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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刻魂


  明叔給我們講了阿香過去的經歷,其中竟然提及阿香的親生父母使用的方法,是從西藏的秘文中所得,那一定是和"後世輪回宗"有關係,英國入侵西藏的時候,曾掠去了大量珍貴的文物典籍,"後世輪回宗"的密文經卷在那個時期流入海外,倒也並不奇怪,明叔手頭那本記載冰川水晶屍的經書,便有著類似的遭遇,不過明叔雖然有的是心眼,卻並不知道這"眼睛"之迷的詳細來龍去脈,他自己也是說到這些事情,才想到那種被現代人當作開天目秘法的古籍,可能與這"亞羅海城"有關,魔國滅亡之後,藏地拜眼之風便屬罕見,所以這種神秘的靜息開天目之法,極有可能是當年魔國用來篩選鬼母的,雖然早已無法確認了,但確可斷言,最起碼這個秘法也是從喀拉米爾地區流傳演變出來的。

  我不由更是佩服Shinley楊的細心,她早已看出了某種端倪,剛才之所以問明叔阿香的過往之事,就是想從另一個角度來瞭解這神秘巨像中所隱藏的秘密,阿香瞳孔上的血線,與這裏的圖騰幾乎一致,這之間有著某種微秒的聯繫,石門上那刺目的標記,地底峽谷中的石柱,這些陰森碰碰壓抑的石屋,還有阿香指著牆說那裏面有個女人,理清了這些線索,也許就可以知道這裏的真相。

  雖然我們認爲這裏可能是用來關押殺害那些沒有生出鬼眼的女子,但我從一開始就有個很大的疑問,始終沒來得及對Shinley楊說,既然是要殺掉這些人,何必費勁氣力的建造如此浩大的工程,難道也和中原王朝以往的規矩類似,處決人犯還要等到秋後問斬?似乎完全沒有這種必要,這種巨像如果沒有幾百年怕是修不出來的,它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用的?

  眼下身陷絕境,我仍然指望著事情能有所轉機,Shinley楊也沒放棄活下去的信念,只要搞清楚這裏空間是什麽場所,或許我們就可以找到某條生路,我雖然知道這裏要有路逃生除非是出現奇迹,可坐以待斃的滋味更不好受。只聽石板上毒蛇悉悉唆唆遊走之聲響起,不到半個小時,它們就已經跟上來了,這裏只有一個入口可以進去,雖然有石板檔住,短時間內蛇群進不來,但我們沒吃沒喝又能維持多久?

  衆人聽到蛇群已到腳下一層,那種黑蛇誰看見都覺得心寒,難免心中有些發慌,明叔也沒什麽心情接著說阿香的事了。我勸他道,咱們把路都封死了,這些毒蛇一時半會上不來,明叔您接著說說阿香流血淚的那兩次是怎麽回事,她剛剛也流了血淚,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類似之處?!

  明叔聽我這麽說,覺得倒也是這麽個道理,於是便說,那些事直到現在還經常做噩夢呢!當年賺了筆大錢,就想置辦一套像樣的宅子,看上了一處房子,環境地點都不錯,樣式很考究,價格也很合適,都快落定買下了,因爲當時是全家人一起去的,兩個兒子和阿香都帶在身邊,想不到阿香一看那房子,眼睛裏便流出兩行血淚。

  明叔知道阿香到了陰氣重的地方就會感到害怕不適,於是心裏微微猶豫了一下,將買宅子的事情托了幾天,利用這幾天找人瞭解到一些關於這所宅子的內情,宅子的主人是個寡婦,很有錢,在這裏已經住了十幾年深居簡出,倒是也平安無事,但前些天就突然死了,她家裏沒有任何親人,養的幾隻貓也都在當天無緣無故的死了,而且連人帶貓,都是七竅流血,卻不是中毒而死,死因警方沒有對外公佈過。

  還有另一次,明叔曾經收了一個瓷罐,胎白體透,圓潤柔和,白釉中微閃黃芽,紋飾是海獸八寶,蓋子內側還有些特殊的花印,但這個東西是魚民從海裏撈出來的,輾轉流到香港,表面被海水侵蝕得比較嚴重,外邊還挂了不少珊瑚繭,那些原有的優點都給遮沒了,根本值不了多少錢,但這瓷罐保存得還算完好,而且主要是裏面有很多人類的頭蓋骨,因爲行裏的人都知道明京戲主要是做"骨董"生意,對緊俏的古屍很感興趣,就不知道這些腦瓜骨收不收,於是拿來給他看看。明叔也沒見過這東西,從海裏撈出來的?裝那麽多死人腦蓋子是做什麽用的?但看這東西也是幾百年的物件,怕是有些個來右,不過從來沒見過,根本吃不准,好在也不貴,隨便給了幾個錢,就把東西留下了,剛到家門口,阿香就又流血淚了,明叔想起先前那件事,連家也沒敢進,就想趕緊找地方把這東西扔了算了,但一想畢竟是花錢收回來的,扔了有點可惜,哪怕是原價出手也行啊。於是到了一個有熟人的古玩店裏,古玩店的老闆很有經驗,一見明叔抱這麽個瓷罐進來,差點把他揍出去,拉著他找沒人的地方把瓷罐埋了,這才告訴他,你把這東西賣給我想害我全家啊?知道這是什麽嗎?大明律淩遲處死者,被千刀萬剮之後,連骨頭渣子都不能留下,必令刑部劊子手搓骨揚灰,那就是說剮淨了人肉之後,還要用重器。把那段骨頭架子碾成灰。但刑部劊子手大多是祖傳的手藝,傳子不傳女,他們都有個很秘密的規矩,淩遲大刑之後,偷著留下頭蓋骨,供到瓷瓶裏封住,等這位劊子手死後,才由後人把瓷瓶扔進海裏,爲什麽這麽做?刑部劊子手又是怎麽供養這些死刑犯頭蓋骨的?那些都不可考證了,就連這些事還都是民國實行槍決後才流傳出來,被世人所知道的。你收的這個罐子,他這輩子出的大刑,都在這裏邊裝著呢,這件東西兇氣太盛,很容易招來血光之災,不懂養骨之道,誰敢往家裏擺?

  明叔簡要的把這兩件事一說,阿香在這神像附近又有那種迹象,而且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以前從來都沒見過,所以才說這裏一定陰氣很重,根本不能停留。不過下面那麽多毒蛇,咱們不在這裏,又能躲去哪呢?

  我點了點頭,明白了,神像內部一定死過很多人,而且死的很慘。想想剛才阿香那些詭異地舉動,她說這巨像內地石牆裏,從第三層開始,幾乎每一面牆壁都嵌著一個女人,一個人如果承受了過多的驚嚇,不是神經崩潰,就是開始變得麻木。我看了看四周黑色的石牆,倘若真象阿香所說,單是想想我們的處境,都覺得窒息,這裏究竟有多少死者啊?

  但令我覺得奇怪的是,巨像內部的石窟,都是一體的,並非是那種用石磚一層層壘砌而成的建築,所以說牆中根本不可能有屍體,加上牆體都是漆黑的墨色,也看不出上面有什麽人形的輪廓。我越想越覺得古怪,伸出手臂摸了摸身後的牆壁,如果說這裏也有個被處死的女子,她會被隱藏災這牆壁的什麽位置?

  我隨手在牆上輕輕一撫,立刻感到牆上有很多鑿刻的淺痕,像是刻著某種符號,但由於所有的石頭都是黑色的,所以只能用眼睛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牆上刻著東西,而且若非刻意去查看,也不一定會留意那些古老淩亂的鑿痕,我馬上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其餘的人,看來這些石窟裏的牆壁確實有問題。

  明叔聞言立刻精神了起來,忙問是不是牆上刻有秘密通道的地圖?我沒有回答,這時候還需要保持一些理智,身處巨像的頂部,如臨高塔,這裏的面積只在進退之間,哪里會有什麽可以逃生的秘密通道,不過石牆上刻著的符號也許記錄著某些驅蛇之類的資訊,明知這種機會不大,而且即使有也不一定能有人看懂,但心中還是多了幾分活命的指望。

  爲了讓黑色石牆上的刻痕形狀顯露出來,Shinley楊在附近收集了一些發白的細灰,塗抹在石牆有刻痕的地方,一條條發白地線條,逐漸浮現在衆人面前,極不工整的線條,潦草的勾勒出一些離奇的圖形,有些地方的刻痕已經磨損的模糊不清了,唯一可以辨認出的一個畫面,是有個女人在牆上刻畫的動作,好象這寫牆上的標記符號,都是由女子所刻的,這面牆上的鑿痕實在太不清晰,我們只好又去找別的牆痕,幾乎每一面牆上,都有類似的鑿刻符號和圖畫,但手法和清晰程度,顯然並非一人所爲,似乎也不屬於同一時期,但是所記載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對刻牆這一事件不斷的重復。

  衆人看了四五道石窟中的牆壁後,終於把石刻中的內容看全了,可以確定,每一道牆上的石刻,都是不同的女子所刻,由於沒有任何其餘的相關證據,我們也只能進行主觀的推測,她們都是那些沒有生出"鬼眼"的女子,都會被囚禁於此,每人都要在牆壁上刻下她們生前印象最爲深刻的事情,作爲來世的見證,然後要刺破雙目,將眼中的鮮血塗抹在自己所刻的圖案符號之上,也就走完了她們生命的最後里程,最後已經刺瞎了雙眼的女屍,都要被綁在峽谷中的石柱上,在黑蛇的噬咬下,成爲了宗教主義神權統治下的犧牲品。

  Shinley楊若有所思,輕輕撫摩著刻有那些不幸女子靈魂的牆壁,而明叔見牆壁上的石刻,只有古代宗教統治的血腥與殘忍,而沒有任何可供我們逃生的資訊,頓時氣喪,煩躁不安的在石窟中來回走著。

  Shinley楊忽然"咦"了一聲,對我說:"很奇怪,有些石刻中隱藏著一個奇特的標記……很隱蔽,這個標記像是……"

  我正要問她究竟發現了什麽,卻聽胖子大叫一聲:"不好,咱們趕緊往上跑吧,石板擋不住毒蛇了。"我聞聲一看,只見堵住入口的幾塊大石板突然塌了下去,領頭的那條大蛇,口種噴出的紅液,掉在地上便生出很快就枯萎的紅色毒菌,那毒菌枯萎腐爛後有種腐蝕作用,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將石頭都腐爛酥了,成群結隊的黑蛇跟著蜂擁而來,一條體形稍小的黑蛇速度最快,弓起蛇身一彈,便象一道黑色閃電一般躥了上來,胖子眼明手快,看住那蛇躍在空中的來勢,擡手揮出工兵鏟,鋼鏟結結實實的迎頭拍個正著,那聲音便如同拍中了一堆鐵屑,黑蛇的頭骨立刻粉碎,但頭頂的黑色肉眼也被拍破,飛濺出無數墨色毒汁,胖子趕緊往後躲避,墨汁濺落在地面上,冒起縷縷毒煙。

  衆人臉都嚇白了,更多的黑蛇來勢洶洶,正在不斷湧上來,雖然明知上邊也是絕路,但火燎眉毛,也只得先退上去了,我一撇眼之間,發現Shinley楊還在看著牆上的符號,竟然出了神,對周圍發生的突變沒有察覺,我急忙趕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扯著她便跑,Shinley楊被我一拽才回過神來,邊跑邊說:"那是個詛咒,是那些女子對惡羅海城的詛咒……"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二百三十四章 由眼而生由眼而亡


  我們雖然知道困在巨象的頂部,雖能支撐一時,卻無論如何支撐不了一世,正在籌謀對策,卻不料那些毒蛇來得如此之愉,尤其是那條口中不時滴落紅涎的大蛇,身前身後帶著十步毒霧,別說讓它咬著,就是離它距離稍近,怕也難免中毒身亡,我們只好避其鋒芒,迅速逃往巨像暴露在外邊的半個腦袋之上。

  我拽著Shinley楊的胳膊就跑,可她還對牆壁上的標記念念不忘,說那是一個由衆多殉教者,對"惡羅海城"所進行的惡毒詛咒,我對Shinley楊說,現在哪還有功夫在乎這些,跑慢半步就得讓蛇咬死了,有什麽話等逃到上面再說。

  趁著黑蛇們爭先恐後擠將進來的短暫時機,我跟在胖子等人後邊,逃到了頂層,感覺高處冷風撲面,再也無路可逃了,由於巨像掉了一半,所以這裏相當於裸露在外的半層截面,石窟的殘牆高低不平,附近沒有合適的石板可以用來阻擋蛇群,胖子凸起渾身筋骨,使上了吃奶的力氣,將一截從牆壁上塌落的石塊扒向上來的洞口。

  就在石塊即將封死洞口的一瞬間,只見兩條黑蛇像是兩支離弦的快箭,堅硬的黑鱗撕破了空氣,發出"嗖嗖"兩下低沈而又迅捷的響聲,從下面猛竄上來,這種黑蛇體形短粗,非常強壯有力,利用身體彈身的力量,可以在空中飛躥出數米遠的距離,來勢淩厲無比,戰術燈前一晃,毒蛇就已經飛到了面前。

  由於巨像頭頂地形狹窄,五個人分處四周,我擔心開槍會傷到自己人,而且如果不能在一擊之下將兩條毒蛇同時徹底打死,一旦給了這兩條來去如風的怪蛇機會,我們這些人中必然出現傷亡。情急之下,只好隨手舉起地上的一個背囊當作擋箭牌,舉在面前一擋,那兩條黑蛇的蛇口同時咬在背包之上,我不等那兩條黑蛇鬆口落地,便將背包從高空抛了下去,背包挂著兩條黑蛇從黑暗中落了下去,過了半天,才聽到落地的聲音順著山壁傳了上來。

  這時胖子已推動石塊完全堵住了入口,只見我把背包扔了下去,急得一跺腳:"老胡你的破包裏就什麽都沒有了,你怎麽不扔?偏扔我的,現在可倒好了,剩下的一點靈龜殼和急救藥品,氧氣瓶,防毒面具,還有半條沒有吃完的魚,這下全完了……不過咱們要是還能下去,說不定還有機會能撿回來。"說完讓我幫他把附近所有能搬動的石塊,都堆在入口處,哪怕能多阻擋幾分鐘也是好的,想到那些兇殘的毒蛇,就覺得腿肚子發軟,我們平生所遇過的威脅,就以這種能在瞬間至人死命的黑蛇爲最。

  蛇群的來勢雖然被暫時遏止住了,但我們的處境一點都沒好轉,身在絕高奇險之地,便是天生的熊心虎膽,也不可能不感到恐懼。胖子乾脆就只敢看著自己腳下,一眼也不敢向下望。Shinley楊看著身邊的殘牆出神。阿香已經從昏睡中醒轉過來,也緊緊閉著眼睛,不知她是怕高,還是怕看到這充滿殉教者怨念的巨像。明叔則是面如死灰,跪在地上閉著眼睛,只是不住口的念叨:"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士音菩薩……"

  Shinley楊出了一會兒神,走過來對我說,她在下層的許多石牆上,都發現了兩個破裂開的眼球符號,魔國人崇拜眼睛,他們所有的圖騰中,即使有滴血之眼,那也是一種通過流血來解脫靈魂殉教的一種形式,卻絕不可能有裂開的眼球,那就代表了毀滅與力量的崩潰,由此來看,可能和世界上其餘的神權宗教體系政權一樣,在政權的末期,身處神權統治下的人們,會開始逐漸對信仰産生懷疑,她們會覺得這種死亡的儀式是毫無價值的,但宗教仍然佔有絕對的統治地位,在此情況下,個人意志是可悲的,她們被命運推上了絕路,卻在死前偷偷記刻下詛咒的印記,由於石刻都是黑色的,所以沒有被人察覺到,而且越到後來,死前刻下詛咒的人就越多,"風蝕湖"下的"惡羅海城",明顯是毀滅於一次大規模的地陷災難,而這破裂的眼球標記,偏又被大量偷刻在控制各種礦石之力的"大黑天擊雷山"神像內部?這僅僅是一種巧合嗎?還是那詛咒真的應驗了?這個古老的神權王國起源於對眼睛的崇拜,恐怕最終也是毀滅於眼睛。

  我說剛才你就在想這些啊?有時候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傻,咱們的性命恐怕也就剩下這十幾分鐘了,還想這些有什麽用,就算不是詛咒應驗,那惡羅海城的神權統治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橫行藏北多年,它的遺害甚至延續到了現在,所以這座古城毀滅於什麽天災人禍也不稀奇,不過我就巴不得現在來次地震,咱們臨死也能捎上那些毒蛇墊背,玉石俱焚。

  Shinley楊對我說:"你倒是想得開,那我問問你,既然咱們都活不了多久了,你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話?"

  我看了看另外三個人,開始覺得這些人有點礙事了,只好對Shinley楊說:"這種場合還能說什麽?我最不甘心的一件事,就是我意志不夠堅定,抵擋不住美元和美女的誘惑,讓你給招了安。本來這也沒什麽,我從陝西回來之後,就不打算再做發丘摸金的勾當了,將來可以跟美國人民參和參合參合,研究研究金融股票什麽的,爭取混成個華爾街的金融大鱷,跟那些石油大亨黑手黨教父米老鼠之類的打打交道……"

  Shinley楊說:"說著說著就離譜了,你可能都已經形成習慣了,我還是和你說說關於惡羅海城的事情吧。"忽然壓低聲音對我說,"惡羅海城中的眼球圖騰,大多是單數,而牆壁上的破裂之眼都是兩隻,我有一種直覺,破裂是指的大黑天擊雷山,而兩隻眼球剛分別表示詛咒惡羅海城發生兩次大的災難,這裏的確曾經發生過大的災難,可空間是一次還是兩次就無法得知了。"

  Shinley楊並不爲我們會死在這裏擔憂,她敏銳的直覺似乎察覺到這裏的空氣中,出現了一些異味樣的變化,也許事情會有轉機。阿香的眼睛就是個關鍵元素,她的雙眼自從發現神像中隱藏著地怨念之後……其實與其說是發現,倒不如說是她的雙眼,喚醒了這巨像悲慘的記憶。從那時起,這裏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奇怪,說不定第二次災難很快就要發生了,衆人能否逃出生天,就要看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了。

  我知道Shinley楊的血統很特殊,她似乎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有種先天的微妙感應,她既然認爲我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心裏就有了一些指望,並且我也是不太死心,於是又站起來反復看了看地形,但看完之後心徹底冷了,任憑有多大的本事,若不肋生雙翅,絕對是無路可逃了,才剛剛擺脫了鬼洞中噩夢般的詛咒,卻是剛離虎穴逃生去,又遇龍潭鼓浪來,我們的命運怎麽就如此不濟?爲什麽就不能來一次"鼇魚脫卻金掉鈎,搖頭擺尾不再來"?腳下的巨像微微向"擊雷山"的方向傾斜,剩下的半截腦袋斜依在陡峭的山壁上,兩隻由臂彎處前伸的手臂。插入山體之中,神像於峭壁之間的角度很小,現在我們到了最頂層,地面也是傾斜著的,不知這神像是故意造成這樣的,還是由於設計上的失誤,造成了它的傾斜。

  我已經沒心思再去琢磨這些了,看了看其餘的幾個人,個個無精打彩,我心想這回是死定了,但人倒架子不能倒,於是對衆人說道:"同志們,很遺憾我們看不到勝利的那一天了,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該當水死,必不火亡,咱們也都算是竭盡全力了,但最後還是缺了那麽一點運氣,我看這回死了也就死了,認命了,現在我個人先在這表個態,一會兒毒蛇爬上來,我就從這直接跳下去,決不含糊,我寧青摔得粉身碎骨,也不能讓那些蛇咬死,所以到時候你們誰也別攔著我。"

  胖子最怕從高處掉下去那種死法,但這種話肯定不能從他嘴裏直接說出來,聽我說打算從幾十米的高空跳下去自然,連忙不屑一顧得說道:"我說胡司令,要說臨危不亂你還是比我差了那麽一點,毒蛇還沒爬到眼前,你就被嚇糊塗了,你以爲跳下去很英勇嗎?那是匹夫之勇,你怎麽就明白不過來這個道理呢?你掉下去摔成肉餅,你以爲毒蛇就能放過你嗎?還不是照樣在你的屍體上亂啃一通,合著裏外,你都得讓蛇咬,何必非逞能往下跳呢?我看咱們就在這坐著,豁出去了這臭皮囊往這一擺,哪條蛇願意咬咱就讓它咬,這樣才能顯示出咱們是有作派、有原則、有格調的摸金校尉……"

  我和胖子論了幾句,其餘的三人以爲我們對既然到來的死亡毫不在乎,其實只有我們自己清楚,我們這是一種心裏發虛的表現,我已經感覺到衆人絕望的情緒,都變得越來越明顯,這時明叔突然驚道:"糟了,這些石頭完了……胡大人請快想想辦法。"

  雖然大夥都知道那是早晚要發生的,但仍不免心中一沈,那淩駕于蓋住通道的石牆殘片上,出現了一大片暗紅色的陰影,像是從石頭裏往外滲出的汙血,底層大群黑蛇中,其中有一條體形最粗大,它蛇口中噴吐出的毒涎,一旦接觸空氣就立刻化作類似毒菌的東西,形狀很像是紅色的草菇,幾秒鐘後就枯萎成黑紅色的灰燼,都快趕上硫酸了,竟然能把石牆腐蝕出一個大洞。

  胖子對我說:"胡司令你要跳樓可得趁現在了!"我咒駡了幾句,怎麽那條蛇的毒汗他媽用不盡呢?對胖子說:"臨死也得宰幾條毒蛇做墊背的。"說著話我和胖子、Shinley楊將槍口都對準了蛇群既然突入的地方,最後的幾發子彈都頂上了膛,就算是死,也要先把那條領頭的大蛇斃了,由於黑蛇太多,我們的子彈也沒剩下多少,而且始終沒有機會對它開槍,但這次一定要幹掉那傢夥。

  蛇群發出的躁動聲突然平息,它們應該是先行散開,留出一個衝擊的空間,等石板塌落後,便會如潮水般蜂擁而上,我們的呼吸也隨之變粗,瞪著佈滿紅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入口處。人蛇雙方都如同是被拉滿了弦的弓箭,各自蓄勢待發。這一刻靜得出奇,地下峽谷中那涼嗖嗖的,充滿硫磺味的氣流,仿佛都變得凝固住了。

  緊張的氣氛不僅蔓延進了空氣,連時間也像是被放慢了,就在這個如同靜止住了的空間裏,忽然傳出一陣"喀喀喀"的奇怪聲音。那聲音開始還很細小,幾秒鐘之後驟然蜜集起來,我們身在巨像的頭頂,感覺整個天地都被這種聲響籠罩住了,衆人的注意力被從入口處分散到那些聲音上,都不知道究竟要發生什麽事情,但又似乎感覺這些聲音是那麽的熟悉。

  我們的情況已經糟透了,就算再發生一些什麽事情,充其量又能壞到哪去?原本已經嚇壞了的阿香忽然開口道:"是那座山……是山在動。"

  我看到手電筒的光束下,巨像頭頂那些細小的碎石都在顫抖,由於身體緊張得有些僵硬了,我們竟然沒有感覺到腳下有什麽變化,聽阿香這麽一說,我趕緊舉起"狼眼"手電筒。將光線對準了巨像傾斜過去的那堵峭壁,伴隨著山體中發出的聲響,峭壁的晶脈中裂出了無數細縫,而且分佈得越來越長,山體上好像掙脫出了一條條張牙舞爪的虯龍。

  明叔說:"完了完了……本來在北面黑色的地方,還有可能遇水而得中道,這山一塌,咱們可就……遇土入冥道了。"

  我心想:"罷了,看來咱們最後是被山崩死,而非死於毒蛇之口,雖然背著抱著一邊沈,但老天爺算是夠照顧咱們了,這種死法遠比讓蛇咬死後屍體都變黑了要好許多。"

  山體中的裂隙擴大聲,隨即又變爲了陣陣悶雷,震得人心神齊搖,似乎是大黑天擊雷山水晶礦脈中的能量積鬱太久,正要全部宣泄出來。

  Shinley楊趕緊告訴大夥說:"不……不是山崩,是水,地下湖的水要倒灌過來了,大家都快找可以固定身體的地方躲好,抓緊一些,千萬不要鬆手。"山體中的悶雷聲響徹四周,幾乎要把她說話的聲音掩蓋住了,Shinley楊連說兩遍我才聽清楚,隨即明白了她話中所指的水是從何而來,從這裏的地形來看,懸在祭壇正上方的地下湖,與這巨像所隔不遠,可能是我們在祭壇中拖延的時間太久,一次猛烈持久的晶顫導致了許多晶層的斷落,胖子的鼻子便是被落下的晶錐切掉了一塊,剩餘的岩層已經承受不住湖水的壓力,雖然仍是支撐了一段時間,但山殼既然已經出現了龜裂,地下大峽谷的地形太低,高處地下湖中沒有流向東面的地下水都會湧入這裏,隨後將會發生可怕的湖水向西北倒灌現象,地下湖中的積水,會像高壓水槍一樣從破裂的岩隙中激射出來。

  衆人立刻緊緊倚住身邊的斷牆,明叔就躲在我身旁,還不忘了問我:"要是湖水湧出來咱們就不用死了是不是?遇水得中道啊。"

  我罵道:"水你個大頭鬼,就算地下湖裏的水再多,也填不滿這條大峽谷,咱們被水沖下去,跟自己從巨像上跳下去自然沒什麽區別。"

  雷聲激蕩不絕中,下層的蛇群也突破了堵住入口的石板,那些石頭都已變得朽爛如赤泥,一條黑蛇身體騰空,首當其衝從爛石窟窿中躍了出來,胖子一手摟住斷牆,另一隻手將槍舉起,抵在肩頭,單手擊發,槍響時早將那蛇頭頂的肉眼射了個對穿。

  死蛇又從空中落下,底下其餘的黑蛇稍稍有些混亂,來勢頓緩,我也用M911對著地面的缺口開了兩槍,但每人也就剩下那麽十來發子彈,這種局面最多只能維持一兩分鐘而已,附近空氣中的硫磺臭也不知何時起,開始變得濃烈起來,想必是擊雷山的顫動,使得峽谷的底部也産生了連鎖發應,並未完全死亡的熔岩帶也跟著蠢蠢欲動,毒蛇們最怕的就是這種氣味,還是玩了命的奔著向處爬。雖然我們開槍打死了幾條黑蛇,但剩下的前仆後繼,又跟著湧上巨像殘存的半個頭頂。

  就在我們已經無法壓制沖入頂層的毒蛇之時。忽然擊雷山中的雷聲消失無蹤,但整個山體和大地,仍然在無聲的微微顫抖,不知是不是錯覺,身體和地面都在抖動,但就是沒有半天聲音,黑暗龐大的地底峽谷中一片死寂,就連那些毒蛇仿佛也感到將要發生什麽,一時忘記了繼續爬動,包括我們五個人在內的所有生物,都陷入了一種漫無邊際的恐慌之中。

  短暫卻似乎漫長的寂靜。大約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緊接著是三聲石破天驚的巨響,從"擊雷山"中激射出三道水流,其中有兩道水流噴出的位置,都是在巨像胸口附近,另外一道直接噴入地下峽谷,這水就像是三條銀白色的巨龍,每一股都有這巨像的腰部粗細,夾帶著山殼中的碎石,席捲著漫天的水氣衝擊而來。

  黑色神像本就頭重腳輕,而且雖然高大,但內部都被掏空了,被這激流一沖,便開始搖晃起來。它插入山體中的手臂也漸漸與山殼脫離,面對天地間的巨變,人類的力量顯得太渺小了,我們緊緊抓著斷牆,在猛烈的搖晃中,連站都站不住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次來西藏,最後竟然由水而亡,巨像一旦被水流衝擊,倒入地下峽谷之中,那我們肯定是活不了了,但這時候除了儘量固定住自己的身體之外,什麽也做不到了。

  那些毒蛇也都被巨像帶來的震動嚇得不勁,或者是像我們一樣,在地震般的晃動中很難做出任何行動,這時人人自危,也沒功夫去理會那些毒蛇了,就是被蛇咬著了也不敢鬆手,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要倒了。"

  巨像果然不在晃動,而是以極緩慢的速度向擊雷山對面倒了下去,我感覺心臟也跟著巨像慢慢傾倒的方向要從嘴裏掉出來了,突然發現阿香對重心的轉換準備不足,而且她只有一條胳膊能用,從短牆邊滾了下來,我沒辦法鬆手,否則我也得從頭頂殘缺處滾下去,但只伸出一隻手又夠不到她,只好伸出腿來將她擋住。

  阿香還算機靈,抱住了我的腿這才沒從缺口中先行跌落,這時那座神像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傾斜著,卻忽然停了下來,不在繼續傾倒下去,好像是挂住了山壁的什麽地方,我趁此機會把阿香抓住,向巨像下邊一看,頓時覺得腦袋嗡嗡直響。

  由於巨像本身並非與峽谷的走勢平行,位置稍偏,倒下後頭部剛好支撐在東面的絕壁上,峭壁上有許多裸露在外的古生物化石,在巨像的重壓下,被壓塌的碎塊嘩啦啦的往下掉著,而巨像不僅繼續承受著地下水猛烈的衝擊,加上自身傾倒後自重,正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貼著峭壁轟然倒落下去。

  形勢險惡,我覺得渾身燥熱難當、汗如雨下,而且空氣也變得渾濁起來,四周到處都是霧濛濛濕漉漉的,隨即覺得不對,不是霧,那是水蒸氣,地下的熔岩冒了出來,與湖水相激,把下邊的水都燒得沸騰了,人要掉下去還不跟他媽的下餃子似的,一翻個就煮熟了。

  Shinley楊擡手一指:"你們看,那邊的是什麽?"我順著她的手往那邊一看,雖然水霧彌漫,卻由於距離很近可以見到隱隱約約有個白色的影子,橫在峽谷兩邊峭壁之間,這峽谷原本很黑,但從下方的峭壁縫隙中淌出一些岩漿,映得高處一片暗紅,否則根本看不到。

  我使勁睜眼想看個清楚,但越看越是模糊,好象是座懸在絕壁上的白色橋梁,雖然這有點不太可能,但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蛇群都被熱氣逼瘋了,它們很快就會爬滿巨像的頭頂,管它那邊是什麽東西,先爬過去再說,否則再過一會兒,即使不被蛇咬死,也得掉水裏煮了。

  我們扶著頂層的斷牆殘壁,到近前一看,原來巨像頭肩與峭壁相接的地方,有一副巨大的長脊椎生物化石,長長的脊椎和腔骨的兩端,都盤曲著陷在山岩之中,中間很長一節骨架卻懸在半空之中。

  巨像壓得山岩不斷塌落,眼瞅著就要倒了,我趕緊招呼衆人快爬到那骨架的化石上去,說著把Shinley楊和明叔推上去。阿香有重傷,讓她自己從懸空的骨架上爬過去是不可能地,必須找個人背著她,而胖子暈高,要讓他背著阿香,可能倆人都得掉下去,只好由我背著阿香,並用快挂鎖了一扣,我準備好之後催促胖子快走。胖子回頭看了看湧出來的毒蛇,下邊是沸騰的地下水,怎麽死都不好受,只好橫下心來一咬牙關,乾脆閉上眼摸到骨架化石旁邊爬了上去。

  我背著阿香走在最後,巨像隨時都有可能倒塌,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條口流紅涎的大蛇已經把其餘的黑蛇壓在下面遊上了頂層。原來群蛇遲遲沒有湧上來,是由於它們都想快點爬上來躲避升騰的熱流,最後還是這條大蛇最先擠上來,我想都想沒想擡手就射,把手槍裏的五發子彈全打了出去,混亂危機的局面下,也沒空去理會是否命中,隨手將空槍一扔,就爬上了那森森發白地化石骨架。

  一上去就覺得這化石是那麽的不結實,滾滾熱浪中,身下晃悠悠,顫巍巍,好象在上邊稍微一用力它可能散了架,五個人同時爬上來,人數確實有點太多了,但刻不容緩,又不可能一個一個的通過,我只好讓阿香閉上眼睛,別往下看,可我自己在上邊都覺得眼暈,咬了咬牙,什麽也不想了,拼命朝前爬了過去。

  巨大的古生物化石,好象嵌入了一條橫向的山縫之中,我看那個位置有些熟悉,好象就是在下面看到那些白色地觀音的位置,這念頭只在腦中一閃就過去了,前邊的胖子移動緩慢,我在後邊又不敢使勁催他,但灼熱的氣流、鬆散晃動的骨骸化石,幾乎要超越衆人心理所能承受的底限了。

  這個高度的水氣開始減弱,湖水可能差不多流完了,我口幹舌燥,覺得神志都有點迷糊了,完全是處於一種意識的慣性,不斷在一節節巨大的脊椎骨上爬著,忽然聽到前邊的一陣槍聲,使我恍惚的頭腦立刻清醒了一點,擡頭往前一看,Shinley楊正在一堆堆白色的影子開槍,原來那些地觀音在我們即將移動至橫向山縫地時候,從洞穴中冒了出來。紛紛去啃那化石,它們可能是擔心蛇群也從這裏過來,槍聲中地觀音一陣大亂,不少從峭壁上掉了下去,剩下沒死的也躥的沒影了。

  Shinley楊和明叔先後爬到了那處較爲安全的峭壁斷層之中,而胖子離那裏還有一段距離,我被擋在他後邊想快也快不了,身後轟隆一聲,巨像終於倒了下去,立刻激起不少滾燙的水花,骨架化石也差點散了,只見對面的Shinley楊朝我們拼命打著手勢,我回頭一看,驚的險些鬆手掉下去,那條大蛇身上流著血,竟然在巨像倒塌之間爬上了脊椎骨化石,一起上來地還有幾條黑蛇,那大蛇好象瘋了一樣,將擋在它前面的幾條蛇都咬住甩到下面,象陣黑色的旋風般蜿蜒遊上。

  Shinley楊想開槍接應,但角度不佳,根本打不到它,我這時不得不喊叫著催促胖子,但胖子這時候全身都在哆嗦,比烏龜爬得還慢,眼看著那條大蛇就過來了,我見到胖子的手槍插在背後的武裝帶上,於是一邊告訴他給我抓住了骨頭別撒手,一邊背著阿香猛地向前一躥,掏出了他的手槍,武器都是頂上火的,我想回身射擊,但由於背後背著個人,身子一動就控制不住重心了,還好一隻手揪住了胖子的武裝帶,背著阿香懸挂在半空,另一隻手開槍射擊,連開數槍,已經逼近的大蛇蛇腹中槍,卷在骨架上的尾巴一送,滑落深谷之中。

  我拽住胖子的那只手又酸又麻,趕緊把槍扔掉,用兩隻手拽住武裝帶,胖子被我和阿香的體重往下一墜,勒的差點沒吐白沫,突然生出一股狠勁,就這麽墜著兩個人,一步一步爬向崖邊,Shinley楊在對面接應還算及時,我背著阿香爬上斷層,和胖子一起趴在地上,除了大口喘氣之外,根本動彈不得,而阿香早就被熱氣蒸得虛脫了。

  過了半晌,胖子翻了個身,吐出一句話來:"這是什麽動物的化石……可真他媽夠結實。"

  我全身都象散了架,每根骨頭都疼,好半天才緩過來,這次太險了,真沒想到還能活著離開那黑色神像,明叔說:"雖然水火之劫咱們躲過了,可現在又入土劫了,這峭壁的斷層上下夠不著,咱們又不是猴子,困在這裏豈不一樣是個死。"

  我說:"不對,自從我看見地觀音之後,就想到了脫身的辦法,只是咱們沒長翅膀,不可能飛到這裏,所以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最後咱們竟然遇水得生,陰錯陽差的落在此處,這裏絕對有路可以回去,地觀音喜熱懼寒,最會打洞,不論是岩層還是土層都攔不住它們,而且它們並非是只在地下活動的,它們在地表活動的範圍,多是屬於溫泉活躍區域,它們這些洞爲了搬食物,都打的極寬敞,胖子爬進去也沒問題,咱們可以鑽洞出去。"

  明叔聞言大喜,剛才雖然看到這裏有些洞口,但裏面千門萬戶,都掏得跟迷宮似的,即使有指南針,進去也得轉向,永遠走不出去,難道胡老弟竟然能在這裏面找出路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胖子搶到說:"這種地觀音打的洞,在我們上山下鄉那地方的深山窮穀裏,不知道有多少,因爲它們的洞穴寬,所以獵狗最喜歡掏這種洞逮地觀音解讒了,這幾年可能都給吃絕了,所以這洞都是從外往裏打,這動物就是這種習性,你看洞壁上的三角形爪印,就可以判斷洞穴的走勢,別管方向,注意方向反倒是容易把自己繞迷糊了。"

  既然有了脫身的路徑,衆人便沒再多耽擱,鑽進了底下迷宮般的"觀音洞",地勢逐漸升高,途中餓了便掏幾隻地觀音吃,約摸在觀單洞裏轉了半天的時間,終於鑽出了地底迷宮,外邊星光閃爍,是中夜時分,我們發現這裏海拔並不很高,是處於一條山谷之中,遠處山影朦朧,林泉之聲,格處淒涼,那陡峭的山壁,中間僅有一線天空,就好像是把地下峽谷搬了出來,不過這裏更加狹窄壓抑的地形,讓人覺得似曾相識,地面上有零星的野獸白骨,大夥左右看看,正在判斷身處的方位所在,我猛然醒悟,這是兩條殉葬溝之一,是另外的一條藏骨溝,咱們只要一直沿途向西,就可以匯合到補給營的犛牛隊了,摸金校尉的亡命之旅,也將在此告一段落了。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二百三十五章 布萊梅樂隊


  魔國陵寢中的塔葬,向來會根據其形制大小,配有兩條殉葬溝,形如二龍戲珠之狀,由於溝中有大量的野獸骨駭作爲殉葬品,故此喀拉米爾當地人成其爲藏骨溝。沒想到我們從其中一條藏骨溝進入龍頂冰川,最後從地底爬出來,竟然是身在另外一條藏骨溝中。不過這裏地熱資源豐富,植被茂密,在喀拉米爾山區也並不多見。

  此時繁星璀璨,峽谷中的地形也是凹凸起伏,林密處松柏滿坡,遮遍了星光,夜空下,山野間的空氣格外涼爽清新,一呼一吸之際,清涼之氣就沁透了心肺之間。我長長的做了兩次深呼吸,這才體會到劫後餘生的喜悅,其餘的幾個人,也都精神大振,先前那種等候死亡降臨的煎熬焦躁,均一掃而空。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穀頂上空飄過一股陰雲,與上升的氣流合在一處,眨眼的功夫就降下一場大雨。這昆侖山區一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山頂上下雪,山下也許就下雨,而半山腰可能同時下冰雹,我們甚至還沒來得及抱怨天公不作美,就已經被雨水澆得全身都濕透了。

  我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看左右的地形,這山谷空靈幽深,多年來人迹不至,穀中那些古老的遺迹多半已不復存在,但一些更早時火山活躍形成的石疊、石隙,在經歷了無數的風雨剝蝕之後,依然如故。離我們不遠便有個洞口,山洞斜嵌入峭壁,其形勢上凸下凹,正是個避雨過夜的好去處。

  我招呼大夥趕緊先躲到洞裏避避雨,由於山洞裏可能有野獸,所以胖子拎著運動步槍,先奔過去探路,明叔和阿香也都用手遮著頭頂,在後面跟了過去。

  我發現Shinley楊卻並不著急,任憑雨水落在身上,仍然走得不緊不慢,似乎是很享受這種感覺,便問她慢慢悠悠地想幹什麽,不怕被雨淋濕了嗎。

  Shinley楊說在地觀音挖的土洞中鑽了大半天,全身都是髒兮兮的泥土,只可惜現在沒有鏡子,要不然讓大家自己照照自己的樣子,多半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乾脆就讓雨水沖一下,等會兒到了洞中立刻生堆火烘乾,也不用擔心生病。

  我聽她這麽一說,才想起來我們這五個從地底爬出來的人,全身上下髒得真沒人樣了,的確像是一群出土文物,但這裏雖然氣候偏暖,山裏的雨淋久了卻也容易落下病來,所以我還是讓她趕快到山洞裏去避雨,別因爲死裏逃生就得意忘形,圖個一時乾淨,萬一回頭樂極生悲讓雨水淋病了就得不償失了。

  我帶著Shinley楊跟在其餘三人之後,進到洞中,一進去便先聞到一股微弱的硫磺氣息。洞內有若干處白色石坑,看來這裏以前曾噴過地熱,湧出過幾處溫泉,現在已經乾涸了,雖然氣味稍微有點讓人不舒服,但也就不用擔心有野獸出沒了。

  山谷中有的是枯枝敗葉,我和胖子到洞口沒落下雨水的地方,胡亂撿了一大堆抱回來,堆在洞中地上生起一堆篝火,把吃剩下的大半隻地觀音取出來翻烤。地觀音的肉像是肥大地鼠一般,有肥有瘦五花三層,極爲適合烤來食用,烤了沒多大工夫,就已經色澤金黃,吱吱地往下淌油。沒有任何調味品,所以吃的時候難免有些土腥氣,可習慣了之後卻反而覺得越嚼越香。

  火焰越燒越旺,烤得人全身暖洋洋的,緊繃的神經這一放鬆下來,數天積累下來的疲勞傷痛,全部湧了出來,從裏到外都感都疲憊不堪。我啃了半個地觀音的後腿,嘴裏的肉沒嚼完就差點睡著了,打了個哈欠,正要躺下眯上一覺,卻發現Shinley楊正坐在對面看著我,似是有話要對我說。

  "和我去美國好嗎?"

  這件事Shinley楊說了多次,我始終沒有承諾過,因爲那時候生死難料,天天活得心驚肉跳,過得都跟世界末日似的,但現在就不同了,既然我們從詛咒的噩夢中掙脫出來,我就必須給她一個答復。我也曾在心中多次問過自己,我當然是想去美國,並不是因爲美利堅合衆國有多好,而是我覺得和Shinley楊分不開了。但是我和胖子現在一窮二白,就算把箱子底都劃拉上也湊不出幾個本錢,去到那邊何以爲生?我那些犧牲了的戰友,他們的老家大多數是在老少邊窮地區,他們的家屬今後誰來照顧?當然Shinley楊會毫不猶豫地解決我們經濟上的諸多困難,但自力更生是我的原則。我做事向來不會猶豫不決,但這次我不得不反復考慮。

  於是我對Shinley楊說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再想想。要是去了美國,我研究了半輩子的風水秘術就沒用武之地了。從我初到北京潘家園古玩市場開始,我就打算倒個大鬥,發上一筆橫財,要不然這套摸金校尉的尋龍訣,豈不是白學了?咱們龍樓寶殿都沒少進去過,可竟然沒摸回來任何值錢的東西,這可有點好說不好聽。現在我們這邊出國熱,能去海外是個時髦的事,人人都削尖了腦袋要往國外奔,不管是去哪國,就連第三世界國家都搶著去,都打算反正先出去了再說。我們當然也想去美國,可現在的時機還不太成熟。

  胖子在旁說道:"是啊,當年胡司令那番要以倒個大鬥爲平生目標的豪言壯語,至今仍然言猶在耳,繞梁三日,這是我們的最高理想了,不把這心願了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

  明叔聽我們說話這意思,像是又有什麽大的計劃,連忙對我們說:"有沒有搞錯啊?這還沒從昆侖山裏鑽出去,便又計劃有大動作了?一定要帶上我啊,我可以提供資金和一切必要的物資。雖然這次咱們賠個精光,但有賭未爲輸的嘛,我相信胡老弟的實力,咱們一定可以狠狠的撈上一單大買賣。"

  我不耐煩的對明叔說:"別跟著起哄好不好?沒看見這裏有三位偉大的倒鬥工作者,正在爲倒鬥行業未來的道路,而忘我地交談著嗎?這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明叔賠了夫人又折兵,現下當然不肯放棄任何撈錢的機會,陪著笑繼續對我說:"我當然知道老弟你都是做大事的人,不過一個好漢三個幫,除了肥仔和楊小姐,我也可以幫些小忙啊。我這裏有個很有價值的情報,新疆哈密王的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據說哈密王的古墓裏面有套黃金經書,那經書每一頁都是金子的,內中更鑲滿了各種寶石,讀一行經文便可以令凋殘的百花再次開放,讀兩行經文就可以讓……"明叔邊說邊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就好像那部黃金經卷已經被他摸到了手中,陶醉不已。

  Shinley楊見同我正在商量的事情,又被明叔給打斷了,話題越扯越遠,再說下去,可能就要商量去天山倒哈密王的鬥了,便清了清嗓子,把我的注意力從明叔的話題中扯了回來。Shinley楊對我說:"你明明在擊雷山的神像頂上,已經親口說過了,不想再做倒鬥的勾當,想同我一起去美國,可現在還不到一天,你竟然又不認賬了。不過我並不生你的氣,因爲我理解你的心情,回去的路還很長,到北京之後,你再給我答復吧。我希望我以前勸過你的那些話沒有白說……你知不知道布萊梅樂隊的故事?我想這個故事與咱們的經歷有著很多相似之處。"

  我和胖子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來都沒聽說過什麽"不賣煤的樂隊",Shinley楊竟然說我們的經歷與這個樂隊相似?她究竟想說什麽?我實在是琢磨不出"摸金校尉"與"不賣煤樂隊"之間能有什麽聯繫?莫非是有一夥人既倒鬥又唱歌?於是便問Shinley楊什麽是"不賣煤的樂隊"?

  Shinley楊說:"不是不賣煤,是布萊梅,德國的一個地名。這個故事是個童話故事,故事裏的四隻動物--驢子、狗、貓和雞都感到生活的壓力太大,它們決定組成一個樂隊到布萊梅去演出,並認爲它們一定會在那裏大受歡迎,從而過上幸福的生活。在它們心目中,到達旅途的終點布萊梅,即是它們的終極理想。"

  我和胖子同時搖頭:"這個比喻非常地不貼切,怎麽拿我們與這些童話故事裏的動物來比較?"

  Shinley楊說道:"你們先聽我把話說完,它們組成的布萊梅樂隊,其實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到達布萊梅,因爲在去往布萊梅的旅途中,它們用智慧在獵人的小屋中擊敗了壞人,然後便留在那裏幸福的生活下去。雖然布萊梅樂隊從未去過布萊梅,但它們在旅途中,已經找到了它們希望得到的東西,實現了自我的價值。"

  胖子雖然還是沒聽明白,但我已經基本上懂得Shinley楊這個故事所指的意思了。從未去過布萊梅的"布萊梅樂隊",和我們這些從未通過盜墓發財的"摸金校尉",的確可以說很相似。也許在旅途中,我們已經得到了很多寶貴的東西,其價值甚至超越了我們那個"發一筆橫財"的偉大目標,目的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前往目的地過程中,我們收穫了什麽。

  聽完布萊梅樂隊的故事,我沈默良久,突然開口問胖子:"咱們爲什麽要去倒鬥?除了因爲需要錢還有別的原因嗎?"

  胖子讓我問得一愣,想了半天才說道:"倒……倒鬥?這個因爲……因爲除了倒鬥,咱倆也幹不了別的了,什麽都不會啊。"

  聽了胖子的話後,我産生了一種很強的失落感,心裏空空蕩蕩的,再也不想說話了。其餘的人在吃了些東西後,也都依著洞壁休息,我輾轉難眠,心中似乎有種隱藏著的東西被觸動了,那是一種對自身命運的審視。

  我和胖子的背景差不多,都是軍人家庭出身,經歷了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那個年紀是人一生中價值觀世界觀形成的最重要階段,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觀念根深蒂固,學校的老師都被批倒批臭了,學業基本上荒廢了,要文化沒文化,要生産技術沒生産技術。這不僅是我們兩個人的悲哀,也是那整整一個時代的悲哀。後來回應號召"廣闊天地煉紅心",我們到內蒙最偏僻的山溝裏插隊,切實體會了一把百十裏地見不到一個人影的"廣闊天地"。我還算走運,上山下鄉一年多就去當了兵,而胖子要不是鐵了心不相信什麽回城指標,自己卷鋪蓋跑了回來,還不知道要在山裏窩上多少年。

  參軍入伍是我從小的夢想,可我沒趕上好時候,只能天天晚上做夢參加第三次世界大戰,這兵一當就是十年,二十九歲才當上連長。南疆起了烽煙,正是我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但在戰場上的一時衝動,是我的大好前途化爲烏有。一個在部隊生活了十年之久的人,一旦離開了部隊,就等於失去了一切。改革開放之後,有大量的新鮮事物和嶄新的價值觀湧入了中國,我甚至很難適應這種轉變,想學著做點生意,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材料。也逐漸沒了理想和追求,整天都是混吃等死。

  直到我和胖子認識了大金牙,開始了我們"摸金校尉"的生涯,這才讓我有點找到了奮鬥目標。"倒個大鬥、發筆大財"對我而言也許僅僅就是一個不太靠譜的念頭,因爲就像胖子說的,除了倒鬥我們什麽都不會。我只是希望過得充實一點,而不是在平庸中虛度時光,到了美國,一樣可以繼續奮鬥,爭取多賺錢,讓那些需要我幫助的人們生活的輕鬆一些。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麽仔細地想過我的人生,一時間思潮起伏,雖然閉著眼睛,卻沒有絲毫睡意,耳中聽到其餘的人都累得狠了,沒過多久便分別進入了夢鄉。外邊的雨聲已止,我忽然聽到有個人輕手輕腳地往外走去。

  我不動聲色,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只見火堆已經熄了一半,明叔正偷偷摸摸的走向洞外。他手中拎著我的背囊,那裏面裝著一些我們吃剩下的肉,還有幾套衝鋒服、乾電池之類的東西。要想從深山裏走出去,最低限度也要有這些東西。我立刻跳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問道:"這黑天半夜的你想去哪?別告訴我您老起夜要放茅,放茅可用不著帶背囊;要趕路的話怎麽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送您一程。"

  我這一下非常突然,明叔好懸沒嚇出心臟病來:"我……我我……唉……老朽滄海一粟,怎敢勞煩校尉大人相送?"

  我對明叔說您是前輩,豈有不送之理?您到底想去哪?明叔一跺腳說道:"這實在是一言難盡啊……"說著話面露憂色,神情黯然的悄聲對我說道:"實不相瞞,這次從地底下活著出來,我覺得真像是做夢,回首前塵往事,覺得人生猶如大夢一場,又痛苦又短暫,這次死裏逃生兩世爲人,可就什麽也都看得開了。我有個打算,要去廟裏當喇嘛,誦經禮佛,了此餘生,懺悔曾經的罪孽。但是怕阿香傷心,還是不讓她難過爲好,便出此下策想要不辭而別。我想有你胡老弟在,一定能讓阿香這孩子有個好歸宿,你們就不要再費心管我了,老朽我是風中葉,就讓我隨風而去吧。"

  我差點沒讓明叔給氣樂了,這套把戲要是頭一回使,也許我還真就讓他給唬住了,但我早已明白了他的打算。老港農見我似乎要答應Shinley楊去美國了,十有八九不會再去倒鬥,眼下這條藏骨溝只有一條路,走出去已不算困難了,便想金蟬脫殼跑路躲賬,他還欠我一屋子古玩,哪能讓他跑了。於是我搶過明叔的背囊:"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您先別急著皆空去,當初在北京可是約定好了的,那一架子的古董玩器,包括楊貴妃含在嘴中解肺渴的潤玉,應該都是我的了。有什麽事回北京把賬算清了再說,到時候您是願意當道人也好,願意做喇嘛也罷,都跟我無關了,但在那之前,咱們得多親多近,半步也不能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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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還願


  我看此時其餘的人都睡得很沈,大夥實在是太累了,對於明叔這種小聰明也沒必要去驚動其餘的人,於是便不容分說把背囊從明叔手中拎了回來,將之枕在頭下,告訴明叔說要走的話也行,但是東西都不能帶走,因爲我們也得用,要是不想走了,就趕緊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別吵醒了別人。

  明叔無奈,只得重新回來,坐在地上悄聲對我說道:"胡老弟……我再多說一句啊,那哈密王得古墓不倒上一回,真是可惜摸金校尉的這門手藝了,咱們合作,一定可以搞次大的。你別看我年紀大了,但古往今來有多少老當益壯的老將啊,趙國廉頗通兵法,漢室馬援定邦家……"

  我撇了撇嘴,乾脆把眼閉上睡覺,不再去理睬他。明叔自覺無趣,跑又沒跑成,難免有些尷尬,也只有就地歇了。

  這次我真的一覺放開天地廣,夢魂遙望故鄉飛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便被Shinley楊喚醒。天色已明,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趁現在天高雲淡,必須要動身離開這條山谷了,地下的火山帶異常活躍,穀中的硫磺氣息比夜裏要濃得多了,雖然難以判斷會不會有危險發生,但此地不宜久留。

  我們也沒剩下什麽東西了,不需要多做整理,當下便依然由胖子背了阿香,啓程開拔。

  從地底出來之後,西鐵城的潛水表已經報廢了,上面的指南針失去了作用,因爲這種多功能手錶,雖然完全適應野外惡劣的自然環境,卻有一個缺點,就是防水卻不防氣。精密的機械表最怕水蒸氣,高溫産生的水汽很容易進入密封的表中,手錶內的壓力稍有變化,就會導致精密的零件脫落鬆動。機械定位已不可能了,但好在這藏骨溝的走向十分明瞭,只是出去之後,到了海拔高的山區,就需要通過野外求生的經驗來尋找方向了。

  一行人向西走去,出了山谷,,還要繞過龍頂冰川,才能到達另一條殉葬溝,補給營的犛牛隊應該就在那裏等候我們。我們雖然儘量揀低窪的區域行走,但這海拔仍是陡然升高,氣溫也是越走越低,在兩側冰川夾峙的古柏森林中,遍地碎石,走在其間如同置身于石與木的大河之中。高處的亂石間,偶爾也能看到盛開的雪蓮花,美麗潔白,花香宜人。其實雪蓮並非如世間傳說般寶貴珍奇,在冰川附近市場可以見到,當地藏醫僧人普遍將其入藥使用,只有冰心雪蓮花才非凡品,等閒也難見到。

  又走了半天的路程,天空上的雲層逐漸薄了,喀拉米爾神秘的雪峰在不經意間,揭去了她那神秘的面紗,擡頭向高處看去,圍繞著龍頂冰川得幾座大雪山,仿佛是神女戴上了銀冠,發出耀眼的光芒,巍巍然傲視蒼穹,顯得丰姿卓絕。山腰處那些罕見瑰麗的冰塔林,像是銀冠邊緣鑲嵌的顆顆鑽石,那是一片琉璃的世界,如果不是雲層稀薄,根本見不到這般奇幻迷人的景色。冰川下無數奇石形成的石林,密密麻麻延伸下來,與低海拔處古老的森林連爲一體。

  冰川的融水在森林下層潛流,發出有節奏的叮咚聲,仿佛是仙女的玉指在輕輕撥弄著琴弦,流瀉出一串串動人的音符。我們雖然又冷又餓,覺得呼吸不暢,但是看到這等仙境般的景色,也不得不感歎能活著走到這裏,實在是太好了。

  到了森林邊緣,衆人感覺體力已近極限,胖子也喘作了一團,臉膛漲得發紫,只好先把阿香放下來,不歇一下是走不動了。阿香更是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我知道這不是累了,而是在高原地區,由於運動過度産生的缺氧反應,如果一路走過去,海拔逐漸增高,那這口氣是永遠喘不勻了,只能在原地休息,直到他們的高原反應減輕爲止,但沒有氧氣瓶阿香恐怕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我也覺得胸口憋悶難熬,望瞭望遠處茫茫群山林海,真不知道還要走上多遠,心中正在擔憂,就突然發現遠處的山坡上有幾個人影。我以爲是眼睛被雪山的銀光晃得花了,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沒有看錯,確實是有人,Shinley楊等人也都看到了,看他們那裝束衣著,正是與我們一同進山的幾名當地腳夫。

  那四個人並沒發現我們,他們似乎整對著雲開霧散的神峰頂禮膜拜,不停地磕著頭。衆人見終於找到了犛牛隊,頓時精神大振,互相扶持著,邊揮手打著招呼邊向那些腳夫走去。到得近處,腳夫們也發現了我們,同樣欣喜不已,對著雪峰指指點點,示意讓我們也看那邊。

  我順著他們的手指望去,在極高的地方,有十余頭體魄強健,身形龐大的野犛牛,像是一塊塊黑色的巨石,正在緩緩向前移動,宛如行走在天際。它們比尋常的犛牛大出一倍,是一種典型的高寒動物,性極耐寒,數量非常稀少,棲息遊蕩于人迹罕至的高山附近,生命力堅韌卓絕,被當地人視爲神明,是吉祥無量之力的象徵。平時一隻都難見到,這次一看就看見一群,如此殊勝的瑞兆,難怪這些人如此興奮。

  這一群野犛牛體形大者,有四米來長,雄壯威武,犄角粗壯氣派,身披長而厚的黒毛,腹部的裙毛長可及地。長滿刺胎的舌頭與角和蹄子是它的三件武器,連藏馬熊和狼群都不敢招惹它們。看樣子這群野犛牛,正在踏雪履冰去高山另一側的盆地。

  看著那群緩緩走在天路上的野犛牛,不得不令人生出敬畏,對大自然和生命的敬畏。衆人目睹一頭頭碩大而又沈默的犛牛,逐漸消失在雪山的脊線後邊,山際的雲團再次合攏,將銀色的雪峰重新裹住,我們心中若有所失,仍癡癡地望著雲層,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由於地熱的迅速升高,沖散了雪頂的雲層,雪峰現出真身,這千載難逢的機緣是要膜拜磕頭的,幾名留守補給營的腳夫都來祈求神峰的加護,又意外見到了吉祥的野犛牛,無不歡喜。前幾天冰川上出現了寒潮,隨後發生了雪崩,他們十分擔心,這時見我們平安回來,都不住的搖著轉經筒,滿口稱頌佛爺的仁惠恩德。對於初一的死,他們雖然惋惜,但當地牧民對生死之事,與我們有著截然不同的見解,能死在神聖的雪峰下,那是功德殊勝圓滿的,何況他打死了昆侖山妖魔的化身白狼王,初一來世一定可以成爲佛爺的昌珠(昌珠:鷹鳴如龍吼之意)護法,願他在天之靈保佑喀拉米爾永遠不再受狼災的威脅。

  補給營中有充足的裝備和藥品,阿香已經開始惡化的病情被穩定了下來,趴在犛牛背上插了兩天的氧氣瓶,暫時算是沒什麽危險了。Shinley楊說要把阿香也接到美國去,免得以後讓明叔把她賣了,在美國可以對眼睛動一次手術,讓她以後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們拔營啓程,騎著犛牛,終於走出了喀拉米爾的崇山峻嶺,回到荒涼的紮接西古草場。牧人們見衆人收隊回歸,忙著爲我們打糍粑,烹煮酥油茶,不久就陸續開出飯來,讓大夥吃喝。雖然沒有進山的那頓晚飯豪華,卻也非常的豐盛可口,先吃手抓羊肉,然後是皮薄肉多的藏包子,放了白糖和葡萄乾的抓飯,最後是每人一大碗酸奶。

  我們已經好多天沒吃過這麽像樣的飯了,甩開腮幫子一通猛吃,吃到最後坐都坐不下了,這才依依不捨地讓牧人撤下殘羹剩飯,完事了還問人家:"明天早晨幾點開飯?"當然這樣的人主要是我和胖子還有明叔,Shinley楊沒像我們這麽沒出息,阿香吃的也不多,只喝了兩碗酸奶。

  晚上我和鐵棒喇嘛說起這次進山的經過,喇嘛聽後感言到;"吉祥啊,殊勝奇遇舉不勝舉,真個是勝樂燦爛。這不僅是你們的造化,也是佛爺對你們的加護,此身是苦海的容器,就像是自己的怨敵,若能有緣善用此身,則成爲吉祥的根基……"

  鐵棒喇嘛對雮塵珠不甚瞭解,於是我簡單地給他講樂一些。其實雮塵珠就是鳳凰膽,藏地密宗也有風水說,和中土風水理論相似,但用語有很大分別,就像喀拉米爾山區,密宗稱其爲鳳凰神宮,是鳳凰鳥之地;而青鳥風水中,則指其爲天地脊骨的龍頂,是陰陽融會之地。

  魔國覆滅之後,鳳凰膽便流入中原地區,周代執掌占卜的王公貴族們,通過燭照龜蔔,預測到這是一件象徵長生輪回的秘器,而且出自鳳凰之地,但怎麽才能正確地使用,卻沒有占卜出什麽頭緒來,只有少數掌握十六字天卦的人,才能窺得其中奧秘。那十六字挂卦圖早已失傳,我們也只能通過一些推測來想象其中的內容了。自秦漢之後,一些特權階級,都保留有鳳鳴岐山的異文龍骨,可能也是出於對長生不死的向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解開其中的秘密。

  而這鳳凰膽其實是魔國用來祭祀鬼洞的一件祭器,鳳凰神宮地理位置獨特,內有兩個水池,如果以陰陽風水來說明,這兩個水池,就是太極圖中的黑白兩個小圓,太極圖中間有一線分隔黑白陰陽,黑白兩側象徵著陰陽一體。鳳凰神宮神宮裏的水池,就象徵著這兩個圓點,如果把這兩個點用相反的顔色蓋住,那麽陰與陽就不再是融合的,而被清晰地分隔了開來。

  我讓鐵棒喇嘛看了看我背後地眼睛標記,已經由紅轉黒了,這說明現實與虛數兩個空間的通道被完全切斷,總算是擺脫掉了鬼洞置人死地的糾纏。不過我們從祭壇中離開的時候,正好趕上阿香失蹤,所以非常匆忙,便忘了再將鳳凰膽取回,再回去已經不可能了,這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

  鐵棒喇嘛說,原來鳳凰膽就是制敵寶珠大王詩篇中提到的那顆輪回之珠,制敵寶珠--那是說英雄王如同無邊佛法的摩尼寶珠一般,可以匹敵魔國的輪回之珠。天無界,地無法,魔國的餘毒至今未淨,諸法變幻,人世無常,你們的所作所爲,算是成就了一件無遮無量莫大的善果,樂勝妙吉祥。

  喇嘛說他今後還要去轉湖還願,又問我有什麽打算。我說正在想著要去海外,說到這裏,想到鐵棒喇嘛年事已高,死在轉湖朝聖的途中,是他的宿願。西藏的天路萬里迢迢,今生恐怕是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我的眼睛開始有些發酸。

  第二天一早,Shinley楊就跟鐵棒喇嘛商量,想爲喀拉米爾附近的寺廟捐一筆錢,修築金身佛像,爲逝者祈福。我知道Shinley楊信上帝而不信佛教,她這麽做很大程度是爲我們著想,因爲我和胖子等人倒鬥的時候壞過很多規矩,要不是命大,早死了多時了,心裏對她十分感激。

  鐵棒喇嘛帶我們來到附近的一個寺廟中,這廟很小,只有前後兩進,附近堆了一些經石堆,寺名叫作白螺曼遮,也與當地的傳說有關。前殿供著佛祖八歲的不動金剛像,後殿則石唐代留下的壁畫遺迹,以前這裏也曾經輝煌一時。壁畫中有龍王的宮殿,羅刹魔女的寢宮,妖龍出沒的秘道,厲鬼潛伏的山谷,都是當年被不動金剛鎮服的妖魔鬼怪,兩側都有尋香神的塑像,它們負責用琵琶的妙樂來供養神明。

  據當地人說,由於這裏地處偏僻,人煙稀少,所以這座不動金剛寺香火不盛,千百年得歲月一瞬即過,現在僅剩三分之一的規模,而且已經很破舊了。很久以前,本來這裏有三間佛殿,還供有時輪金剛和勝樂金剛。

  Shinley楊看後立刻決定,捐一筆錢,使喀拉米爾的金剛寺重復舊觀。鐵棒喇嘛說Shinley楊一定是咱們雪域高原的拉姆(仙女)下凡,修寺建廟的功德,將來必有福報,佛經中說世間第一等福之人,共有四種福報,第一種是大富,珍寶、財物、田宅衆多;第二形貌莊嚴端莊,具三十二相……

  我心想這具三十二相的福報不要也罷,要是真長了三十二張臉,就算一天換一副相貌,一個多月都不帶重樣的,那熟人豈不是都互相認不出來樂?但這恐怕只是某種比喻,佛堂之內是莊嚴的所在,我雖然什麽都不在乎,也不敢隨便問這麽失禮的問題。

  臨走的時候明叔又要留在寺中當喇嘛,我和胖子不由分說,架起他來就往回走。我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問明叔道:"你在北京宅子裏的那些古玩,該不會都是仿的吧?要不然你怎麽總想跑路?我告訴你香港早晚也得回歸祖國,您老就死樂這條心吧,這顆雷你算是頂上了,跑到哪都躲不過去。"

  明叔忙說:"又沒有搞錯啊,我做生意一向都是明買明賣,絕沒有摻水的假貨,要不然怎麽都尊稱我爲明叔呢?明就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哪里會做那種見不得光的事情?我剛剛就是突然看破紅塵了,才想出家,絕不是想跑路躲債。"

  我和胖子立刻告訴明叔,看破了紅塵就太好了,這趟買賣你賠了個底,本來我們還不忍心照單全收,不過既然您都瞧破紅塵,鐵了心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混迹了,那些個身外之物,自然也是來去都無牽挂的,我們也就不用再有不忍心的顧慮了,正好幫您老處理乾淨了,助明叔你早成正果。說罷也不管明叔那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就將他連攙帶架地拖了回去。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二百三十七章 酬金


  考慮到傷員的狀況,我們並未在喀拉米爾過多停留,三天後,我們這支國際縱隊辭別了當地的牧人起程返回北京。

  剛一到市區,我就讓胖子快去把大金牙找來,一起到明叔的府上碰面,把值錢的古董全部收了。當然這事沒讓縱隊Shinley楊知道,Shinley楊要帶阿香去醫院復查傷口,我隨便找了個理由就先開溜了。

  明叔跑了幾次都沒跑成,只好愁眉苦臉地帶我回了家。北京城曾經號稱"大胡同三千六,小胡同賽牛毛",改革開放之後,隨著城市的改造,四合院逐漸少了起來。明叔的宅子位於阜城門附近,算是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段,雖然有幾分破敗,但那一磚一瓦都有一種古老頹廢的美感,多少保留著一些"天棚魚缸石榴樹,先生肥狗胖丫頭"的氛圍。我越看越覺得這套院子夠講究,不免有點後悔,當初要是讓明叔把這套宅子也當作報酬的一部分,他也不會不答應的,可惜我們只要了宅子的古玩字畫。

  沒多大工夫,胖子和大金牙二人,便各自拎著兩個大皮箱,風風火火地趕來匯合。大金牙一見到我,便呲著金光閃閃的門牙說:"哎喲,我的胡爺,您可想死兄弟了。自從你們去了西藏,我的眼皮沒有一天不跳的,盼中央紅軍來陝北似的總算是把你們給盼回來了。現在潘家園的形勢不好,生意都沒法做了,你們不在的這些天,兄弟連找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我對大金牙說:"我們這趟險些就折在昆侖山了,想不到咱們的根據地也很困難?不過這些事回頭得空再說,現在咱們就打土豪分田地,明叔已經把這房中的古玩器物,都作爲酬金給了咱們。我和胖子對鑒別古玩年代價值一類的勾當,都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所以這些玩意兒還得由你來給長長眼,以便咱們儘快折現。"

  大金牙說:"胡爺,胖爺您二位就瞧好吧,儘管放心,倒鬥的手藝兄弟是不成,但要論在古詞、古玉、雜項上的眼力,還真就不是咱吹,四九城裏多少行家,我還真就沒見過能跟我相提並論的主兒。"

  胖子這時候樂得嘴都快合不上了,一隻胳膊緊緊樓住明叔的脖子:"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明叔我們可就不跟您老客氣了,咱爺門兒誰跟誰啊,您當初朝我開槍,我都沒好意思說什麽,就甭廢話了,麻溜兒地趕緊開門。"

  明叔只好把放置古董的那間房門給我們打開,裏面一切如故,幾架古樸的檀木櫃上,林林總總地擺放著許多古玩,讓人不知道該看什麽好。這裏和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沒什麽分別,只是少了一隻十三須花瓷貓,那件東西本來就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我們也對它不太在乎。大金牙念念不忘,始終惦記著的就是明叔一直隨身帶著的鳳形潤玉,那東西早就落入胖子手中了,此時也都拿出來,以便造冊估算總價值。我們這次去美國做生意的資金,都要著落在其中了。

  大金牙顧不上別的,這回總算把玉鳳拿在手中了,自是又有一番由衷的讚歎:"要說把玉碾碎了吃了下去能夠長生不老,那是很不科學的,不過美玉有養顔養生駐容之功效,那是不爭的事實。慈禧太后老佛爺就堅持每天用玉美容,當年隋煬帝朱貴兒插昆山潤毛之玉拔,不用蘭膏,而鬢髻鮮潤,世間女子無人可匹,可他用的是昆山玉,比這東海海底的玉鳳可就差得多了。古人雲: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胡爺依我看,這件玉鳳還是別出手了,就留著貼身收藏迷是件可以傳輩兒的好東西。"

  我接過那枚玉鳳看了看,雖然有史可查,這是楊貴妃用過的真品,但就連我都能看出,刻工明顯具有"漢八刀"的風格,說明年代遠比唐代還要久遠,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美玉。不過這畢竟是女子用的,我們留著它又有何用?還不如賣了換成現金,但轉念一想,何不送給Shinley楊,這不是倒鬥倒出來的,她一定會喜歡,於是點頭同意,讓胖子算帳的時候不要把玉鳳算在其中了。

  隨後我們又一一查看其餘的古玩,不看則可,一看才知道讓明叔把我們給唬了。古玩這東西,在明清時期,就已經有了很多精仿,正是因爲其具有收而藏之的價值,值得品評把玩鑒別真僞,才有了大玩家們施展眼力、財力、魄力的空間。鑒別真僞入門容易精通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古玩的魅力也就在於真假難辨之間。明叔這屋裏的東西,有不少看起來像真的,但細加鑒別,用手摸鼻聞,就知道價值不高,大部分都是充樣子的擺設。

  胖子一怒直下,就要拿明叔的肋骨當搓衣板,明叔趕緊找我求饒。以前是爲了撐門面,所以弄這麽一屋子的東西擺著,在南洋辛辛苦苦收了半輩子的古玩,大部分都替他兩個寶貝兒子還賭債,他實際上已經接近傾家蕩產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拼上老命去昆侖山。不過這些玩意兒裏面,也並非全是假的個別有幾件還是很值錢的。

  我對胖子一擺手,算了,揍他一頓他也吐不出金條來,先把假貨都清出去,看看還能剩下些什麽。當下便和大金牙、胖子一起動手,翻箱倒櫃地將這麽許多器物進行清點。

  胖子自以爲眼光獨到,揀起一隻暗紅色的蓮形瓷碗說:"老胡老金你們看看,這絕對是窯變釉。碗外側釉色深紅如血,裏邊全是條紋狀釉花,我在潘家園看專門倒騰瓷器的禿子李拿過一件差不多的,他說這顔色,叫雞血紅或朱砂紅,這內部的條紋叫雨淋牆,看著像下雨順著牆壁往下淌水似的。如果是鈞窯,倒也能值大錢。"

  大金牙接過了看了看:"胖爺您的眼界是真高,哪有那麽多鈞窯瓷。俗話說鈞窯瓷一枚,價值萬金,我這些年滿打滿算也沒見過幾件完整的,鈞瓷無對,窯變無雙,等閒哪里能夠見到。釉色中紅如胭脂者爲最,青若蔥翠、紫若黑色者次之,它的窯變叫作蚯蚓走泥紋,即在釉中呈現一條條逶迤延伸、長短不一、自上而下的釉痕,如同蚯蚓遊走與泥土之中,非常獨特。首先這器皿不是碗,這是一件筆洗,這顔色是玫瑰紅,紫鈞的仿品,仿的是濃麗無比的葡萄紫,無論從形制、釉彩、圈足、氣泡、胎質來看,都不是真品,而僅僅是民國晚期的高仿,可能蘇州那邊出來的,能值一千塊就不錯了。"

  我對胖子和大金牙說:"假的裏面也有仿得精致的,雖然不如真的值錢,但好過是件廢品,說不頂咱們還能拿著去打洋樁,找老外換點外匯券。"說著將那筆洗打包收了。

  這些亂七八糟真真假假的古玩器物中,有一件吸引我的眼球。那是一件瓷杯,胎規整齊,釉色潔白,形狀就像是人民大會堂開會時,首長們用的那種杯子,但做工好象更加考究,質感很好,當然還是它那強烈的時代特徵最爲吸引人:杯把手上爲鐮刀斧頭的造型,蓋子上有紅五星和拳頭符號,標有"爲實現國家工業化"的詞語,杯身正面還有"把總路線和總任務貫徹到一切工作中去"的語錄。

  我問明叔:"這杯子應該不是假的,但是不知是哪位首長用剩下的。您是從哪淘換回來的?"

  明叔說這當然不是假的了,是前兩年一個大陸朋友送的,據說是絕版,這杯子的價值低不了,是典型的共和國的文物,你們就把它拿去好了,其餘的東西多少留幾件給我。

  胖子看後說:"以前我家裏好像有這麽一套,還是我家老爺子開會時發的。那時候我還小,都讓老胡攛掇我家裏順出去,拿彈弓當靶子打碎了。就這破杯子能值錢?"

  大金牙說:"那個年代,甚至現在開會時發給首長們用的杯子都差不多,但這只肯定是不一樣。諸位瞧瞧這杯子帶的款,是張松濤的提款,還有景德鎮市第一瓷畫工藝合作社。這杯子可不得了,據我所知,這肯定是專門爲中央的廬山會議訂制的,在當時這是一項重大政治任務,調集景德鎮畫瓷名手專門畫瓷。它的數量就不多,松濤款更是難得,有很高的價值,作爲絕版,也許現在價值還不凸顯,但隨著歲月的流逝,這杯子將會越來越值錢。"

  我舉著茶杯再三欣賞,這要是自己擺在家裏喝水,豈不是跟首長一個感覺?雖然這不是什麽真正意義上的古玩,但不僅工藝精美,款式獨特,數量非常稀少,更難得的是它見證過歷史上的風雲變幻,有著一層深厚的特殊含義,符合衡量古玩價值五字"老、少、精、美、好"中的:精與少二字,如果能再配成套,那價值有可能還要超過普通的明器。看來明叔這些玩意裏,還是有幾樣好東西的,雖然沒我們預期的收穫那麽大,倒也算有些個意外收穫。

  明叔房中陳設的大多數器物,都是從古玩商手中"一槍打"收購過來充門面的。所謂"一槍打",就是一大批器物同時成交,其中大多數都是民國前後的高仿,雖然不大值大價錢,也不會像尋常西貝貨一般分文不值,而且這些東西裏面,還有那麽幾樣貨真價實的好東西。於是三人抖擻精神,將一件件東西分門別類,經大金牙鑒定不值錢的,都堆在房中角落處。

  隨著清理行動的深入開展,檀木架子上的東西越來越少,明叔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這時胖子見不起眼的地方有把紫砂壺,烏裏烏禿的,顯得土裏土氣,就隨手照著堆放次品的角落中抛了出去。大金牙當時正在用鼻子聞一件銅造小佛像,忽然看到胖子仍出去的紫砂壺,頓時張大了嘴,兩眼直勾勾地盯住紫砂壺從空中掉落的抛物線,連手中的銅佛都不要了,也不知他的身手爲何這時能如此利索,竟然在紫砂壺落地摔碎之前將其接住。大金牙腦門子上都見汗了:"胖爺您可真是祖宗,我剛要是一眼沒瞧到,這把壺就讓您順手碎了。"

  胖子說:"大驚小怪的幹什麽,這破壺土得掉渣,連紫砂的光澤度都沒有了,也不知從哪的陰溝裏淘出來的,誰還願意花錢買?"

  我也覺得這把壺其貌不揚,造型還可以,但胎質太過烏禿,缺少多少代人摩挲把玩的光潤感,也就是我們俗稱古壺表面上的"包漿",根本看不出個好來。不過大金牙可很少看走眼,莫非這竟是件值錢的東西?

  大金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壺體,有用鼻子嗅了兩嗅:"別看這件紫砂壺不起眼,這可是明代的古物,這形叫筋囊,咱們現代能見到的明代紫砂,表面上都沒有關滑明潤的包漿,因爲百分之九十都是墓裏倒出來的明器。胎體在土中埋得年頭多了,就算原本有些光潤也都讓土浸沒了,再加上那個時期的工藝還沒經過改良,只是將泥料略加澄煉,雜質較多,所以觀感最初就是不比清代的壺好,但這可是一件實打實的明器。"

  我和胖子、大金牙三人心滿意足地將紫砂壺包起來,最後總共挑出了二十幾件東西。不知不覺天色伊寧晚了,一看時間,晚上九點多鍾了,衆人忙著點貨,自然是沒顧得上吃飯。胖子說來的時候,看胡同口有個飯館,先去吃上一頓再回家。於是我們拎上東西拔腿就走,本來沒打算帶明叔一起去,但明叔似乎捨不得他那幾樣東西,厚著臉皮硬要跟來。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二百三十八章 總路線、總任務


  我邊走邊對明叔說:"想不到您老人家從一開始就跟我們耍心眼兒,家裏的玩意兒沒幾件像樣的。這回就算我們認倒楣了,只收這些拿不上臺面的東西,給您老打了個大折扣,咱們現在就算是兩清了,等會兒吃過飯真的該各奔東西了。阿香的事交給Shinley楊肯定沒半點問題,俗話說女大不中留,我看她也不打算再跟您回家了,所以往後您就不用再爲她操心了。"

  明叔說:"胡老弟你看你又這麽見外,咱們雖然親事沒談成,但這次生死與共這麽多天,豈是一般的交情?我現在又不想去西藏做喇嘛了,以後自然還是要多走動來往的嘛。這餐由我來請,咱們可以邊吃邊商量今後做生意的事情……"

  我心情不妙,港農算是鐵了心吃定我了,這時已經來到路口胖子說的飯館處,我一看原來是個賣炸醬麵的館子,忙岔開明叔的話,對衆人說道:"明叔一番盛情要請兄弟們搓飯,不過時間太晚了,咱們也甭狠宰他了,就跟這湊合吃晚炸醬麵得了。明叔您在北京的時間也不短了吧,北京的飲食您吃著習慣嗎?"

  一提到吃東西胖子就來勁,不等明叔開口,就搶著說:"北京小吃九十九,大菜三百三,樣樣都讓你吃個不夠,不太謙虛地說,我算是基本上都嘗遍了。不過胖子我還是對羊肉情有獨鍾,東來順的涮羊肉,烤肉季的烤羊肉,白魁燒羊肉,月盛齋醬羊肉,這四大家的涮、烤、燒、醬,把羊肉的味道真是做到絕頂了。既然明叔要請客,咱們是盛情難卻,不如就去烤肉季怎麽樣?吃炸醬麵實在太沒意思了。"

  明叔現在可能真是窮了,一聽胖子要去烤肉季,趕緊說:"烤肉咱們經常吃都吃煩了。炒疙瘩、炸醬麵、最拿手的水揪片,這可是北京的三大風味,我在南洋便聞名久已,但始終沒有機會品嘗,咱們現在就一起吃吃看好了。"

  說話間,四個人邁步進了飯館。店堂不大,屬於北京隨處可見最普通的那種炸醬麵館,裏面環境算不上乾淨。這個時間是有些零星的食客,我們就撿了張乾淨的桌子圍著坐下,先要了幾瓶啤酒和二鍋頭,沒多久服務員就給每人上來一大碗麵條。胖子不太滿意,埋怨明叔捨不得花錢。

  大金牙今天興致頗高,吃著炸醬麵對衆人侃道:"其實炒疙瘩和水楸片,都是老北京窮人吃的東西,可這炸醬麵卻是窮有窮吃法,富有富吃法,吃炸醬麵要是講究起來,按照頂上吃法,那也是很精細的。精致不精致主要就看面碼兒了,這面碼兒一要齊全,二要時鮮。青豆嘴兒、香椿芽兒,焯韭菜切成段兒;芹菜末兒、萵筍片兒,狗牙蒜要掰兩瓣兒;豆芽菜,去掉根兒,頂花帶刺兒的黃瓜要切細絲兒;心裏美,切幾批兒,焯江豆剁碎丁兒,小水蘿蔔帶綠纓兒;辣椒麻油淋一點兒,芥末潑到辣鼻眼兒。炸醬麵雖只一小碗,七碟八碗是面碼兒。"

  明叔聽罷,連連贊好,對大金牙豎著大拇指:"原來金牙仔不單眼力好,還懂美食之道,隨隨便便講出來的話皆有章法,真是全才。經你這麽一說,皇上也就吃到這個程度了,這炸醬麵真好。"明叔借著話頭又對我說:"我有個很好的想法,以我做生意的頭腦,金牙仔的精明懂行,還有肥仔的神勇,加上胡老弟你的分金定穴秘術,幾乎每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才幹,咱們這夥人要是能一起謀求發展,可以說是黃金組合,只要咱們肯做,機會有得是,便是金山銀山,怕也不難賺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哪個不想大富大貴過這一輩子,現在不搏,更待何時?"

  大金牙聽了明叔這番富有煽動色彩的言語,不免心動了,也問我道:"胡爺,兄弟也是這個意思,如今潘家園的生意真是沒法做了,假貨越來越多,真東西是越來越少,指著倒騰這個掙飯吃,那肯定早晚得餓死。我雖然有眼力,可指著鏟地皮又能收來幾樣真東西?聽說兩湖那邊山裏古墓很多,咱們不如趁機做幾票大的,下半輩子也不用因爲吃喝犯愁了。"

  我心意已決,可還要聽聽胖子的想法,於是問胖子:"明叔和大金牙的話你也同到了,都是肺腑之言,小胖你今後是什麽意思不妨也說說?"

  胖子舉起啤酒瓶來灌了兩口,大大咧咧地說:"按說我俯首甘爲孺子牛,就是天生爲人民服務的命,到哪都是當孫子,這輩子淨給別人當槍使了,不過咱們話趕話說到這了,這次我就說幾句掏心窩子的。我說老金和明叔,不是我批評你們倆,你們倆真夠孫子的,你們到是不傻,可問題是你們也別拿別人當傻子啊。咱們要是合夥去倒鬥,就你們倆這德性的,一個有老毛病犯哮喘,一個上了歲數一肚子壞水,那他媽挖坑刨土,爬進爬出的苦活兒累活兒……還有那玩命的差事,還不全是我跟老胡的?我告訴你們說,願意倒鬥你們倆搭夥自己倒去,沒人攔著你們,可倒鬥這塊我們已經玩膩了,今後胖爺我要去美國發洋財了。"

  胖子的話直截了當,頓時噎得明叔和大金牙無話可說。大鍵牙楞了半晌,才問我:"胡爺,這……這是真的?你們真的決定要跟楊小姐去美國了?那那那……那美國有什麽好的,美國雖然物質文明發達,但也並非什麽都有,別處咱就不說了,單說咱們北京:天壇的明月,長城的風,盧溝橋的獅子,潭柘寺的松,東單西單鼓樓前,五壇八廟頤和園,王府井前大柵欄,潘家園琉璃廠,這些地方就算他美國在怎麽闊,他美國能有嗎?永遠也不會有,再說你又怎麽捨得咱們這些親人古舊好朋友?"

  我聽大金牙越說越激動,是動了真感情了,雖然大金牙一介奸商,但他與明叔不同,他與我和胖子有著共同的經歷。當年插過隊的知識青年,不管認識與否,只要一提當過知青,彼此之間的關係就不形地拉近了一層,有種同命想連的親切感。剛才胖子將大金牙與明叔相提並論,話確實說得有些過分,大金牙雖然是指著我們發財,但他也是真捨不得同我們分開。於是我對大金牙說:"老金,俗話說故土難離,我也捨不得離開中國,捨不得這片浸透了我戰友血淚的土地,更捨不得我的親人和夥伴。但在西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和胖子竟然除了倒鬥之外,什麽都不會,我們的思維方式已經跟不上社會的進步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而且我去了這麽多地方,見了不少古墓中的秘器,我有一種體會,有些東西還是讓它永遠留在土中才好。"

  自古以來,大多數摸金校尉摘符之後,都選擇了遁入空門,伴著清燈古佛度過餘生。因爲經歷的事情多了,最後難免都會生出一種感悟:拿命換錢不值。墓中的明器都是死物,就是因爲世人對它的佔有欲,才使其有了價值,爲了這些土層深處的物件把命搭上太不划算了,金石玉器雖好,卻比不上自己的生命珍貴。

  另外最主要的,值錢的玩意兒是萬惡之源,古塚中的明器,幾乎件件都是價值不菲,如果能成功地盜掘一座古墓,便可大發一筆橫財,但不論動機如何,取了財自己揮霍也好,用來濟困扶弱也罷,那些明器畢竟要流入社會,從而引發無數的明爭暗鬥,血雨腥風。明器引發的所有的罪孽,要論其出處,恐怕歸根結底都要歸於掘它出來的摸金校尉。

  我對大金牙說:"都說漫漫人生三苦三樂,可試看咱們這撥人的慘澹人生,真是一路坎坷崎嶇,該吃的苦咱們也吃了,該遭的罪咱們也沒少遭,可時至今日才混成個體戶,都沒什麽出息,幾乎處在了被社會淘汰的邊緣。我想咱們不能把今後的命運和希望全寄託在倒鬥上,那樣的話,將來的路只能越走越窄。我們絕不向命運低頭,所以我和胖子要去美國,在新的環境中重新開始,學些新東西,把總路線和總任務貫徹到一切工作中去,去創造一種和現在不一樣的人生。"

  胖子奇道:"什麽是總路線和總任務?我記得咱們可從來沒有制定過這種計劃,你可別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說:"我也是看見那個廬山會議的茶杯才想起來,今後咱們的總路線是發財,總任務就是賺錢。聽說美國的華人社區有個地方號稱小臺北,等將來咱們錢賺多了,也要在美帝那邊建立一個小北京,腐化那幫美國佬。"

  大金牙眼含熱淚對我說道:"還是胡爺是辦大事的人,這麽宏偉的目標我從來都不敢想,不如帶兄弟一道過去建設小北京。咱們將來讓那幫美國佬全改口,整天吃棒子麵貼餅二鍋頭,王致和的臭豆腐辣椒油……"

  胖子介面道:"哈德門香煙抽兩口,打漁殺家唱一宿。北京從早年間就有三絕,京戲、冰糖葫蘆、四合院,胖子我發了財,就他媽把帝國大廈上插滿了冰糖葫蘆。"說完三人一起大笑,好象此刻已經站在了帝國大廈的樓頂,將曼哈頓街區的風光盡收眼底。

  說笑了一陣,把氣氛緩和開來,我問大金牙剛才的話是不是開玩笑,難道真想跟我們一起去美國。大金牙的爹身體不好,我家裏人都在幹休所養老,胖子家裏沒別人了,所以大金牙不能跟我們一樣,撇家舍業地說走就走,而且這一去就是去遠隔重洋的美國。

  大金牙很鄭重地說:"我剛才勸你們別去美國,那是捨不得二位爺啊!你們遠走高飛了,留下我一個人在潘家園還有什麽意思?實話說吧,我算看透了,潘家園的生意再折騰十年,也還是現在這意思,我心裏邊早就惦著去海外淘金了。咱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古物,有無數絕世孤品都落在國外了,要是我去美國能發筆大財,第一就是收幾樣真東西,這是兄弟畢生的宿願;其次就是把我們家老爺子也接過去,讓老頭子享幾天洋福,可我這不是沒有海外關係嗎,要想出去可就難於上青天了,胡爺你能不能跟楊小姐美言幾句,把我也捎帶腳倒騰出去。聽說美利堅合衆國不但物質文明高度發達,而且在文化上也相容並蓄,就連雞鳴狗盜之輩到可那邊都有用武之地,您看我這兩下子是不是……"

  我心想人多倒也熱鬧,省得我跟胖子到了那邊生活單調,不過Shinley楊畢竟不是人販子,只好暫時答應大金牙,回去替他說說。

  於是我和胖子、大金牙三個人就開始合計,如何如何把手裏的動西儘快找下家出手,三個人總共能湊多少錢,到了美國之後去哪看脫衣舞表演……談得熱火朝天,就把請客吃炸醬麵的明叔冷落在一旁,幾乎就當他是不存在的。但是明叔自己不能把自己忘了:"有沒有搞錯啊,你們以爲美國的世界是那麽好撈的嗎?不過話又說回來,流落到美國的寶貝確實不少,據說世界上最值錢的一件中國瓷器--元青花淳化天淵瓶,就在洛衫磯的一位收藏家手中,還有乾隆大玉山,也是在美國,個個都是價值連城。不如我也跟你們一起過去,咱們想些辦法把這瓶子淘換過來,將來資金充足了,還可以接著做古屍的生意,這種生意才是來錢最快的。"

  我對明叔說:"您要是想去美國,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們也沒權利攔著您不讓去。不過念在咱們共國事,都是從昆侖山鬼門關轉了兩圈又回來的,我得勸您一句,您都這歲數了,到了美國之後小打小鬧地做點古玩生意,夠自己養老就行了,就別淨想著東山再起倒騰粽子。這次昆侖山還沒吸取教訓嗎?就算是把冰川水晶屍運回來了,錢是賺了,但老婆沒了,幹女兒也不跟你過了,就剩下兩個敗家兒子,這筆生意是賠是賺你自己還不會算嗎?再值錢的死屍,也不如活人有價值。"

  說完這些話,我也就算對明叔做到仁至義盡了,看看差不多也吃飽喝足了,就辭別了明叔,與胖子大金牙打道回府。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二百三十九章 摘符


  雖然決定了要去美國,也不能說走便走,出國前有很多事要處理。大金牙的家就安在北京,這段時間他和胖子二人變賣古玩,我則回福建探親,之後又去看望了幾位犧牲戰友的家人,其間還和胖子去曾經插隊的內蒙走了一趟,前後一共用了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才將所有的事都忙活完。

  回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隆冬時節,距離我們出國的日子,只有幾天了,眼下所有的事都已經準備完畢,最近就是天天忙著跟熟人喝酒告別。

  這天Shinley楊想同我出去走走,看看冬天的北京,於是我就帶她去了北海公園。

  由於連夜的西北風,地面上顯得格外乾淨,1983年底的這個冬天似乎特別寒冷,空氣好象都凍住了,一吸氣就覺得是往肚子裏吸冰渣兒,嗆得肺管子生疼,到了白天風是小多了,但天空是灰濛濛的,看不見太陽在什麽位置,可能在天黑下來這前,會下一場大雪。

  北海公園位於故宮的西北角,有千年以上的歷史,曾是遼、金、元、明、清五個朝代的皇家禁苑。

  走在湖畔,看著北海湖中的瓊島白塔,帶著幾分的蕭瑟。我覺得冬天裏這兒真沒什麽值得玩的,可出國遠行在即,還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再來北京,不免對這裏的白塔紅牆有些眷戀,天氣雖冷,也不太在意了。

  Shinley楊的興致很高,她已經提前把阿香接到了美國安頓下來,在美國治療精神病的陳教授,病情恢復得也大有起色。這時看到結冰的湖面上有許多溜冰的人,其中有幾個人是年年冬天都在冰場玩的老手,穿了花刀,不時賣弄著各種花樣,時而如蜻蜓點水,時而又好似紫燕穿波,便同我停下開觀看。Shinley楊對我說:"這裏可真熱鬧,在冬天的古典林中滑冰這種樂趣,恐怕只有在北京才有。"

  我隨口答道:"那當然了,縱然是五湖的碧波,四海的水,也都不如在北海湖上溜冰美啊。"

  Shinley楊問我:"聽你這戀戀不捨的意思,是不是有點後悔要和我去美國了?我知道這件事有些讓你爲難,但我真的非常擔心你再去倒鬥,如果不在美國天天看著你,我根本放心不下。"

  我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下定決心去美國了,當然不會後悔。雖然我確實有些捨不得離開中國,但等我把總路線總任務徹底貫徹之後,我還可以再帶你回來玩。"說著話,從衣貸裏掏出一枚摸金符給Shinley楊看:"你瞧瞧這個,我和胖子都已經摘符了,算是金盆洗手,這輩子不會再幹倒鬥的勾當了,除非是活膩了,以後咱們就做些穩當的生意。"

  摸金校尉都要戴摸金符,它就相當於一個工作證,而且某種意義上,它還代表著運氣,一旦挂在頸項上就必須永不摘下,因爲一旦摘下來,也就暗示著運氣的中斷,再戴上去的話,就得不到祖師爺的保佑了。只有在決定結束職業生涯的時候,才會選擇摘符,也就相當於綠林道上的金盆洗手,極少有人摘符之後,再重操舊業。當年了塵長老就是一個例外,爲了協助Shinley楊的外公鷓鴣哨,了塵長老摘符後再次出山,結果死在了黑水城的西夏藏寶洞中。

  Shinley楊見我早已摘了摸金符,顯得頗爲感動,對我說道:"自古以來有多少古墓被掘空了,能保留下來的,多半都有其特異之處,裏面隱藏著太多的兇險,所以我始終擔心你去倒鬥。現在你終於肯摘掉摸金符了,這實在是太好了,到了美國之後,我也不用擔心你再偷著溜回來倒鬥了。"

  我對Shinley楊說:"不把總路線貫徹到底我就不回來了。我聽說美國哪都好,可就是飲食習慣和生活作風不太容易讓人接受。我聽說美國人的飲食很單調,飯做的得很糙,兩片硬得跟石頭似的麵包,中間隨便夾兩片番茄和一片半生不熟的煎牛肉,再不然就是把爛菜葉切碎了直接吃,這能算是一頓飯?我在雲南前線吃的都比它強,咱們不會天天也吃這種東西吧?我覺得美國人實在是太不會吃而且太不懂吃了,怪不得美國這麽有錢,敢情全是從嘴裏省出來的。"

  Shinley楊說:"怎麽可能讓你天天吃漢堡,中國餐館在美國有很多,你想吃的話咱們可以每天都去。生活作風又是什麽意思?"

  我說:"這個你都不知道啊?'我愛你'這句話在中國,可能一輩子也說不了幾遍,但聽說在美國兩口子過日子,就'我愛你'這句話一天說一遍就意味著夫妻間離心離德,馬上要分居離婚了,早中晚各說一遍才剛剛夠,最好起床睡覺再加說兩遍,即使是一天說十遍也沒人嫌多,有時候打通長途電話就爲說這一句話,絮叨這麽多遍竟然也說不膩,可真是奇了怪了。我想這種傳說大概是真的,因爲我還聽說,美國大兵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快要死了還沒咽氣的時候,都要囑咐戰友轉告他的老婆這麽一句話……"我裝作奄奄一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接著說,"中尉……答應我……幫我轉告我太太……就說我……我愛她。"說完我自己就已經笑得肚子疼了。

  Shinley楊也被我逗笑了,但卻說:"老胡你真沒正經,這有什麽可讓你嘲笑的,這句話不僅可以用在愛人或情侶之間,對子女父母都可以說。愛一個人,就要讓對方知道,他對自己有多麽重要,這是很正常也是很必要的。以後你也要每天說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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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前234章為網路版內容,235章開始爲實體書內容)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終於貼哂啦~~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W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THANKS~!
努力閱讀中~!

這個故事係呢個假期幫了很多~!
感謝你~!
Originally posted by kiki12345 at 2007-7-27 02:03 PM:
W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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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係呢個假期幫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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睇到邊,我諗你仲有排睇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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