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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格瑪的嘎烏


  這座古墓裏沒有回填原土,保留著一定體積的地下空間,從裂開的縫隙下去,立刻就看到一小團幽藍的火光,那團鬼氣逼人的藍色火焰,比指甲蓋還要小上一些,火光稍微一動,空氣中就立刻散播出一種獨有的陰森燥動之氣。

  我對這種所謂的藍色"達普"並不陌生,老朋友了,幾天前被它們逼得跳進地了湖裏,才僥倖躲過烈火焚身之劫。我慢慢挪動腳步,走下墓室,根據上次的經驗,達普妖蟲不會引燃沒有生命的物體,只要是活著的東西,碰到它就會立刻燒成灰燼,它唯一的弱點就是水。

  腦後的無聲手槍沒有給我任何思考停留的時間,不斷用冰冷的槍口提醒我向前繼續走,因爲外邊的狼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腰上的水壺,心中頓時陷入一陣絕望,軍用水壺裏的水,剛離開兵站,就已經完全凍成了冰坨子,根本就潑不出去。

  徐幹事也發現了這地穴原來是個古墓,室中還微微閃動著一絲鬼火,他低聲咒駡晦氣,躲在我身後,用手電筒往裏面照,想看看墓室裏是什麽情況,如果鬧鬼還不如趁早跑出去,另找避難所。

  我向下走的同時,也借著徐幹事手中的手電筒光亮,看清了墓室內的構造,最多也就十幾平米大小,中間有一個石台,那是墓床,外形刻成一頭趴伏的巨狼,其上橫臥著一具穿著奇異的屍體。頭上罩著雪白的面具,面具上用紅色顔料,勾勒著一副近似戲謔的奇特表情,全身著鎖子爛銀網,內襯則模糊不能辨認,手足也都被獸皮裹住,所以看不到屍體有任何裸露出來的地方。這具奇怪的古屍,在一掃視之間,便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狼形墓床下,有一個盆形的石缽,裏面端坐著一具身材短小的屍體,看身量似乎是個小孩,同樣戴著面具,身體用爛銀網裹住,與橫臥的古屍作同一裝扮。

  墓室地上有很多黑色的灰燼,看來之前那班一去不回的人,都在這被燒死了,要是不知底細,想要互相救援,只需一瞬間就能把那十幾個人全部燒死。這座古墓裏,大約共有三隻火蟲,其中兩隻被封在連長和通訊員的屍體裏了,這裏剩下的一隻,應該是燒死炊事員老孫的那只。

  我捏著兩手冷汗,被脅迫著走到了墓室中間。徐幹事則站在墓道口猶豫不決,狼嚎聲似乎就在墓外了,現在想出去有些來不及了,但又覺得古墓是個鬼地方,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進去。

  我忽然發現,墓中的鬼火縮進了牆角,徐幹事的手電光束也跟了過去,這才看清,原來不是蟲子發出的,而是地堪院的盧衛國,他表情十分痛苦,兩手不斷地抓撓自己的胸口,一張開嘴,口中就冒出一團陰冷的藍光,我忙問:"老盧,你這是怎麽了?"

  盧衛國無助地看了看我,忽然跪倒在地,猛烈地咳了幾聲,每咳一下,便吐出一片暗紅色的灰燼,似乎他的內臟和呼吸道都在裏面燒著了,盧衛國沒咳幾下,便蜷縮著倒在地上,被從胸腔裏冒出的烈焰,由內而外燒成了一堆黑灰。

  燃燒後那堆黑色的灰燼中,只有一個藍色的亮點,突然躍上半空,急速地盤旋起來,空曠漆黑的墓室中,鳴響著一種類似瓢蟲振動翅膀飛行的噪音。

  我急忙向後退開,想要避開那達曾鬼蟲的撲擊,但徐幹事也見到了剛才那一幕,用手一推我的後背,我沒加防備,收不住腳,竟然朝著那只達普鬼蟲摔了過去,雖然身體失去重心控制不住,但我心中明明白白,只要碰上一點就絕無生機。

  情急之下,我一狠心,咬破了舌頭,對著面前的達普鬼蟲,將滿口的鮮血噴了出去,這妖蟲發出的藍色鬼火,十分微弱,竟被我這一口鮮血澆滅了,黑暗中我也看不清它死沒死,拿著裏面全結了冰的水壺,在身前的地面上一通亂砸。

  只聽徐幹事在後邊說:"行啊胡八一,你小子身手真不錯,你快給我把這死屍下邊的石床推過來,堵住缺口,快點快點,你聽狼群已經過來了。"

  我正驚魂未定,扭頭看了看後邊的徐幹事,心想這王八操的,真拿我當大片刀用啊,怎麽才能找個機會幹掉他,這時我突然發現在徐幹事的身後黑暗處,浮現出一張白色的大臉,慘白的臉上,毛絨絨的,有一隻碧綠的眼睛發著寒光,這就是使牧民們永遠睡不安穩的根源,草原上白色的魔鬼,獨眼狼王。

  自六九年開始,爲了抓革命促生産,保護社會主義財産,便開始了大規模的剿殺狼群運動,在供銷社,可以用整張的狼皮當現金使用,換取各種生活必需品,只要是打狼,地方就可以申請部隊協助,要人給人,要槍給槍,狼群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也都明白了,它們的末日已經不遠了,魔月之神不再保佑讓它們驕傲的狼牙了。

  最後殘存的餓狼,都被迫躲進了它們並不熟悉的山區,這裏高寒缺氧,沒有太多的野獸可供捕食,死在昆侖山,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另外藏地的狼,絕不會進寺廟,這個原因現代人誰都解釋不了。

  但這些狼已經窮途末路,嗅著迎風而來,那些死人的氣息,還是打破了千年的禁忌,闖入了大鳳凰寺的遺址,狼群的異動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時冷不丁在古墓中,見徐幹事背後冒出一隻毛色蒼白的巨狼,狼眼在黑暗中泛著貪婪的綠光,我也著實吃了一驚。

  我心念一動,在原地站起身來,問徐幹事道:"老徐,聽說過遇到狼搭肩的情況該怎麽辦嗎?"

  徐幹事一怔,對我晃了晃手槍說:"什麽狼搭肩?我讓你搬那狼形石床堵門,快點,再磨磨蹭蹭的我……"話未說完,他身後那只白毛狼王已經人立起來,這狼體形太大了,人立起來,竟比徐幹事高出一大截。兩隻前爪,都搭在了他的肩上,狼牙一呲,從嘴角流出了一絲口水。

  徐幹事覺得猛然有東西扒住他的雙肩,鼻中又聞到一股腥味,出於本能,向後扭頭一看,頓時把脖頸暴露給了獨眼狼王,鋒利的狼牙立刻就紮進了血管動脈,大口大口的吸著他的鮮血。人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手中有槍,也無法使用了,只見徐幹事雙腳亂蹬,槍也掉在了地上,馬上就會被餓狼飲盡了鮮血,皮肉也會吃個乾淨,僅剩一堆白骨。

  我見機會來了,立刻從側面躥了出去,跑過徐幹事身邊的時候對他喊道:"狼搭肩你千萬別回頭,一量回頭,神仙也救不到你了。"

  白狼胸前的銀色狼毛,都被鮮血染紅了,它餓紅了眼,根本顧不上別的,我奪路從墓中跑出,一出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一輪圓月高懸在天空,有兩隻老狼,正圍著格瑪軍醫的屍體打轉,我見此情景,便覺得奇怪,這些狼眼睛都餓紅了,格瑪剛死不久,它們爲什麽不撲上去嘶咬屍體,我知道狼生性多疑,一定是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才猶豫著沒有行動。

  這兩頭衰老的老狼,大概是狼王的參謀人員,平時與狼王寸步不離,越是這種狼疑心越重,把肉送到嘴邊,它反而不敢去吃,我心想莫不是格瑪還活著?不知道還有多少狼進入了古廟,喇嘛和大個子兩人又怎麽樣了?剛念及此,那兩頭老狼已經發現了我,低嗥著朝我沖了過來,我擡手撿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步槍,開槍打翻了當先撲過來的一隻。

  但是另外一隻與此同時將我撲倒,這頭狼雖然年齒老了,但畢竟是野獸,而且經驗油滑,知道這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厲害。狼口咬住槍身,兩隻爪子在我胸前亂爪,把棉衣撕破了好幾條大口子,寒冷的空氣中,狼口和鼻子裏都噴出一股股白色的哈氣,鼻中所聞全是腥臭的狼燥。

  我和那老狼滾做一團,一時相持不下,這時幾聲槍響,咬住步槍的狼口緩緩鬆開,只見對面是格瑪在舉著手槍,槍口上還冒著硝煙。

  我又驚又喜,翻身從地上起來,問道:"尕紅你還活著?你不是被特務打中了嗎?"

  格瑪從軍裝的領子裏掏出一個挂飾說:"從參軍之後就沒戴過嘎烏,今天出發前夢到了狼,所以就戴上了。"格瑪軍醫的頭部先前就被撞在了石頭上,剛無聲手槍的小口徑子彈恰好擊在了"嘎烏"上,"嘎烏"被打碎了,雖然沒被子彈射進身體,但是被衝擊力一撞,又暫時昏迷了過去。

  "嘎烏"是藏人的護身符,男女形式各異,女子帶的又大又圓,外邊是銀制的,裏面裝著佛像,經咒,金鋼結,還有些別的僻邪之物,有的裝有舍利,格瑪的"嘎烏"裏,裝著九眼石、瑪瑙,還有幾百年前留下的狼牙,傳說那是頭人才可以使用的狼王之牙,那兩頭老狼一定是聞到了它們先王的氣息,才猶豫著沒有立刻下口。

  我給半自動步槍裝填彈藥,然後帶著格瑪軍醫去找留在水塘邊的喇嘛二人,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不知他們是否依然安全,四周的山脊上,星星點點的儘是綠色狼眼,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剩餘的餓狼,都追隨著狼王趕來了,只是明月在天,這些狼跑幾步,就忍不住要停下來對月哀嗥,每次長嗥都會在體內積蓄幾分狂性。

  我見餓狼遍佈四周,只好加快腳步,格瑪走了幾步突然說她可能是被撞得腦震蕩了,總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我剛想回身去扶她,突然發現在如霜的明月下,那頭白毛巨狼,靜靜的蹲伏在我們後方三十幾米的地方,用它的獨眼,惡狠狠的盯著我們,皎潔的月色和凜冽的寒風,使它全身的白色狼毛,好象是一團隨風抖動的銀色風馬旗,我急忙舉起步槍,拉動槍栓,但再一擡頭,它已經在月光下消失無蹤了。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一百七十六章 空行靜地


  神出鬼沒的狼王,像雪地裏的白毛風一樣,悄然消失在眼皮底下。我在東北插隊的時候,就聽村裏的獵人們說,狼身上長白毛,那就是快成精了,惡劣的生存環境,使得狼狡猾兇殘到了極至,在藏地狼一向是不受歡迎的,人追著著狼打,狗追著狼咬,在大自然的縫隙中存活下來,那需要多麽頑強堅忍的意志和盤骨。這只巨狼肯定早已知道槍械的厲害,只有在認定武器不會對它構成威脅的情況下,才顯露蹤迹。

  我不知道狼群會採取什麽策略來對會我們,唯今之計,只有儘快和喇嘛、大個子他們會合,以破廟的殘牆作爲依託,爭取堅持到天亮,就算援兵來不了,天一亮,狼群也會逃進深山。

  我一手端著槍,不停的四處張望,戒備著隨時會來襲擊的狼群,另一隻手扶著格瑪軍醫,迅速向喇嘛和大個子藏身的寺廟殘牆移動。格瑪手中握著她的手槍,這時她的頭暈似乎好了一些,我們繞過連長與通訊員死亡之處的那片荒草,終於回到紅色的殘牆邊,這幾堵斷垣都只到人胸口般高,我把格瑪先托了牆頭,自己也跟著翻了過去。

  鐵棒喇嘛正在照料著身受重傷的大個子,見我把格瑪帶了回來,便說:"吉祥的詳壽佛空行母保佑,普色大軍終於把格瑪拉姆救了回來。"說完擡眼望瞭望天上的明月,不管是噶舉派(白教),還是格魯派(黃教),宇瑪派(紅教),都認爲這種圓滿明月籠罩下的廟宇,應該是"空行靜地",然而草深霧罩處。皆已是漆黑地獄,魔月衆法神讓這原本神聖的地方,變成了群魔亂舞的八災八難末劫濁。這究竟是在懲罰何人?

  我焦急得對喇嘛說:"外邊狼群正在不斷聚集,咱們的子彈並不算多,必須燃起火頭,才能嚇退它們,否則到不了天亮,咱們這些人都得讓餓狼吃了。"

  喇嘛歎道:"都瘋了,如今的狼也敢進寺廟裏來吃人了。"隨後將他的老馬牽到牆邊。這馬已經被四外不斷傳來的狼嗥聲,驚得體如篩糠。昆侖山下幾處牧場的狼,可能都集中到廟外了,喇嘛和他的老馬,這輩子也沒聽過這麽多狼一起嗥月,這些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餓狼,根本不會管哪個是佛祖的有緣弟子,這時念經也沒有用了。

  喇嘛取下幹牛糞和火髓木。在殘牆中燃起了火堆,我們所在的位置,是間偏殿舊屋的殘址,四面損毀的程度不同的牆壁圍成一圈,其中有一面牆比較高,牆體被倒蹋地大梁壓住,另有一邊是鎮廟藏經石碑,上面刻著"大寶法王聖旨",巨大的殘破石碑高不下五米。狼群很難從這兩邊過來,但也要防止它們搭狼梯從高處躥進來。

  格瑪先看了看大個子的傷勢,從她的神色上看來,大個子這回是凶多吉少了,我從廢墟中撿起幾塊幹木櫞,放在火堆裏,使火焰燒得更旺一些,然後拿起大個子那把半自動步槍,交給格瑪,與她守住兩面矮牆。

  忽然狼嗥聲弱了下來,我向牆穩步窺探。越來越多的狼從山脊下到了破廟附近,只見荒草斷垣間,有數條狼影躥動,它們顯然是見到了牆內的火光,在狼王下令前,都不敢擅動,只是圍著破廟打轉。

  我見大約距離四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對如綠色小燈般的狼眼,我立刻舉起步槍,三點成一線,瞄準了兩盞綠燈中間,摳動板機,隨著靜夜中的一聲槍響,兩盞綠燈同時熄滅,雖然無法確認是否擊中了目標,但這一槍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荒原上的狼,在這些日子裏最畏懼的,就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射擊聲,都被打驚了,對它們來說,這種半自動步槍是可以粉碎他們靈魂和自信的神器,其餘的狼再也不敢在附近逗留,都隱入了黑暗之中。但那低沈的狼嗥表示著它們只是暫時退開,並不會就此罷休。

  我見狼群退開,也把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下來,想起剛才到廟後古墳途中遇到的事,甚覺奇怪,那半沒在土中的石人,全峰生滿腐爛的綠肉,便隨口問老喇嘛,以前人畜失蹤的那些事,是否與之有關?

  沒想到喇嘛卻從沒聽說過這廟裏,有什麽腥臭腐爛的石人像。喇嘛讓我詳細地講給他聽,我心想你問我,即讓我又卻問誰,我還以爲喇嘛對這破廟中的情形十分瞭解,原來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糟老頭子一個,於是就一邊僚望著廟外狼群的動向,一邊將剛才的經過對喇嘛說了一遍。

  喇嘛聽後連念幾遍六字真言,驚道:"以前只道是古墳中鬼母妖妃的陰魂不散,建了寺廟,囗威德金鋼像,想通過佛塔,白螺來鎮壓邪魔,然而這麽多年,歷代佛爺們都束手無策,卻不料竟是墓前的石人像作孽,若非地裂湖陷,又被普色大軍撞見,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找到它,此物再潛養百年,怕是要成大害了。"

  我沒聽明白:"喇嘛阿克,您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石頭怎麽會成精?可惜剛才身邊已經沒有手榴彈了,不然我已經順手把它端上天了。"

  喇嘛說:"你們漢人管這片山叫昆侖埡口,但在佛經中,則叫做汝白加喀,意爲龜龍所馱的八瓣蓮花,天如八福輪相,地如八瓣蓮花,這寺廟的位置,就剛好在蓮花的花芯裏,東方的切瑪山,形象羅刹女的陰部,南方的地形如魔蠍抓食,西方的岩石如水妖張望,北方未乾涸前的鬼湖,如同是破碎的龍鏡,原本在這樣的殊勝的地形上建廟,震懾四方妖魔,是可以功德圓滿的。"

  但是由於湖水的乾涸,使這裏成爲了凶神遊地,枯湖裏生出了吞食人畜的摩竭魚,朗峨加的天空變得狹窄,原業是"部多"(佛經裏所載水中妖魔的名稱)長在了古墓石人像的身上,溺人於河,取其氣血。

  我聽喇嘛所說的內容,似乎是密宗的風水論,與我看的那半本殘書,有很大的不同,也許宗旨是吻合的,但是表述的方式上存大著太多差異,當時我對風水秘術涉及未深,太複雜的風水形勢根本看不明白,所以聽不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只聽到他提起什麽"部多",這個詞好象不久前在哪聽過,隨後想到剛跟先遣隊到不凍泉的時候,聽運輸兵們說起過,在青海湖中,有種吞人的水怪,有見過的人都外形象根圓木,也有人說象大魚,唯一相同的就是腥臭發綠,有藏區的兵告訴我們,那都是"部多",水裏的魔鬼,附在什麽物體上,形狀就像什麽,如果捉住了就一定要砸碎燒掉,否則它生長的年頭久了,除了佛祖的大鵬鳥,就沒有能制得住它的東西了,當時剛議論完,就被連長聽到嚴厲地批評了一通。

  藏地的忌諱和傳說太多,我無法知其詳實,心中暗想不管是什麽,等天亮之後想辦法燒掉就是,一定要爲戰友們報仇雪恨。

  喇嘛說:"這鬼湖邊上,死的人和牲口不計其數了,石人像上的部多普通人難以對付,必須請佛爺爲大鹽開光,讓修行過四世的護法背上鹽罐,先用鹽把腐爛的石人埋起來,三天之後再掘出來砸毀焚燒,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我們正低聲商議,忽然天空上飄過一團濃雲,將明月遮蔽,火光照不到的廟外,立刻變成一片漆黑,我和格瑪,喇嘛三人立刻緊張起來,我們心中明白,狼群也一定清楚,這是最佳的攻擊時機,它們一定會不惜一切地猛撲進來。

  只聽高處一聲淒厲的狼嗥,嗥聲悲憤蒼涼,怨毒難言,那是白毛狼王的聲音,它終於發出攻擊的信號了,四周暗風撲動,閃爍著無數盞綠油油的小燈,我忙抓起幾根木條扔向牆外,以便照明目標射擊。

  我和格瑪分別拒守兩堵最矮的殘牆,兩支半自動步槍進行著不間歇的射擊,槍聲中一雙又一雙的綠燈,熄滅後就再沒有亮起來,而餓狼們在狼王的號令下,恬不畏死,在障礙物間疾速迂回,包圍圈越來越小。

  這種情況是對射手心理素質極大的考驗,只有咬住了一隻一隻地打,千萬不能被亂躥的衆多餓狼分了神,但同時還要承受住逐漸壓縮包圍的恐懼,加上烏雲遮月,能見度太低,我接連五槍都沒擊中目標,正滿頭是汗的時候,從"大寶法王聖旨"巨碑下躥下一隻巨狼,面對下邊的火堆毫不猶豫,從半空直撲藏在牆下的那匹那馬,狼口中的牙刀全豎了起來,眼看著就要咬住馬頸。

  喇嘛揮動鐵棒擊出,沈重的鐵棒剛好打在狼口中,把最堅硬的狼牙打斷了三四根,那狼被打得著地翻滾,摔起了火堆,那馬從我身後的矮牆下躍了出去,當即就被牆外沖過來的幾頭巨狼撲倒,拖進了荒草後邊。

  又有一隻黑鬃瘦狼躥進了防禦圈,撲到了重傷不醒的大個子身上,格瑪舉起步槍將黑狼擊斃,同時又有兩隻狼躥了進來,我想開槍也沒了子彈,扔掉步槍拽出手槍射擊,喇嘛也念著六字真言,掄起鐵棒砸向不斷躥進圍牆的餓狼,一時間呼喊聲,狼嗥聲,槍聲,骨斷筋折的人狼搏擊聲,在破廟的殘牆內,混成了一片。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一百七十七章 轉湖的願力


  我仍然被狼王按著,這時候便是想捨身撲到手榴彈上,也難做到,想到所有人都被炸傷,後續的狼群沖上來撕扯著把四人吃光地場面,我全身都象掉近了冰窖,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估計爆發就在這兩秒之內了。

  就在這讓人神經都快崩潰掉的最後時刻,那只咬住喇嘛鐵棒的餓狼終於用狼口把鐵棒奪了下來,但它用力大了,收不住腳,一直退到即將爆炸的手榴彈上,"嘣"的一聲爆炸,白煙飛騰,大部分彈片都被這只倒楣的狼趕上個正著,狼身象個沒有重量的破皮口袋,被衝擊波揭起半人多高,隨即沈重的摔在地上。

  牆內包括狼王在內的三四隻餓狼,都怔住了,然後紛紛躥出牆外,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外邊那些老弱狼衆,原本就被槍聲嚇得不輕,聽到爆炸聲,尤其是空氣中那股手榴彈爆炸後的硝煙味,更讓它們膽寒,當即都四散跑開,這一戰狼群中兇悍的餓狼死了十幾頭,短時間內難以成氣候了。

  我翻身起來,也顧不得看自己身上有什麽傷口,檢起格瑪掉落在地上的步槍,用刺刀將牆內受傷的幾頭狼一一戳死,這才坐倒在地。象丟了魂一樣,半天緩不國勁來,這時候狼群要是殺個回馬槍。即使都是老弱餓狼,我們也得光榮了。

  正喘息間,忽聽喇嘛大叫不好,我急忙強打精神起身,原來是格瑪倒在了血泊中,剛才我眼睛都殺藍了,這時回過神來,趕緊同老喇嘛一起動手,將格瑪軍醫扶起,一看傷勢,我和喇嘛全傻眼了,腸子被狼掏出來了一節。青呼呼的挂在軍裝外邊,上邊都結冰了。

  我急得流出淚來,話都不會說了,好在喇嘛在廟裏學過醫術,爲格瑪做了緊急處理,一探格瑪的呼吸,雖然氣若遊絲,但畢竟還活著。

  我又看了大個子,他的傷雖重,卻沒失血,加上體格強壯,暫無大礙。我問喇嘛:"氖紅軍醫能不能堅持到天亮?"現在馬匹也死了,在這荒山野嶺中,只憑我和喇嘛兩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兩名重傷員帶出去,只好盼著增援部隊儘快到達。好在狼群已經逃進深山裏了。

  夜空中玉兔已斜,喇嘛看了看那被山峰擋住一半的明月:"天就快亮了,只要保持住兩位元大軍身體的溫度,應該還有救,普色大軍儘管放心,我會念經求佛祖加護的。"

  我抹了抹凍得一塌糊塗的鼻涕眼淚,對念經就能保住傷員性命的方式表示懷疑,喇嘛又說:"你只管把火堆看好,燒得越旺越好,火光會吸引吉祥的空行母前來,我即許下大願,若是佛爺開眼,讓傷者平安,我餘生都去拉措拉拇轉湖,直到生命最後的解脫。"(拉措拉拇,地名,保佑病患康復的聖湖,意爲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

  我見喇嘛說得朕重,心中也不禁感激,便把能蓋衣服都給大個子和格馬蓋上,在背風的牆下生旺了火堆,又用喇嘛的秘藥塗抹在自己的傷口上,東方的雲層逐漸變成了暗紅色,曙光已經出現,我心中百感交集,呆呆的望著喇嘛手中的轉經桶,聽著他念誦《大白傘蓋總持陀羅尼經》,竟然産生了一種聆聽天籟地奇異感覺。

  當天上午十點左右,我們便被趕來接應的兄弟連隊找到,部隊封鎖了昆侖山埡,我和格瑪,大個子都要被緊急後送,分別的時候,我問喇嘛那鬼湖邊地什麽"部多"怎麽辦?是否要象他先前所講的,找佛爺用大鹽埋住它,然後再燒毀?

  喇嘛點頭稱是,還說他馬上就要去拉措拉拇轉湖,爲傷者祈福去了,但是他會先回去向佛爺稟告此事,原大軍吉祥,佛祖保佑你們平安如意。

  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然後我就隨部隊進入昆侖山深處施工了,我的戰友大個子現在還活著,只是成了殘廢軍人,格瑪軍醫卻再也沒醒來,成了植物人,有空的時候我都會去看望他們,那座破廟和古墳的遺址,直到今天都還保留著,我現在回想起來,其餘的倒也無關緊要,關鍵是那古墳中的屍體,穿戴的那種特殊服飾和表情,與咱們在獻王墓地所見的銅人與幕中壁畫,都非常相象,當地藏族人都說那是古時魔國鬼母的墓,但這只是基於傳說,鬼母是可以轉世的,應該不止有一位,魔國那段歷史記載只存在於口頭傳誦的長詩中,誰也沒真正見倒過鬼母妖妃穿什麽衣服。"

  Shinley楊聽罷我講的這段往事,對我說:"壁畫中描繪的那座城,供奉著巨大的眼球圖騰,裏面的人物與鳳凰寺下古墳中的屍體相同,也許那城就是魔國的祭壇,不知道魔國與無底鬼洞之間,有著什麽不爲人知的聯繫。"看來回到北京之後又有得忙了,首先是切開獻王的人頭,看看裏面的雮塵珠是否是真的,另外還要設法找到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的前辦卷,這樣才能解讀出龍骨中關於雮塵珠的資訊,最後必須收集一些關於魔國這個神秘王朝的資料,因爲一旦拼湊不出十六字,那龍骨天書便無法解讀,關於雮塵珠的資訊,可就要全著落在這上邊了,介時雙管齊下,就看能在哪個環節傷有所突破了,不知那位鐵棒喇嘛,是否仍然健在,也許到懸挂在天空的仙女湖"拉措拉拇"湖畔去找他敘敍舊,或多或少可以瞭解一些我們想知道的事情。

  就在這讓人神經快崩潰掉的最後時刻,那只咬住喇嘛鐵棒的餓狼,終於用狼口把鐵棒奪了下來,但它用力大了,收不住腳,一直退到即將爆炸的手榴彈上,"嘣"的一聲爆炸,白煙飛騰,大部分彈片都被這只倒楣的狼趕上個正著,狼身像個沒有重量的破口袋,被衝擊波揭起半人多高,隨即沈重的摔在地上。

  牆內包括狼王在內的三四隻餓狼,都怔住了,然後紛紛躥出牆外,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外邊那些老弱狼衆,原本就被槍聲嚇得不輕,聽到爆炸聲,尤其是空氣中那股手榴彈爆炸後的硝煙味,更讓它們膽寒,當即都四散抛開,這一戰狼群中兇悍的惡狼死了十幾頭,短時間內難以成氣候了。

  我翻身起來,也顧不得看自己身上有什麽傷口,撿起格瑪掉落在地上的步槍,用刺刀將牆內受傷的幾頭狼一一戳死,這才坐倒在地。像丟了魂一樣,半天緩不過勁來,這時候狼群要是殺個回馬槍,即使都是老弱餓狼,我們也得光榮了。

  正喘息間,忽聽喇嘛大叫不好,我急忙強打精神起身,原來格瑪倒在了血泊中,剛才我眼睛殺藍了,這時候回過神來,趕緊同老喇嘛一起動手,將格瑪軍醫扶起,一看傷勢,我和喇嘛全傻眼了,腸子被狼掏出來一截。青呼呼的挂在軍裝外邊,上邊都結冰了。

  我急得流出淚來,話都不會說了。好在喇嘛在廟裏學過醫術,爲格瑪做了緊急處理,一探格瑪的呼吸,雖然氣若遊絲,但畢竟還活著。

  我又看了看大個子,他的傷雖重,卻沒失血,加上體格強壯,暫無大礙。我問喇嘛:"尕紅軍醫能不能堅持到天亮?"現在馬匹也死了,在這荒山野嶺中,只憑我和喇嘛兩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兩名重傷員帶出去,只好盼著增援部隊儘快到達。好在狼群已經逃到深山裏了。

  夜空中玉兔已斜,喇嘛看了看那被山峰擋住一半的明月:"天就快亮了,只要保持住兩天大軍身體的溫度,應該還有救,普色大軍儘管放心,我會念經求佛祖加護的。"

  我抹了抹凍得一塌糊塗得鼻涕眼淚,對念經就能保住傷員性命的方式表示懷疑,喇嘛又說:"你只管把火堆看好,燒得越旺越好,火光會吸引吉祥得空行母前來,我即許下大願,若是佛爺開眼,讓傷者平安,我餘生都去拉措拉姆轉湖,直到生命最後得解脫。"(拉措拉姆,地名,保佑病患康復得聖湖,意爲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

  我見喇嘛說得鄭重,心中也不禁感激,便把能蓋的衣服都給大個子和格瑪蓋上,在背風的牆下生旺了火堆,又用喇嘛的秘藥塗抹在自己的傷口上,東方的雲層逐漸變成了暗紅色,曙光已經出現,我心中百感交集,呆呆的望著喇嘛手中的轉經桶,聽著他念頌《大白傘蓋總持陀羅尼經》,竟然産生了一種聆聽天籟的奇異感覺。

  當天上午十點左右,我們便被趕來接應的兄弟連隊找到,部隊封鎖了昆侖山埡,我和格瑪、大個子都被緊急後送,分別的時候,我問喇嘛那邊鬼湖邊的"部多"怎麽辦?是否要像他先前所講的,找佛爺用大鹽埋住它,然後再燒毀?

  喇嘛點頭稱是,還說他馬上就要去拉措拉姆轉湖,爲傷者祈福去了,但是他會先回去向佛爺稟告此事,願大軍吉祥,佛祖保佑你們平安如意。

  我對胖子和Shinley楊說:"然後我就隨部隊進昆侖山深處施工了,我的戰友大個子現在還活著,只是成了殘廢軍人,格瑪軍醫卻再也沒醒來,成了植物人,有空的時候我都會去看望他們,那座破廟和古墳的遺迹,直到今天都還保留著,我現在回想起來,其餘的倒也無關緊要,關鍵是那古墳中的屍體,穿戴的那種特殊服飾和表情,與咱們在獻王墓所見的銅人與墓中的壁畫,都非常相象,當地藏族人都說那是古時魔國鬼母地墓,但這只是基於傳說,鬼母是可以轉世的,應該不止有一位,魔國那段歷史記載只存在於口頭傳誦的長詩中,誰也沒真正見到國鬼母妖妃穿什麽衣服。"

  Shinley楊聽罷我講的這段往事,對我說:"壁畫中描繪的那座城,供奉著巨大的眼球圖騰,裏面的人物與鳳凰寺下古墳中的屍體相同,也許那城就是魔國的祭壇,不知道魔國與無底鬼洞之間,有著什麽不爲人知的聯繫。"

  看來回到北京之後又有的忙了,首先是切開獻王的人頭,看看裏面的雮塵珠是否是真的,另外還要設法找到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的前半卷,這樣才能解讀出龍骨中關於雮塵珠的資訊,最後必須搜集一些關於魔國這個神秘王朝的資料,因爲一旦拼湊不出十六字,那龍骨天書便無法解讀,關於雮塵珠的資訊,可能要全部落在這上邊了,屆時雙管齊下,就看能在哪個環節上有所突破了,不知那位鐵棒喇嘛,是否仍然健在,也許到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拉措拉姆"湖畔去找他敘敍舊,或多或少可以瞭解一些我們想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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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死亡收藏者


  回到北京後,我和Shinley楊分頭行事,她負責去找設備對獻王的人頭進行掃描和剝離,分解十六枚玉環的工作,自然落到了我的頭上,但這事看似簡單,實則根本沒有可以著手的地方,這一兩天之內,Shinley楊那邊就該有結果了,而我想努力也沒個方向,只好坐等她的消息。

  這天我正坐在院子裏乘涼,大金牙風風火火的來找我,一進門見只有我一個人,便問我胖子哪去了?我說他今天一早把皮鞋擦的亮亮的,可能是去跳舞了,這個時間當不當正不正的,你怎麽有空過來?潘家園的生意不做了嗎?

  大金牙說:"胡爺,這不是想找你商量這事嗎,今天一早剛開市,就來了一百多雷子,二百多工商,反正全是穿制服的,見東西就抄,兄弟們不得不撤到山裏打遊擊了。

  我奇道:"這是怎麽回事?上上下下的關節,你們不是都打點好了嗎?"

  大金牙說:"甭提了,這陣子來淘東西的洋人越來越多,胡爺你也清楚,咱們那些人擺在明面上倒騰的,有幾樣真貨?有某位比較有影響力的國際友人,讓咱們那一哥們兒當洋莊給點了,點給他了一破罐子,說是當年宮裏給乾隆爺醃過禦用鹹菜的,回去之後人家一鑒定,滿不是那麽回事兒,嚴重傷害了這位著名國際友人對咱們友好的感情,結果就鬧大了,這不就……"

  我對大金牙說:"咱們在那無照經營,確實不是長久之計,不如我找個好地點盤個店,也免得整天擔驚受怕。"

  大金牙說:"潘家園打野攤兒,主要是信息量大,給買賣雙方提供了一個大平臺,誰也不指著在市面上能賺著錢,都在水底下呢,暗流湧動啊。"

  我又問大金牙瞎子怎麽樣了?怎麽自打回來就沒見過他?大金牙說瞎子現在可不是一般牛掰了。自稱是陳傳老祖轉世,出門都有拔了奶子接著,專給那些港客算命摸骨,指點迷津什麽的,那些港奴還他媽真就信丫的。

  我跟大金牙邊喝茶邊侃大山,不知不覺日已近午,正商量著去哪搓飯,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我心想可能是Shinleys楊回來了,便起身過去。打開院門,卻是個陌生人,來人油頭粉面,語氣極爲客氣,自稱叫東子,說是要找王凱旋先生。

  我說你不就是找那胖子嗎?沒在家,晚上再來吧,說著就要關門,東子卻又說找胡八一先生也行,我不知來者何意。便先將他請進院內。

  東子說他是受他老闆委託,請我們過去談談古玩生意。我最近沒心思做生意,便大金牙一聽主顧上門了,便躥叨我過去談一道,我一看大金牙正好隨身帶著幾樣玩意兒,反正閑來無事,便答應東子跟他過去,見見他的老闆。

  東子把車開來,載著我們過去,我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這個叫做東子的人,他的老闆是怎麽知道我們住址的?然而問東子那們老闆是誰之類的問題,他則一律不說,我心想他媽的,肯定又是胖子在外邊說的。不過去談一道也沒什麽,沒准還能紮點款。

  東子開車將我們帶到了一個幽靜地四合院前,我跟大金牙一看這院子,頓時羨意,這套宅子可真夠講究的,走到屋內,見檀木架子上陳列著許多古香古色的玩器,我和大金牙也算是識貨的人,四周一打量,就知道這的主人非同小可,屋裏擺的都是真東西。

  東子請我們落座,他到後邊去請他老闆出來,我見東子一出去,便對大金牙說:"金爺,瞅見沒有?琺瑯彩芙蓉雉雞玉壺春瓶,描金紫砂方壺,鬥彩高士杯,這可都是寶貝,隨便拿出來一樣扔到潘家園,都能震倒一大片,跟這屋裏的東西比起來,咱們帶來的幾件東西,實在沒臉往外拿呀。"

  大金牙點頭道:"是呀,這位什麽老闆,看這氣派不是一般人啊,爲什麽想跟咱們做生意?咱們這點東西人家肯定瞧不上眼。"

  我突然在屋中發現了一樣非常特別的東西,我連忙對大金牙說:"中間擺的那件瓷器,你看是不是有點問題?"

  大金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那瓷器近前端詳起來,那是只肥大的瓷貓,兩隻貓眼圓睜著,炯炯而有神采,但是看起來卻不是什麽名窯出來的,做工上也屬平平,似乎不太符合這屋內的格調,瓷貓最顯眼的,是它的鬍鬚,不知爲什麽,這只瓷貓竟有十三根鬍鬚,而且是可以插拔活動的,做工最精細的部分都集中在此,大金牙忽然想到了什麽,扭頭對我說:"這是背屍者家裏供的那種,十三須花瓷貓。"

  在湘西等地山區,自古有趕屍背屍兩種營生,其中"背屍"是類似與盜墓的勾當,背屍的人家中,都會供這樣一隻瓷貓,每次勾當之前,都要燒一柱香,對十三須花瓷貓,磕上幾個頭,如果這期間,瓷貓的鬍鬚掉落或折斷,是夜就絕對不能出門,這是發生災難的預兆,據說萬試萬靈,在民間傳得神乎其神,現在背屍的勾當早已沒人在做了,我們曾在潘家園古玩市場見過一次這種東西。

  在京津地區,從明清年間開始,也有外九行的人拜瓷貓,那些小偷家裏就都供著瓷貓,不過那些都是九須,樣式也不相同,"十三須"只有湘西背屍的人家裏才有,這種習俗出自哪里,到今時今日,已不可考證了。

  我一見這只"十三須",立刻便想到:"此間主人,大概其祖上就是湘西巨盜,專幹背屍翻窨子的勾當,否則怎麽會如此闊綽。"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我急忙對大金牙使個眼色,就當什麽都沒見到過,靜坐著等候。

  請我們來談生意的這位老闆,原來是位香港人,五十歲出頭,又矮又胖,自稱明叔,一見到我就跟我大套近乎,說什麽以前就跟我做過生意。

  我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以前跟他做過什麽生意,後來還是明叔說出來,我才明白,原來我和胖子那第一單"乾黃雙螭璧"的生意,是同天津一個開古玩店姓韓的少婦做的,她就是明叔包養的情婦。

  我想不明白他怎麽又找上我了,這裏面說不定有什麽問題,還是少惹麻煩爲上,儘快讓他看完大金牙帶的幾樣東西,然後就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了,於是對明叔說:"老爺子,不知道您怎麽這麽擡舉我們,大老遠把我們接過來,我們最近手頭上還真是沒什麽太好的玩意兒,就隨便帶了幾樣,您要是看得上眼,您就留著玩。"說完讓大金牙拿出幾樣小玩意兒讓他上眼。

  大金牙見是港農,知道有紮錢的機會,立刻滿臉堆笑,從提包裏取出一個瓷瓶,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您上眼,這可是北宋龍泉窯的真東西。"

  明叔一聽此言,也吃了一驚:"有沒有搞錯啊,那可是國寶級的東西了,你就這樣隨隨便便裝在這個包裏面?"

  大金牙知道越是在大行家面前,就越要說大話,但是要說得像真的,你把他說蒙了,他就會信你的話,而開始懷疑他自己的眼力了,大金牙對明叔說:"您還不知道呢吧?您看我鑲了顆金牙,我們家祖上是大金國四狼主金兀術,我就是他老人家正宗的十八代嫡孫,這都是我們家祖宗從北宋道君皇帝手裏繳獲來的,在黑龍江老家壓了多少看箱子底,這不都讓我給翻騰出來了嗎……"

  明叔卻並沒上當,不理大金牙,單和我講:"胡老弟啊,你們有沒有真正的好東西啊?如果你不缺錢,我可以用東西和你交換嘛,我這屋裏的古玩你看上哪個,你就儘管拿去好了。"

  我心想他這明擺著話裏有話,請我們來是有的放矢,不過我從雲南帶回來的東西,都有大用,便是給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能出手,既然這樣就別藏著掖著了,於是把挑明瞭,直接告訴明叔,我們那最好的東西,就是這件龍泉窯,雖然是仿的,但是還能過得去眼,願意要就要,不要我們就拿回去,到時候你後悔了,我們可管不著。

  明叔笑了笑,拿起茶几上的一本相冊,說是請我看看他在香港的收藏品,我翻了沒幾頁,越看越怪,但是心中已然明瞭,原來這位香港來的明叔,是想買一面能鎮屍的銅鏡,肯定是胖子在外邊說走了嘴,這消息不知怎麽就傳到明叔耳朵裏了,他以爲那面古鏡還在我們手上,並不知道其實還沒在我手裏焐熱乎就沒了,我問明叔道:"你收藏這麽多古代乾屍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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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冰川水晶屍


  明叔給我看的相冊,裏面全是各種棺木,棺蓋一律敞開,露出裏面的乾屍,年代同格皆不相同,有的一棺一屍,也有兩屍側臥相對,是共置一棺的夫妻,更有數十具乾屍集中在一口巨棺之中,外邊都罩有隔絕空氣的透明櫃子,說是私人收藏,則更像是擺在展覽館裏的展品。

  我問明叔這些乾屍是做什麽的?有人收藏古董,但是真正的"骨董"想不到也有人要,以前倒是聽說過新疆的乾屍能賣大價錢,但是收藏了這麽多還真是頭回得見,有點大開眼界之感。

  明叔說國外很多博物館專門購買保存完好的古屍,這些屍體的研究價值和欣賞價值,是一種凝固這永恒死亡之美的文物,其中蘊涵著巨大的商業價值和文化價值。

  明叔對我說胡老弟你既然看了我的藏品,是否能讓我看看你從去南搞到的鎮屍古鏡?價錢隨你開,或者我這裏的古玩你中意哪件,拿來交換也可以。

  我心中暗想,這位明叔是個識貨的人,也許他知道那面銅鏡的來歷也未必可知,不如套套瓷,先不告訴他那面古鏡早就不復存在了,於是問明叔,這鏡子來歷有什麽講頭沒有?

  明叔笑道:"胡老弟還和我盤起道來了,這面銅鏡對你們沒什麽用,對我卻有大用,世間僻邪之物莫過於此了,說起來歷,雖然還沒親眼看到過,但當時我一聽古玩行的幾個朋友說起,就立刻想到,一定是先秦以前的古物絕不會錯,秦始皇就是法家這個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對不對?"

  我只記得文革時有一陣是"批儒評法"。好象提到過什麽法家學說。具體怎麽回事完全搞不清楚,只好不懂裝懂的點了點頭,大金牙在旁說:"這我們都知道,百家爭鳴時有這麽一家,是治國施政地理論,到漢代中期尊儒後就絕根兒了。"

  明叔繼續說道:"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了,那面能鎮屍僻邪地銅鏡。就是法家的象徵之物,相傳造于紫陽山,能照天地禮義廉恥四維,據記載,當年黃河裏有鼈屍興風作浪,覆沒船隻,秦王就命人就此鏡懸於河口。並派兵看守,直至秦漢更替,這古鏡就落到漢代諸候王手中了,最後不知怎麽又落到雲南去了。能裝在青銅槨上克制屍變的古鏡,世間絕無第二面了,你把它勻給我,我絕不會讓你吃虧。"

  我聽了個大概,心裏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這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價錢再合適。奈何我手裏沒東西便對明叔直言相告,我這壓根兒就沒有什麽古鏡,那都是胖子滿嘴跑火車,他在前門說的話,您就得跑到八寶山去聽。

  說完我就要起身告辭,但是明叔似乎不太相信,一再挽留,只好留下來吃頓飯,明叔仍然以爲我捨不得割愛,便又取出一件古意昂然的玉器,舉在我面前,我一打眼就知道這不是什麽俗物,看他這意思是想跟我"打槍"(交換),做我們這行的有規矩,雙方不過手,如果想給別人看,必須先放在桌上,等對方自己拿起來看,而不能直接交到手裏,因爲這東西都是價值不菲地,一旦掉地上損壞了,說不清是誰的責任。

  明叔既然握在手裏,我便不好接過來,只看了兩眼,雖然只有小指粗細的一節,但絕對是件海價的行貨,在此物旁邊,便覺得外邊的炎炎暑熱,全都蕩然無存了。

  大金牙最喜歡玉器,看得讚不絕口:"古人雲,玉在山而木潤,産于水而流方,這件玉鳳雖小巧,但一拿出來,感覺整個房間都顯得那麽滋潤,真令我等倍覺舒爽,敢問這是唐代哪位娘娘戴的?"

  明叔得意的笑道:"還是金老弟有眼力啊,邊個娘娘?《天寶遺事》雖屬演義,但其中也不乏真材實料,那裏面說楊貴妃含玉咽津,以解肺渴,就是指地這塊玉嘛,這個材料是用一塊沈在海底千萬年的古玉雕琢,玉性本潤,海水中沈浸既久,更增起良性,能瀉熱潤燥,軟堅解毒,是無價之寶啊,也是我最中意的一件東西。"

  大金牙看得眼都直了:"自古凡發塚見古屍如生,其腹口之內必定有大量美玉,從粽子裏掏出來的古玉都價值連城,更何況這是貴妃娘娘日常含在口中地……"說著話就把脖子探過去,伸出舌頭想舔。

  明叔趕緊一縮手:"有沒有搞錯啊,現在不可以,換給你們後,你願意怎麽舔就怎麽舔,你就是天天把它含在嘴裏,也沒有問題的了。"

  明叔見我不說話,以爲價碼開得不夠,又取出一軸古畫,戴上手套,展開來給我們觀看。對我來說,只要你點個頭,那深海潤玉加上這卷宋代的真迹《落霞棲牛圖》就全是你的了。

  我心想,這明叔好東西還真不少,我先開開眼再說;於是不置可否,凝神去看那卷古畫。我們這夥人平日裏雖然倒騰古玩,但極少接觸字畫,根本沒見過多少真迹。但這些年跟古物打交道,對這種真東西有種直覺,加上在古墓裏也看過不少壁畫,一看之下便知道十有八九也是件貨真價實的仙丹。(仙丹,極品)

  整幅作品結構爲兩大塊斜向切入。近景以濃郁的樹木爲主,一頭老牛在樹下啃草,線條簡潔流暢,筆法神妙,將那老牛溫順從容的神態勾勒得生動傳神。中景有一茅舍位於林間。遠景則用淡墨表現遠山的山形暮靄。遠、中、近層次銜接自然,渲染得虛實掩映,輕煙薄霧,宛如有層青紗遮蓋,使人一覽之餘産生了一種清深悠遠、空靈舒適得遠離塵世之感。

  明叔說,到了晚上,光線暗淡下來,這本在樹下吃草的牛便會回到草舍中伏臥安睡;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我當即一怔,這畫雖好,但是畫中的牛會動那未免也太神了。以前聽說過有古玩商用兩張畫蒙人的--畫中有個背傘的旅人,一到下雨,畫中的傘就會撐開;其實是兩張畫暗中調換,不明究竟的以爲是神物--這張《落霞棲牛圖》怕也是如此。

  而明叔當即遮住光亮,再看那畫中的老牛,果然已臥於草舍之旁,原本吃草的地方空空如也。我大吃一驚,這張古畫果是神人所繪不成?

  明叔卻不隱瞞,以實相告,這畫中用了宮中秘藥染過,故有此奇觀。就算沒有這個環節,這幅《落霞棲牛圖》也夠買十幾套像樣的宅子了。

  明叔又拿了兩樣東西,價碼越開越高,真是豁出了血本。看來他必是久欲圖之了,見我始終不肯答應,便又要找別的東西。

  我對明叔說:"我們今天算是真開了眼了,在您這兒長了不少見識!但實不相瞞,那面法家祖師古鏡我的確拿了,但是出了意外,沒能帶出來,否則咱們真就可以做了這單打槍的生意。您下這麽大血本換那面古鏡,難道是府上的粽子有屍變之兆?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我倒知道幾樣能制止屍變的辦法。"

  我又對明叔說:"我看咱們之間也沒必要有什麽顧忌了,都是同行!您那擺著的十三須花瓷貓是湘西背屍人拜的,既是如此,一定也明瞭此道,難道會沒有辦法對付屍變嗎?"

  明叔大概也明白,已經開出了天價,再不答應那是傻子;看來確實是沒有東西,無奈之餘,仍是留我們吃飯。喝了幾杯酒,明叔就說了事情的原由。

  明叔的祖上確實是湘西的背屍者,背屍並不是指將死人背在身後扛著走,而是一種盜墓的方式。刨個坑把棺材橫頭的擋板拆開,反著身子爬進棺內,而不敢面朝下,做的都是反手活;這些神秘詭異的規矩也不知是從哪朝哪代留下來的。明叔家裏就是靠這個發了橫財,後來他爹在走馬嶼背屍的時候碰上了湘西屍王,送掉了命,最後一代背屍者就在那裏畫上了句號。因爲家財萬貫,而且沒傳下來祖上的手藝,明叔便到南洋做起了生意,最後定居在香港。

  後來就開始倒騰乾屍了。沙漠、戈壁、高山、荒原中出土的乾屍,若是有點身份又保存完好的,扣上個某某國王、某某將軍、某某國公主的名號便能坐地起價,一本萬利,比什麽可都賺錢。下家多是一些博物館、展覽館、私人收藏者之類的,當然都是在地下交易。

  前不久,一家海外博物館來找明叔談生意。他們那裏有本從藏地得到的古代經卷,裏面記載著一位元藏地魔國公主死亡的奇特現象。她因爲一種奇怪的疾病而死,死後變成了一具冰川水晶屍,被認作是神迹,便用九層妖樓將她封埋在雪山上。經卷裏甚至還提到了一些關於墓葬位置的具體線索。

  這是一單最大的生意。但據明叔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這具千年冰川水晶屍性屬極寒,陰氣極重,如果沒有藏傳供奉蓮花生大師的靈塔,普通人一旦接近就會死亡。但那種東西根本不可能得到,其餘鎮屍的東西怕是全派不上用場了。想來想去,或許用那面古鏡才有可能將她從九層妖樓裏背出來。

  我和大金牙還是頭回聽說這個名詞,湘西屍王的傳說倒是聽聞已久了,究竟什麽是冰川水晶屍?比那湘西屍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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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潤海石


  我聽明叔所說的內容,竟是和藏地魔國有關,當即便全神貫注起來,九層寶塔我曾經見過,就是用方木加夯土砌的墓塔,那是塔藏的雛形,魔國的什麽公主倒沒聽過,也許明叔的情報有誤,也說不定就是"鬼母"一類的人物,若說僵屍裏最凶的莫過於湘西深山裏的屍王,據說百年才出現一次,每次都是爲禍不淺,冰川水晶屍是否類似?

  明叔說完全不同雪山上的"冰川水晶屍",是被人膜拜的邪神,從裏到外冰晶水晶化的屍體,全世界獨一無二,所以才不惜一切代價想把她搞到手,但這種遠古的邪惡之物,怎能輕易入陽宅,香港南洋等地的人,對此格外迷信,明叔倒騰的乾屍,有不少是帶棺材成套的,每經手一個,都要在棺內放一根玉蔥,取"沖"字的諧音,以驅散陰邪的晦氣。

  至於"冰山水晶屍",與其說是具古屍,更不如說是邪神的神像,所以想用法家祖師鏡這種神物來鎮它,否則即使從雪山裏把屍體挖掘出來也沒膽子運回去,西藏那種神秘地方,很多事難以用常理揣測,誰知道會有什麽詛咒降臨到頭上,既然古鏡沒有,只好再找其他的東西。一旦有了眉目,明叔就要組隊進藏,按照經書中的線索去挖"冰川水晶屍"了,這單生意太大,明叔要親自督戰,盯著別讓手下把古屍弄壞了。

  至於組隊進藏的事,到現在還沒什麽合適的人選,明叔希望我能一同前往,如果能有幾位摸金校尉助陣,那一定會增加成功的係數。

  我並沒答應下來,心中暗自盤算,原來明叔下這麽大的血本,還不光是圖一面古鏡,還想讓我們出手相助。目前有幾個疑問,明叔是怎麽知道我們從雲南發現了一面古鏡?他應該只知道我和胖子是倒鬥的,但是他並不知道我們是帶著"摸金符"的摸金校尉,難道這些都是胖子說出去的?

  這麽一問才知道,原來明叔根本不認識胖子,也沒跟他談過話,明叔說是有位算命的高人,真是堪稱神數,全托他的指點。最開始的時候,明叔得知潘家園傳出消息,說是有面古鏡被人在雲南發現了,四處打探下落無果,就找一個自稱陳摶轉世的算命瞽者,便請他點撥點撥,看能否知道是哪路人馬最近在雲南深山裏得了古鏡。結果那瞽目老者連想都沒想,立刻就起了一卦,然後寫了個地址,說是按這地址找一位叫王凱旋的,還有一位叫胡八一的,這倆人是現今世上手段最高明的摸金校尉,都有萬夫不擋之勇,神鬼莫測之機,兼有雲長之忠,翼德之猛,子龍之勇,孔明之智,那面古鏡一定就是他們從雲南掏出來的。

  明叔說今日得見,果驗前日卦詞,那位老先生真是活神仙,算出來的機數,皆如燭照龜蔔,毫釐不爽,不僅是陳摶老祖轉世,說不定還是周文王附體。

  我和大金牙聽到此處,都強行繃住面孔,沒敢笑出來,心想要是這種算命的水平也能稱爲"燭照龜蔔",那我們倆也能當周文王了,不過瞎子這回也算辦了件正事,沒給我們幫倒忙,淨往我們臉上貼金了。人擡人,越擡越高,於是我和大金牙也立刻裝出驚訝的表情對明叔說想不到還有此等世外高人!以前一直不太瞭解"未卜先知"和"料事如神"這兩個詞什麽意思,今天算是生動切實地體會了一把,若是有緣拜會,得他老人家指點一二,那可真是終生受用無窮啊,只是我等凡夫俗子,怕是沒這種機會了。

  明叔說也不是沒有機會了,那位老神仙,就在陶然亭公園附近,一百塊就可以算一卦,只要多給錢,還可以接到家裏來相相風水,不過他老人家有個習慣了,不是撥了奶子不肯坐的了,我朋友剛好有一輛,你們想去請他的話,我可以讓阿東給你們開車。

  我謝過明叔的好意,再說下去非得笑出來露了餡兒,趕緊岔開話題,不再談那算命的瞎子,我對明叔說,去藏地挖九層妖樓裏的"冰川水晶屍"這活兒按理說我能接,而且沒有法家祖師的古鏡,我也能想辦法給您找個別的東西代替,至於具體是什麽,現在不能說,總之殺豬殺屁股,各有各有殺法,我們摸金的有我們自己的辦法。但目前我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在沒有結果之前,還不能應承下來,過幾天之後,我再給您個確切的答復。

  明叔顯然對我們甚爲依重,一再囑託,並答應可以先給我們一些定金,我和大金牙對那塊楊貴妃含在口中解肺渴的玉鳳早已垂涎三尺,便問能不能先把這玩意兒給我們,我們一旦騰下手來,一定就先考慮您這單買賣。

  明叔趕緊把那玉鳳收了起來:"別急別急,事成之後,這些全是你們的,但這件玉器做定金實在不合適,我另給你們一樣東西。"說完從檀木架子底下取出一個瓷壇。看這瓷壇十分古舊,邊口都磨損看不見青花了,我跟大金牙立刻沒了興致,心想這明叔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財迷,這破爛貨到潘家園都能一車皮收。

  明叔神秘兮兮地從瓷壇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原來罎子裏有東西,密密實實地用油紙裹了得有十來層,先把油紙外力塗抹的蠟刮開,再將那油紙一層層揭開,我跟大金牙一看,這層層包裹中封裝的竟是兩片發黃乾枯的樹葉。

  我學著明叔的口吻說:"有沒有搞錯啊?這不就是枯樹葉子嗎?我們堂堂摸金校尉,什麽樣的明器沒見過!"我說著話捏起來一片看了看,好像比樹葉硬一些,但絕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我看完又扔了回去,對大金牙使個眼色,怒氣衝衝地對明叔說:"你要捨不得落定也就算了,拿兩片樹葉出來寒磣誰,成心跟我們大陸同胞犯葛是不是?"

  大金牙趕緊作勢攔著我,對明叔說:"我們胡爺就這脾氣!從小就苦大仇深,看見資本家就壓不住火。他要真急了誰都攔不住,我勸您還是趕緊把楊大美含著玩的玉鳳拿出來,免得他把你這房子拆了。"

  明叔以爲我們真生氣了,生怕得罪了我們,忙解釋道:"有沒有搞錯啊!胡老弟,這怎麽會是樹葉的呢!邊個樹葉是這樣子的啊!這是我在南洋跑船的時候,從馬六甲海盜手裏買到的寶貝了,是龍的鱗片,龍鱗!"

  明叔爲了證明他的話,在茶杯中倒滿了清水,把那發黃的幹樹葉撿出一片,輕輕放入杯中。只見那所謂的龍鱗一遇清水便立刻變大了一倍,顔色也由黃轉綠,晶瑩剔透,好似是在茶杯中泡了一片翡翠。

  我以前在福建也聽說過龍鱗是很值錢的,有些地方又稱其爲潤海石,但沒親眼見過。據說,在船上放這麽一片可以避風浪,在乾旱的地方供奉幾片還可以祈雨,用來泡茶能治哮喘。至於是不是真的龍鱗就說不清楚了,也許只是某種巨大的魚鱗。此物雖好,卻不稀奇,不如那玉鳳來得實在。於是我裝作不懂,對大金牙說:"這怎麽會是龍鱗呢?金爺,你看這是不是有些象咱們做菜用的那種……叫什麽來著?"

  大金牙說:"蝦片!一泡水就變大了,一塊錢一大包,我們家小三兒最喜歡吃這口,這兩片都不夠它塞牙縫的!"

  我們倆好說歹說,最終也沒把玉鳳蒙到手;這潤海石雖然略遜幾籌,但是不要白不要,乾脆就連那瓷罎子一併收了。回去的路上,大金牙問我這兩塊潤海石能不能值幾萬港紙?我說夠戧,倆加起來值八千港紙就不錯了。

  大金牙又問我這回是否真的要給這老港農當槍使,收拾收拾就得奔西藏昆侖山。

  我說別看是老港農,老東西挺有錢;港農的錢也是錢,咱們不能歧視他們資本家,他們的錢不紮白不紮。另外,他手中有藏地魔國陵寢的線索,雙方可以互相利用,但此事回去之後還得再商量商量。咱們現在還有件事得趕緊做了,去陶然亭公園那邊找算命的陳瞎子,他對《易經》所知甚詳--《周易》包羅萬象,然而其根源就是"十六字天卦"--我得找他打聽一些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免得Shinley楊回來後又要說我整天不務正業了。

  於是我和大金牙直接奔了右安門,稍加打聽就在一個涼亭裏找到了正在給人批命的陳瞎子,涼亭裏還有幾個歇腳看熱鬧的人。只見陳瞎子正給一個幹部模樣的中年男子摸骨,瞎子搖頭晃腦的說道:"面如滿月非凡相,鼻如懸膽有規模;隱隱後發之骨,堂堂梁柱之軀;三年之內必能身居要職。依老夫愚見,至少是個部級!若是不發,讓老夫出門就撞電線杆子上!"

  那中年男子聞言大喜,千恩萬謝的付了錢。我見瞎子閑了下來,正準備過去和他說話,這時卻又有一人前來請他批卦。此人是個港商,說家裏人總出意外,是不是陽宅陰宅風水方面有什麽不好的地方。瞎子掐指一算,問道:"家中可有養狗?"港客答道:"有一洋狗,十分的乖巧,家裏人都對它非常寵愛。"

  瞎子問了問狗的樣子特徵,歎道:"何苦養此冤畜!此洋狗前世與閣下有血海之仇,不久必會報復。老夫不忍坐視不理,閣下歸家後的第三天可假意就寢,待那狗睡著之後便將衣服做個假人擺到床上,然後離家遠行;轉日此狗見不到你,必定暴怒而亡,你再將它的屍體懸在深山古樹之上,使其腐爛消解,切記不可土埋火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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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一百八十一章 發丘印


  瞎子煞有介事的囑港客,待此狗皮肉盡銷,僅余毛骨之時,才爲此夙怨化解之期,港客聽得心服口服,忙不叠的掏出港紙孝敬瞎子。

  我看天已過午,不耐煩再等下去,和大金牙一邊一個,架住陳瞎子往外就走,瞎子大驚,忙道:"二位壯士,不知是哪個山寨的好漢?有話好說,老夫身上真沒幾個錢……這把老骨頭勁不住你們這麽捏呀。"但走出幾步,瞎子就聞出來了:"莫不是摸金校尉胡大人?"

  我哈哈一笑,就把架著他的胳膊鬆開,瞎子知道不是綁票的,頓時放鬆下來,誰知得意忘形,向前走了兩步,一頭撞在了電線杆子上,瞎子疼得直咧嘴,捂著腦袋歎道:"今日泄露天機,奪造化之秘,故有此報。"

  我把瞎子帶到街邊一家包子鋪裏,對瞎子說:"陳老爺可別見怪,我找你確有急事,耽誤了你賺錢,一會兒該多少我都補給你。"

  瞎子要了碗餛鈍,邊喝邊說:"哪里哪里,老夫能有今日,全仰仗胡大人昔日提攜,否則終日窩在那窮鄉僻壤,如何能坐得上撥了奶子。"

  大金牙原本聽我說瞎子算命就是褲襠里拉胡琴,但剛才在涼亭中,見到瞎子神機百出,批數如神,便不由得刮目相看,也想請瞎子幫著算算財路。

  瞎子笑道,當著胡大人的面,自然不能瞎說,什麽神數,都是屁話,說著把一碗餛飩一轉圈喝個底朝天。隨便給我們說了說其中的奧妙。

  自古與人算命批相,只求察言觀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全在機變之上,而且這裏邊大有技巧,就好比那港客。問他有沒有養狗,這就是兩頭走的活話兒,他要說沒養。那就說他家缺條狗鎮宅,要說養了,那就是狗的問題,港客丟下狗全家遠奔避難,短時間內一定不敢回家。那洋狗豈有不餓死之理?就算是狗餓不死,港客也會認爲算得准,只是因爲其中牽扯夙怨,不肯明言而已,他會再想別的辦法把狗餓死,總之說的儘量玄一些,這就看嘴皮子的功夫了。這些話就是隨口應酬,誰計日後驗與不驗,只需當面說出一二言語,令來者信服便是,說來說去在那些凡夫俗子眼中,老夫都是神數。

  最後瞎子對我和大金牙說道:"二位明公,天下神於數者能有幾人?無非見風使舵之人而已,凡算命問蔔皆不離此道,能此則神。舍此顧無所謂神也。"

  大金牙對瞎子說:"陳老爺真是高人,若是不做算命的行當,而經營古玩字畫,一定能夠大發橫財,就您這套能把死人說活了的本事。我是望塵莫及啊。"

  我聽了瞎子這番言論,心想在明叔家裏聽到瞎子給人起卦,便覺得或許他知道一些十六字天卦的奧秘,便現在看來,他算命起卦的理論依據幾乎等於零,純粹是連蒙帶唬,但既然找到了他,不妨姑且問之。

  於是出言相詢,問瞎子是否懂得易經,可否聽說過失傳已久的"十六字"之事,瞎子撚了撚山羊胡,思索良久才道:"易中自是萬般皆有,不過老夫當年做的營生是卸嶺撥棺,後來丟了一對招子才不得不給人算命摸骨糊口,對倒鬥的事是熟門熟路,對陰陽八卦卻不得其道,不過老夫聽說在離京不遠的白雲山,最近有個很出名的陰陽風水先生,得過真人傳授,有全卦之能,精通風水與易術,你們不防去尋訪此人,他既然自稱全卦,必有常人及不得之處。"

  我讓瞎子把那"全卦真人"的名姓,以及他所住的村名說了一遍,記在紙上,所謂白雲山即是燕山山脈的一處餘脈,距離北京不遠,幾個小時的車程便到,我打算稍後就去一趟,對於百分之一的希望,不得不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然後我又讓瞎子說說"發丘印"的傳說,我盤算著既然沒有古鏡,只好弄個一樣鎮邪的"發丘印"去唬明叔,關鍵是他把魔國陵墓的線索能透露給我們,至於他拿回去能不能鎮宅,我又哪有空去理會。

  瞎子說起盜墓的勾當,卻是知之甚詳,這幾十年傳統的倒鬥手藝和行規出現了斷層,而瞎子就可以憑當年在江湖上闖蕩的見聞,給我們填補這一塊的空白。

  自古掘古塚,便有發丘摸金之說,後來又添了外來的"搬山道人",以及自成一派、聚衆行事的"卸嶺力士"。發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術,卸嶺有甲,其中行事最神秘的當屬"搬山道人",他們都扮成道士,正由於他們這種裝束,給他們增加了不少神秘感,好多人以爲他們發掘古塚的"搬山分甲術"是一種類似茅山道術的法術。

  "卸嶺力士"則介於綠林和盜墓兩種營生之間,有墓的時候挖墳掘墓,找不著墓地的時候,首領便傳下甲牌,嘯聚山林劫取財物,向來人多勢衆,只要能找到地方,縱有巨塚也也發掘。

  朝代更叠之際,倒鬥之風尤盛,只說是帝王陵寢,先賢丘墓,豐碑高塚,遠近相望,群盜並起,俗語雲:"洛陽邙嶺無臥牛之地,發丘摸金,搬山卸嶺,印符術甲,鋤入荒塚。"

  摸金的雛形始于戰國時期,精通"尋龍訣"和"分金定穴"。發丘將軍到了後漢才有,又名發丘天官或者發丘靈官,其實發丘天官和摸金校尉的手段幾乎完全一樣,只是多了一枚銅印,印上刻有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在盜墓者手中是件不可替代的神物,此印毀於明代永樂年間,已不復存於世。

  我按瞎子的描述,將"發丘印"的特徵、大小等細節一一記錄下來,然後讓大金牙想辦法找人做個仿的,最好是在仿古齋找個老師傅,以舊做舊,別在乎那點成本,回頭做的一看就是潘家園地攤上的"新加坡",那明叔也是內行,做出來的假印一定得把他唬住了,好在他也沒親眼見過,這件事就交給大金牙去做。

  我讓大金牙送瞎子回去,我則匆匆趕回家中,準備去白雲山,到家的時候,幾乎是和Shinley楊前後腳進了門,我趕忙問那顆人頭怎麽樣了?

  Shinley楊無奈地搖了搖頭,獻王人頭的口中,的確多出一塊物體,和真人的眼球差不多大,但是與頭顱內的口腔都溶爲一體了,根本不可能剝離出來,整個人頭的玉化就是以口舌爲中心,顱蓋與脖頸還保留著原樣,這些部分已經被切掉了,現在就剩下面部及口腔這一塊,說著取出來給我觀看。

  獻王的人頭被切掉了所有能剝離的部分,剩餘的部分,幾乎就是一塊似有模糊人面的玉球,表面紋理也呈漩渦的形狀,Shinley楊說這顆人頭能吸引介於能量與物質之間的"屍洞",一定不是因爲玉化了的首級,而是其中那塊物體的緣故。透視的結果發現,人頭內部的物質顔色逐漸加深,和眼球的層次相近,除了"雮塵珠"之外,哪里還會是其他東西。

  只不過龍骨天書"鳳鳴岐山"中所隱藏的資訊,咱們無從得知,也就無法理解古人對此物特性的描述,它究竟是眼球、漩渦、鳳凰、還是其餘的什麽東西?又同長生不死,羽化成仙有什麽聯繫?以獻王爲鑒,他是做錯了某個步驟,還是理解錯了天書中的內容……。當年紮格拉瑪族中的祖先,在多年前占卜的結果,想消除詛咒,只有找到"雮塵珠",但找到之後怎樣做,就沒有留下記載。

  我對Shinley楊說,這些天我也沒閑著,剛打聽到一個白雲山"全卦真人"的事,我想起來以前我祖父的師傅,他就是在白雲山學的藝,說不定那本陰陽風水殘書,也是得自於白雲山,我這就打算立刻過去碰碰運氣。

  Shinley楊一聽有機會找出十六字全卦,便要與我同行,我說你還是留在北京家裏,因爲還有很多事要做,一旦天書得以破解,咱們下一步可能就要前往西藏,尋找那個供奉巨大眼球圖騰的祭壇,前些天在雲南損失的裝備太多了,所以你還得讓美國盟軍給咱們空運一批過來,買不到的就讓大金牙去定做。

  我又把明叔的事對Shinley楊講了一遍,問她咱們是否可以利用明叔掌握的線索。Shinley楊問我是怎麽打的主意,我說就按中國外交部經常用到的那個詞"合作並保持距離"。

  我轉天一早,就到南站上了火車,沿途打聽著找到了白雲山全卦真人馬雲嶺住的地方。但馬家人說他去山上給人看風水相地去了,我不耐煩等候,心想正好也到山上去,看看馬真人相形度地的本事如何,希望他不是算命瞎子那種蒙事的。

  這白雲山雖然比不得天下的名山大川,卻也有幾分山光水色,按在馬宅問明的路徑,沿著山路登上一處山頂,見圍著數十人,當中有一個皮包骨頭的乾瘦老頭,兩眼精光四射,手搖摺扇,正給衆人指點山川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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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利涉大川


  我心想不用問,這位肯定就是全卦真人了,我充做看熱鬧的走進人群,只見馬真人正對著山下指畫方向,琢點穴道,對那些人說道:"西北山平,東山稍凹,有屏擋遮護,有龍脈環繞,咱們莊的學校要是蓋在這裏,必多出狀元。"

  這時有個背著包裹的中年山民,長的其貌不揚,看樣子是路經此地,無意中聽到馬真人的言論,便對衆人說:"看各位的舉動,難道是要在此地建房?此山乃白蟻停聚之所,萬萬不可建造陽宅,否則容易出事故傷人。"

  馬真人一向受慣了衆星捧月,相形度勢百不失一,何曾有人敢出言反駁,看那山民十分面生,不是本鄉本土的,心中不禁有氣,便問他一個外地人,怎麽會知道這山裏有白蟻。

  那過路的山民說道:"東山凹,西山平,凹複之處爲西北屏擋,複折西南,回繞此山,雖有藏峰之行,卻無藏峰之勢,風凝而氣結,風生沖,所以最早的繁體字'風'字,裏面從個蟲,風與山遇,則生白蟻,此地在青烏術或易經中,當爲山風蠱,建樓樓倒,蓋房房塌。"

  馬真人問道:"這裏山清水秀,怎麽會有蠱象?歲有山有風,但沒聽說過山風蠱,你既如此說,請問蠱從何來?"

  山民指著山下說:"白蟻沒有一隻單獨行動的,凡白蟻出沒必成群結隊,'蠱'字上面是三個蟲,三者爲衆象,衆就是多,下面的皿字,形象損器,好似蟻巢。此地表層雖然完好,奈何下邊已被蟻穴縱橫噬空,我乃過路閒人,是非得失與我毫不相干,只是不忍房屋倒塌傷及無辜,故此出言提醒,言語莽撞,如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這就告辭了。"

  那山民說罷轉身欲行。馬真人卻一把將他拉住:"且慢!話沒說明白別想走,你說此山中有蟻穴,次亦未可知,但以蠱字解蟻,卻實屬杜撰,此種江湖伎倆,安能瞞得過我。"

  山民只好解釋道:"自古風水與易數不分家,所以才有陰陽風水之說。這裏地處據馬河畔,河水環西山而走,白蟻行處也必有水,所以《易經》中的蠱卦,也有利涉大川之語。山風蠱便應利涉大川。"

  馬真人聽罷笑道:"我家祖上八代都是卦師葬師,《易經》倒背如流,說起易數你可不能蒙混過關了,蠱卦的利涉大川,應該是形容蠱壞之極,亂當複治,撥亂反正之象,所以此卦爲元亨而利涉大川,你竟敢如此亂解,實在可笑之至。"

  這時幾個好事的村民,爭先恐後的跑到山坡下,用鐵鍬挖了幾鏟子,果然挖出成團的白蟻,衆人都不免對馬真人和那山民另眼相看。

  只聽那山民對馬真人說:"依你所說,利涉大川只是虛言,換個別的意思相近之詞一樣通用,這是對易數所見不深。其實利涉大川在此卦中特有所指,蠱卦艮上巽下,本屬巽宮,巽爲木,艮卦內互坎卦,坎爲水,以木涉水,才有利涉大川之言。我還有事在身,不能跟諸位久辯,如果世上真有風水寶地,又哪里還有什麽替別人相地的風水先生,勸諸位不必對此過於執著,山川而能語,葬師食無所。"說完之後,也不管馬真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表情,轉身就走。

  我在旁也聽得目瞪口呆,這世上果然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自持有半本《十六子陰陽風水秘術》,就覺得好象怎麽地了似的,其實比起這爲貌不驚人的過路山民,我那點雜碎真是端不出臺面,這些年來我是只知風水,而不曉陰陽,我猛然間醒悟,這山民對卦數了如指掌,又通風水秘術,今天該著被我撞見,豈能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這麽一愣神的工夫,那過路的山民已經走下了山坡,被人辯得啞口無言,自稱全卦能倒背依經的馬真人,估計也是個包子,我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從後三步並做兩步的追了上去。

  山路曲折,饒過山坳後,終於趕上了他,我單刀直入的說想瞭解一些卦數之事,那山民也沒什麽架子,與我隨口而談,原來他是來此地探親。這時是要趕路去乘車回老家,我見機不可失,便也不多客套,直接請教他,可否知道《十六子陰陽風水秘術》之事。

  山民聽聞此言,露出一絲差異的神色,乾脆與我坐在山下林中,詳細攀談起來,十六字天卦自成一體,包括訣、象、形、術四門,據說創于周文王之手,然而由於其數鬼神難測,能窺其門徑者極少,漢代以後就失傳了,留下來的,只有易數八卦,後世玄學奇數,包括風水秘術,無不源出於此。

  晚清年間,有名金盆洗手的摸金校尉,人稱張三鏈子,張三爺,據說他自一古塚裏掘得了十六字天卦全象,並結合摸金校尉的專利産品"尋龍訣",轉寫了一部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但此書奪天地之秘,恐損陽壽,便毀去陰陽術的那半本,剩下的半本傳給了他的徒弟陰陽眼孫國輔,連他的親生子孫都沒得傳授。

  這位山民就是當年張三爺的後人張贏川,他所知所學,無非都是家中長輩口授,特別精研易術,我們一盤起道來,越說越近,陰陽眼孫國輔就是我祖父的恩師,這可有多巧,敢情還不是外人,從祖上一輩輩的排下來,我們倆屬於同輩,我可以稱他一聲大哥。

  張贏川問明瞭我找十六字的來龍去脈,說此事極難,十六字是不可能找到了,即便是某個古墓裏埋著,找起來那也是大海撈針,而且事關天機,找到了爺不見得事什麽幸事。

  我覺得對於"天機",可能是理解不同,我認爲所謂的天機,只是一些尋求長生不死之道的秘密,是同志階級所掌握的一種機密,然而我對成仙之類癡人說夢的事毫無興趣,只是想除掉身上所背負的詛咒,就不得不從龍骨天書種找到使用"雮(此字讀MU,哈哈)塵珠"之道,事關生死存亡,所以才甘冒奇險去深山老林種挖墳掘墓,就算事死在陣前,也好過血液逐漸凝固躺著等死的日日煎熬。

  張贏川說:"兄弟出了事,當哥的就該出頭,但奈何自身本領低微,家中那套摸金的本領也沒傳下來,幫不上多大忙,但易含萬象,古人雲:生生變化位易,古往今來之常爲經。天地間禍福變化都有一定之機,愚兄略識此道,雖然僅能測個輪廓,卻有勝於無,不妨就在此爲兄弟起上一課,推天道以明人事,一蔔此去尋龍之路途。"

  我聞言大喜,如蒙指點,那就是撥雲見日了,張贏川說起卦占數,並不拘何物,心到處便有天機,當下隨手摘了幾片樹葉,就地扔下,待看明卦象也覺驚奇:"奇了,機數在此,竟又是個山風蠱的蠱卦,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後甲三日。"

  我對此一竅不通,忙問道:"這卦是什麽意思?我們背上的詛咒能解除嗎?"

  張贏川道:"甘蠱之母得中道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風從西來,故主爻在西,西行必有收穫,然風催火,此卦以木涉水,故此火爲凶,遇水化爲生,如遇火往未能得,然遇水得中道,卻亦未定見其吉,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天行也,切記,切記。"

  我心中本對藏地有些發怵,多日來鬱結於此,始終不能下定決心去西藏,這時見卦數使然,當即打定主意,看來不去昆侖山上走這一趟,這場禍事終歸不能化解,於是再以"雮塵珠"究竟爲何物相問,究竟事眼睛還是鳳凰?

  張贏川凝視那幾片樹葉半晌,才答道:"既是眼睛,又事鳳凰,此物即爲長生。"

  我說這可怪了,怎麽可能既是眼睛,又是鳳凰?難道是鳳凰的眼睛不成?鳳凰是神話傳說中的神獸,世上又怎會有鳳凰的眼睛?

  張贏川爲我解讀此卦機數,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這些皆爲輪轉往復是也。傳說鳳凰是不死之身,可以再灰燼中涅盤重生,此也合生生不息之象,目爲二,三日爲奇,日雖似目而非目,故不足爲目,然而有三在前,多出其一,既又爲目,我以機數觀其物,可能是一種象徵長生不死之意的,極其類似人目,而又非人目的東西,但究竟事什麽,神機不足,參悟不透。

  雖然未能確切指出"雮塵珠"的情況,但他竟以幾片樹頁以及兩句問話,就斷出了"長生"二字,結合最近經歷的事件,無不吻合,這八卦之數已精奇如斯,倘若有十六字,那真可神通了。

  張贏川說今日機數已盡,再多占則有逆天道,剛得聚首,卻不得不又各奔東西,卦數之准與不准,皆在心思與天機相合,也許失之毫釐,就差之千里,剛才所起的一課可以作爲參考,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願君好自爲之,日後有緣,當得再會。

  我把他所言的卦辭都一一牢記,從西藏回來後,若是還有命在,一定再去拜會,於是雙方各留下了地址,我一直將他送到山下的車站,方才惜別,我站在原地,回味那些卦辭,竟又覺得其中奧秘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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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古格銀眼


  回到北京之後,我將遇到同門張贏川的事情對衆人講了一遍,按他所推機數,只要帶著"MU塵珠"到西邊走一趟,有些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遇水得中道",要去有水的地方才能有進展,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懸挂在天空之上的仙女只湖,關於魔國的事,在歷史上沒有任何記載,只有藏地唱詩人口中的"制敵寶珠王武勳詩篇",才有相關的資訊,等一切準備就緒後,我打算先行進藏,去"拉措拉姆"湖畔,找我的喇嘛阿克,如果喇嘛還健在,他一定可幫忙找一位天授的唱詩人。

  Shinley楊把一份進藏裝備物資的清單給我看了看,問我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這些裝備有一部份要從美國運來,其餘的一些傳統形的工具,則需要大金牙搞來,買不到的也由他負責找人定制,最少需要十天以上的時間,才能準備齊全。

  我對Shinley楊說你來籌備物資,我還能有什麽不放心的,我想不到的你也能想到,不過一定要準備大量生薑,至少照著六七百斤準備,對於生薑,咱們是韓信用兵多多益善,沒姜汁根本沒法動手。

  Shinley楊和胖子都覺得納悶,胖子問道:"帶這麽多生薑熬姜湯不成?我看還不多帶些白酒,在雪山上禦寒,喝白酒才行。"

  我對胖子說,你們沒去過西藏雪山,所以不知道,以前我們部隊在昆侖山一個古冰川裏施工,那千萬年的玄冰,結實得你們無法想象。掄起鎬來砸上去,廉潔是一個白點,普通的工具根本就切不動那些冰,但這世上一物克一物,物性皆有生有伏,就如同米醋可以腐蝕夯土層,用薑汁塗抹至鑿冰的工具上,就可以迎刃而下,雖然肯定不及切豆腐來得輕快。卻能省好大力氣,咱們不知道九層樓在冰下多深,只有盡可能多的準備生薑汁。

  沒過幾天,大金牙那邊就已經把"發丘印"做好了,我見時機成熟了,就對大金牙說,金爺你現在就是中英香港事務聯絡小組的組長了,是時候把那明叔約出來談談條件了,於是大金牙立馬去和明叔通了消息。回來告訴我,明叔那邊正跟農奴盼紅軍似的等著咱們呢,當晚就要請衆人去府上詳談。

  我對明叔說:"法家祖師古鏡雖然沒了,還好我找到一枚發丘天官的銅印,縱然是湘西屍王,被這印上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押上,也永世不得發作了,這枚銅印不僅能克屍變,更能擋煞沖神,九層妖樓裏的邪神。同樣不在話下。"

  明叔說:"這就好了,我祖上多少代都是背屍的,加之在南洋跑船那麽多年,那邊風俗使然。所以對這些事非常迷信,有了這件東西,不管能不能用得上,膽子先壯了,要不然還真不敢去動冰川水晶屍。"

  明叔把那枚"發丘印"從盒子裏取出來端詳了一番,我怕他看出破綻,趕緊對大金牙使了個眼色,大金牙立刻就此印的來歷猛侃的一通,說得雲山霧罩,加上我和胖子在一旁有唱有和,總算是把明叔瞞了過去。畢竟這枚壓印也是件古物,仿古齋做舊的手段堪稱天下一絕,明叔雖然浸淫此道已久,但對"發丘印"一物毫不知曉,所以被暫時唬住了。

  明叔說胡老弟,聽你的意思,你們"摸金校尉",這次總共出動三個人,除了金牙衰仔不去,由你帶頭,還有這靚女和那位肥仔,既然你們肯幫手,咱們一定可以馬到成功,從雪山上把冰川水晶屍挖出來,有言在先,九層妖樓裏地明器一家一半,冰川水晶屍歸我所有,然後這層裏的古董隨便挑,就處算是報酬了,做成了這筆大買賣,都夠咱們吃上幾生幾世,回來之後便可以就此金盆洗手了。

  我心想藏地九層妖樓裏多是骨器,沒什麽金玉,我們要不要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依靠明叔掌握的情報,找到一座封存完好的魔國陵墓,那就一定可以從中找到一些線索,使我們能夠找到供奉著眼球圖騰的那座神殿。

  我急於想知道九層妖樓的詳情,便對明叔說:"只要裝備器械等等物資準備齊全,在這五六天之內就可以開始行動了,現在是不是能把詳細的情報資源分享一下,大夥分析分析,拿幾個方案出來研究研究。"

  明叔面露難色,表示博物館那邊給他的線索,只不過是一本解放前從西藏被盜賣過去的經書,這本書記載了古格王朝的一些傳說,其中記載"古格銀眼"就是魔國歷代陵寢的分佈圖,那座埋葬著邪神的九層妖樓,還有世界制敵寶珠大王所封印著惡魔的大門,都可以從"古格銀眼"中找到線索,如果想去找那座妖塔,就必須先去阿裏地古格遺迹,從中尋找啓示。

  我在藏青交界的地方當了五年兵,從沒聽說過西藏有什麽古格王朝的遺迹,胖子和大金牙就更是不知道了,聽得面面相覷,都有作聲不得。

  Shinley楊似乎知道一些:"古格王朝的王城,在三十年代初期被義大利探險家杜奇教授發現,他曾斷言道,這是世界上神秘的地區之一,這事震驚了全世界,美國很多媒體都做過詳細的相關報道,在神秘消失的各個城市與王朝中,古格遺迹是距離我們生活的時代最近的,但它的神秘色彩絲毫不比精絕、樓蘭遜色多少。"(注:古格王朝遺迹被發現於三十年代,但中國官方對古格遺迹展開正式徹底地考察是在1985年前後。

  西藏阿裏地區是一片鮮爲人知的"秘境",甚至常年生活在西藏的人,對神秘的阿裏都一無所知,那一地區,南臨喜馬拉雅,北依風底斯山脈的主峰"風仁不欽",那座神山,是印度教、耆那教派、苯教、包括藏傳佛教共同的神山,是信徒們心目中最爲神聖的"仰視之地"。

  就在這樣一個集各種神秘元素于一身的山峰下,有一片與世隔絕的區域,那裏就是古格王朝遺迹所在的阿裏地區,古格王朝是一個由土藩後裔建立的王國,延續五百年有餘,擁有輝煌的佛教文明,但它究竟是如何在一夜之間毀滅的,歷史上沒有任何記載,甚至還完好地保存著斬首屠殺的現場"無頭洞",對於它的傳奇恐怕永遠也說不完,太多的秘密等待著探險隊和考古家去破解。

  Shinley楊所知道關於古格遺迹的事情,只有這些,至於什麽"古格銀眼"就從來沒聽說過,但一提到"眼",我心中一動,看來離那無底鬼洞詛咒的真相,又接近了一層,目前所有的線索,都瞄準了藏地。

  明叔解釋道,"古格銀眼"是一幅複雜的大型浮雕,主體是一隻巨大的眼球,這幅壁畫的含義,通過藏傳佛教中記載,可能是記錄著蓮花生大師與制敵寶珠大王剷除魔國的事迹,魔國是一個信奉輪回,供奉邪神的國家,"古格銀眼"雖然形似巨眼,但實際上,在懂密宗風水者的眼中,它是一個座標指示圖,明叔手中經卷有張魔國領地的地圖,魔國的邪山鬼湖,包括封埋冰川水晶屍的妖塔,所有這些資訊,都可以在銀眼中找到。

  明叔說他已經搜集到了密宗風水的資料,密宗風水學遠遠沒有中原的青烏風水複雜,只要找個懂尋龍訣的摸金校尉,帶著經卷,到古格遺迹的廟宇裏對照"古格銀眼"加以印證,很容易可以得知想找的地方具體在什麽地點。

  我聽明叔說明了之後,心想這老港農,果然是有十分的心計,把線索告訴了我們,但只要經卷還在他手中,我們就不可能甩掉他自己行動,看來只有先幫他挖開妖塔,掘出那具古屍了。

  我又勸明叔,西藏高寒缺氧,好多地方鬼見了都發愁,您這麽大歲數,不一定要親自去。

  明叔固執己見:"這麽大的買賣不親自看牢了,錢還不被別人賺走了,當然這不是對你們不放心,主要是善年我曾經跑過二十幾年的船,別看五十來歲了,身體狀況絕對不成問題。"

  我見說什麽都不管用,只好認了,願意去就去吧,不過出了事就得自認倒楣,這麽算來,這次去西藏就是四個人了,還有個向導,還有一些腳夫。

  明叔說:"怎麽會是四個人呢?我還要帶幾個親信,除了我之外,要帶的保鏢彼得黃,還要帶我在大陸的夫人韓淑娜,她是一位骨董鑒定方面的專家,另外還有我的幹女兒阿香,她是我最得力的助手,這麽算來。一、二、三……不算向導和腳夫,咱們這個隊,一共是七個人,五天後出發,先到岡仁不欽鋒下的古格遺迹。"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一百八十四章 懸挂在天空的仙女湖畔


  我看了看Shinley楊等人,Shinley楊無奈的聳了聳肩,胖子倒毫不在乎,覺得人多熱鬧,大金牙沖我偷著呲了呲牙,那意思是這些包袱你們算是背上了。

  我心想這他媽港農是打算全家去渡假,老婆孩子保鏢都齊了,正琢磨著怎麽想個說辭,讓明叔打消這個念頭,雞多了不下蛋,人多瞎搗亂,去這麽多人,非出事不可。

  這時明叔已經把此次組隊的其餘成員,都帶了出來,給我們雙方一一引見,他的老婆韓淑娜,我們都認識,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難怪明叔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大金牙張口就稱她明嬸,韓淑娜趕緊說別這麽稱呼,太顯老,反正你們之間互相稱呼都是瞎叫,也沒什麽輩份,咱們還是單論,按以前那樣就行了。

  明叔再接下來介紹的是他的幹女兒阿香,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可能還不滿二十歲,看見陌生人都不敢說話,明叔說阿香是他最得力的幫手,有什麽不乾淨的東西她都能察覺到。

  我好奇地問這是怎麽回事?小姑娘有"陰陽眼"亦或是開過"天目"不成?

  明叔得意地告訴我們,在美國有一個大型教派"科學教",創立者是拉斐特?羅納德?哈伯德,全世界在內的很多社會名流、上層人物,都是這個教派的信徒,他們信奉《通靈術-精神健康的現代科學》,阿香的親生父母也是其中之一,他們在阿香剛一出生的時候,就將她放置在一個與外界隔絕,帶有空氣淨化設備的玻璃罩中,直到她兩歲爲止,這樣避免了她受到空氣的污染和影響。使得她的神經非常敏感,可以感應到一些正常人感知不到的東西。

  阿香後來成了孤兒,明叔就把她收養了下來,不止一次地救過明叔的性命,被他視如掌上明珠,尤其是和乾屍、棺槨這類陰氣十足的東西打交道,總是要把阿香帶在身邊。

  Shinley楊在一旁告訴我說,明叔不是亂講,美國真的有這個教派,她父親楊玄威也執迷此道。爲此曾付出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這個叫做阿香的小姑娘也許會幫到我們。但最好不要帶她進藏,身體好的人都難以忍受高原反應,阿香的身體這麽單薄,怕是要出意外。

  明叔那邊願意帶誰去,我實在沒辦法干涉,於是低聲對Shinley楊說,看來明叔這回豁出血本去挖冰川水晶屍,是賭上了他全家的性命,一定是志在必得,勸是勸不住了。縱有良言也難勸該死鬼,咱們儘量多照顧他們,盡力而爲就行了,最後是死是活,能否把冰川水晶屍帶回來,那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最後明叔給我們介紹的是他的保鏢"彼得黃",柬埔寨華裔,越南入侵柬埔寨的時候,跟越共打了幾年遊擊。後來又從金三角流落到馬六甲附近當了海匪,最後遇到海難的時候,在海上被明叔的船求救了,就當起了明叔的保鏢,看樣子四十歲出頭,皮膚很黑,不苟言笑,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善茬兒。最突出的是他的體形,完全不同於那些長得像猴子一樣的普通東南亞人,非常壯實,往那一站,跟多半截鐵塔似的。

  胖子一見彼得黃就樂了。對明叔說:"名不副實啊,怎麽不叫皮特黑呢?有我們跟著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你根本沒必要找保鏢,一根汗毛你都少不了。"

  明叔說:"你這個肥仔就喜歡開玩笑,他姓黃,怎麽能可以叫皮特黑,你們可不要小看他,這個人對我忠心耿耿,是非常可靠的,而且參加過真正的戰爭,殺人不眨眼。"

  胖子對明叔說:"讓他趕緊歇菜吧,遊擊隊那套把式算什麽,我們胡八一同志,當年可是指揮過整個連的正規軍,還有我,你聽說過胖爺我的事迹嗎?北愛爾蘭共和軍核心成員,當年我在……"

  我攔住胖子的話頭,不讓他再接著吹下去了,對明叔說,既然成員和路線都已經定好了,那咱們就各自回去分頭準備,主要是你們得去醫院檢查檢查身體,如果沒什麽問題,五天之後開始行動。

  明叔說OK,路線和裝備,就由胡老弟全權負責,你說幾時出發,就幾時出發,畢竟咱們這一隊人馬,只有胡老弟對藏地最爲瞭解。

  我帶著胖子等人,告辭離開,回到了自己家裏,我當即就收拾東西,準備隻身一人提前進藏,到"拉姆拄措"湖畔去找鐵棒喇嘛,請他幫忙找一位熟悉藏地風俗、地理環境的向導,最好還是一位天授的唱詩人,如果不能一人兼任,找兩人也行。

  我把領隊進藏的任務就交付給了Shinley楊,她雖然沒進過青藏高原,但曾經去過撒哈拉、塔克拉瑪幹、亞馬遜叢林等自然環境惡劣的地區探險,心理素質和經驗都沒問題,我們商議了一下,Shinley楊將會帶隊抵達"獅泉河",與我在那裏匯合,儘量輕裝,裝備補給之類的東西,則暫時留在北京,由大金牙看管,一旦咱們在"岡仁不欽"與"森格藏布"之間的古格遺迹中,找到那座塔墓的線索,便由大金牙負責將物資托運到指定地點。

  我發現Shinley楊比從雲南還要瘦了一些,眼睛上起了一些紅絲,這段時間,我們都是心力交瘁,疲於奔命,剛從雲南回來不久,便又要去西藏了,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我勸Shinley楊不用過於擔心,藏地的危險並不多,至少沒有雲南那麽多蚊子,趁沒出發前這幾天好好休息,時間遲早會給我們一切答案的。

  Shinley楊說:"我不是擔心去西藏有沒有危險,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無底鬼洞這件事結束後何去何從,你要是還想接著做你的倒鬥生意。我絕對不答應,這行當太危險了,老胡你也該爲以後打算打算了,咱們一起回美國好嗎?"

  我說去美國有什麽意思,語言又不通,你沖的咖啡跟中藥湯味道差不多,讓我天天喝可頂不住,不過既然你非要我去,我也沒辦法,先住個幾年看看,要是不習慣我還得搬回來。最讓我頭疼的是胖子怎麽辦,把他一個人留在北京,肯定惹出禍來。

  胖子說:"我說老胡,怎麽說話呢,說的就好像你覺悟比我高多少似的,你惹的禍可比我多多了,對於這點沒必要謙虛,你們要去美國,那我能不去嗎,到了楊參謀長地頭上,怎麽還不得給咱配輛汽車,我看亨物警長的那輛車就不錯,肯定是賓士吧,我要求不高,來輛那樣的賓士開就行,底特律,舊金山,東西海岸咱也去開開眼,和美國的無產階級結合在一起。全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

  我對胖子說:"美國警察不開德國車,連這都不知道,就你這素質的去到美國,這不是等於去給美國人民添亂嗎?"

  我們三人胡侃了一通,心情得到稍許放鬆,第二天我就獨自出發,先行前往西藏,在西藏中南部,喜馬拉雅與撚青唐古拉之間,湖泊衆多,大大小小的星羅棋佈,數以千計,稍微有點規模的,都被藏民視爲聖湖。如果湖畔還有雪山,那就更是神聖得無以復加,這些湖的名字裏都帶個"措"字,比較著名的像什麽"昂拉仁措"、"當惹庸措"、"納木措"、"紮日南木措"等等,不勝枚舉,每一個都有無盡的神秘傳說,與一個同樣神秘的名字,我的老朋友,鐵棒喇嘛還願所在地仙女之湖,就屬於這衆多的湖泊之一。

  從噶色下了車,向南不在有路,就只能步行了,可以花錢雇牧民的馬來騎乘,這裏不是山區,但海拔也要將近四千五百,我在牧民的帶領下,一直不停地向南,來到"波滄藏布"的分流處,"藏布"就是江河的意思。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深入西藏腹地,高原的日光讓人頭暈,天藍得像是要滴下水來,我雇的向導兼馬主,是個年輕的藏民,名叫旺堆。旺堆將我帶到一片高地,指著下面兩塊碧玉般的大湖說:"左面大的,雍瑪桌紮措,龍宮之湖,右邊小一點點的,拉姆拉措,懸挂在天空的仙女之湖。"

  當時天空晴朗,湖水蔚藍,碧波倒映著雪峰白雲,湖周遠山隱約可見,《大唐西域記》中,高僧玄奘有感于此人間美景,將這兩片緊緊相臨的湖泊,稱爲"西天瑤池雙璧"。

  人所飼養的牲口不能進聖地,於是我和旺堆找平緩的地方向下徒步朝湖邊走去,旺堆告訴我這裏有個傳說,湖底有"廣財龍王"的宮殿,聚集著衆多的罕見珍寶,有緣之人只要繞湖一周,撿到一條小魚,一粒石子,或是湖中水鳥的一根羽毛,就能得到"廣財龍王"的賞賜,一生財源不斷。

  但是前來繞湖的朝聖者,更喜歡去繞仙女之湖,因爲傳說仙女之湖中碧透之水,爲仙女的眼淚,不僅能消除世人身上的俗垢病竈,還能淨化心靈上的貪、嗔、怠、妒,使人心地純潔,兩湖對面的雪山,象徵著佛法的龐大無邊。

  我對旺堆說咱們還是去淨化心靈吧,繞仙女之湖一圈,從繞湖的信徒中,找到鐵棒喇嘛,二人徒步繞湖而行,由於我們不是特意前來朝聖,所以不用一步一叩頭,走在湖畔,不時可以看到朝聖者的遺骨,他們已經與聖地融爲了一體。

  遠處一個佝僂的人影,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裏,從他背上那截最顯眼的黑色護法鐵棒,就可以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的舉動很奇怪,顯然不是我們所見過的那種繞湖方式,就連藏民旺堆也沒見過他那種動作,好像是在進行著某種神秘的巫術。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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