方向發射出邪惡能量的閃電。有些閃電擊中了維達。黑暗君主顫抖起來,電流沿著他的頭盔,沿著他的斗篷劈劈叭叭地冒著火花,穿進了他的心髒。
  他和皇帝一起跌跌撞撞地退到了橋的中間,下面就是通向動力核心的那個黑色深淵。他把嚎叫的暴君舉過頭頂,用最后的力量進發,猛地把他扔進了無盡深淵中。
  帕爾帕丁的身体,仍在噴射明亮的閃電,旋轉著,在內壁上不斷地彈撞著,掉向真空。最終,它完全看不見了;然后,几秒鐘之后,在核心下面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遙遠的爆炸。一陣空气猛地從深淵中翻滾而出。
  風揚起了維達的斗篷。他搖晃著向下倒去,想跟著他的主人一起走向終點。但盧克爬到了他父親身邊,把黑暗君主從深淵邊上拉開,拉到了安全處。
  他們躺在地板上,還互相抱著。太虛弱了,一動也不能動;心中充滿太多的感情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恩多的地堡中,帝國控制員正觀察著主視屏上那場埃瓦克戰斗。圖像由于靜電干扰而模糊不清,但戰斗看上去正平息下來。開始時他們還被告知過,這顆衛星上的居民是毫無傷害的非交戰國民。
  干扰更嚴重了——很可能另一根天線也在戰斗中被損坏了——突然,一個步行者駕駛員出現在屏幕上,狂亂地揮著手。
  “結束了,指揮官!反軍已被打敗了,正和那些熊生物們一起逃進樹林中。我們需要增援來繼續追擊。”
  地堡里面的工作人員都歡呼起來。護罩安全了。
  “打開主門”指揮官命令道.“派三隊士兵去增援。”
  地堡門打開了,帝國土兵們沖出來,卻發現他們被一群看上去冷酷無情、怒火沖天的反軍和埃瓦克人包圍了。帝國士兵們毫無反抗地交出了武器。
  漢、喬、以及五個突擊隊員帶著炸藥沖進地堡,并在能量發動机里面和周圍十一處關鍵地方放上炸藥,然后再盡快地跑了出來。
  萊亞的傷口痛得要命,只好躺在不遠處舒适而隱蔽的灌木叢中。當漢他們中出來時,她正在指揮埃瓦克人把他們的浮虜赶到空地的遠處。一會后,地堡開始倒塌。
  這是一個壯觀的場面。一陣接一陣的爆炸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几百尺高的火牆,沖擊波把每個有生命的東西全沖倒在地,并把面對著空地的那片植物燒成漆黑。
  地堡被摧毀了。
  一個船長匆匆地跑向阿可巴將軍,聲音中充滿了激動。“長官,圍繞死亡之星的護罩已失去了它的動力。”
  阿可巴看著視屏;能量网已經不見了。衛星和死亡之星現在正飄浮在黑暗的,空蕩蕩的、毫無保護的太空中。
  “他們成功了。”阿可巴喃喃地說。
  他沖到互通訊器前,對著多頻率的戰斗頻道叫起來。“所有戰斗机,開始進攻死亡之星的主反應器。偏導護罩己消失了。重复。偏導護罩已消失了!”
  下一個听到的聲音是蘭度的。“我看到了。我們已經在路上了。紅色分隊!金色分隊!蘭色分隊!所有戰斗机,跟著我!”這是我的事,漢。現在該輪到我了。
  “獵鷹”向死望亡之星的表面飛速沖去,后面跟著一群反軍戰斗机,再后面是一群仍聚在一起但已毫無隊形的帝國帶式戰斗机。——而三艘反軍星球巡洋艦則沖向龐大的帝國超級星球毀滅者:維達的旗艦,它看上去制導系統已出了故障。
  蘭度和第一波X翼正向死亡之星未完成部份沖擊,低矮地掠過已完成部份的曲形表面。
  “保持低空飛行,直到我們到達未完成部份。”威迪吉指示他的分隊。但沒有人需要被指示。
  “敵人的戰斗机中隊正沖過來——”
  “蘭翼,”蘭度叫道,“跟你的分隊一起,把帶式戰斗机引開……”
  “我會盡力而為。”
  “我測到了干扰……死亡之星正在干扰我們,我認為——”
  “更多的戰斗机正沖過來——”
  “那儿是上層結构,”蘭度叫道,“密切注意主反應器井。”
  他猛地轉到未完成部份,并開始在聳立的梁柱、建了一半的塔樓、迷宮似的管道、暫時的支架、分散的泛光燈之間急劇地迂回穿梭。這么的防空系統還沒完全建好——它們一直完全依賴于偏導護罩的保護。因此反軍目前主要的擔心還是這些建筑物本身,以及追在他們后面的帶式戰斗机。
  “我看到了——動力井系統。”威迪吉用無線電報告道,“我要飛進去。”
  “我也看到了,”蘭度回答,“這下行了。”
  “不會很輕松的——”
  在一座塔樓之上以及一個駕駛台之下——突然,他們就以最高速度飛行在一個深深的、只寬得几乎不能讓三架戰斗机并排飛行的豎井中。而且,沿著它整個螺旋形的長度,它還破了許多洞;無數的進料管道和坑道、交替的岔口以及死胡同似的大洞。在豎井里面,還有許多警告的障礙物:重重的机器,建筑用材料、動力電纜、飄浮的樓頂、半柵欄的牆、以及堆積的廢墟。
  二十架反軍戰斗机首先轉進動力井中,后面跟著兩倍數量的帶式戰斗机。兩架X冀离開了正确的航線,傾斜飛進一座人字起重机中,以躲開激光炮火的第一次群射。
  追擊還在繼續。
  “我們到哪,金色領机?”威迪吉輕快地叫道。一道激光閃電擊中了他上面的井壁,在舷窗上投下一陣暴雨似的火花。
  “鎖住最強大的動力源,”蘭度建議,“它應該就是發動机。”
  “紅翼,保持警惕——我們可能很快就沒多大空間了。”
  他們迅速轉成單個和雙個的縱列,因為很明顯,這口豎井不僅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內壁通道和突出的障礙物,而且在每個轉彎處,它的寬度都變得更窄。
  一架帶式戰斗机擊中了一架反軍戰斗机,把它炸成一團火球。但另一架帶式戰斗机撞到了一部机器,也是同樣的結果。
  “我已測到前面有一個主要障礙物。”蘭度悅。
  “穿過它。你行嗎?”
  “一張被迫打出的牌。”
  它是一面熱輻射牆,堵住了豎井的四分之三。蘭度不得不讓“獵鷹”以三百六十度旋轉著上升、下降、再加速。幸運的是,X翼和Y翼則沒有這么笨重。但盡管如此,仍然有兩架沒有能穿過去。而体積更小的帶式戰斗机則追得更近了。
  突然,沙沙的白色靜電舖滿了所有的視屏。
  “我的檢測儀失靈了!”威迪吉叫道。
  “減速,”蘭度警告道,“一种能量放電引起了干扰。”
  “轉到視覺掃描。”
  “在這种速度上,沒用——我們將不得不盲目地飛。”
  當豎井又一次變窄時,兩架盲目飛行的X翼撞到了井壁上。而第三架則被正好獲得优勢的帶式戰斗机擊中。
  “綠色領机!”蘭度叫道。
  “收到,金色領机。”
  “分開并回到外面去——總部正好需要一架戰斗机,而且你們還可能從我們這儿引開一些火力。”
  綠色領机和他的分隊离開蘭度的中隊,沖出動力井,回到巡洋艦戰斗中、一架帶式戰斗机尾隨其后,連續射擊著。
  阿可巴的聲音從互通訊器中傳來。“死亡之星正從艦隊這儿轉開——看上去它正在重新定位,准備摧毀恩多衛星。”
  “在它進入适當位置前,還有多久?”蘭度問。
  “三分鐘!”
  “這不夠!我們的時間快完了。”
  威迪吉插了進來。“哦,我們的豎井也快完了。”
  就在這時,“獵鷹”勉強擠過了另一個甚至更窄的開口。但這一次使她的輔助推沖器受了傷。
  “太窄了。”卡內森咕噥道。
  副駕駛同意地叫了一聲。
  阿可巴狂暴地盯著舷窗外,盯著超級星球毀滅者的甲板,在下面只有几哩遠。整個船尾不斷地爆炸著,帝國戰艦正糟糕地向星星海洋傾斜。
  “我們已擊落了他們的艦首護罩,”阿可巴對著互通訊器叫道,“向駕駛台開火。”
  綠色領机的分隊正好從底部沖出來,從死亡之星外猛沖上來。
  “很高興來完成這個任務。”綠色領机叫道。
  “發射氕核魚雷。”綠翼建議。
  駕駛台被擊中了,象一只万花筒。而一個快速的連鎖反應也開始了,沿著毀滅者的中間三分之一,從動力台到動力台,產生出一道令人眼花緣亂的爆炸彩虹,使飛船斜向右邊,并最終開始象一架玩具風車似的旋轉著沖向死亡之星。
  駕駛台的第一次爆炸也炸掉了綠色領机;隨后一連串不受控制的爆炸還波及到另外十架戰斗机、兩艘巡洋艦、以及一艘軍用物資飛船。當整艘燃燒著的毀滅者終于撞上死亡之星時,其影響大得使整個戰斗基地猛地一震,隨后又開始了在它整個內部网絡中的爆炸和轟鳴。
  第一次,死亡之星震動了。与爆炸的毀滅者相撞還僅僅只是開始,這導致了各种系統的倒塌,而這又導致了反應器的融解,而這再導致了操作人員的恐慌、崗位的拋棄。進一步的失靈,以及全面的嘈雜。
  到處都是煙霧,大量的隆隆聲從各個方向傳來,人們跑著,叫著。電子炮火,蒸汽壓力爆炸,机艙降壓,指揮鏈的混亂。除此之外,還有來自反軍巡洋艦的連續轟炸——它們已嗅到了敵人的恐慌———這使已經是四處彌漫的歇斯底里更加強烈了。
  由于皇帝已經死了。那种重要的、強有力的、一直是帝國凝聚力的邪惡已消失了;而當黑暗之面如此擴散、如此無方向性時——它僅僅是到了它本身所引向的地方:
  混亂。
  絕望。
  消沉的恐懼。
  在所有這些騷亂中,盧克不知怎么已成功地到達了主船塢台——現在他正努力把他父親虛弱的、毫無行動力的身体搬向一艘帝國穿梭机。然而,半路上,他的力气終于耗盡了,并在极度的疲勞中倒下了。
  過了一會,他又慢慢地站起來。用一种机械般的動作,把父親扯在肩膀上,繼續搖搖晃晃地前進。
  不久,他又停了下來,把父親的身体靠在地板上,努力最后一次積聚力气。這時,爆炸在他們周圍已越來越大聲,屋椽上嘶嘶地冒著火花,其中一面牆已開始變形,煙霧從一條豁開的裂縫中噴涌而出。地板也在搖動。
  維達示意盧克靠近他。“盧克,幫我把面具摘下來。”
  盧克搖搖頭。“你會死的。”
  黑暗君主的聲音充滿了疲憊。“現在什么也救不了我了。就讓我不要它面對你一次吧。讓我親眼看看你。”
  盧克很害伯。害怕看到他父親的真實相貌。害怕看到一個什么樣的人能夠變得如此黑暗,同樣的這一個人,是他和萊亞的父親。害怕看到在達斯·維達里面生存著的阿拉肯天行者。
  維達也害怕——怕讓他的儿子看到他,怕移開這副在他們之間已存在了如此之久的面具。這副黑色面具二十几年來一直是他生存的唯一手段。它是他的聲音,是他的呼吸,是他的隱形——他抵抗所有人類聯系的護罩。但現在他愿意移開它;因為他愿意在死之前,親眼看看他的儿子。
  他們一起從維達頭上舉起這副沉重的頭盔——在里面,一套复雜的呼吸裝置不得不被解開,一套聲音調制器和視屏也不得不与后面的動力裝置分開。當面具終于被完全取下并放到了一邊時,盧克凝視著他父親的臉。
  這是一個老人悲哀的、慈祥的臉龐。禿頭,沒有胡須,從頭頂一直到腦后有一條巨大的傷疤。眼睛是黑色的、深陷的、目光是發散的。皮膚蒼白,因為它在二十年中沒見到過太陽。現在,老人正疲憊地微笑著,眼中有淚光閃動。有一刻,他看上去實在太象本·柯羅比了。
  這是一張盧克將永遠記住的、充滿意義的臉龐。他最明顯地看到的是悔恨,以及羞恥。他還能看到回憶在它上面閃爍……珍貴時期的回憶。以及恐懼。以及,愛。
  這是一張一生中都沒触摸過這個世界的臉龐。在盧克的一生中。地看到萎縮的鼻孔驟然一抽,第一次嘗試一個嗅覺。他看到腦袋難以覺察地翹起,第一次沒有電子放大器地傾听。他忽然感到一陣悔恨的劇痛,因為現在,唯一能听到的聲音只是那些爆炸聲,唯一能嗅到的气味只是那些刺鼻的電子火焰味。然而,這仍是一個触摸,對這個真實世界的触摸。可触知的,非過濾的。
  那雙發散的眼睛終于集中到他身上。眼淚燙熱了盧克的面頰,滴落到他父親的嘴唇上。他父親對眼淚的滋味微笑了。
  這是一張二十年沒看到過自己的臉龐。
  維達看到他儿子在哭,并知道一定是因為對這張他正注視著的臉龐感到恐怖。
  這立刻增強了維達自己的厭惡——對他的邪惡,也增強了他的內疚——對他外表被想象的深惡痛絕。坦然后,這又使他回憶起自己曾經擁有過的外貌——雄偉,引人注目,兩道暗示著戰無不胜、瞬息便可取人性命的豎眉。是的,這就是他過去的外貌。
  這個回憶又帶來了一陣其它回憶的浪潮。兄弟般的關系,家鄉,他親愛的妻子,深深太空中的自由翱翔,柯羅比。
  柯羅比,他的朋友……這种友誼現在已變成了怎樣。變了,他不知道怎樣變的——但被注入了一种漠不關心的病毒。這种病毒潰爛了,直到……完全腐爛,這是些他根本不想保留的憶記,現在不想。熔化的岩石般的記憶,在他背上爬動著……不。
  這個孩子把他從那個深淵邊上拉開——這儿,現在。這個孩子很善良。
  這個孩子很善良,而這個孩子又來自于他——因此,在他內心里也有善良。他又對著他的儿子微笑起來,第一次開始愛他。而許多年來第一次,他也開始又一次愛他自己。
  突然,他聞到了什么气味———把鼻孔張開,再一次用力嗅了嗅。野花,就是它。剛剛綻放的野花;現在肯定是春天了。
  還有雷聲——他翹起腦袋,豎起耳朵。是的,春天的雷聲,為一場春雨。為使花儿開放。是的,這儿……他感覺到一滴雨落到了他的嘴唇上。他舔了舔這顆雨滴……但等等,它不是甜的,而是咸的,它是……淚滴。
  他又一次把目光集中在盧克身上。他的儿子在哭,是的,就是它,他正在品嘗他儿子的痛苦——因為他看起來如此可怕;因為他是如此可伯。
  但他想讓盧克感到沒關系,他想讓盧克知道他并不真的這么丑陋,內心并不陰森,完全不。帶著一個自嘲的笑容,他對盧克搖搖頭,為他儿子看到的這頭難看的野獸辯白。“我們是光明的生命,盧克——不是這种原始的東西。”
  盧克也搖搖頭——用來告訴他父親這沒關系,以此消除這個老人的羞恥,告訴他現在沒什么東西要緊了——但他說不出話來。
  維達又張開嘴,甚至更虛弱了——聲音几乎听不到。“走吧,我的儿子。离開我。”
  一听到這句話,盧克才找到了他自己的聲音。“不,你跟我一起走。我不會把你留在這。我必須挽救你。”
  “你已經挽救了我了,盧克。”有一刻,他希望他碰到過猶達,以感謝這個老絕地給盧克的訓練……但現在,也許他不久就會跟猶達一起了,在“力量”微妙的一体中。并和柯羅比一起。
  “父親,我不會离開你的。”盧克反對道。爆炸使船塢台發出刺耳的軋軋聲,一整面牆已倒塌了,天花板也在裂開。附近的一個气体噴嘴噴射出一股蘭色火焰,在它下面的地板已開始融化。
  維達把盧克拉得更近一些,對著他的耳朵低聲說道:“盧克,你是對的……你對我的看法是對的……告訴你姐姐……你是對的。”
  說完這些話,他的眼睛就閉上了,達斯·維達——阿拉肯天行者——死了。
  一個可怕的爆炸使船塢台后部燃起了大火,盧克也被沖倒在地。慢慢地,他又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艱難地向最后剩下的帝國穿梭机走去。
  “千年獵鷹”繼續在迷宮似的動力井中左沖右突,一點一點地接近這個巨大的圓形基地的中心——主反應器。反軍巡洋艦在死亡之星還未完成的、暴露的上層結构中投下一連串的轟炸,每一次的擊中都在這座巨大的戰斗基地中引起一陣回蕩的隆隆聲,以及一系列新的連鎖災難。
  杰拉德指揮官在死亡之星的控制室中坐著,一動不動,看著他周圍那些正在碎裂的東西。他的手下有一半要么是死了,傷了,要么就是跑了;其余的或者徒勞無益地徘徊著,或者咒罵著敵人的飛船,或者漫無目的地向所有防區發射著他們所有的炸火,或者大喊著命令,或者拚命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一件單獨的何務上,好象這也會拯救他們一樣c或者,就象杰拉德自己,只是伏窩似地坐著。
  他不知道他到底做錯了什么。他一直都很耐心,一直都很忠誠,一直都很聰明,一直都很堅定。他是這座曾經建過的最大戰斗基地的指揮官。現在,他對那個反軍聯盟充滿了憎恨,一种孩子气的、不加控制的憎恨。他曾經還愛過它——它是他可以欺侮的小孩,是他可以折磨的、被激怒了的幼獸。但現在,這個孩子已長大了;它已知道怎樣有效地進行回擊了。它已掙脫它的鐐銬了。
  杰拉德現在恨它了。
  然而在現在這一刻,他似乎什么也不能做。除了,當然,摧毀恩多——他能夠干這件事。一個小意思——把一种綠色的、有生命的東西,無緣無故地燒成灰燼,燒成一場不負責任的毀滅。小意思,但美妙地令人滿足。
  一個參謀向他跑來。“反軍艦隊正在接近,長官。”
  “把火力全集中到那片防區。”他心煩意亂地回答。對面牆上的控制器突然一下燒起來。
  “上層結构中的戰斗机正在逃過我們的防御系統,指揮官。我該不該——”
  “用炮火淹沒3O4防區和138防區。這應該可以使他們慢下來。”他向參謀皺起眉頭。
  這對參謀而言几乎沒什么意義。他已開始怀疑指揮官對形勢的認識程度了。“但長官……”
  “轉到恩多衛星的射程還有多久?”
  參謀看一看計算机屏幕。“到達衛星目標還有兩分鐘,長官。指揮官,艦隊——”
  “加速旋轉,直到衛星處在射程中,然后等我的信號,一起開火。”
  “是,長官。”參謀啟動了一系列開關,“旋轉加速。到達衛星目標還有一分鐘,長官。到達射擊范圍還有六十秒,長官再見,長官。”參謀敬了一個禮,把發射開關交到杰拉德手中,就在另一個爆炸震動控制室時轉身沖出門外。
  杰拉德對著視屏悄悄地笑了。恩多上開始走出死亡之星的遮蓋。他愛撫著手中的發射開關。到達衛星目標還有半分鐘。尖叫聲從隔壁房間中爆發出來。
  三十秒后發射。
  蘭度在反應器核心豎井中仔細地搜尋著目標。他的中隊現存只剩下威迪吉——就飛在他前面,以及金翼——就飛在他后面。几架帶式戰斗机仍尾隨著。
  這些中心的螺旋井几乎沒有兩架飛机那么寬,并且在蘭度目前的速度下,每隔五秒或十秒就有一個急轉彎。一架帶式戰斗机撞到井壁上爆炸了;另一架擊落了金翼。
  然后蘭度的中隊就只剩下兩架了。
  蘭度不斷用尾炮阻擊著剩下的帶式戰斗机,直到一下子,主反應器跳入眼中,他們從沒見過一座如此令人敬畏的反應器。
  “它實在太大了,金色領机。”威迪吉叫道,“我的氕核魚雷甚至不能它撞出一個坑來。”
  “你去攻擊北塔上的動力調節器,”蘭度說,“我來攻擊主反應器。我們攜帶有沖擊導彈——它們應該能穿得破。但一旦我們發射了這些沖擊導彈,我們就沒多少時間逃走了。”
  “我已經出發了。”威迪吉叫道。
  帶著一聲科瑞連人的作戰吶喊,威迪吉射出了他的魚雷,擊中了北塔的兩則,然后他离開中隊,加速向外沖去。
  “獵鷹”再等了危險的三秒鐘.然后它的沖擊導彈便帶著一陣強烈的轟鳴飛了出去。一秒鐘后的閃光亮得使蘭度看不到任何正在發生的事。閃光過后,整座反應器開始倒塌。
  “直接命中!”蘭度叫了起來,“現在,艱難的時刻到了。”
  豎井已開始在他頂上坍塌,并充滿了濃煙。“獵鷹”飛速穿過螺旋形的通口,穿過火焰牆,穿過起伏的井道,總是正好赶在連續不斷的爆炸之前。
  威迪吉几乎是以亞光速沖出了死亡之星的上層結构,并挨著恩多的近側以慣性急速沖進深深的太空,然后再以一條弧形航線慢慢減速,飛回到安全的衛星上。
  一會后,盧克也駕著一艘搖搖晃晃的穿梭机离開了主船塢台,正好在這一部分完全炸成碎片之前。他的穿梭机也沖向了附近的綠色衛星。
  就象被從那場大火災中吐了出來一樣,終于,“千年獵鷹”也飛向了恩多。而隨后,死亡之星便猛地湮沒在明亮的火焰中,象一顆突發性超新星。
  在恩多上,當死亡之星爆炸時,漢正在一條長滿蕨類植物的小山谷中包扎萊亞手臂上的傷口。那場爆炸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力,不管他們在哪——埃瓦克人們,暴風戰士俘虜們,反軍戰士們——夜晚太空中的那片最終的、狂暴的、自我毀滅的白熾光。反軍們歡呼起來。
  萊亞摸了摸漢的臉。漢靠過去,吻吻她,然后又坐回來,看著她把目比集中在明亮的天空上。
  “嘿,”他說,“我敢打賭,盧克正好就在爆炸前离開了那個地方。”
  她點點頭。“是的,找能感覺到。”她弟弟的生命通過“力量”在触摸她。她伸出手,去回應這個触摸,去安慰盧克她很好。一切都很好。
  漢看著她,帶著深深的愛,特殊的愛。因為她是一個特殊的女人。一個不是靠名稱,而是靠心靈而成為的公主。她的堅強使他惊訝,而她如此的柔和也使他惊訝。曾經,他想得到他想要的任何東西,為他自己,因為他想要。而現在,他想為她要一切。她的一切。他能夠看到,她現在熱切渴望著的一件東西就是,盧克。
  “你真的很關心他,是嗎?”
  她點點頭,掃視著天空。他還活著,盧克還活著。而另一個——黑暗的那一個——已經死了。
  “那么,听著,”漢繼續說,“我明白了。等他回來時,我不會妨礙你們……”
  她眯起眼睛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他們正在各說各的話。“你在說些什么?”然后,她一下又意識到他正在說些什么。“哦,不,不。”她大聲地笑了起來,“根本不是那回事——盧克是我的弟弟。”
  接下去漢接連經歷了震惊、困窘、以及歡欣鼓舞。這使一切都安然無恙了。真的是太好了。
  他用手臂樓過她,擁抱她,輕輕把她的背放到柔軟的蕨類植物上,特別小心以免碰到她的傷口。然后他也躺下去,躺在她旁邊.在燃燒的星球漸漸消逝的光輝之下。
  盧克站在一塊森林空地中,前面是一大堆樹木和樹枝,而平靜地躺在木堆頂上的,是達斯·維達已失去生命的身体。盧克把一支火把扔到木堆上。
  火焰裹住了尸体,煙霧從面具的出口處升起來,象一個黑暗靈魂,終于被釋放了。盧克悲痛地盯著這場大火,默默地道了他最后的再見。他已相信了他父親心中剩下的那一點人性。現在這种贖罪隨著火焰一起上升,升進夜晚之中。
  盧克的目光也隨著它們一直升到了空中。在那,它們与反軍戰斗机噴射出的慶祝胜利的煙火混在一起。而這些,輪流地,又与點綴在樹林和埃瓦克村落中的營火——興高采烈的火焰,慰問和凱旋的火焰——混在了一起。他還能听到擊鼓聲,在火光中飄蕩的音樂聲,重逢的歡呼聲。當地凝視著那片象征著他自己的胜利和失敗的火光時,盧克的歡呼是默默的。
  一堆大營火在埃瓦克廣場的中心熊熊燃燒著,為了慶祝這個夜晚。反軍戰士和埃瓦克人共享著這個冰涼夜晚的溫暖火光——他們唱著,跳著,歡笑著。甚至提勃和阿杜世和好了,現在正一起跳著一曲小快步舞,而其他人則在一邊和著音樂節拍拍手。斯內皮爾,雖然他在這個村落中的國王時期已結束了,現在也滿意地坐在旋轉著的小机器人——他在這個宇宙中最好的朋友——附近。他感謝上帝,索洛船長裝好了阿杜,更不用說治好了萊亞女主人——作為一個毫無禮儀的人,索洛确實也有該地得意的時候。而他還感謝上帝這場血淋淋的戰爭終于結束了。
  俘虜們已被用穿梭机送到帝國艦隊的殘余飛船去了——反軍星球巡洋艦正在處理所有這些事情,就在上面那儿的某個地方。而死亡之星已燒光了它自己。
  漢、萊亞、喬巴喀站在离那些狂歡者們不遠地方,互相靠得很近,沒有說話,只是不時看一看那條通向村落的小路。一半是等待。一半又是試圖不等待;他們不能干其它任何事。
  直到,最后,他們的耐。已終于得到了回報:盧克和蘭度,疲憊地但高興地,沿著小路搖搖晃晃地走出黑暗,走了光明中。朋友們沖過去迎接他們。他們擁抱起來,歡呼起來,四處跳動,而最后只是擠成一團,仍然沒有一句話,只是互相的触摸就非常讓人滿足。
  一會后,兩個机器人也羞答答他側著身子過來了,站在他們最親愛的朋友們旁邊。
  夜已經很深了,埃瓦克人們還在繼續他們的狂歡,而這群勇敢的冒險者們則在圈子外看著。
  有那么一刻,在營火中,盧克認為他看到了一些舞動的面容——猶達,本;那一張是他的父親嗎?他离開伙伴們,想知道這些面容正在說些什么;但這些面容只出現了短短的一會,并只對著火焰的影子說話,然后便完全消失了。
  盧克感覺到一瞬間的悲哀,坦然后,萊亞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回到她和其他人那儿,拉回到朋友的友誼和忠誠中,回到溫暖中,回到愛中。
  帝國滅亡了。
  聯盟万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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