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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滿紛 26FUN» 吹水版 » 【每日一篇好文區】 » (轉貼) 《鬼吹燈(盜墓者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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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地下湖


我們的這種木柄手榴彈是步兵的制式裝備,由三個部分組成,上邊用鐵皮包成圓柱形,下面是一個木制的握柄。引發後,通過裏面的炸藥激發鐵皮碎片殺傷敵人,威力並不是很強。

    大個子留下一枚手榴彈,我拿過另一枚,見有不少火球已經從沖了過來,就拔下導火索,把木柄哧哧冒出白煙的手榴彈投了出去。

    手榴彈炸出一團白煙,飛在前面的十幾團藍色火球被爆炸的彈片擊中,紛紛墜落在地上熄滅,但是更多的火球繼續從後面蜂擁而至。

    洛寧在前,其餘三人墊後,用手中的半自動步槍邊撤邊打,每人二十幾發子彈,沒過兩分鍾就打了個精光。

    想對付那些詭異瓢蟲形成的藍色火球,只能用槍射擊,同它們稍有接觸,就會引火焚身。沒有子彈的步槍,還不如燒火棍好使。

    大個子扔掉步槍,掏出了最後一棵手榴彈,對我喊道:“老胡,是時候了,整不整?”

    我和洛寧架扶著尕娃,四個人圍成一圈,把大個子手中拿的手榴彈包在中間,我盯著眼前的手榴彈,只要大個子一拉弦,幾秒鍾之後就會玉石俱焚,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了。

    在這種時候我不准備想太多別的事情,一是那些火球已經越來越近,沒時間多想,其次是因為我擔心想太多生離死別的事會讓自己變得軟弱,我一直想做楊根思那樣的特級戰鬥英雄,不過沒死在戰場上,反而不明不白的在昆侖山底下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真的是不太甘心,我把心一橫,就要讓大個子引爆手榴彈。

    洛寧本來已經緊緊的閉上眼睛等死,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一下子站起來拉住我們:“你們聽這水流聲這麼響,這裏離地下河很近,咱們快跳到河裏去。”

    剛才只顧著開槍射擊,之後又准備用手榴彈自殺,早把地下河的事扔在了腦後,忙亂中也沒聽到那隆隆水流之聲,聽洛寧這麼一說,才想到還有生路,如果能提前跳進河水之中,那些火球雖然厲害,倒也奈何我們不得了。

    說時遲,那時快,數千團藍色的火球已經近在咫尺,四個幸存者求生心切,拼命向水流轟鳴處奔跑。

    聽那水聲,也只有十幾米遠的距離,我們跑不出幾步,經過地下空洞的盡頭轉彎的地方,眼前出現了一個大瀑布,瀑布下面有個規模不小的天然地下湖。

    我還沒來得及細看,後心一熱,抓心撓肝似的疼,想必是火球已經撞到了我的後背,只要沾上一個小火星,火焰馬上就會吞沒全身,這生死關頭,哪裏還來得及多想,縱身一躍就跳下了湖中。

    混亂中只見大個子等三人身上也被燒著了,狂叫著先後躍進湖裏。我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身上的藍色火焰也隨即被湖水熄滅。

    水火不融,其餘的飛蟲似乎知道湖水的厲害,只在離湖面兩三米的地方徘徊,不敢沖下來攻擊。

    我從水中露出腦袋換氣,發現大個子也冒了出來,唯獨不見洛寧和嘎娃兩人的蹤影,我擔心他們不識水性,溺在湖中,深吸一口氣准備再次潛入水中救他們,這時洛寧已經托著尕娃從湖中浮了上來。

    原來尕娃一輩子都沒遊過泳,跳到湖裏之後就被水嗆暈了過去,洛寧剛好看見,就潛入湖中把他救了上來,好在溺水的時間不長,尕娃咳了幾口水,又清醒了過來。

    西藏風俗不准下湖洗澡遊泳,尕娃口中嘮嘮叨叨的念經,請求佛祖恕罪。

    湖面上空被無數火球的火光照得亮如白晝,四個人聚攏在一起,當時雖然時值初春,卻覺得這地下水並不寒冷,反而感覺身上有微微暖意,是處受地熱作用形成的溫水湖。

    大個子罵道:“媽拉個巴子,槍沒了,沉到湖底下去了。”

    我提醒他說:“咱們都沒子彈了,要槍也沒有用了,現在咱們趕緊想個辦法找路離開,你把腦袋放低些,小心那些蟲子沖下來。”

    大個子不相信那些渾身是火的蟲子能沖進湖裏,咧著大嘴傻笑,很快他的笑容就僵住了,數千團閃著藍光的火球正逐漸聚集,形成一團巨大無比的火焰,呼的一聲沖將下來,他趕緊又鑽回湖水之中。

    我吸了口氣正想下去,見旁邊的尕娃驚得呆了,他又天生懼怕湖水,不敢潛入湖中躲避,我只得強行把他的頭按進水裏,倒拽著他的臂膀向深處遊去。

    大火球直徑達到了幾十米,一觸碰到湖面,就激發得水氣蒸騰。火球雖大,湖水更廣,那些瓢蟲敢死隊的自殺性攻擊手段不能奏效,紛紛淹死在了水中。

    湖底本來一片昏暗,但是被上邊的火光映照,勉強能看清水下十幾米的環境,水深處有無數大魚在緩緩遊動,這些魚和我以前見過的完全不同,大魚須子極長,酷似大馬哈魚,由於生活在黑暗的環境中,眼睛已經退化了,只剩兩個白點。

    我被這些大魚奇怪的樣子嚇了一跳,吃了幾口水,再看尕娃也手足亂蹬,已經閉不住氣了,想掙紮著遊上去換氣,剛好湖底突然暗了下來,我估計那些蟲子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拉著尕娃遊上了湖面。

    湖面上漂浮著一層瓢蟲的死屍,沒有了火光,到處都是黑沉沉的一片,我對大個子喊道:“大個子,你那還有手電筒嗎?”

    大個子答道:“都整丟了,啥也沒剩下,這回咱就摸黑走吧。”

    忽的眼前一亮,洛寧也從湖中冒了出來,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她的另一只手中拿著一把軍用拐型電筒:“我身上帶的最後兩只了,還好一直裝在兜裏,沒掉進湖底。”

    眾人互相拉扯著爬上了岸,都覺得又累又餓,再也沒精力行動了,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別說是血肉之軀,就算真是鐵打的,怕是也撐不住了。

    大個子又跳進湖裏用刺刀插了一條魚回來,胡亂刮了刮魚鱗,切成數片,我先嘗了一口,生魚肉的味道還行,不太腥,只是微微有些發苦,多嚼幾口就覺得很香。

    只有尕娃說出大天來也不肯吃,部隊也有民族紀律,不許在西藏吃魚,但是我一想昆侖山是在青海和西藏兩省交界,按位置說我們還算是在青海這邊,而且青海回民比藏民還要多,所以在這吃魚不算犯紀律。其實就算這時候真犯紀律也顧不上了,已經餓得眼珠子發藍,特殊情況就只能特殊對待了。

    三個人狼吞虎咽的生吃了一條大魚,覺得還有點意猶未盡,於是大個子又遊進湖裏摸魚,洛寧查看尕娃腳上的傷口,我在湖邊轉了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出去。瀑布的水流這麼大,這個湖應該有地方分流。

    大瀑布的落差有數十米,據洛寧估計,我們面前的這條水系,應該是雅魯藏布江的地下支流,而且地下深處可能還有火山,所以湖水才會發暖。

    我拿著洛寧的拐型手電筒,找到了一個地下湖的缺口,湖水順著這處缺口流了出去,這條水路是個七八米高的山洞,下邊完全被水淹沒,沒有路可走,想前行的話,只能從水裏遊出去。

    我回到洛寧身邊,把看到的情況對她講了,洛寧的地圖和指北針都丟了,只能憑直覺推測,她多年從事測繪工作,經驗豐富,她估計我們的位置離不凍泉的已經不遠了,不凍泉即便在嚴冬也不結冰,說明地下有熔岩,問題是從哪裏可以回到地面,一直在地下走來走去的也不是辦法,現在可行的方案也只有沿著河走了,因為只有在有河道的地方才不會是死路。

    大個子也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他這次沒抓到魚。我們不想再做停留,三個水性好的人把尕娃架在中間,順著水流的方向,朝這條地洞的遠處遊去。

    這條地下河的河面雖然不寬,但是下面的潛流力量很大,借著水流的沖擊,半漂半遊的並不費力,只是這條隧道太長,水溫也比剛才高了不少,鼻中所聞,全是硫磺的氣息,身處水中,仍然覺得口幹舌燥。

    大個子有些焦躁,邊遊邊抱怨:“咱這次可能犯了左傾盲動主義的錯誤了,怎麼遊了這麼久還不到頭?這地方水流這麼急,連個能站住腳歇氣的地方都沒有。不如折返遊回去得了。”

    我批評大個子道:“你早幹什麼去了?都遊出來了這麼遠了才問紅旗還能打多久。是不是對咱們的革命是否能取得最後勝利懷有疑問?萬裏長征剛走出第一步你就開始動搖了?你給我咬牙堅持住。”

    大個子狡辯道:“咋能這麼說呢?我這不是想給革命保留點力量嗎,照你這麼瞎整,給革命造成了損失算誰的?”

    我們的話剛說了一半,洛寧驚呼一聲:“你們看後邊是不是有什麼動物?好象是……水怪。”

    我也聽見了後邊的水中有異常響動,回頭用手電一照,後邊水花翻滾,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水中迅速接近過來,手電筒的照明范圍不夠,看不清究竟是什麼,不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們都把軍刺抽了出來,凝神備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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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霸王蠑螈


河面下潛流和暗湧的力量越來越大,根本停不下來,身不由己的被河水沖得繼續向前,後面那只巨大的怪物也如影隨行般的跟在後邊。

    它的大部分身體都在水中,卷起一波一波的水花,河道的山洞中太黑,只聞其聲不見其形,從聲音上判斷,它的體形少說也有七八米長。

    暗河的最後一段,水流更急,我們四個人怕被沖散了,緊緊的抱成一團,在河中打著轉跌下一個洞口。

    下面是一條極大的地下暗河,河裏水溫很高,有無數條象我們剛才所經過的河道相同的支流,從山壁中噴出,象一條條大水籠頭一樣,彙流進了下邊這條主河道,兩側還有很多凸起的石孔,不斷冒出白色的高溫氣體,有些石縫中還有一些暗紅色的焰漿,看來這裏大概就是洛寧所說的地下火山帶了。

    河水溫度太高,我們在激流中拼命掙紮著爬上河邊一塊巨大的岩石,發覺就連這石頭都是溫熱的,由於附近有熔岩的火光可以照明,我就把手電筒關掉了,節省一點寶貴的電池,我問他們幾個:“你們有沒有看清楚?剛才在後邊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好大的個頭。”

    大個子和洛寧都沒看清楚,同時搖了搖頭,尕娃最慘了,喝了一肚子的河水,肚皮撐得滾圓,一張嘴說話,還沒出聲就先吐了好幾口水,他一邊揉著肚子一邊說:“哦見那尕熊,跟在哦們後邊,掉落河中央了。”

    為了以防萬一,大個子握著軍刺,站起身來查看附近河中的情況:“啥水怪?啥也沒有啊。”說完話他轉身就要回來,忽然從河中伸出一條血紅色的大舌頭,有兩米多長,一卷就卷住了大個子的雙腿,把他放翻在地,拉向河中。

    多虧尕娃眼疾手快,用刺刀狠狠的紮在那條大舌頭上,那怪物舌頭吃疼,松開大個子,瞪著兩盞紅燈似的怪眼,從河中爬了出來。

    它的樣子同先前被大個子開槍擊斃的那只蠑螈一模一樣,頭象青蛙,身體象沒皮的鱷魚。只不過這只蠑螈太大太大了,竟然有十幾米長,身上的皮膚閃著七彩的鱗光,大尾巴一甩,凶惡無比的注視著眾人。

    我忙問洛寧:“洛工你是確定它不傷人嗎?這只怎麼這麼大?”

    洛寧臉色慘白,顫抖著說:“我……我是說上一只……這……這只是……霸王蠑螈,侵略性很強……在冰河時期就……已經滅絕了,想不到這裏還有。”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與世隔絕的特殊環境中,竟然存在著太古時代就早已滅絕的猛獸。

    蠑螈這類地下生物都是冷血動物,過高的地熱使得我們面前這只霸王蠑螈變得極其狂暴,而且尕娃又在它舌頭上紮了一刀,嘴裏的血腥味讓它產生了強烈的攻擊性,更何況,我們開槍打死的那只蠑螈,也不知是不是它的子孫親戚,總之這梁子算是結下來,雙方得在這拼一個魚死網破。

    我使個眼色,大個子和尕娃會意,分別包抄霸王蠑螈的兩側,三人戰鬥小組形成夾擊之勢。

    霸王蠑螈呼呼亂叫,對三人張牙舞爪,還不等我們動手,它用巨大的尾巴一掃,就把尕娃放翻在地,卷住尕娃,張開血盆大口就咬,蠑螈的嘴裏本來沒有牙齒,但是這只霸王蠑螈的巨口中上下各有三排利齒,這要是讓它咬上一口,哪裏還能有命在。

    我和大個子兩人見情勢緊急,猛撲過去,兩個人合力,一上一下掰住了霸王蠑螈的大嘴,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這一口咬下去,否則尕娃腦袋就沒了。

    只要是和宗教無關,尕娃馬上就變得神勇無比,腰部以下雖然被霸王蠑螈的尾巴卷住,手上卻不停,見這只怪物皮糙肉厚,不懼水火,只好用刺刀在它口中猛戳。

    霸王蠑螈口中受傷,又驚又怒,使出怪力身子打個挺兒,把身上的三個人甩脫在地,這家夥的力量奇大,我被它甩到一塊石頭上,撞得氣血翻湧,眼前金星亂冒,大個子落進了河中,不過馬上又爬回了岸上,渾身都冒著白色蒸汽,被河水燙得嗷嗷直叫。

    只憑三把刺刀想跟這只龐大的霸王蠑螈搏鬥,無異於以卵擊石,四個人發一聲喊,一齊落荒而走,霸王蠑螈在後緊追不舍。

    地下全是火山岩和火山灰,踏上去又軟又滑,跑起來十分吃力。為了能甩掉後面這只大怪物,我們踩著河穀邊的火山岩向陡峭處爬去,手足並用越爬越高,我正爬了一半,就聽到大個子對我大喊大叫,讓我小心。我低頭向下看了一眼,霸王蠑螈就象條大蜥蜴一樣遊走在山壁上,尾隨而來,距離我已經不到三米遠,它那條長長的舌頭,都快舔到我的屁股了。我想跳下去逃生,但是爬得太高了,沒把握能跳到河裏,要是稍有差錯,摔在石頭上可就慘了,我大罵一聲,騰下一只手拔出刺刀,准備做困獸鬥,就是死了也要拉上這只怪物墊背。

    其餘的三個人也看到霸王蠑螈馬上就要追上我了,可是山壁的坡度太陡,不可能趕得及過來幫忙,都咬著牙瞪著眼的幹著急,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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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地震


洛寧突然想到了什麼,趴在石壁上對我大喊:“小胡同志,光榮彈!”

    其餘的人同時想到了,對呀,我們還剩下一棵手榴彈,一直都沒有使用,此刻就裝在大個子的武裝帶裏,中國制造的制式木柄手榴彈都是防水的,有些在青海湖駐防的士兵經常用手榴彈在湖中炸魚,剛才雖然眾人都落入水裏,但是手榴彈應該不會受潮。多虧了洛寧的提醒。

    大個子掏出了手榴彈:“老胡,接住了。”從斜上方向我拋了過來。

    我連忙把刺刀橫叼在口中,用右手一抄,接住了手榴彈,用大姆指推掉保險蓋,張口扔掉刺刀,咬住拉環,手榴彈的導火索被引燃,哧的冒出白煙。

    我向下瞅准了霸王蠑螈的大嘴,把手榴彈扔了進去,霸王蠑螈哪裏知道手榴彈是何物,見黑呼呼的飛了過來,按它平時獵食的習慣,用長舌一卷吞進口中,碰的一聲悶響,手榴彈在它口中爆炸,霸王蠑螈身體上的表皮雖然堅硬,但是口腔裏的皮肉很軟,這一下把它腦袋從裏到外炸了個稀爛,掉落到石壁下面,龐大的軀體扭了幾扭,翻著白肚子死在了河邊的岩石上。

    我長出一口氣,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剛才也沒覺出害怕,這時候卻手足發軟,往下看一眼就覺得頭暈。

    忽然山壁一陣劇烈的晃動,地下河的河水爆漲,空氣中全是琉磺的氣息,一股股的熱浪從下面沖了上來。

    河床下的火山開始活動了,事出突然,眾人措手不及,險些掉了下去。慌忙爬上了一個比較平緩的斜坡,坐下喘了幾口氣,驚魂未定,卻見地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火山岩堆積成的山壁隨時都可能會倒塌。

    洛寧說並不一定會出現火山噴發,看情況應該只是火山的周期性活動,這種活動周期的時間不確定,有可能幾天一次,也有可能幾百年幾千年才發生一次。火山也分成很多種,常見的那種倒喇叭煙囪形的火山是大規模噴發以後才形成的,也有些火山雖然不是死火山,但是數萬年來始終沒有噴發過,就一直深深的埋藏在地下,偶爾會出現震動。

    不過不管它是多少年活躍一次,我們算是倒黴,正好趕上了。本想沿著地下暗河尋找出口,但是下面的河水都沸騰了,下去就得變成鍋裏煮的餃子,看來下是下不去了,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尕娃扯著我的衣服,指著上邊讓我們看。

    距離頭頂幾百米的地方,出現了一道細長的白光,我瞧得眼睛發花,雙目一陣刺痛,那是什麼東西?難道又是什麼早已滅絕的生物?

    洛寧驚喜交加:“是天空!是天空啊!”

    地下火山的震動產生了地震,頭上的大地裂開了一條大縫,太久沒見過外邊的天空了,我都快忘了天空是什麼樣了,是藍的還是白的?

    我對其餘的人說道:“同志們,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堅持到最後就是勝利,為了新中國,前進!”

    本來已經筋疲力盡的四個人,突然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平地裏生出無窮的力量,拽開兩條腿,掄圓了胳膊,拼了命的順著斜坡往上爬。

    下面的震動聲越來越激烈,熱浪逼人,濃烈的琉磺味嗆得人腦門子發疼,我們擔心那道裂縫又被地震振得閉合上,人人都想越快出去越好,都在四十五度的陡坡上使出了百米沖刺的勁頭,

    越往上火山岩越碎,有的就象沙子一樣,很難立足,爬上來三尺,又掉回去兩尺,手上的皮都磨掉了,也顧不上疼痛,咬緊了牙,連蹬帶刨,五六百米的高度,就好象萬裏長征過雪山一樣艱難,在所有的體力全部耗盡之後,終於又回到了地面上,藍天白雲,兩側群山綿延起伏,我們爬上來的地方是昆侖河河穀的一段,也是海拔在青藏高原中最低的一片區域,距離頭道班的“不凍泉”兵站,只有幾公裏的距離。

    洛寧體力不行,尕娃腳上有傷,他們兩人在最後關頭落在了後邊,我顧不上休息,急忙和大個子把兩個人身上的武裝帶承重帶串在一起,垂下去讓洛寧她們拉住。

    地震越來越猛,這道一米多寬的裂縫隨時可能崩塌,洛寧和尕娃只能緊緊抓住帶子,受到地下震動的影響,踩上一步就滑下去一步,就連半寸也爬不上來。

    我和大個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往上拉,但是兩個人的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把他們同時拽上來。這時尕娃放開了帶子,在下面用力托著洛寧,再加上我們在上邊拉扯,一下就把她從裂縫中拉了上來。

    等我想再把帶子扔下去救尕娃的時候,一陣猛烈的震動傳來,大地又合攏在了一起,尕娃被活活的擠在了中間。

    零下二十幾度的低溫,我們的大衣和帽子早就不見了,三個人忘記了寒冷,只穿著單薄的衣服,一邊哭一邊用手和刺刀徒勞的挖著地面的沙石……

    三天後,我在軍區醫院的病床上躺著,軍區的參謀長握著我的手親切慰問:“小胡同志,你們這次表現的很勇敢,我代表軍委向你表示慰問,希望你早日康複,在革命道路上再立新功啊。怎麼樣?現在感覺還好嗎?”

    我回答說:“謝謝首長關心,我還………還還……還……”想說還好,可是一想起那些永遠離我而去的戰友們,小林、尕娃、指導員、二班長,這個“好”字憋在了胸口,始終是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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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離開部隊


正如丘吉爾所說,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1969年由於國際形勢的需要,我所在的部隊被派往昆侖山的深處施工,由於環境太惡劣,使得工程進度超乎預想以外的緩慢,三年之中,有幾十名指戰員在工地上犧牲,然而我們建設的這座軍事設施才剛剛完成了三分之二。

    這時候,世界局勢又重新洗牌,七二年尼克松訪華,中美關系解凍。中國的戰略部署,重新進行了大規模調整,昆侖山裏的工程被停了下來,我們這些半路出家的工程兵,都又編回了野戰軍的戰鬥序列,隸屬於蘭州軍區。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訓練,出操,演習,學習,講評。軍營的生活,不僅單調,而且艱苦。又過了幾年,文化大革命結束了,黨中央及時的撥亂反正,四人幫被粉碎,整整十年浩劫之後,社會秩序終於恢複了正常。

    但是部隊是一個和社會脫節的特殊環境,我在軍營裏並沒有感到什麼太大的變化,只不過不需要再象以往那樣一見面就念毛主席語錄了,但是每當有新兵入營的時候,還是要對他們進行革命教育。

    這天上午,我剛從營部開會回來,通訊員小劉就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報告連長,今天有一個排的新兵來報道,但是指導員去軍區學習,所以請你去給新兵們講革命,講傳統。”

    講革命,講傳統,其實就是給新兵們講講連隊的曆史。對於這些我實在是門外漢,但是好逮我現在也是一連之長,指導員又不在家,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我帶著這三十多個新兵進了連隊的榮譽陳列室,指著一面繡有拼刺英雄連字樣的錦旗告訴他們,這是在淮海戰役中,咱們六連的前輩們取得的榮譽,這個稱號一直保留到了今天,我把那次慘烈的戰鬥經過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我們六連是如何如何刺刀見紅,又如何如何在彈盡糧絕的情況下,用刺刀打退了國民黨反動派一個整團的瘋狂進攻,光榮的完成了上級布置的阻擊任務。

    然後我又指著玻璃櫃中一口黑呼呼的破鐵鍋對新兵們講述:“同志們,你們可不要小看這口破鍋呦,當年在淮海戰役的戰場上,咱們六連的革命前輩們,就是吃了用這口破鍋燒出來的豬肉燉粉條子之後,去戰場上殺敵立功的。你們看,這鍋上的裂縫,就是被國民黨反動派反動的炮火給炸裂的,至今,它還在默默訴說著當年英雄們的事跡和反動派的獸行。”

    我所能講的也就這些了,畢竟我不是專業負責抓思想工作的,不過我自認為講的還算不錯,蒙這些新兵蛋子綽綽有餘。

    我讓新兵們解散去食堂吃飯,自己和小劉一起走在他們後邊,我問小劉:“剛才本連長講革命講傳統,講的水平怎麼樣?”

    小劉說:“哎呀,連長,講的賊好啊,聽得俺直流哈喇子,咱們連啥時候學習革命先烈,改善改善夥食,也吃回豬肉燉粉條子啊?”

    我咽了咽口水,彈了小劉一個腦錛兒:“革命傳統半點都沒聽到,光他娘的聽見豬肉燉粉條子了,快去給我到食堂打飯去,今天食堂好象吃包子,去晚了就都讓那些新兵蛋子搶沒了。我命令你,跑步前進。”

    小劉答應一聲,甩開大步猛沖向食堂,我忽然想起來最重要的一句話忘了囑咐他了,趕緊在後邊喊了一句:“給我挑幾個餡大的啊!”

    我躺在床上,一邊吃包子,一邊看著我家裏剛寄來的信,家裏一切都好,沒提到什麼重要的事。看了兩遍就把信放在一邊,拿起我家祖傳的那本殘書,前些年那幾次經曆,讓我對風水這門學問產生了很大興趣,有空就取出來翻閱。

    由於這本書中提到了很多五行八卦易數之類的名詞,比如說什麼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中央戊已土,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什麼乾、坎、艮、震、坤、兌、離、未等等,多有不解之處,這些年我找了不少相關的書籍翻看,雖然文化程度有限,還是能對付著看明白了三四成。

    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這十六字,分別是指:天、地、人、鬼、神、佛、魔、畜、懾,鎮,遁、物、化、陰、陽、空。

    這本書不知是什麼年代的,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只是裏面的內容很深奧,伏羲八卦的六十四變,其實應該是十六卦,傳到殷商時期,因為這十六卦泄露天機,被神明抹去了其中的一半,就連剩下的這八卦的卦數都不全。不過能懂得一二分的人,就已經極厲害了,想那諸葛孔明,略知一二,就能保著劉備運籌帷幄,鼎足天下,劉伯溫只會解三分,便輔佐朱洪武建下大明四百年的基業。但是這些我就不信了,真能有這麼邪呼嗎?

    唯一遺憾的是這本書,只有講風水五行墓葬布局結構的半本,另外半本陰陽八卦太極之數從傳到我祖父手中的時候,就一直沒有。殘本讀起來,有些內容不連貫,而且文字晦澀難懂,難以窺其深義。我想如果是全本的話,理解起來應該更容易。

    忽然一陣三長三短的集合號聲響起,劃破了軍營中寧靜的空氣,我第一個念頭就是:“肯定是出事了,平白無故的絕不會在大白天全營緊急集合.”我把剩下的兩個包子全塞進嘴裏,從床上彈起來沖出門外。

    一列列縱隊整齊的排開,我見到不只是我們營在集合,整個團都集結了起來。象我這種下級軍官沒有資格了解是什麼行動,只有服從命令聽指揮的份了,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去火車站待命,跟著兄弟部隊一起出發。

    人過一萬,如山似海,在軍用火車站,擠滿了上萬名士兵,從遠處看就如同一片綠色的潮水,看樣子整個師都出動了,在當時一個師都調動起來那不得了啊,象我們這種主力師編制是非常龐大的,下屬三個步兵團,另外配備一個炮兵團,一個坦克團,再加上師部的機關後勤部隊,差不多能有兩萬多人。這麼大規模的行動究竟是去做什麼?應該不會是去救災吧,最近沒聽說這附近哪裏受災了啊。

    我們稀裏糊塗的被鐵罐子車一直拉到了雲南邊境,這時候大夥才明白,這是要打仗啊,當時好多人就哭了……

    與此同時,正在訪美的鄧小平在白宮語出驚人:“小朋友不聽話,該打打屁股嘍。”並公開承認,中國軍隊在中越邊境大規模集結。

    2月17日淩晨,17個師的二十二萬解放軍全線出擊,一直打到諒山,3月4日中國宣布撤軍。

    我的連是主力師的尖刀連,首當其沖,十天的戰鬥下來傷亡過半,再一次行軍中,我們遭到了越南特工的伏擊,他們利用抱小孩的婦女作為掩護,把炸藥包扔進了我們的裝甲運兵車,我手下的八個戰士,都被炸死在了裝甲車裏。當時我眼就紅了,打死三個,還活捉了剩下一老一小兩個越南民兵。

    他們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越南老頭,和一個二十多歲的越南女人,看樣子他們是父女二人。有個部下告訴我說,這個女的把炸藥包偽裝成抱在懷裏的嬰兒,經過裝甲車的時候就把炸藥包扔了進去。絕對看不錯,就是她幹的。

    我最怕的事就是看著自己的戰友死在面前,一怒之下,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以及我軍對待俘虜的政策忘得一幹二淨。我讓人拿了個炸藥包綁在越南女人的屁股底下,讓她坐了土飛機。又把那老頭捆個結實,從懸崖上扔進了雷區。

    這件事嚴重違反了部隊的紀律,甚至驚動了司令部的許總。要不是我家裏在軍區有很深的背景,早就被送上了軍事法庭,我的軍事生涯被迫就此結束,拿著一紙複員令,回到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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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意


戰鬥接近了尾聲,零星的槍聲仍然此起彼伏,陣地上到處都是硝煙,戰壕裏橫七豎八的堆滿了屍體。

    坑道中大約還有六七個殘存的越軍,我帶著人把所有的出口都封鎖了,我在坑道口對裏面大喊:“也布松公葉,松寬紅毒兵內!”

    其餘的士兵也跟著一起喊:““也布松公葉,松寬紅毒兵內!也布松公葉,松寬紅毒兵內!”(越南話:繳槍不殺,優待俘虜,當時的一線戰鬥部隊都要配發了一本戰地手冊,裏面有一些用漢字注明讀音的常用越南語,比如:剛呆乃來,意思是舉起手來,不庫呆一乃來,意思是舉著手不許動。這些都是俘虜敵人和勸降時用的,另外還有一些是宣傳我軍政策的,對越南老百姓講的,其實在越南北方,民族眾多,越南官方語言,還不如漢語流行得廣,大部分越南軍人都會講漢話。)

    被團團包圍的越南人,在坑道深處以一梭子子彈作出了回答。

    我把鋼盔扔在地上,大罵道:“操他小狗日的祖宗,還不肯讓老子活捉。”轉過頭對站在我身後的戰士們發出命令:“集束手榴彈,火焰噴射器,一齊幹他小狗日的。”集束手榴彈和火焰噴射器是對付在坑道掩體中頑抗之敵的最有效手段,先用大量的手榴彈壓制,再用火焰噴射器進行剿殺。

    成捆成捆的手榴彈扔進了坑道,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之後,中國士兵們用火焰噴射器抵住洞口猛噴。

    煙火和焦臭的人肉味熏得人睜不開眼,我拎著沖鋒槍帶頭進了坑道,我要親眼看看這幾個小瘦雞一樣的越南崽子被燒成什麼樣了

    坑道中,十多具焦糊的越軍屍體散落在裏面,這時候已經分不清是被炸死的還是燒死的。

    我在最裏邊發現了一大捆還沒有爆炸的集束手榴彈,我趕緊帶著戰士們想往外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聲沉悶的爆炸,我的身體被沖擊的氣浪震倒,雙眼一片漆黑,感覺眼前被糊上了一層泥,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拼命的用手亂抓,心裏說不出的恐慌,這時我的手腕被人抓住,有個人對我說:“同志,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睜開眼看了看四周,兩名列車乘務員和滿車廂的旅客都在盯著我看,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我這才明白,剛才是在做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剛才的噩夢還心有餘悸。

    想不到坐著火車回家都能做夢,這回臉可丟光了。我尷尬的對大夥笑了笑,這可能是我這輩子笑得最難看的一次,還好沒有鏡子,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

    乘務員見我醒了,就告訴我馬上就要到終點站了,准備准備下車吧。我點點頭,拎著自己的行李擠到了兩節車廂連接的地方,做在行李包上,點了支煙猛吸幾口,腦子裏還牽掛著那些在前線的戰友們。

    穿著沒有領章帽徽的軍裝就別提有多變扭了,走路也不會走了。回去之後怎麼跟我爹交代呢?老頭子要是知道我讓部隊給攆了回來,還不得拿皮帶抽死我。

    十幾分鍾之後就到了站,我走到家門口轉了一圈,沒敢進門,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走,心裏盤算著怎麼編個瞎話,把老頭子那關蒙混過去。

    天色漸晚,暮色黃昏,我進了一家飯館想吃點東西,一看菜單嚇了一跳,這些年根本沒在外邊吃過飯了,現在的菜怎麼這麼貴?一盤魚香肉絲竟然要六塊錢,看來我這三千多塊錢的複員費,也就剛夠吃五百份魚香肉絲的。

    我點了兩碗米飯和一盤宮爆雞丁,還要了一瓶啤酒,年輕的女服務員非要推薦給我什麼油悶大蝦,我死活不要,她小聲罵了一句,翻著白眼氣哼哼的轉身去給我端菜。

    我不願意跟她一般見識,我當了整整十年兵,流過汗流過血,出生入死,就值五百份魚香肉絲,想到這有點讓人哭笑不得。不過隨即一想,跟那些犧牲在戰場上雪山中的戰友們相比,我還能有什麼不知足的資格呢?

    這時候從外邊又進來一個客人,他戴了個仿美國進口的大蛤蟆鏡,我看他穿著打扮在當時來說很是時髦,就多看了兩眼。

    那個人也看見了我,沖我打量了半天,走過來坐在我這張桌的對面。

    我心想這人怎麼回事,這麼多空桌子不去,非過來跟我擠什麼,是不是流氓想找我的麻煩?操你奶奶的,正搔到我的癢處,我憋著口氣,還正想找人打一架,不過看他的樣子又有點眼熟,他的臉大半被大蛤蟆鏡遮住,我一時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那人推了推鼻梁上架的大蛤蟆鏡開口對我說道:“天王蓋地虎。”

    我心說這詞怎麼這麼熟啊,於是順口答道:“寶塔鎮河妖。”

    對方又問:“臉怎麼紅了?”

    我一豎大姆指答道:“找不著媳婦給急的。”

    “那怎麼又白了?”

    “娶了只母老虎給嚇的。”

    我們倆同時抱住了對方,我對他說:“小胖,你沒想到中央紅軍又回來了吧?”

    胖子激動的快哭了:“老胡啊,咱們各方面紅軍終於又在陝北會師了。”

    前些年我們也通過不少次信件,但是遠隔萬裏,始終沒見過面。想不到一回城就在飯館裏遇到了,這可真是太巧了。

    胖子的老爸比我爹的官大多了,可惜文革的時候沒架住挨整,死在了牛棚裏。幾年前胖子返城後找了個工作,幹了一年多就因為跟領導打架,自己當起了個倒爺體戶,從我們這邊往北方倒騰流行歌曲的錄音帶。

    多少年沒見了,我們倆喝得臉紅脖子粗,我就把編瞎話的這事給忘了,回到家之後,酒後吐真言,把事情的經過跟我爹說了,想不到他沒生氣,反而很高興。我心想這老頭,越老覺悟越低,看自己兒子不用上前線了還高興。

    複轉辦給我安排的工作是去一家食品廠當保衛科副科長,我在部隊呆的時間太長了,不想再過上班下班這種有規律的生活,就沒去。跟胖子一起合夥去了北方做生意。

    時間過得很快,眼瞅著就進入了八十年代,我們也都三張兒多了,生意卻越做越慘淡,別說存錢娶媳婦了,吃飯都快成問題了,經常得找家裏要錢解決燃眉之急,按三中全會的說法,全國都基本解決溫飽問題了,但是我卻覺得我們倆還生活在解放前,被剝削被壓迫,吃不飽穿不暖。

    這天天氣不錯,萬裏無雲,我們倆一人戴了一副太陽鏡,穿著大喇叭褲,在北京街頭推了個三輪車,車上架個板子,擺滿了磁帶,拿個破錄音機拉著倆破喇叭哇啦哇啦的放著當時的台灣流行歌曲。

    有個戴眼鏡的女學生湊了過來,挑了半天,問我們:“有王結實謝麗絲的嗎?”

    這個以前我們上過貨,兩天前就賣光了,胖子嘻皮笑臉的對她說:“哎呦我說姐姐,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聽他們的歌,您聽鄧麗君千白惠張艾佳嗎?來幾盤回去聽聽,向毛主席保證,要多好聽就有多好聽。”

    女學生看胖子不象好人,扭頭就走了。

    胖子在後邊抱怨的罵不絕口:“這傻逼,裝他媽什麼丫挺的,還他媽想聽金梭銀梭,丫長得就他媽跟梭子似的。”

    我說你現在怎麼說話口音都改京腔兒了?說普通話不得了嗎,冒充什麼首都人。現在北京的生意太難做了,過幾天咱奔西安吧。

    胖子想要辯解說他祖上就是北京的,還沒等說,忽然指著街道的一端叫道:“我操,工商的來掃蕩了,趕緊跑。”

    我們倆推著三輪車撒丫子就跑,七拐八拐的跑到一條街上,我看了看周圍,咱怎麼不知不覺的跑到潘家園古玩市場來了?

    這條街上全是買賣舊東西的,甚至連舊毛主席像章,紅寶書都有人收。象什麼各種瓶瓶罐罐、老鍾表老懷表、三寸金蓮穿的舊繡花鞋,成堆成堆的銅錢,鼻煙壺、各種古舊的家具,煙鬥,字畫,雕花的研台,筆墨黃紙,老煙鬥,蛐蛐罐,瓷器,漆器,金銀銅鐵錫的各種玉石的各種首飾,只要是老東西,就基本上什麼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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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古玩市場


胖子有塊家傳的玉佩,一直帶在身上,這塊玉是西北野戰軍的一位首長送給他爹的,當年這位首長帶部隊進新疆,在尼雅綠洲消滅了一股土匪,這塊玉就是那個匪首貼身帶的。說是玉佩,其實外形不太象,造型古樸怪異,上面刻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圖案,象是地圖,又象是文字,不知道實際上是幹什麼用的。

    這塊玉胖子給我看過很多次,我家裏以前古玩不少,小時候我聽祖父講過不少金石玉器的知識。不過這塊玉的價值年代,我卻瞧不出來。

    胖子想把這塊玉賣了換點本錢做生意,被我攔住了,這是你爹給你留下的,能別賣就別賣了,咱也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實在不行我找家裏要錢唄,反正我們家老頭老太太補發了好多工資。

    我們倆見路邊有個空著的地方,就把三輪停了過去,在附近買了兩碗鹵煮火燒當午飯吃。

    鹵煮火燒就是豬下水熬的湯,裏面都是些大腸之類的,泡著切碎了的火燒,一塊多錢一碗,既經濟又實惠。

    我這碗辣子放的太多了,辣得我眼淚鼻涕全出來了,吐著舌頭哈氣。

    胖子吃了兩口對我說:“老胡,這幾年本想帶你出來發財的,沒想到現在全國經濟都搞活了,形勢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不象我剛開始練攤兒的那時候,全北京也不超過三份賣流行歌曲磁帶的。真是有點連累你了,你爹是退休前已經是師長了,享受副市級幹部待遇,你不如回去讓你們家老頭走個後門,給你在機關安排個工作,就別跟我一起受罪了。”

    我拍了拍胖子的大肚子說:“兄弟,我也跟你說句掏心窩子話,我要是真想去機關隨時都能去,但是我不敢去,你知道為什麼嗎?我害怕啊,我如果在一個地方坐住了不動,滿腦子想不了別的,全是我那些死去的戰友,他們都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一看見他們,我的腸子都快疼斷了。咱們現在東奔西走忙忙碌碌的做點小買賣,還能把心思岔開想點別的,要不然我非神經了不可。”

    在部隊那麼多年,別的沒學會,就學會鼓舞士氣了,我安慰胖子:“咱們現在也不算苦了,這不是還有鹵煮可吃嗎,想當年我在昆侖山裏,那他娘的才真叫苦呢。有一年春節,大夥都想家了,好多新兵偷著哭。師長一看這還行,趕緊給大夥包頓餃子,改善夥食。那餃子吃的,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昆侖山沒有任何青菜,菜比金子都貴,肉倒有得是,全是一個肉丸的餃子。海拔太高,水燒不開,餃子都是夾生的,裏邊的肉餡都是紅的。你能想象出來那是什麼味道嗎?就這樣我還吃了七八十個呢,差點沒把我撐死,饞啊,那幾年就沒吃過熟的東西,饞壞了。第二天我就讓人給送醫院了,消化不了,肚子裏跟鐵皮似的。你還記得紅岩裏怎麼說的嗎?革命勝利的前夜總是最寒冷的。咱們的生意不可能總這樣,錄音帶不好賣,咱們可以賣別的。就象毛主席他老人家說的:廬山不讓上,咱就上井崗山,你解放軍不跟我走,我去找紅軍。”

    我把錄音機打開,倆個大喇叭頓時放出了音樂。

    由於錄音機比較破爛,音質很差,再優美的歌曲從裏邊播出來也都跟敲破鑼一樣。

    但是我和胖子並不覺得難聽,反正比我們倆唱的好聽了,胖子經過我那一番深入淺出的思想教育工作,心情也開朗了起來,隨著音樂的節奏掂著小腿,扯開嗓子叫賣:“瞧一瞧,看一看啊,港台原版,砍胳膊切腿大甩賣,賠本兒賺么喝了啊……”

    過往的行人和周圍做生意擺攤的全向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我們旁邊有個擺地攤賣古董的男人,他走過來對我們打個招呼,一笑嘴中就露出一顆大金牙,大金牙掏出煙來,給我們倆發了一圈。

    我接過煙來一看:“呦,檔次不低啊,美國煙,萬寶路。”

    大金牙一邊給我點煙一邊說:“二位爺,在潘家園舊物市場賣流行歌曲,可著這四九城都沒第三個人能想得出來,您二位真是頭一份。”

    我吸了一大口煙,從鼻子裏噴出兩道白色煙霧,這美國煙就是有勁,我抬頭對大金牙說:“您甭拿這話擠兌我們,我們哥兒倆是為了躲工商局的,無意中跑到這裏,歇會兒就走。”

    結果雙方一盤道,趕情還不是外人,大金牙家在海南島,他爹那輩是解放軍南下時住過去的。家裏的底根兒都是三野的,一說你老家是哪的哪的,家裏的長輩是幾縱幾縱的,哪個師哪個團的,關系都不算遠。

    不過大金牙的爹不是什麼幹部,他爹是個民間倒鬥的手藝人,後來讓國軍抓了壯丁,徐蚌會戰,也就是淮海戰役的時候,他所在的部隊又起義參加了解放軍,他本人一直就在部隊裏當炊事員。在朝鮮戰場上把腿給凍壞了,落下個終身癱瘓,改革開放之後,從海南搬到了北京,收點古董玩器做些生意。

    會說的不如會聽的,他說的好聽,什麼倒鬥的手藝人,不就是個挖墳掘墓的賊嗎,這些別人聽不出來,但我從小是被我祖父帶大的,這些事他沒少給我講。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再往深處一論,我問大金牙:“您家老爺子當年做過摸金校尉,有沒有摸出什麼大粽子來?”(大粽子是一句在盜墓者中流傳的暗語,就象山裏的土匪之間談話也不能直接說自己殺人放火,都有一套黑話切口,粽子是指墓裏的屍體保存的比較完好,沒有腐爛,摸到大粽子就是說碰上麻煩了,指僵屍、惡鬼之類不幹淨的東西,幹粽子是指墓裏的屍體爛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了,還有肉粽子,是說屍體身上值錢的東西多)

    大金牙一聽這話,立刻對我肅然起敬,非要請我和胖子去東四吃涮羊肉,順便詳談。於是三個人就各自收拾東西,一起奔了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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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金牙


東四的一家火鍋店裏,坐滿了食客,火鍋中的水氣彌漫,推杯換盞么五喝六之聲不絕於耳。

    我們撿個角落處的空桌坐了,大金牙連連給我倒酒,我心想這家夥是想把我灌醉了套我的瓷啊,於是趕緊攔住他:“金爺,這二鍋頭勁兒太猛,我量淺還是來啤的好了。”

    邊吃邊談,話題就說到了倒鬥的事上,大金牙咧開嘴,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那顆金牙對我們說:“二位爺上眼,這顆金牙,就是我在潘家園收來的,從墓裏挖出來的前明佛琅金,在粽子嘴裏拔下來的。我沒舍得賣,把自己牙拔下來換上了。”

    這人也真是的,吃飯時候說這個,還讓不讓人吃了,舍不得花錢你直接說多好,他說的那個實在是越想越讓人覺得惡心,我趕緊把話題岔開,跟他談些別的事情。

    錢壓奴俾手,藝壓當行人,我們隨便聊了一些看風水墓穴的門道,又說些當年在昆侖山當工兵的事跡,聽得大金牙嘖嘖稱奇,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大金牙的爹被國民黨抓壯丁之前,是跟一位湖南姓蔡的倒鬥高手學徒,對挖墳掘墓的勾當所知甚多,但是對於那些尋穴的本事就沒學會。因為他師傅蔡先生本身也不懂風水之術,民國十二年之後,洛陽農民李鴨子才發明了洛陽鏟。在此之前,洛陽鏟還沒流行開來,他們這一派主要用鼻子聞,為了保持鼻子的靈敏程度,都忌煙酒辛辣之物。

    用鐵釺打入地下,拔出來之後拿鼻子聞,鐵釺從地下泥土中帶上來的各種氣味,還有憑打土時的手感,地下是空的,或者有木頭,磚石,這些手感肯定是不同的。

    其實和用洛陽鏟打土的原理差不多,只不過一個是用鼻子聞,一個是用眼睛瞧。洛陽鏟帶上來的土,可以察看地下土壤的成份,如果有什麼瓷片,木片,布片,金銀銅鐵錫汞鉛,包括夯土,磚瓦等等等等,這些都是地下有墓穴的證明,可以通過這些線索來推測地下古墓的年代和布局結構。

    不過聞土這手藝傳到大金牙這裏就失傳了,他爹雙腿殘疾,他從小又有先天性哮喘,就不再去做摸金校尉了。一般幹這行的,都見過不少真東西,憑著這點眼力,做起了古玩的生意。

    我開玩笑的說您祖上這手藝潮了點,我聽我家裏的長輩說過一些倒鬥的事情,真正的高手,沒有用鐵釺洛陽鏟的,那都是笨招,有本事的人走到一處,拿眼一看,就知道地下有沒有古墓,埋在什麼位置,什麼結構,這些一眼就能看出來。凡是風水絕佳之所,必有大墓,能埋在裏邊的,生前都不是一般人,這種墓裏邊全是寶貝。真正的大行家對洛陽鏟那些東西是不屑一顧的,因為地下土壤如果不夠幹燥,效果就大打折扣,特別是在江南那些富庶之地,降雨量大,好多古墓都被地下水淹沒,地下的土層被沖得一塌糊塗。

    大金牙聽我說的天花亂墜,對我更是推崇:“胡爺,我算服了,常言怎麼說的來著,朝聞道夕死可矣,聽了您這一番高論,我算是沒白活這麼大歲數。向您這種既懂風水術,又當過工兵,了解土木工程作業的人才,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有您這本事要不做摸金校尉可惜了。”

    我搖搖頭說:“那種缺德的事,我不打算幹,我剛說的那些都是聽我祖父講的,他老人家當年也做過摸金校尉,結果碰上了大粽子,差點把命搭上。”

    大金牙說這風險肯定是有的,揣上幾個黑驢蹄子也就不怕了,而且正所謂盜亦有道,倒鬥的名聲是不好,那都是因為一些下三濫的毛賊敗壞的,他們跟本就不是這行裏的人,不懂得規矩,到處破壞性的亂搞,那能不招人恨嗎。倒鬥的曆史要追述起來,恐怕不下三千多年了,當年三國時曹操手下有支部隊,專門挖掘古墓裏的財物以充軍餉,咱們這才有了摸金校尉的別稱。

    傳至解放前,這行裏邊共分東南西北四個門派,到了八十年代,人材凋零,已經沒剩下幾個人,僅存的幾個人也都金盆洗手不幹了。現在的那些小輩,都是些個鄉下的閑漢,一幫一夥成群結隊的去挖墳掘墓。哪裏懂得什麼行內兩不一取,三香三拜吹燈摸金的規矩,唉,多少好東西都毀在他們手上了。

    大金牙感歎了一陣,又對我們說道:“我長年在潘家園倒騰玩意兒,您二位將來要是有什麼好東西,我可以負責給你們聯絡買家,你們親自去談,談成了給我點提成就行。”

    胖子一直忙著吃喝,這時候吃到八成飽了,忽然想什麼,把身上那塊玉取出來讓大金牙給鑒定鑒定,看值多少錢。

    大金牙看了看,又放在鼻子邊上聞了幾下:“胖爺,您這塊可是好玉啊,至少不下千年曆史了,嗯……有可能還要早,應該是唐代以前的。這上邊的文字不是漢文,是什麼我也瞧不出來,肯定能值不少錢,不過在沒判斷出具體價值之前,您最好還是留著別出手,不然可能就虧大了。您這塊玉是在哪得來的?”

    胖子說起他家的曆史就來了興致:“要說來曆,那可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我這麼跟你說吧,這塊玉是我爹參加黃麻暴動時候的老戰友送的,我爹的那位老戰友是野司的一號大首長,帶部隊進新疆的時候,他的部隊和一股土匪遭遇了,這幫土匪也是找死,解放軍的一號首長身邊的警衛團能是吃幹飯的嗎?不到五六分鍾,就把那百十號土匪消滅光了,打掃戰場的時候在一個土匪頭子身上發現了這塊玉,一號首長把它當成紀念品送給了我爹。這塊玉再往前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我們一直喝酒喝到晚上十二點多才分手,臨別之時,大金牙送給我們倆一人一個彎勾似的東西,這東西有一寸多長,烏黑甑亮,堅硬無比,還刻著兩個篆字,看形狀象是“摸金”二字,這物件兒年代久遠,象是個古物,一端被打了個孔,穿有紅色絲線,可以掛在脖子上當作裝飾品。大金牙說:“咱們哥們兒真是一見如故,這兩個是穿山甲的爪子做的護身符,給你們二位留個念想,有空就來潘家園找我,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咱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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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計劃


我和胖子回到了我們在崇文門附近租的一間小平房裏,酒喝得太多,暈暈呼呼的一直睡到轉天中午。

    醒來之後躺在床上,盯著又低又矮的天花板,我想了很多,盜墓這行當,對我來說其實不算陌生,我有把握找到一些大型的陵墓,錢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東西,可以說我一點都不在乎有沒有錢,但是生活總是充滿了矛盾,現在的我又太需要錢了。

    我父母都由國家養著,我沒有家庭負擔,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但是我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兄弟們怎麼辦,他們的爹媽誰去奉養照料?看病吃藥的費用,還有他們的弟弟妹妹上學的學費,憑著那點撫恤金還不夠喝西北風的。

    在戰場上,好象除了我之外,人人都有理由絕對不可以死,最後的幸存者卻是我,我這條命是很多戰友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我現在應該為他們做些什麼了。

    這時候胖子也醒了,揉了揉眼睛,見我正盯著房頂子發愣,就對我說:“老胡,你想什麼呢?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昨天大金牙的話讓你心動了是不是?我心裏也癢癢,咱哥兒倆到底怎麼著啊?我就等你一句話了。”

    我拿出大金牙送的那枚護身符:“胖子你別拿那孫子當什麼好人,他也是做生意的,無利不早起。這掘子爪是三國時曹操手下摸金校尉所佩帶的,這麼貴重的東西他能隨便送給咱們?他是看上咱倆的本事了,想從中得點好處。”

    胖子急了:“我操,早看丫不象好鳥了,一會兒我去潘家園,給丫那顆大金牙掰下來扔茅坑裏。”

    話雖如此說,但是我們倆一合計,覺得還是應該互相利用,暫時別跟他鬧翻了,我性格上的缺點是太沖動,做事不太考慮後果,覺得盜墓這條路可行,毛主席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他的兩面性,好事可以變壞事,壞事也可以變好事,這就是辯證法。

    那些帝王將相的墓中有無數財寶,但是能說這些好東西就屬於墓主人嗎?還不都是從老百姓身上搜刮剝削來的,取之於民,理應用之於民,怎麼能讓它們永遠陪著那些枯骨沉睡在地下。要做就做大的,那些民間的墓葬也沒意思,多數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而且取老百姓的東西損陰德。

    我曾聽我祖父講過摸金校尉的規矩,和盜墓賊大有不同,盜墓賊都是胡亂挖,胡亂拿,事做得絕,管你什麼忠臣良將,什麼當官的還是老百姓的,有誰是誰,沒半點規矩可言,就算有也都是農民們自己琢磨出來的,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摸金校尉們幹活,凡是掘開大墓,在墓室地宮裏都要點上一只蠟燭,放在東南角方位。然後開棺摸金,死者最值錢的東西,往往都在身上帶著,一些王侯以上的墓主,都是口中含珠,身覆金玉,胸前還有護心玉,手中抓有玉如意,甚至連肛門裏都塞著寶石。這時候動手,不能損壞死者的遺骸,輕手輕腳的從頭頂摸至腳底,最後必給死者留下一兩樣寶物,在此之間,如果東南角的蠟燭熄滅了,就必須把拿到手的財物原樣放回,恭恭敬敬的磕三個頭,按原路退回去。

    因為傳說有些墓裏是有鬼的,至於這些鬼為什麼不入輪回,千百年中一直留在墓穴內,那就不好說了,很可能是他們舍不得生前的榮華富貴,死後還天天盯著自己的財寶,碰上這樣舍命不舍財的主兒,也就別硬搶他的東西了。

    最後我和胖子決定,幹他娘的,做定摸金校尉了,什麼受不受良心譴責,咱們就當良心讓狗吃了,不對,吃了一半,嗯……也不對。不妨換個角度看,現在是八十年代,不是都提倡奉獻嗎?現在也該輪到那些剝削勞動人民的王公貴族們奉獻奉獻了。不過這些死鬼覺悟很低,別指望他們自己爬出來奉獻,這種事,我們就帶勞了,打他們這些封建統治階級的秋風,收拾金甌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戰略方向確定了,具體的戰術目標,以及怎麼實施還得再仔細商量。

    在盜墓之風最盛行的河南,湖南,陝西這三個地方,大墓不太容易找了,而且人多的地方做事不方便,還要以種莊稼蓋房子等行為做掩護,要幹最好就去深山老林,人跡罕至的地方。

    要是說起在深山老林中,我所見過的大墓,排在頭一位的肯定是牛心山的那座,我上山下鄉的時候還太年輕,什麼都不懂,以我現在的閱曆判斷,那座墓應該是北宋之前的,盛唐時期,多是時興以山為陵,這種風氣一直延續到宋代初期,南宋以後,國力漸弱,再也沒有哪個皇家的陵墓敢做那麼浩大的工程了。

    胖子問我你不是說牛心山裏鬧鬼嗎?能不能找個不鬧鬼的搞一下,咱們對付狗熊野人倒也沒什麼,遇上鬼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我說第一這世界上沒有鬼,我上次跟你說的可能是我產生的幻覺,第二咱們這是初次行動,不一定非要動手開山,你還記得燕子他們屯子裏好多人家都有古董嗎,咱們去收上幾個回來賣了,就省得費勁拔力的折騰了。

    當天,我們二人分頭准備,胖子去把剩下的錄音帶都處理掉,我則去舊貨市場買一些必備的工具,手電,手套,口罩,蠟燭,繩索,水壺,最讓我喜出望外的是買到了兩把德制工兵鏟,我把工兵鏟拿在手裏,感覺就象是見了老朋友一樣。

    這種工兵鏟是德國二戰時期裝備山地突擊師的,被蘇聯繳獲了很多,中蘇友好時期,有一部分流入了中國境內。德制工兵鏟很輕便,可以折疊了掛在腰上,而且鋼口極佳,別說挖土挖岩,就算到了危險的時候,掄起來還可以當兵器用,一下就能削掉敵人半個腦袋。

    唯一遺憾的是沒買到防毒面具,當年全國搞三防的時候,民間也配發了不少六零式防毒面具,在舊物市場偶爾能看到賣的,今天不湊巧沒買到,只能以後再說了。此外還缺一些東西,那些都可以等到了崗崗營子再准備。

    總共花了一千五百多,主要是那兩把鏟子太貴了,六百一把,價兒咬死了,劃不下來。最後我身上只剩下六塊錢了,這可糟了,沒錢買火車票了!

    多虧胖子那把錄音帶甩了個精光,又把我們租的房子退了,三輪賣了,這就差不多夠來回的路費了。連夜去買了火車票,我當年離開那裏的時候還不滿十八歲,十幾年沒回去了,一想到又能見到多年不見的鄉親們,我們倆都有點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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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黑風口野人溝


列車是轉天下午兩點發車,我們激動的一夜沒睡,我問胖子咱們總共還剩下多少錢,胖子數了數說還剩下一百五,這點錢也就夠回來的路費和夥食費。

    我一想這不行啊,咱們十幾年沒回去了,空著兩手去見鄉親們,太不合適了,得想辦法弄點錢給鄉親們買點禮物才是。

    胖子說幹脆把我這塊玉賣了換個千八百的。

    我說你還是留著吧,你他娘的別總惦記著你爹留給你的那點東西,賣出去可就拿不回來了,別到時候把腸子悔青了。

    最後我找出了一點值錢的東西,我們身上有塊鷹歌牌機械表,是我當上連長時我爹給我買的,屬於限量供應的限量版,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在當時市面上能值二百多塊錢。我去潘家園把表賣給了大金牙,這孫子什麼都收,一聽說我們要去內蒙動手,還贊助了我們一百塊錢,並約定我們找到的東西,由他來聯絡買主。

    八十年代,三百塊錢足夠普通家庭過兩三個月的奢侈生活,是一筆很可觀的錢。用這三百多塊錢,我買了不少吃的東西,都是蜜餞、奶糖、罐頭、巧克力、茶葉之類的,這些在山裏是吃不到的,剩下的錢在黑市全換成了全國糧票。

    兩天兩夜的路程在充滿期待的心情中顯得有些漫長,到了站之後還要坐一天的拖拉機,然後再進山走一天一夜的山路。

    我們倆進山之後走了不到一天就再也走不動了,攜帶的東西太沉了,每人都要負重一百多斤,我咬咬牙還能堅持,胖子是真不行了,坐在大樹底下喘著粗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多虧碰上了從屯子裏出來辦事的會計,我們插隊是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成天跟我們屁股後頭玩,一口一聲的管我們叫“哥”。

    會計一看我們這麼多行李,趕緊又跑回村裏,叫了幾個人牽著毛驢來接我們,這些人上了年紀的我們都認識,還有兩個十二三歲的丫頭,是我離開以後才出生的,她們都管我叫“叔”,我聽著就別提多變扭了。

    我問會計:“怎麼屯子裏沒見年輕的男人們?”

    會計回答說:“屯子裏的勞力們都跟考古隊幹活去了,那不是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嗎,雖然跟俺們這噶離得十萬八千裏,但是跟俺們這嘎屬於一條地震帶,這一地震把喇嘛溝牛心山整個給震裂了,裏面有座整的跟宮殿似的大墓,俺們屯子裏好些膽大的都進去搬東西,那家夥,好東西老鼻子去了,結果不知咋整的,驚動了縣政府,考古隊跟著就來了。說這是大遼蕭太後的陵寢,還把大夥家裏的好東西全給整走了,一件都沒留下。然後考古隊的跟牛心山那噶耷也不整啥伍的,好象是說那山下面還有好多好東西可挖。把屯子裏的勞力們都雇去幹活了,一個勞力管吃管喝一天還給三塊錢。這不都整好幾年了,也沒整利索,不少人還擱那幹活呢。”

    我跟胖子一聽這話差點沒吐血,真是敢上我們哥兒倆燒香,連佛爺都掉腚。

    不過也沒辦法,總不能去跟考古隊文物局分那些公家人搶地盤吧。既然來了,玩幾天再說,回頭想辦法再找別的地方,反正大型古墓又不是只有牛心山那一座。

    快進屯子的時候,得到消息的鄉親們都在門口等著,大夥都擁了過來,問長問短的,燕子領著自己的女兒哭著對我們說:“哎呀,老胡胖子,你們可想死俺們了,怎麼一走這麼多年一點音信都沒有呢。”燕子她爹把我們倆緊緊抱住:“你們倆個小兔崽子,一走就沒影兒了,這回不住個兩三年,誰都不許走。”

    我跟胖子全哭了,胖子在這住了六七年,我只住了一年,但是山裏人樸實,你在這住過,他們就永遠拿你當親人一樣對待。這裏還是以前那樣,一點都沒變,沒有電,沒有公路,這裏有不少人一輩子沒見過電燈,我心裏越想越難過,琢磨著等有了錢,一定得給鄉親們修條公路,可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錢呢。

    這時村裏的老支書被人攙扶著也走了過來,還沒到跟前就大聲說:“主席的娃們又回來了?主席他老人家現在還好嗎?文化大革命整的咋樣了?”

    我聽著都納悶兒,主席他老人家現在好不好?我上哪知道去。我趕到前邊扶著老支書的胳膊說:“他老人家好著呢,天天都躺在紀念館裏,大夥誰想他了,買張票就能進去看看他老人家。噢,對了,文化大革命早結束了,現在小平同志正領著咱大夥整改革開放這一塊呢。”

    老支書好象沒聽見我說什麼,扯著脖子大聲問:“啥?小明同志是整啥的?”

    燕子在旁邊告訴我:“你別聽他說了,也不知道咋整的,他七三年就聾了,啥也聽不清楚了,還老犯糊塗。”

    我這才明白,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在老支書耳邊大聲說:“支書啊,我給您帶了好多好吃的,一會兒給您送過去,您慢慢吃啊。”

    眾人邊說邊走,就進了屯子,老支書還在後邊大喊:“孩子們,你們回去向他老人家彙報俺們堅決擁護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該咋整就咋整。”

    晚上,燕子家的炕桌上擺滿了炒山雞片,熏鹿腿,中間一個大沙鍋裏煮著酸菜粉汆白肉,燕子的丈夫以前跟我們也是很熟的,他去牛心山幹活沒回來,暫時見不到。

    燕子的爹跟我們一起喝酒說話,我就說到牛心山那座古墓的事情,順便問他這大山裏還有沒有古代貴族的墓葬。

    自古以來,山裏人一直認為盜墓就是一項創收的副業,不存在什麼道德問題,北方是這樣,南方湘西一帶就拿搶劫殺人當副業,山民白天為農,晚上為匪,躲在林子裏,專殺過往的外地客商,從不留活口。這是千百年的生存環境所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窮山惡水就吃古墓,吃過路的活人。只要附近有古墓,就會有人去挖。偏遠的地區,山高皇帝遠,王法管不到這裏,雖然這道理在法律上沒人能說得通,但事實是這些在深山老林裏都很正常。這附近的古墓大多年代太久,滄海桑田,早就沒有了明顯的標記,要不然早都被山民們挖光了。

    燕子她爹說很久以前還沒解放的時候,這屯子裏也出過幾個年輕的業餘“盜墓賊”,當時還不知道牛心山有墓,他們去了一個傳說中的地方挖墳掘金,結果不知碰上了什麼,全部都有去無回,燕子的二叔就是其中之一。那個傳說中的地方,燕子她爹知道大概的方位,但是一直沒敢去過。

    說起往事,就讓老人陷入了回憶之中,點上了亞布力老煙袋,叭噠叭噠抽了幾口,沉思了很長時間才開口說道:“你們想找古墓,這附近除了牛心山就沒有了,故老相傳,從這向北經團山子進山,五天路程,在中蒙邊境的黑風口有一條野人溝,傳說那片全是大金王公貴族的墳墓,不過那地方人跡罕至,還有野人出沒,你們有膽子去嗎?”

    野人溝的名字當初我也聽說過,不過並沒聽說那裏有古墓,上一撥的盜墓賊究竟是被什麼東西所害,別說我不知道,燕子她爹不知道,整個屯子裏也沒人清楚。

    深山來林裏,危險的東西太多了,各種野生猛獸,甚至天氣變化自然環境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要是碰上大煙泡,給捂到裏面,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逃不出來。

    我們去意堅決,燕子她爹也阻攔不住,屯子裏沒有人真正去過黑風口野人溝,只知道大概的方位。因為那裏快到邊境了,也沒有人煙,屯子裏的人就算進山打獵或者采山貨都到不了那麼遠。再加上燕子她爹上了年紀,患上了老寒腿,已經不能進山了,燕子當時正懷著她的第二個孩子也不能出遠門。屯子裏的青壯年都在喇嘛溝幹活,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燕子她爹說:“我不親自帶你們去始終是不放心,其實野人溝的危險並不是來自野人,關鍵是地形複雜,一到冬天就刮白毛風,進去容易迷路。不過現在是初秋,這一節就不用擔心了,你們要去,一定要多帶好狗,還要找個好向導,咱們屯子這幾年養了幾條獒犬,這次都給你們帶上。”

    獒並不是單指藏獒,在東北管體型龐大的猛犬就叫做獒犬,和藏獒還不完全一樣。

    在北方草原森林中生活的獵手牧民,由於受到狼群和黑熊這些野獸的威脅,憑普通的獵狗很難應付,便用從西藏學來了養獒的法子養獒犬。俗話說九狗一獒,這句話的意思不是說九條狗裏面就能出一條獒。必須是一條血統優良的母狗,一窩同時產下九條小狗,把這九條小狗打一生下來就關到地窨子裏,不給吃喝,讓它們自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唯一一只就是獒。獒生性凶猛無比,三只獒犬足可以把一頭壯年的人熊活活撕成碎片。

    屯子裏一共有三只獒,再加上五條最好的獵犬,全交給了我們,燕子她爹又給我們推薦了一個向導“英子”。

    英子才剛十九歲,是少見的鄂倫春族,在這個屯子裏,年輕一輩的獵人中,沒有人比英子更出色,她是大山裏出了名的神槍手,別看她歲數小,從小就跟她爹在林子裏打獵,老林子裏的事情沒有她不清楚的,村裏這三條獒犬,有兩條是她親手養的。

    出發前,我又讓燕子幫忙准備了一些東西,鳥籠子,糯米,黑驢蹄子,撬棍,一大桶醋,燒酒。

    等都收拾停當,燕子她爹千叮嚀萬囑咐,實在找不到就別勉強了,快去快回,一直把我們送進團山子他才回去。

    對於找古墓我是比較有信心的,只要能到了野人溝,沒有古墓也就罷了,倘若真有,我肯定能找到。關於盜墓的事,我從書上學了一部分知識,還有大部分都是以前聽祖父講的,我祖父胡國華在舊軍閥部隊裏當過軍官,他手下有些士兵,曾經是東陵大盜孫殿英的部下,參與過挖掘多次大型盜墓行動,經驗豐富,我祖父的所知所聞,多是聽他們所言.

    曆來盜墓就分為民、官兩種,官盜都是明火執仗的幹,專挑帝陵下手,秦末的楚霸王項羽應該是官盜的祖宗了,至於三國時期的掘子軍摸金校尉等只不過是把官盜系統化,形成流水線作業了。民間也有業餘和專業之分,業餘的有什麼挖什麼,專業一些的就專門找一些貴族王候墳墓,小一點的就瞧不上眼。

    而盜墓的關鍵在於能找到古墓,這就是一門極深的學問,中國數千年朝代更替,興廢變化,帝王陵墓的建造和選位都不太一樣.在秦漢時期,上行下效,多是覆鬥式的墓葬,覆鬥就是說封土堆的形狀,象是把量米的鬥翻過來蓋在上面,四邊見楞見線,最頂端是個小小的正方形平台,有些象是埃及的金塔,只不過中國的多了一個邊,卻與在南美發現的“失落的文明”瑪雅文明中的金字塔驚人的相似。這中間的聯系,就沒人能推測出來了。

    唐代開山為陵,工程龐大,氣勢雄渾,這也和當時大唐盛世的國力有關,唐代的王陵到處都透著那麼一股舍我其誰天下第一帝國的風彩。

    從南宋到明末清初這一段時期,兵禍接連不斷,中國古代史上最大的幾次自然災害也都出現在這一時期,中國的國力虛弱,王公貴族的陵墓規模就不如以前那麼奢華了。

    再後來到了清代,康乾時期,國家的經濟與生產力有得到了極大的恢複,陵墓的建築風格為之一變,更注重地面的建築,與祭奠的宗廟園林相結合,吸取了前朝的防盜經驗,清代地宮墓室的結構都異常堅固,最是難以下手.

    說到底,不管哪朝哪代,中國數千年來的墓葬形式,都來源於伏曦六十四卦繁衍出來的五行風水布局,萬變不離其宗,都講求占盡天下形勢,歸根結底就是追求八個字:造化之內,天人一體.

    這種墓葬文化是中華文明的精髓所在,蒙古、回紇,土蕃,金齒,烏孫,鮮卑,佘民,女真,黨項等少數民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陵寢的格局紛紛效仿中原的形式,但是多半都只得其皮毛而已.可以說,只要懂得觀看天下山川大河的脈向,隱藏得再深的古墓也能輕而易舉的找到.

    再往前走就是茫茫無盡的原始森林,英子帶著八條大狗在前邊開路,胖子牽了匹矮馬馱著帳篷等等物資裝備,我拎著獵槍走在後邊,一行人就進入了中蒙邊境的崇山峻嶺之中。

    胖子一邊走一邊問前邊的英子:“大妹子,野人溝的野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野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你見過沒有?”

    英子回頭說道:“俺也知不道啥是野人,聽俺爹說這些年好多人都見過,但是沒人捉過活的,死的也沒見到過屍首,見過的也說不清楚是個啥樣。”

    我在後邊笑道:“胖子,你可真他娘的沒文化,顧名思義,野人就是野生的人,以後好好學習啊。知道什麼是野生的人嗎?就是在野地裏生的,可能是樹上結的,也可能是地裏長的,反正就不是人工的。”

    野人是很神秘的,神農架野人的傳說由來已久,我在部隊裏就曾經聽說過,據說有個解放軍戰士曾經在神農架開槍打死過一個野人,野人的屍體掉下了萬丈懸崖,到最後也沒弄清那野人到底是人,還是只長毛的大猴子。幾乎所有見過野人的目擊者都一口咬定:“野人身高體壯,遍體生滿了細長的黑色毛發。

    聽英子給我們講,黑風口的那條野人溝,以前不叫野人溝,叫做“死人溝”,再往前更古老的時候,也不叫死人溝,是叫做“捧月溝”。曆來是大金國貴族的墓地,後來蒙古大軍在黑風口大破金兵主力,屍積如山,蒙古人把死者都扔進了溝裏,整條山穀都快被填滿了,所以當地人就稱這裏是“死人溝”,再後來有人在這條山穀附近看見了野人,傳來傳去,死人溝的名字就被野人溝代替了。

    野人沒什麼可怕的,野人再厲害能比得上獒犬嗎?我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個念頭,野人不知道在市場上能賣什麼價?但是隨即一想,這麼做不太人道,還是別打活物的主意了,還是把心思放在挖古墓上是真格的。

    由於帶著馬匹,不能爬坡度太陡的山,遇到大山就要繞行,這一路行來格外緩慢,好在秋天的原始森林,景色絢麗,漫山遍野的紅黃樹葉,層林盡染,使人觀之不倦,偶爾見到林子深出跑出一只兩只的山雞、野兔、麅子、樹懽、獐子,英子就縱狗去追,到了晚上宿營,采些山裏的草蘑香料,燃起營火燒烤,我和胖子都大飽口福,這些天就沒吃過重樣的野味。

    在這大山裏行路,如果沒有帶獵狗,就只能睡在樹上,我們帶了三只巨獒再加上五只大獵狗,這種力量,在森林中幾乎沒有對手,除非是碰上三只以上的人熊,英子說獒是人熊的克星,林子裏的人熊聽見獒的叫聲,馬上就會遠遠的躲開,所以晚上睡覺我們都睡在帳篷了,忠實的獵犬們在帳篷周圍放哨,沒什麼可擔心的,這些狗比人可靠多了。

    英子的脾氣比燕子年輕的時候可沖多了,氣死獨頭蒜,不讓小辣椒,走什麼路線,吃什麼東西,這些都得聽她的,誰讓她是向導呢,那些狗也都聽她的,我雖然當慣了連長,在她這也只能忍下來當普通一兵了。

    不過英子確實有兩下子,打獵、尋路、找泉水、分辨山裏蘑菇有沒有毒,在深山裏怎麼去找木耳、蘑菇、榛子、都柿,黨參,五味子等等,簡直就沒有她不懂的,而且在山裏有些動物,我都叫不上名來,平生從未見過,英子卻都能說出來,這是什麼什麼動物,在什麼什麼環境裏生活,以什麼什麼為食,用什麼陷阱可以活捉,我跟胖子聽得大眼瞪小眼,只能說兩個字:服了。

    她們鄂倫春人,都是天生的獵手,鄂倫春這三個字是官方對這個民族的稱呼,也並不太准確,有時候他們也自稱“鄂而春”或者“俄樂春”。意思是指在林海山嶺中遊蕩的獵鹿之人。他們長年在小興安嶺的林海之中遊蕩,過著遊牧漁獵的生活,中國剛解放的時候,鄂倫春人全部人口還剩下不到一千人,政府讓他們從生存環境惡劣的深山老林裏出來,過上了定居的生活,但是族人對祖先過的那種遊獵生活,有一種近乎神化般的崇拜和向往,他們信奉薩滿,崇拜大自然,雖然過上了定居的生活,還是要經常性的進山打獵。

    沿途無話,咱們書說簡短,眾人曉行夜宿,在原始森林中行了六七日,終於到達了中蒙邊境的黑風口,黑風口的森林密度之大難以形容,深處幾乎沒有可以立足的地方,全是紅松,落葉松,樺樹,白楊等耐寒樹種,地上的枯枝敗葉一層蓋一層,走一步陷一下。人還好辦,就是馬的自重很大,經常陷住了動不了,我們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氣連拉帶拽,就這麼走一段推一段的蹭著前進。

    也不知最下面的有多少年月了,腐爛的枝葉和陷在裏面而死的野獸,發出一陣陣腐臭的味道。這種惡臭又混合著紅松和野花的香味,聞起來怪怪的,不太好聞,但是聞多了之後讓人感覺還有點上癮。

    到了黑風口,剩下的事就是我的了,我們找到了一條山穀,這裏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野人溝,這裏的外貌沒什麼奇特之處,沒有喇嘛溝那麼猛惡,但是這是只直觀的感覺,英子說看起來穀裏肯定有大煙泡,務必要看清楚了再下去,陷到大煙泡裏可就出不來了,要想下到野人溝裏,每人必須准備一根大木頭棍子探路,下邊的落葉太深,比沼澤地還厲害,幸好現在不是雨季,否則別想下去。

    野人溝屬於大興安嶺山脈的餘脈,兩邊的山勢平緩,整個山穀的走向為南北走向,東西兩側都是山丘,最中間的地方終年受到日照的時間很短,顯得陰氣沉沉,穀中積滿了枯爛的樹葉荒草,除了些低矮稀疏的灌木,沒有生長什麼樹木,出了山穀樹木更稀,原始森林到此為止,再向前兩百多裏就是遼闊的外蒙大草原。

    其時已近黃昏,血紅的夕陽掛在天邊,我們登上了山坡,放眼眺望,只見紅日欲墜,天際全是大片大片的紅雲,整個天空都象被濃重的油彩所染,森林覆蓋的綿延群山,遠處沒有盡頭的大草原都在視野中變得朦朧起來,真是蒼山如海,殘陽似血。

    胖子見此美景心懷大暢:“老胡,這景太美了,咱這趟沒白來。”

    我最記掛的就是野人溝裏的古墓,對照《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仔細觀看穀中地形,又取出羅盤辨識八卦方位,心中暗道:“總算是他娘的找對地方了,這穀裏必有貴族的古墓。”

    野人溝,原名“捧月溝”,這裏地勢穩重雄渾,有氣吞萬象之感,一端是草原,另一端和大興安嶺相連,外蒙大草原就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而捧月溝就似是彙流入海的一條大江。

    雖然這裏的風水氣派還不足以埋葬帝王,但是埋個王爺萬戶大將軍之類的大官,那是綽綽有餘了,等到月上中天之時,月光就會為我們指出古墓的方位。

    天色漸晚,太陽逐漸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線,大森林即將被陰影吞沒,這裏之所以曾經被稱為“捧月溝”,是因為月亮升至山穀正上空的時候,仰面躺在山穀的最深處抬頭去看天空,視覺的餘光會產生一種錯覺,兩側最高的山丘象是兩條巨大的臂膀,伸向天空的明月。這處穴中的死者取的是日月精璞瑞氣,在我那本祖傳風水書中“天”字一章有詳細解釋,有些字面上的內容雖然看不明白,但是結合實地觀察也不難推測個八九不離十。

    如果野人溝裏沒有那麼厚的枯葉爛草覆蓋著,直接就可以找到最中間的位置,可是現在只有等到晚上月亮升起來,才可以根據天上的月亮方位進行參照,下到穀底的最深處尋找古墓。主要還是我們人力有限,幹活的時候不能有偏差,否則那工程量可就太大了。

    現在距離中夜為時尚早,我們把帳篷紮在山坡的一棵大樹下面,將矮馬栓在樹上,給它喂了草料,點了篝火燒水吃飯,今天晚上的野味是獵狗們捕來的一只小鹿,這鹿的樣子有些怪,身上有梅花癍,體形不大,長得很不勻稱,後腿粗得異乎尋常,大耳朵沒有角,應該是只雌的。

    英子見獵狗們拖來這只怪鹿,急忙趕上前去,把鹿身翻過來檢視死鹿的腹部,怪鹿的肚子上血跡殷然,英子又把鹿嘴掰開,象是要尋找什麼東西,最後終於是沒有找到,氣得她狠狠的在鹿身上踢了兩腳,又對那些大獵狗們罵道:“這些熊玩意兒,整天就知道吃,啥也指不上你們這,你們幾個今天誰也不許吃飯”

    胖子在一旁瞧得奇怪,便問英子:“大妹子,你找什麼呢?”

    英子一邊抽出尖刀給鹿剝皮,一邊回答胖子的問題:“胖哥,你沒見過這種動物吧,這是麝,母麝的肚臍裏有麝香,哎呀媽呀老值錢了,不過這東西賊極了,一瞅見有人要抓它,先一口咬掉自己的肚臍,嚼個稀爛,媽拉個巴子這幾條狗太熊,它們的動作再快點就能得到一塊麝香了。”

    胖子聽了之後,靠著一棵大樹坐下,低著頭彎著腰,向自己的肚子上一下一下的使勁。

    我一拍他的腦袋:“你他娘的想什麼呢,你以為你是鹿啊,自己能拿嘴夠得著自己肚臍兒,再說你肚臍兒裏全是泥,不值錢。”

    胖子急了:“胡掰你,我後背有些癢,在樹上蹭兩下,你才是想咬自己的肚臍兒!”

    我們倆鬥了幾句嘴,就分頭收拾東西,我去撿幹柴,胖子去幫英子烤肉,我們只烤了麝的一條後腿就足夠吃了,麝的內髒都喂了那五條大獵犬,英子是刀子嘴豆付心,剛才還說不給這幾條狗吃晚飯,現在又怕它們不夠吃。

    另外三條巨獒都高傲的蹲在遠處,根本不拿正眼去看那些搶吃動物肚腸的普通獵犬,英子把麝的兩條前腿分給兩只獒犬,還有一只後腿給了體形最大的一只叫虎子的巨獒。

    三個人圍著篝火吃烤肉,英子給了我們每人一把小刀和一個鹽岩制成的小碗,鹿腿就架在火上翻轉著燒烤,用小刀一片一片的片下來,在碗中一擦就有了鹹味,這頓飯吃得很快,我光想著溝裏的古墓,也沒吃出來麝的肉味與普通的鹿肉有什麼區別。

    吃完之後,月亮已經升了起來,借著月光可以看到天上的雲流速很快,這說明晚上要起大風了,眼見時候差不多了,就把獵狗都留下看守營地,我們三人各自持著木棍獵槍下到了野人溝裏。

    我們每向前走一步,都要先用木棍狠插前面的地面,看看有沒有大煙泡。野人溝下面的情況比我們預先設想的要好很多,雖然有些地方的落葉都沒了大腿,但是沒有形成大煙泡(枯葉被雨水浸泡腐爛而形成的沼澤),看來要想挖古墓,還得先把蓋在墓穴上的落葉清理掉。

    我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又取出羅盤對比,環視山穀的兩側,最後終於把位置確定了下來,這條山穀裏可能有很多古墓,但是最主要的一個,也是最有身份的貴族,他的墓就在我們腳下站立的地方。

    插了一根木棒留在這裏做記號,今天先回去好好睡一覺,養足了氣力明天一早就來動手挖掘,這深山老林的,方圓幾百裏也沒有其他人,沒必要偷偷摸摸的晚上幹活。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給胖子講盜墓的事,既然幹了這行,就應該多了解這些事情,不能光憑力氣傻挖,從我們進山起,我就在不停的給他講。

    在中國自古以來,被記載的最早的盜墓事件大約發生在三千年前,那是周朝,三皇五帝,夏候商周的那個周朝,周朝這一時期也分為東周西周兩朝,就是封神演義裏鳳鳴歧山,薑太公等人扶佐的那個王朝,有八百多年的基業,在那個時代裏,共記載了兩次重大的盜墓事件,一次是周幽王的墓被盜,還有一次是商湯墓被盜,幽王墓裏發現了兩具全身赤裸栩栩如生的青年男女屍體,把盜墓賊嚇得扭頭就跑,而湯王墓裏掘出一塊大烏龜的殼子,上面刻滿了甲骨文。

    胖子說:“老胡你別跟我扯這用不著的,你就說墓裏有沒有鬼?有鬼咱們怎麼對付?還有上次你說的那個什麼鬼吹燈,我聽著怎麼那麼邪呼呢?”

    英子說:“啥鬼吹燈啊?是俺們東北說的煙泡鬼吹燈嗎?”

    我說:“不是東北的那個,是摸金校尉們的一種迷信行為,其實也不一定沒用,墓室裏的空氣質量不好,如果蠟燭點不著,人進去肯定會中毒而死,這些從科學的角度也可以解釋。再說古墓裏怎麼可能有鬼?那都是迷信傳說,就算有咱們也不用擔心,我都准備好了黑驢蹄子,糯米之類僻邪的東西了,總之一句話,盜墓就別信邪,要是怕鬼就別盜墓。”

    胖子恍然大悟:“噢,鬧了半天,你讓燕子准備這些東西是為了避邪啊,我還以為你牛逼哄哄的不怕鬼呢,對了,那醋和鳥籠子是幹什麼用的?”

    我剛要回答,忽聽山坡上傳來一陣陣獵犬的狂吠,三人都是心中一沉,心想該不會是有什麼野人野獸來襲擊我們的營地了?不過那裏有三只巨獒,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應該敢來惹麻煩,究竟是什麼東西引得獵狗們亂叫?急忙緊走兩步趕回山坡之上。

    回到帳篷旁邊,一幅血淋淋的場景出現在面前,栓在樹上的矮馬不知被什麼猛獸撕咬,整個肚子都破開了,肚腸流了一地,矮馬還沒斷氣,倒在地上不斷抽搐,眼見是不活了。

    獵狗們圍在矮馬周圍沖著矮馬狂叫,好象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叫聲中充滿了不安的燥動。

    按常理說,馬和狗是好朋友,矮馬的肚腸絕不是狗咬的,那會是什麼野獸做的?三頭巨獒五只獵犬環繞在左右,竟然沒有抓到行凶的野獸?

    環視四周,哪裏有什麼野獸的蹤影,唯有空山寂寂,夜風吹得林中樹葉沙沙亂響,我們握著獵槍的手心裏全已經是冷汗。

    馬嘴裏吐著血沫,鼻孔裏還冒著白氣,肚腸雖然流了一地,卻一時半會兒咽不了氣,英子對准馬頭開了一槍,結束了它臨死前的痛苦。

    我忽然發現馬的腸子在動,不是出於生理反應的那種抽動,而象是被什麼東西拉向地下,拉扯矮馬內髒的東西就躲在馬屍的下面。

    我趕緊把英子往後拉了一步,剛才的情形胖子英子也都見到了,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腦中均想:“會不會是野人幹的?”

    身處野人溝,首先想到的當然是野人,可是野人有這麼大的力量可以撕開馬腹嗎?也許它是用了武器,不過會制作武器的那就不是野人了?看來是野人所為的設想不能成立。

    還沒等我們想明白,地上的內髒都被扯到了馬屍底下去了,下面的情況被馬的軀體遮擋完全看不到。

    得先把馬的屍體移開,我掂了掂自己手中的獵槍,這種槍比起我十幾年前在喇嘛溝打人熊用的抬牙子可先進多了,不過這種運動氣步槍口徑太小,難以對大型猛獸形成致命的殺傷。不過在這種場合,有勝於無,畢竟比燒火棍強多了。

    有槍有狗,大夥心裏多少有了些底,於是三人合力推開馬匹的屍體,地上的草叢中,赫然呈現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洞。

    洞有一個小水桶那麼粗的直徑,成年人想鑽進去不太可能,矮馬的肚腸就是被什麼東西拖進了洞裏,我們剛到的時候,這個洞被草蓋住了,誰也沒有發現,見這附近草長,就把馬拴在了這裏。在我們下山穀裏尋找古墓的時候,洞裏的家夥突然襲擊,撕開了馬的肚子,獵狗們雖然凶悍絕倫,但是洞口被馬屍遮住,急得亂叫,卻無可奈何。

    我用手電向洞裏照了照,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看看洞壁上的痕跡,做了三年多工兵的經驗這時候派上用場了,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洞不是人工的,是某種動物用爪子挖的,而且爪子很鋒利,是個挖洞的好手,要不然怎麼能一下撕破矮馬的腹部,但是究竟是什麼動物,可真就想不出來了,就連對森林了如指掌的英子也連連搖頭,對這樣的動物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我估計這附近還會有其它的洞口,看來這野人溝看似平靜,風景優美,實則暗藏凶險,難怪幾十年前來這盜墓的那一隊人有來無回,不知他們是不是也碰上了這種地下凶殘的怪獸。

    此地不宜久留,決定不等天明,連夜行動,三個人分成兩隊,我和胖子帶五條獵狗,到山穀下面去挖墓,英子帶著三只巨獒,在附近尋找襲擊我們的怪獸,那家夥再厲害也不會比三只巨獒更凶猛,與其消極防禦,不如主動出擊,如果哪一方有情況發生,就鳴槍通知,另一方盡快趕去支援。

    單說胖子引著五條大獵犬,我背著工具等應用之物,兩人作一前一後,按照先前探好的道路下到了穀底。

    我取出兩把工兵鏟,自己拿了一把,另一把扔給胖子:“小胖,活幹得麻利點,這裏不宜深葬,落葉層下的古墓不會太深,咱們越早挖到古董越好,然後就趕緊離開這鬼地方回家,賣了錢給鄉親們修條公路。”

    胖子往自己手上吐了兩口唾沫:“看胖爺我的。”

    德制工兵鏟上下翻飛,每一下就戳起一大塊枯枝落葉形成的淤泥。

    野人溝的山穀裏雖然沒什麼樹,但是一刮風就會把周圍山上的樹葉吹進來,積年累月,著實深厚,我們輪番上陣,足挖了六七米深,終於見到了泥土,我用手抓起一把,土很細,顆粒分明,沒有塊狀的土疙瘩,用舌尖嘗了一下,有點發甜,沒錯,這就是封土堆,下面四五米就是墓室。

    快挖到墓室的時候就要小心了,有些墓裏是有防盜機關的,北宋遼金時期的古墓不象唐代以前,唐代以前都是落石、暗孥等機關,北宋時期防盜技術相對成熟起來,尤其是一些貴族墓葬,不可做能象帝王墓那麼大的工程,動員的人力也有限,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裏面的東西可是一點都不含糊的,否則也配不上這塊風水寶地。

    象這裏的北宋晚期金人古墓,應該會用當時比較流行的防盜技術天寶龍火琉璃頂,這種結構的工藝非常先進,墓室中空,頂棚先鋪設一層極薄的琉璃瓦,瓦上有一袋袋的西域火龍油,再上邊又是一層琉璃瓦,然後才是封土堆,只要受到外力的進入,這頂子一碰就破,西域火龍油見空氣就著,把墓室中的屍骨和陪葬品燒個精光,讓盜墓賊什麼都得不到。

    當然這是一種迫不得已的辦法,墓主拼個同歸於盡,也不讓自己的屍骨被盜墓賊破壞,這種機關只在北宋末年的金遼時期流行過一陣,後來出現了更先進的機關,天寶龍火琉璃頂也就隨之被取代了。

    這種小小機關瞞不到我,這個機關最大的弱點就是,從側面挖,頂上的龍火琉璃瓦就不會破。所以挖到封土對我們就開始轉向深側面挖掘,兩個人幹得熱火朝天,也不知道什麼是累了,有在側面挖了足有六七米深的一個大坑。

    不經意間天已經大亮了,英子回來說附近什麼也沒找到,她先去林子裏打獵准備午飯了,等吃的弄好了派條狗來叫我們。

    英子走後我們倆接著幹活,最後在側面挖到一層硬土,堅如磐石,工兵鏟敲到上邊只有一個白印出現。

    胖子大罵:“我操,這怎麼還有水泥?早知道咱們提前帶點炸藥來了,這他媽的怎麼挖啊。”

    我說:“炸藥那是粗人用的,這是夯土層,頂上有機關保護,墓室的四周也不會被建造者忽略,這種土是用當時的宮廷秘方調配的,裏面混合了一些糯米汁,還有童子尿什麼亂七八糟的,比他娘的現代的混凝土都結實。這秘方是北宋皇帝的,後來金國把北宋滅了,這才流傳到金人貴族手中。”

    我把那一大桶醋搬了過來,讓胖子用大勺子,一勺一勺的淋到夯土層上,等這一桶醋澆完了,這塊墓牆也就被腐蝕的差不多了,你別看醋的腐蝕性並不太強,但是對這種用秘方調配的夯土有奇效,這就叫一物克一物,到時候再挖就跟挖豆腐差不多了。

    依法而行,果不其然,眼見墓室就要被挖開了,二人正得意間,忽聽林中傳來一聲槍響,驚得樹上的鳥群都飛了起來。

    胖子急道:“我大妹子開的槍!”

    我拎起工兵鏟和獵槍:“咱們快去看看。”

    二人顧不上身體的勞累,甩開雙腿,一步一陷的在落葉層上疾行。

    我們聞聲向林子深處趕去,五條大狗也緊緊跟在後邊,向林中跑了一段,忽然見到英子帶了三頭巨獒朝我們奔了過來。

    見她沒事,我才把提著的心放下:“大妹子,是你開槍嗎?發現什麼了嗎?”

    英子臉色刷白,跑得氣喘籲籲:“哎呀媽呀……可嚇死我了,我在前邊那旮瘩發現幾個窩棚,進去一看吧,老嚇人了,全是死人,黑呼呼的都爛了,我開頭沒瞅清楚,還以為是野人呢,就放了一槍,最後到底是啥人的屍體我也沒看清楚。”

    我這才明白,別看英子虎了吧幾的,原來也有弱點,她最怕死屍,還以為她在森林裏天不怕地不怕呢。

    不過在這中蒙邊境的深山老林裏發現死屍,還有窩棚,這本身就夠不可思議了,既然蓋了窩棚就說明他們是住在這裏,那些死者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住在這沒有人煙的大山深處?

    還是過去看看吧,說不定還能找到點線索,我心中隱隱約約覺得他們和以前在這裏失蹤的那批盜墓者有關系。

    英子引領我們到了她發現的那幾個窩棚處,這些窩捧做工非常粗糙,用泥和稻草混合搭建,也用了少量的木料,都建在樹木最密集的地方,搭建在大樹上面,顏色也很隱蔽,如果不在近處很難發現。

    我們爬進了其中一個窩棚,見裏面有不少獸皮,在角落處果然有三具屍體,屍體由於過度的腐爛而呈現黑色,肌肉幾乎爛沒了,皮膚幹癟,眼眶和鼻孔裏時不時的有蛆蟲螞蟻爬進爬出。我心想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野人溝的那些野人吧。

    胖子湊到跟前看了兩眼,對我說:“老胡,我說怎麼野人溝裏見不到野人呢,原來都已經老死了。”

    我點頭說道:“奇怪的是這些野人的工具很先進,你看他們還穿著衣服,哪有穿衣服的野人呢?我怎麼覺得這衣服這麼眼熟呢?”

    死屍身上都穿著尼子大衣,穿的年頭多了,估計得有幾十年之久,都已破爛肮髒得不成樣子,但是從款式上看,總讓人覺得好象在哪見過。

    我發現最裏邊的那具屍體衣服領子上似乎有一個金屬的東西,我把它摘了下來,抹去上面的汙漬,象是個軍服上的領花,但是絕不是中國軍隊的。

    這時胖子也找到一樣東西,從角落裏摸到一把戰刀,那刀已經很多年沒拔出來過了,他使了好大力氣,最後“噌”的一聲把刀抽了出來,這刀的鋼口極好,隔了這麼多年,仍然光可鑒人,看來主人生前對這把刀非常愛惜,肯定時不時的擦拭。

    我一看這刀就明白了,他娘的原來傳說中的野人就是這幾個日本鬼子啊。

    胖子卻想不通,日本戰敗投降之後不是都回國了嗎?這些小鬼子怎麼沒走?

    我說這也不奇怪,你對曆史上的事知道的太少,暴露了你不學無術的本質,胖子說你別廢話,趕緊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我的推測,當年日本無條件投降前夕,蘇聯的機械化大軍南下進攻駐紮在中國東北的關東軍,把號稱日軍最精銳的百萬關東軍打得土崩瓦解,有些鬼子被打散了,流落到森林深處,不敢出去,又與外界失去了聯絡,不知道日本已經戰敗投降的事情,所以就一直躲藏在森林裏,直到老死在了這裏。

    有的人在這見到了幾個疑神疑鬼躲躲藏藏的日本鬼子,他們的衣服早就髒得不成樣子,在森林裏住著也不刮胡子,那不就把他們當成野人了嗎。

    其實我也是憑空推斷,真正的原因怎麼回事,除非這幾個鬼子活過來自己交代,否則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了,經過我這麼一說,胖子英子倆人就能理解了。

    英子說:“小日本子指定是迷路了,別看這是森林邊緣,但是往北全是大草原,還有大泥掉子(一種全是泥的沼澤),北邊根本走不出去,往南就是原始森林,沒有狗帶著,最有經驗的老獵人都別想走出去,真是活該。”

    我翻了翻這些死屍的物品,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翻著半截我突然想到,四十年代末來這盜墓的那些人會不會是碰上日本鬼子,被殺害了?應該是有這種可能的,他們也想不到在這麼荒涼的地方也能碰到日本鬼子。

    正想著,忽然從一個軍用隨行包裏發現了一個筆記本,寫的都是日文,紙張發黃,上面的字跡尚可辨認,不過三個人中沒人懂日語,好在裏面有不少漢字,只好和書漢讀,只看日文中的漢字,不過日文漢字和中文意思相去甚遠,有些意思甚至相反,(舉個例子,比如日文漢字中“留守”這個詞,和漢字字面的意思就背道而馳,是“外出”的意思)即使是這樣,把這些詞連起來,還是差不多能看明白一半,再加上一些我們主觀的推測,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說:

    東寧的關東軍主力被蘇軍機械化部隊擊潰,並木少佐帶剩餘的一個小隊的士兵(關東軍甲種師團中,一個小隊的編制規模為120—200名士兵),逃往黑風口的一座秘密地下要塞,准備和在要塞中的其餘關東軍彙合,同蘇聯人進行最後的決戰,以玉碎報效天皇。結果快抵達的時候踩破了大煙泡,唯一一個知道要塞位置的士兵和帶路的向導掉進去淹死了,剩下的人始終沒找到秘密要塞的入口,想往回走又迷了路,也沒有通訊器材,只好在深山裏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三十幾年,一個一個的相繼死去……後邊就沒了,估計寫字的人寫到這裏的時候就死了。

    我把筆記本扔在一邊,現在沒空看這些破爛了,山穀裏的墓牆已經腐蝕的差不多了,趕緊回去,拿東西走人,不要再管這些日本鬼子了,反正都已經快腐爛沒了。胖子說這刀可歸我了,當年我家裏有好幾把佐官刀,文革時都給抄走了,我還想收藏一把呢。我勸他說這是管制刀具,你帶不上火車,等回了北京去舊物市場看看有沒有,給你買把新的。

    我們三人趕回野人溝的古墓,活幹的已經差不多了,用工兵鏟切了幾下,墓牆上就被破出一個大洞,我用手電照了一下,裏面空間還不小,這個洞距離墓室的地面還有一米多的落差,胖子大喜,挽起袖子就想進去,我將他一把拉住:“你不要命了。去,抓幾只麻雀去,先把麻雀裝鳥籠子裏,放進墓裏測測空氣質量再說。”

    在林子裏的麻雀很好爪,不想人口密集的地方,都精了,用最簡單的陷阱,撒幾粒小米,上邊把我們做飯的鍋倒著支起來,人躲在遠處,看見麻雀進到鍋下邊吃米,一拉繩把支鍋的木頭拽倒,鍋扣下來,就算抓住了。

    一次就抓了三只,我先把其中一只裝進鳥籠子,在籠子上拴了根繩子扔進下面的墓室深處,抽了兩支煙,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把鳥籠子拉了上來,一看那小麻雀翻著白眼,已經不行了。

    這處墓穴封閉在地下數百年,裏面空氣不流通,屍體凡是腐爛之前,都必先膨脹,充滿屍氣,,隨後皮肉內髒才由內而外開始腐爛,墓室裏雖然說並不具備真正意義上的真空環境,但是如果不通風的話,裏面腐屍的臭氣還是會憋在其中,就算隔了幾百年也不會散盡,就算沒有屍氣,只有幾百年不曾流動過的空氣,也會形成對人體有害的毒氣,人一旦吸入這種有毒氣體,輕則頭昏腦脹,重則中毒身亡,除非配備有防毒面具,否則在這一環節上,半點大意不得。

    看來墓中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重新被山風吹淨毒氣,於是我們回到山坡上吃了些幹糧肉幹,昨天一夜沒睡,今天又幹了不少活,都很疲倦了,但是一想起墓中的行貨,倦意也就一掃而光了,這是我們頭一次動手,最好能整出點值錢的東西,以前我對盜墓的認識都只停留在理論階段,今天這一實踐,還真不算難,當然這也和我們選取的目標有關系,金國女真人在當時屬於未開化的蠻族,他們建的這處墓穴幾乎完全照搬北宋的形式,規模很小,估計也是俘虜來的宋朝工匠所築,畢竟那天寶龍火琉璃頂工藝是很複雜的,沒有高超的手藝很難搭出來,稍有偏差,就會把修墳的人燒死在裏面。

    吃完了幹糧,看看天色不早,想來那墓中的空氣也換得差不多了,我們都擔心晚上再被那地下洞穴裏的怪物襲擊,急於早些取了東西走人,於是帶上器械,又重新下到野人溝的山穀裏。

    這次仍然先放了麻雀進去,見麻雀被取出來後仍然活蹦亂跳,看來已經沒問題了,我同胖子二人喝了幾口燒酒,以壯膽色。戴上了口罩手套,脖子上掛了摸金符,懷中揣上黑驢蹄子和糯米,拿了手電筒,腰裏掛上工兵鏟就要動身進入古墓。

    英子見狀拉急忙住我說:“帶我也進去看看唄,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古墓裏是啥樣呢。”

    我說:“古墓裏沒什麼別的,就是古屍和陪葬品,有什麼可看的,其實我這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以前從來都沒進去過。再說你不是怕死人嗎?怎麼現在又不怕了?”

    英子好奇心很強,看我和胖子搞得挺神秘的,更是心癢,非要進去不可,我一想,反正這荒山野嶺的,也不用人放風(盜墓賊很少一個人單幹,一般都是三人一組,一個挖土的,因為坑外不能堆土,所以還有一個專門去散土,另有一個在遠處放風),讓她進去參觀參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給英子也找了副口罩帶上,囑咐了她幾句,進去之後千萬別把口罩取下來,第一裏面的空氣質量不好,第二活人的氣息不能留在墓裏,不吉利,第三,不能對著古屍呼氣,萬一乍了屍那可是麻煩得緊,雖然這都是迷信傳說,但是這些規矩從幾千年前傳到今天,不管怎麼說,都有一定的道理,咱們小心無大過,一切都按老例兒來就是了。

    胖子早就焦躁起來:“胡八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你要不敢下去,讓胖爺我自己去,你們就等著數錢吧。”

    我說去你娘的,你下去連棺槨可能都找不著,得了,咱也別絆嘴了,天都快黑了,趕緊幹活。

    墓牆上被我們挖開的洞距離墓室的地面只有將近一米多高的距離,用不著繩索,直接就能下去,我腳一落地,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緊張,總算是進來了。

    墓室的面積不大,頂多有三十平米見方,看樣子是按照活人宅院的所設計,有主室、後室、兩間耳室。我們進來的位置剛好是個耳室,墓主的棺槨就停在主室正中央。

    沒有墓床,主室中間挖了個淺坑,黑沉沉的棺槨就放在坑中,半截露在上邊,這是個墓中墓。

    主室角落裏堆著幾具骸骨,頭骨上凹陷開裂,有明顯的鈍器敲擊痕跡,可能都是用來殉葬的俘虜或是妻妾仆從,我們不考古,這些就不願去理會了。

    英子忽然拉住我的胳膊:“胡哥,你看這牆上還有畫呢。”

    我用手電往英子所說的墓牆上照去,果然是用彩繪浮雕著一幅幅的圖畫,畫中人物形貌古樸,栩栩如生。年代隨久,色彩依然鮮豔,不過隨著流動的空氣進入墓室,過不了多久這些壁畫就會褪色。

    胖子贊歎道:“看來這墓裏的死人在古代可能還是個畫家。”

    我說你別不懂裝懂行嗎,在唐宋年間,王候墓中多數都有壁畫,用來記述墓主生平的重大事跡,咱們且看看這裏埋的是什麼人物。

    壁畫一共八幅,我們順序看了一遍,這些畫有的畫著在林中射獵的場景,有的是在殿堂中同朋友飲酒,有的畫著出征的場面,有的畫著押解俘虜的情形,最後一幅繪有封侯的場景,每幅壁畫中都有一個頭戴狐裘的男子,應該就是墓中埋的墓主,看來這是個將軍墓,至少是個萬戶候。

    當年金兵南下滅宋,著實劫掠了大筆金銀財寶,這位金將說不定就把他的一些戰利品一並帶入了地下,反正也都是我們漢人的寶貝,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三人先在墓室裏轉了一遭,兩處耳室都是些瓷罐瓦盆之類的器物,後室有四具馬骨和一些盔甲兵器,此外就沒什麼多餘的東西了,看來金人不追厚葬,我多少有些失望,在東南角點上只蠟燭,三人一起來到主室的棺槨前,有棗沒棗就看這一杆子了。

    墓主的棺槨體積不小,是紅木黑漆,上面繪著金色的紋飾,顏色和造型非常古怪,這應該是和女真族的民族圖騰之類有關,我摸了摸棺板,很厚實,一般窮人用不起這麼厚的棺材,能有口薄棺就不錯了,混得再次的就拿草席卷了隨便埋地裏。

    棺木中的極品是蔭沉木的樹窨,也就是樹芯,一棵蔭沉木從生長到成材,至少需要幾千年的時間,這種極品可遇而不可求,只有皇室才能享用,屍體裝在蔭沉木的樹窨裏面埋入地下,肉身永遠不會腐爛,比水晶造的防腐棺材都值錢,比冰箱的保鮮功能還管用,其次就是乹木,椴紅木,千年柏木,樹芯越厚越有價值,第一是防止屍體腐爛,第二是不生蟲子,能有效的防止蛆蟲螞蟻咬噬,不象普通的木料,用不了多久就被蟲蟻蛀爛了,哪個墓主也不希望自己死後的屍身讓蟲子吃,那種情形想想都惡心,所以貴族們的棺槨木料都有嚴格要求。

    我們面前的這具棺槨在木料,雖不及皇室宗親,也算得上極奢遮了,我用工兵鏟插進棺板的縫隙中,用力撬動,沒想到釘得牢固,連加了兩次力都沒撬開。

    胖子也抽出家夥上來幫忙,兩人合力,棺槨發出“嘎吱吱吱”的響聲,終於撬開了一條大縫,我們又變換位置,一個接一個的把棺材釘都撬了起來。

    這墓中很幹燥,特殊材料制成的墓牆防水性很好,頭上的琉璃瓦也不滲水,再加上野人溝的雨水大部分都被落葉層吸收了,所以棺材中的灰塵不少,這一動使得灰塵飛舞,雖然戴著大口罩,我們還是被嗆得不斷咳嗽,回去說什麼也得准備幾副防毒面具,要不然早晚得嗆出毛病來。

    胖子想去推開棺材蓋子,我突然想嚇唬嚇唬他,搞點惡作劇,於是拉住他的胳膊說:“胖子,你猜這棺材裏有什麼?”

    胖子說:“我哪知道啊,反正裏邊的東西掏出來能換人民幣……還能換全國糧票。”

    我故意壓低聲音說:“我以前聽我祖父給我講過一段《太平廣記》裏的故事,裏面也是說兩個盜墓的,一胖一瘦,他們在古墓裏挖出一口大棺材,無論他們使出刀砍斧劈各種辦法,那棺材卻說什麼也整不開,其中一個胖盜墓賊會念《大悲咒》,他就對著棺材念了一段,結果那棺材蓋自動開了一條縫……從裏面伸出來一條長滿綠毛的胳膊……”

    胖子倒沒害怕,可把英子嚇得不輕,一下躲在胖子後邊:“胡哥,你可別瞎扯了,也不看這是啥地方,想嚇死人啊。”

    胖子知道我要嚇唬他,他除了有恐高症之外,還真是什麼都不怕,當年在學校跟別的小孩打架,就屬他手黑,此時胖子面無懼色,絲毫不為我的恐嚇所動,一派大義凜然的表情:“英子大妹子,你別聽他的,這小子就是想嚇唬我,也不看胖爺是誰,他媽的我怕過什麼啊我,你讓他接著說。”

    我接著說道:“那條長滿綠毛的胳膊,手指甲有三寸多長,一把抓住了念《大悲咒》的那個胖盜墓賊,將他拉進了棺材中,棺板隨即合隴起來,只聽裏面傳來一聲聲的慘叫,嚇得另外一個盜墓賊扭頭就跑……”

    胖子咧著嘴幹笑了幾聲,笑得有點勉強,估計他心裏也犯滴咕了,但是硬要充好漢,走上前去和我一起推動棺板,結果我們用力太猛,一下把棺板整個推到了地上,棺槨中的事物一覽無餘。

    一具身材高大的男屍躺在裏面,他屍體中的水份已經蒸發光了,只剩下醬紫色的幹皮包著骨頭架子,隔了將近千年,這已經算是保存得比較完好了(向湖南馬王堆出土的濕屍是屬於極罕見的,千裏無一),五官雖然塌陷,眼睛鼻子都變成了黑色凹洞,但是面目仍然依稀可辨,約有四五十歲左右,頭戴朝天冠,身穿紅色鑲藍邊的金絲繡袍,腳穿踏雲靴,雙手放在胸前.

    英子從胖子身後伸出頭往裏面看了一眼,驚叫一聲:“哎呀媽呀,老嚇人了。”趕緊把視線移開,不敢再看。

    她這麼一叫,我頭皮也跟著發麻,但是棺槨都打開了,還能扭頭跑出去嗎?硬著頭皮上吧,我雙手合什對棺中的古屍拜了三拜:“我們缺衣少食,迫不得已,借幾件行貨換些小錢用度,得罪勿怪了,反正您早已經該上天上天,該入地入地,該去哪就去哪了,塵歸塵,土歸土,錢財珠寶皆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您留下這些財物也沒什麼大用,我們盜亦有道,取走之後,必定將大部分用於修橋鋪路改善人民生活,學習雷鋒好榜樣,愛憎分明不忘本,立場堅定……”

    我還有半段詞沒來得及說,胖子卻早已按捺不住,伸手進去在棺中亂摸,我趕緊提醒他說:“你他娘的下手輕點,別把屍身碰壞了。”

    胖子哪裏肯聽,自打進了墓室就沒發現什麼值錢的東西,除了幾個破舊的壇壇罐罐之外,就是陪葬的人畜遺骸,廢了這麼大周折,就看墓主的棺中有什麼好東西了。

    我見勸他也沒用,幹脆我也別廢口舌了,跟他一起翻看棺中的物品,古屍身邊放的仍然是些瓷器,我當時對古玩了解的並不多,尤其是瓷器,只見過幾件北宋青花瓷,對於瓷器的價值工藝曆史等一概不懂,我只知道黃金有價玉無價,一門心思的想找幾快古玉出來,順手把瓷器都扔在一旁,天見可憐,總算在古屍的手裏找出來兩塊玉璧,顏色翠綠,雕成兩只象蝴蝶又非蝴蝶的蛾子形狀。

    我們把這對玉璧看了半天,也說不出這是個什麼東西,我只知道這可能是翡翠的,北宋以前的東西,應該是件好東西,要不然墓主怎麼臨死還把它握在手裏呢。估計怎麼著也能值幾萬吧,那可真不少了,當時全國也沒幾個萬元戶啊,具體值多少錢回去還得讓大金牙這行家鑒定鑒定,聯絡個港商台胞什麼的賣出去。

    胖子覺得不太滿意,想去掰開古屍的嘴看看有沒有金牙,我說差不多就行了,事別做的太絕了,給人家留下點,我們又把棺中的瓷器挑了幾件好看的取出來,把那些沒顏色圖案的都放回原處。

    取完東西,又把棺材蓋子抬起來重新蓋好,這次雖然沒有預先所想的那樣滿載而歸,但是總算沒有空手而回,我對他們說道:“差不多了,咱們趕緊出去,把墓牆給補好了就打道回府。”說完轉身就想要出去,卻忽然發現牆角的蠟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熄滅了

    胖子英子也看到了,他們的臉上雖然戴著口罩,但是露在外邊的額頭上全是冷汗,我的全身上下也都出了一層白毛汗,我有點後悔再跟他們談論盜墓的時候,把鬼吹燈的現象渲染得那麼恐怖。

    我看了看身後的棺槨,蓋子被我們重新蓋好釘上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鬼不成?

    站在我身旁的英子最怕死屍和鬼,當下伸手就要拉掉自己的口罩,我忙按住她的手說:“不能摘口罩,你想幹什麼?”

    英子想吹口哨招呼獵狗們進來,我拍拍她的肩膀說:“別怕,還不到那時候,再說狗也沒辦法咬鬼啊。”

    胖子走過去瞧了瞧地上的蠟燭,回頭問我:“老胡,你買的蠟燭是多少錢一支的?”

    蠟燭是我在北京買了帶來的,價錢是多少,我買東西的時候還真沒太在意,可能是二分錢一根的吧。

    胖子抱怨道:“你就不會買五分錢一支的嗎,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買便宜貨。”

    我撓撓頭說:“那下次我買進口的,美國日本德國的哪個貴我買哪個,不過現在蠟燭已經滅了,你就別當事後諸葛亮了,咱們是不是把東西原封不動的放回去?”

    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手這麼幾件東西,現在要全都放回去,我和胖子心裏都不大情願,那不成了湯圓不是湯圓——整個一白丸(玩)了嗎。

    胖子渾不吝,認為就算真有鬼出來,便一頓鏟子拍得他滿地找牙,這幾件東西胖爺今天全收了,想要放回去,除非出來個鬼把胖爺練趴下,否則門兒都沒有。

    英子覺得還是把東西全放回去比較好,咱們幾個都不會降妖捉鬼的法術,萬一真惹出鬼怪來,咱們仨有一個算一個,誰都甭想活著從墓裏出去。

    我還沒說話,他們兩個就先爭執起來,最後他們都同意了我折衷的辦法,把蠟燭重新點上,隨便放幾件瓷器回去,看看蠟燭還滅不滅,如果還滅,咱們就再放一件回去,要實在不行,咱們就只取走那兩塊玉,別的瓷器全都留下。也許剛才蠟燭熄滅,是因為墓室外的山風灌進來吹滅的,要是不帶點東西出去,別說對不住咱們這一番辛苦,面子上可也有點掛不住了。

    胖子一拍大腿:“成,我看成,就這麼著了,我先放個小件的瓷器回去,老胡你去再把蠟燭點上,要是再滅了,咱就只當是看不見了。”

    和墓主討價還價這種事,可能我是第一個發明的,如果前朝的摸金校尉們地下有知,非氣得從墓裏爬出來掐我不可,真是愧對祖師爺了,不過現在是改革開放,我們都應該順應曆史的潮流,不能固守那些傳統死板的規矩,經濟要搞活,思想也要搞活,思想不搞活,經濟怎麼能搞活?

    我一邊給自己找理由開脫,一邊取出火柴把牆角的蠟燭點亮,這時胖子已經把一件三彩水紋的瓷瓶放在了棺槨上邊,他圖省事,懶得再搬開棺材蓋子,直接給擺到了棺板上,走回來對我說:“這回沒問題了,這蠟燭不是沒滅嗎,咱是不是該演沙家浜第六幕了?”

    我忽然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情況,緊張之餘,聽了胖子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道:“什麼他娘的第六幕?”

    胖子給了我一個腦錛兒:“想什麼呢?沙家浜第六幕————撤退啊!”

    我沒心思理會他的話,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指了指地上的蠟燭小聲說:“這蠟燭的火苗……怎麼是他娘的綠色的?”

    那火焰正發出碧綠碧綠的光芒,綠色的火光照得人臉上都發青了,胖子和英子倆人也湊過來看,見了這種情況,也都面面相覷,作聲不得,蠟燭綠油油的火苗閃了兩閃,在沒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噗”的熄滅了。

    我心知不好,真是太不走運,頭一次摸金就撞到了大粽子,一手一個拉起胖子英子二人的胳膊,向著盜洞就跑,無論如何先爬出去再說,我可不想留在這給金國的番狗做殉葬品。

    眼瞅著就要到洞口了,身後一陣勁風撲來,若不躲閃,肯定會被擊個正著,我們三個人急忙一低頭趴在地上閃避,先是“呼”的一聲,被胖子放在棺蓋上的水紋瓷瓶從我們頭上飛過,撞在盜洞的邊緣上碎成無數粉末,隨後又是“碰”的一聲巨響,原本被重新釘好的棺材蓋子猛地嵌進了有盜洞的墓牆上。

    墓牆是用北宋宮廷秘方調配的夯土層,硬如磐石,但是那棺板也極厚重,被難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扔出,平平的嵌進了墓牆裏,出口被封死了,要想用工兵鏟挖破棺板還需廢一番力氣,不是片刻之工。

    把棺板拍進墓牆,這得多大的勁兒啊,這要是慢了一點,被撞到腦袋上,焉有命在?胖子雖然膽大,此刻也嚇得心驚肉跳:“老胡,你快去跟他商量商量,東西咱再多給他留幾件,翻臉動起手來對誰都不好……畢竟是以和為貴嘛。”

    第一次就出師不利,我心中無明火起,又犯了老毛病,變得沖動起來,轉過身去把英子擋在後邊,一手摸出懷中的黑驢蹄子,一手拎著工兵鏟對胖子說道:“商量個屁,門都給咱堵死了,擺明了是想讓咱們留下來陪葬,今天這對古玉胡爺我還就拿定了,操他奶奶的看誰狠,抄家夥上!跟這驢操狗日出來的死鬼拼了。”

    此時主室內沒了蓋子的棺槨已經整個豎了起來,裏面的古屍原本醬紫色的幹皮上,不知在什麼時候,竟然長出了一層厚厚的紅毛……

    我見狀也倒吸了一口冷氣,剛才拉開架式要過去拼命的勁頭消了一半,以前曾聽說僵屍會長白毛黑毛,稱為白凶黑凶,還聽傳說裏有帶毒的屍妖是長綠毛的,這長紅毛的卻是什麼?

    這次太大意了,本來看這麼小的一個墓,避開上面的機關也就是了,沒想到在裏面會遇到紅毛大粽子,我們的獵槍沒帶進來,挖開的盜洞也被堵得嚴嚴實實,沒辦法招呼大狗們下來幫忙,獵犬和獵槍是我們在森林中倚若長城的防身之物,如今卻只能憑手中的德式工兵鏟和黑驢蹄子跟它鬥上一鬥了。

    不過那黑驢蹄子必須塞進大粽子的嘴裏才能起作用,而且我也只是聽說過,是否真的有效不敢保證。

    只見那古屍就連臉上也生出了紅毛,更是辨不清面目,火雜雜的如同一只紅色大猿猴,兩臂一振,從棺槨中跳了出來,一跳就是兩米多遠,無聲無息的來勢如風,只三兩下就跳到我們面前,伸出十根鋼刀似的利爪猛撲過來。

    萬萬想不到大粽子的動作這麼快,此時千鈞一發,也無暇多想,鬥室之中,沒有周旋的餘地,只有不退反進,以攻為守,我和胖子是相同的想法,管它是個什麼東西,先拍扁了它再說,二人發一聲喊,掄起工兵鏟劈頭蓋臉的砸向紅毛古屍。

    古屍動作奇快,雙臂橫掃,我們只覺手中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擊,虎口發麻再也拿捏不住,工兵鏟象兩片樹葉般被狂風吹上半空,噹噹兩聲插進了墓室的琉璃頂,上面雖然黑暗,但是只聽聲音也能斷定,受到這麼大的撞擊,頭上的天寶龍火琉璃頂隨時會塌。

    那西域火龍油非同小可,一旦潑將下來,墓室中就會玉石俱焚,這個墓算是毀定了,要想逃出去,必須短時間內解決戰鬥,不過赤手空拳談何容易。

    眾人失了器械,手中雖有克制僵屍的黑驢蹄子,卻不敢冒然使用,這大粽子太過猛惡,只怕還沒把黑驢蹄子塞進他的嘴裏,自己反而先被它抓成碎片了,事到如今只能設法避開古屍的撲擊,向擺放盔甲馬骨的後室跑去。

    墓室中本無燈光,全憑手電筒照明,這一跑起來更看不清腳下,就在離後室門前幾步遠的地方,胖子不小心踩到了牆邊的罐子,哎呦一聲撲倒在地。

    那紅毛屍怪已經如影隨行的撲了上來,發出一聲象夜貓子啼哭般的怪叫撲向胖子,這淒厲的叫聲在狹窄的墓室中回蕩,說不出來的恐怖刺耳,聽得人心煩意亂,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發過誓,絕不讓我的任何一個戰友死在我前邊,此刻見胖子性命之在呼吸之間,哪裏還管得了什麼危險,我飛起一腳,正踹中怪屍的胸口,這一腿如中鋼板,疼得我直吸涼氣,腿骨好懸沒折了。

    紅毛屍怪受到攻擊,便丟下胖子不管,旋即惡狠狠探出怪爪插向我的腦袋,我把手中的電筒迎面擲向屍怪,一個前滾翻從它掖下滾過,避開了它的利爪,這時我身處的位置是個死角,牆角和背對著我的屍怪形成了一三角形把我堵在中間,如果給它機會讓它再轉過身來撲我,就萬萬難以抵擋。

    玩命的勾當我這輩子已不知做過多少次了,越是面臨絕境越是需要冷靜,這紅毛大粽子有形有質,無非就是一身蠻力,刀槍不入,又不是鬼,我怕它個球。當下更不多想,縱身一躍跳到了紅毛屍怪的背上,鼻中所聞全是腥臭之氣,多虧戴著口罩,不然還沒動手,就先就被它熏暈了。

    沒了手電筒黑呼呼的什麼也看不見,那紅毛屍怪四肢僵硬,不能反手來抓我,只是不停的甩動身體,想把我甩掉。

    我一只手牢牢摟住紅毛屍怪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黑驢蹄子往它嘴裏就塞,在它臉上胡亂摁了半天,也沒找到它的嘴在哪,自己反而被它甩得頭暈眼花,眼前金星亂閃,暗道不妙,再甩兩下我就先掉下去了。

    黑暗中忽然眼前燈光一閃,我以為是眼睛花了,定睛再看,原來是胖子和英子倆人嘴中叼著手電筒照明,手中抬著一只從後室取出來的大狼牙棒沖了過來,他們這是想硬碰硬啊,我急忙從紅毛屍怪的背上跳了下來。

    那狼牙棒重達數十斤,在冷兵器時代屬於超重型單兵武器,剛進入古墓的時候,我們在後室見到過它和其餘的一些兵器、盔甲、馬骨都堆在地上,估計都是墓主生前上陣所用的。

    這些兵器雖已長了青綠色銅花(年代久遠被空氣侵蝕生成的化合物),但是狼牙棒並不是依靠鋒利的尖刃傷敵,純粹是以足夠的力量使用重量去砸擊對方,胖子英子分別在左右兩側,用四只手抬起狼牙棒,把狼牙棒當做寺廟裏撞鍾的鍾錘,猛撞紅毛屍怪的前胸,這數十斤分量的大狼牙棒再加上兩人的助跑,沖擊力著實不小,嗵的把紅毛屍怪撞翻在地。

    兩個人這一下用力過度,累得大口喘氣,我似乎都能聽到他們兩個劇烈的心跳聲。

    我在旁邊贊道:“好樣的,沒想到你們倆竟然這麼大的力氣,回去給你們記一功……”

    話音剛落,那紅毛屍怪的身體竟然象是裝了彈簧一樣,又從地上彈了起來,我破口大罵:“我操,真他娘的是蒸不熟,煮不爛啊,胖子,再給它狠狠的來一下,這回對准了腦袋撞。”

    胖子也發起飆來,這回他不用英子幫手,獨自運起蠻力舉起釘釘狼牙棒猛撞紅毛屍怪,沒想到這次沒能得手,正好紅毛屍怪向前一跳,反倒把那狼牙棒撞的飛進了後室,胖子也被掀了個屁股墩兒,雙手虎口震裂,全是鮮血,疼得哇哇大叫。

    我心念一動,工兵鏟都插到頂棚上去了,要是想打開被棺材蓋子封堵的墓門,正好可以用狼牙棒撞擊,先去後室把狼牙棒取回來,引開屍怪,打破棺板沖出去,外邊空間廣大,有又獵槍獵狗,怎麼折騰都行,留在這狹窄的墓室裏如何施展得開。

    我拉起坐在地上的胖子,三個人逃入古墓的後室,後室是配室,比起主室還要低出一塊,我下去之後用電筒四下裏一照,只見那狼牙棒被屍怪的巨大力量甩出,把後室的墓牆撞出好大一洞來,怎麼會不是坑而是洞,難道這後邊還有隔段?曾經聽說過有些古墓裏面有隱藏的墓室,莫非此間就是一處秘室?這回可真是看走眼了。

    墓牆上被狼牙棒撞出的窟窿裏黑洞洞的,用手電筒一照深不見底,似乎空間極大,是條長長的通道。

    我正自驚奇,那紅毛屍怪已挾著一陣陰風撲進了後室,我們三個哪敢怠慢,倒轉狼牙棒想把它頂出去,然後沖出後室去砸棺板,怎料這屍怪的力量遠遠超乎想象,它雙臂一抬,不下千均之力,我們三個人雖然用盡力氣,狼牙棒扔然又被擊飛出去,在半空翻了一圈,再一次擊中身後的墓牆。

    這下牆壁上破裂的窟窿更大,此時無路可走,我們只得退進了墓牆後邊的秘室之中,豎起狼牙棒准備接著再鬥。

    紅毛屍怪卻不再追趕,只是在後室中轉圈,我長出了一口氣,用手電筒照了照胖子和英子的臉,除了胖子的手震破了之外,他們都沒受什麼傷,回思剛才在墓室中的一連串惡鬥,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分鍾,那真可以說是在鬼門關裏轉了兩圈。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抓住胖子的手:“你怎麼沒戴手套!什麼時候摘下來的?”

    胖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開棺的時候出了一手的汗,我就把手套摘了。”

    我大罵道:“你他娘的真是無組織無紀律,我跟你說多少遍了,觸摸古墓裏的古屍必須戴手套,搞不好就是因為你光著兩只手亂摸,才惹得紅毛大粽子乍了屍。”

    胖子鐵嘴鋼牙不肯認錯:“你胡掰吧你就,那古屍又不是地雷,摸摸就炸啊?不許你陷害忠良。”

    英子在旁勸道:“你們倆可別掐了,你們看看這牆上咋還有字呢?這寫的是啥啊?”

    我們順著英子的手電筒光線向牆壁上看去,只見有個紅色的路標,上面寫著“滿蒙黑風口要塞地下格納庫”一排大字.

    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關東軍的秘密要塞?”想不到鬼子要塞的地下通道和古墓的後室只有一牆之隔,再向裏邊偏半米,早就把古墓挖開了,若不是狼牙棒被屍怪猛撞到墓牆上,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發現這座深深隱藏在地下的軍事要塞了。

    尚未來得及細看,古墓後室和要塞相隔的那一面牆壁轟然倒塌,紅毛怪屍已經從墓室的破牆裏面跳了出來。

    胖子大罵:“我操,屬他媽狗皮膏藥的,還粘上了。”說罷抓起狼牙棒就想過去放對。

    我急忙攔住他說:“別跟它死磕,先找路跑出去再想辦法。”三人捉一空,望裏就跑,地下要塞的通道極寬廣,地面都是水泥的,裏完全可以走裝甲車,只是這通道又長又寬,沒遮沒攔,那紅毛屍怪來得又極快,頃刻已跳至眾人身後。

    我想把黑驢蹄子扔出去阻它一阻,伸手在身上亂摸,忽然摸到口袋裏還有不少糯米,聽說古代摸金校尉們進古墓都要帶上糯米,如果中了屍氣可以用來拔毒,不知道對僵屍有沒有效,我今天就試一下,不過那紅毛的家夥怎麼看都不太像僵屍。

    只覺身後陰風陣陣,惡臭撲鼻,我從兜中抓了一把懦米反手撒向紅毛屍怪,這一大把糯米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盡數落在了屍怪的臉上,它渾如不覺,只是停了一停,便徑直跳將過來。

    此時我們已經跑到了地下要塞的通道盡頭,格納庫(倉庫)半開著的大鐵門就在面前,想是那些關東軍撤退得非常匆忙,鐵門沒有上鎖,但是三十幾年沒有開合,軸承都快鏽死了,我們三個跑進倉庫,各自咬牙瞪眼,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終於趕在屍怪進來之前把這道厚重的鐵門關了起來。

    屍怪就算真是銅頭鐵臂也進不來了,就連它的撞門聲在裏面都聽不到,這種軍事設施的倉庫大門,都是防爆炸沖擊波的設計,在鐵板鋼板之間還加了兩層棉被,可以吸收沖擊力,當年日本鬼子讓美國空軍炸成了驚弓之鳥,就連地下要塞也都建成了抵禦大型航空炸彈的構造。那屍怪就算再厲害,也沒有美軍的高爆炸彈威力大,這我們在這裏算是暫時安全了,不過怎麼出去還是件很傷腦筋的事。

    我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用手電筒照了照周圍,這個倉庫著實不小,各種物資堆積如山,這麼大的空間,怎麼在外邊一點痕跡都沒發現,我按剛才跑動的方向和距離推算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野人溝西側的山丘裏面整個都被掏空建成了地下要塞了。越想越覺得沒錯,日本對滿洲的經營可以說是傾盡了國力,維持整個戰局的重型的工業基地,幾乎都設在滿洲,尤其是日本本土遭到美軍空襲之後,滿洲更是成了日本的戰略大後方,為了鞏固防禦,特別是針對北別的蘇聯,關東軍在滿洲修建了無數的地下要塞,都是永久性防禦工事,我們來的這個地方雖然屬於內蒙,但是當年也是日軍的占領區,日本高層認為守滿不守蒙,如同守河不守灘,在中蒙邊境建立滿洲的外圍防禦設施也是理所當然。

    黑風口是兵家必爭之地,如果蘇聯的大軍從草原攻過來,這是必經之地,不過最後蘇聯人還是選擇從滿洲方面進攻,這座苦心經營的地下要塞也就沒有任何戰略意義了,想必是要塞中的守軍在電台裏收到了天皇的告全體國民書之後,知道了無條件投降的消息,軍心渙散,自殺的自殺,跑路的跑路了。

    建造這麼大規模的地下設施,需要大量的人力,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中國勞工的血汗,很有可能為了保守軍事機密,再完工後把修建要塞的勞工都處決了。格納庫裏的物資隔了三十多年,有一部分保存的還算完好,說不定還有大型發電設備,鬼子的東西不用白不用,如果能想辦法回去,就讓鄉親們組織馬隊來拉戰利品。

    胖子站起來揉了揉屁股,在墓室裏摔得著實不輕,從衣服上扯了兩塊布,讓英子幫他把手上的傷口包紮上,胖子全身都疼,破口大罵外邊的僵屍。

    我說那可能不是僵屍,黑驢蹄子糯米對它都不管用,再說僵屍的事咱們也聽過不少了,僵屍在陝西最多,那邊明代之前的風俗是人死之後先暴曬十六天,等徹底曬爛了再入殮,就是為了防止死者變僵屍,我在蘭州當兵的時候還親眼看過從地裏挖出來的長黑毛的僵屍,聽人說還有長白毛的,另外墓裏有毒蟲的,埋在裏變的屍體可能會變綠,但是這種紅毛的,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

    英子給胖子包紮完了雙手,插口道:“那東西根本就不是僵屍啊,我還以為你們知道呢,那是屍煞啊。”

    “屍煞”?我和胖子都沒聽過,讓英子再說詳細一點,什麼是屍煞?

    英子以前曾聽她族裏的老人們說起過,在很久以前,滿族還不叫滿族,還叫女真的時候,他們的族中有一種巫術,撞煞你們聽說過吧,在入殮的時候,給死者嘴裏放一張燒成灰的符咒,死者把最珍愛的東西握在手裏,如果有盜墓的來偷,死屍就會被煞附體,全身長出硬毛,刀槍不入,非把盜墓的掐死才算完。請的煞不同,屍體長出的毛的顏色也不同,以前當故事聽的,今天親眼目睹,才知道世上還真有這種可怕的事。

    胖子摸出從古屍手中摳出來的兩塊玉璧:“就不還它,想要回去也行,拿兩萬塊錢來,沒錢糧票也行,哎……老胡你看這玉怎麼回事?”

    我接過來一看,原本翠綠色的玉璧,現在卻已經變作了淡黃色,這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清楚,現在才感到自己的閱曆和知識實在太有限了,前一段時間還有點自我膨脹,現在看來還得繼續學習。

    不過這件東西我們拿都已經拿了,怕也沒用,我站起身來招呼他們兩個行動:“咱們到裏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槍支彈藥,最好能有輛坦克,開出去把那屍煞壓成肉餅。”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第十九章 關東軍地下要塞


    關東軍地下要塞1

    胖子問我:“你有軍事常識沒有?這裏邊不可能能有坦克。”

    我說:“有沒有咱先進去看看,其實就是真有坦克恐怕也開不了,這都快四十年了,這麼久的時間,就算是天天做保養也早就該報廢了。”

    格納庫裏邊的通道錯綜複雜,猶如迷宮,為了避免迷路,我們溜著牆邊向前尋找出口。

    地下要塞的通道和格納庫都是圓弧的頂子,很高,這是種防滲水的構造,用手電向上照,可以看到上邊安裝著一盞盞的應急燈和一道道的管線,如果能找到發電機的話,應該可以想辦法讓這些燈亮起來。

    沒走多遠,就在牆壁上看到一幅要塞平面地圖,上面標注了一些主要通道,交通壕,倉庫,藏兵洞,淋浴室,兵舍,休息室,糧秣庫,排水管,發電所等輔助設施,至於炮位,通氣孔,反擊孔,觀察孔,作戰指揮室,隱蔽部等重要的位置則並未注明,在山丘的內部,要塞還分為三層,其結構之複雜,規模之龐大,可見當年關東軍對這處軍事基地的重視程度。

    我把地圖從牆上取了下來,我以前當過工程兵,也曾經在昆侖山參加修建過軍事設施,此刻有了地圖在手,就不愁找不到出口了,這座秘密的地下要塞規模之大,超出了我的想象,其縱深竟然達到了三十公裏,正面防禦寬度足有六十多公裏,原來野人溝兩側的山丘完全被掏空了,構成了相互依托的兩個永久性支撐防禦工事,中間有三條通道橫穿過野人溝,把兩邊山丘下的要塞連成一體,我們從金國將軍古墓中破牆而入的地下通道,正是這三條通道中最下邊的一條。要塞兩頭粗中間細,兩邊的規模雖然大,中間只有三條通道相聯,這有可能也是出於戰術需要的考慮,一旦其中一邊的要塞被敵軍攻陷,仍然可以切斷通道,固守另外一端。

    從我們所在的位置來看,離最近的一個出口並不算遠,只是不知道關東軍撤退的時候,有沒有故意把要塞的出口破壞掉,否則還只能從古墓那邊才能回去,也可以試試從通風口之類的地方爬出去,我忽然想到了我們昨晚在山坡上的事,馬匹被一只地下洞穴裏的怪物撕破了肚子,那處洞穴難道就是一個要塞的通風口?又被那不知面目的怪物用爪子將洞挖大借以棲身?如果那個洞真是通風口的話,就別指望從那爬出去了,洞太窄。

    我把想法對英子和胖子倆人說了,讓他們參謀參謀下一步怎麼出去。

    胖子說:“哎,老胡,你要不提我還真給忘了,襲擊咱們馬匹的怪物可能把這地下要塞當了老窩了,咱們這麼在裏邊瞎轉,搞不好就會碰上它,得先想點辦法找幾件武器防身。”

    我說:“沒錯,有備無患,如果萬一出口被毀壞了,咱還得從古墓的盜洞裏爬出去,那就得跟屍煞再一次的正面沖突了,格納庫中應該有一個區域是放武器裝備的,咱們去看看有沒有順手的家夥,每人拿上幾樣,最好能找著日軍的田瓜手榴彈,這種手榴彈保質期很長,威力也不小,用來對付屍煞正合適。”

    格納庫裏堆滿了各種軍隊制式的大衣、毯子、幹電池、飯盒、防毒面具等物資,由於要塞的構造獨特,使得這裏空氣比較幹燥,有些物資保存得還相當完好,我順手拿裏幾個日軍的春田式防毒面具裝進包裏,最後在格納庫的右側找到了存放武器的地方。

    一拉溜的鐵架子上碼放著不少裝有槍械的木箱,沒有機槍,一水兒的都是有阪式步槍,也就是咱們俗稱的“三八大蓋兒”,或者“三八式”。牆邊還有幾門六零炮,但是附近一發炮彈也沒有。

    胖子撬開一個裝步槍的木箱,抓起其中的一支步槍,嘩啦一聲拉開槍栓,用手電筒往槍栓裏照了照,對我說道:“老胡,這槍還能使,全是沒拆封的新槍,機械部分都上著油,還沒裝過子彈。”

    我和英子也各自拿了一把槍,我把友阪式步槍舉起來瞄了瞄,又扔了回去:“小日本這種破槍只有五發的容彈量,非自動槍機回轉式,上彈太慢,後坐力還特別大,我用不慣。”

    英子問我道:“小鬼子這槍多好啊,賊有勁兒,以前我大伯剛參加東北民主聯軍的時候就用這樣式的槍,胡哥你咋還不喜歡使呢?”

    我還沒回答,胖子就插嘴說:“甭搭理他,他在部隊天天都玩半自動武器,慣出毛病來了,這種過時的槍他當然看不上眼了,等會兒萬一再碰上什麼屍煞,咱倆就在他後邊站著,好好看看他空手套白狼的手段。”邊說邊從最下層找出一只彈藥箱,打開一看,裏面全是用油布包裹著的子彈,被手電的光芒映得閃著黃澄澄的金光,胖子他爹從小寵著他,從他會走路就開始給他玩槍,他上初中的時候就已經是使槍的行家了,步槍的原理大同小異,胖子以前雖然從來沒用過友阪式步槍,但是一點也不覺得陌生,見有彈藥,就拿起子彈熟練的壓進步槍裏,順手一扣槍栓,舉起來就沖我瞄准。

    我趕緊把他的槍口推開:“上了膛的槍,你就別他娘的瞎瞄了,槍口不是用來對著自己同志的,只有叛徒的槍口才朝著自己人。我不喜歡用這種槍,是因為這種三八式根本不適合近戰,子彈的穿透力太大,三十米之內的距離,一槍可以射穿三四個人,除非是上了刺刀做白刃戰,否則很容易傷到自己人,再加上地下要塞內部有很多鋼鐵設施,一旦子彈射中鋼板鐵板,就會產生毫無規則的跳彈,搞不好沒打到敵人,就先把自己人給料理了。”

    胖子拍了拍胸脯自信的對我說道:“就咱這槍法,還不是咱吹啊,這麼多年了,你是應該知道的,百步穿楊,騎馬打燈都跟玩似的,怎麼可能打偏了打到鋼板上?不信咱一會兒在你腦袋上擺個雞蛋試試……”

    我打斷了他的話,越說越沒譜了,我長個腦袋容易嗎?我這腦袋是用來思考人生的,不是用來擺個雞蛋讓你當靶子的,咱別鬥悶子了行不行,看看還有什麼別的武器可用,我總覺得這種步槍不是事兒,畢竟是已經被淘汰了多年的武器,步槍年頭多了非常容易走火,當年我在越南前線的時候,有個幫忙運送支前物資的民工,他偷了我們繳獲越南民兵的一把老式德國造,結果爬山的時候走了火,正好把我們團的一個副團長腦袋打開了花,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們把架子上的箱子一個接一個的撬開,想找幾枚田瓜手榴彈,沒想到在一個繪有膏藥旗的木箱中翻出十幾把沖鋒槍,槍的造型很怪,有幾份像英國的斯坦恩沖鋒槍,彈夾橫插在槍身的左側,與英式斯坦恩不同的區別在於這些槍的彈夾是彎的,後邊多了個木制槍托。

    英子問我:“胡哥,這是啥槍啊?咋這造型呢?是歪把子嗎?”

    我拉了拉沖鋒槍的槍栓,又把彈夾拔下來看了看:“這可能是日本人造的百式沖鋒槍,戰爭後期才裝備部隊,生產量比較小,所以並不多見,可能是為了對付蘇軍才裝備的,這槍可比三八式好使多了,尤其適合近戰,就算發生故障也頂多就是卡殼,不會走後門和走火,你跟胖子別用步槍了,拿把沖鋒槍防身。”

    英子沒用過沖鋒槍,不知道怎麼擺弄,在旁邊打著兩把手電筒給我們照明,胖子找了一箱沖鋒槍子彈,我和他一起往梭子裏裝填子彈。

    我哼著小曲把子彈一發一發的壓進彈夾,現在我的心情很好,這回算他娘的發了市了,自打離了部隊就再也沒碰過沖鋒槍,想起在部隊用五六式的感覺,手心都癢癢。我正在得意之時,英子忽然一拍我的肩膀低聲說道:“胡哥,我好象……瞅見一個小孩從你身後跑過去了。”

    小孩?怎麼可能,這深山老林中人跡罕至,更何況這處秘密要塞隱藏得如此之深,怎麼會突然平地裏冒出個小孩子來?

    我們都是蹲在地上裝子彈,英子持著手電筒蹲在我對面,她是無意中用手電筒的燈光一掃,看見我身後有個小孩的身影一閃而過。

    我扭過頭去,用手電四下一照,身後是一條丁字形通道,一片漆黑,安靜得出奇,哪裏有半個小孩的蹤影,我問英子:“哪有什麼小孩?你虎了吧嘰的是不是眼花了?”

    英子雖然膽大,但畢竟是山裏的姑娘,封建迷信意識很強,此刻嚇得臉色都變了:“我真沒瞎咧咧,真的……是有個小孩從你身後的通道跑了過去,不可能看錯,沒有腳步聲,只瞅見個小孩的身影,老快了,嗖家就蹽過去了……是不是有鬼啊?”


    關東軍秘密要塞2

    追問英子詳情,她卻說不清楚,只說是恍惚間只見有個小孩的身影一閃即過,好象是個小女孩,不過也不敢肯定,穿什麼樣的衣服也沒瞧清楚,大約五六歲,六七歲的樣子,那小孩跑過去的方向,正好是地圖上標有出口的方向。

    通道離我不過兩米遠,這麼寂靜的地方跑過去一個小孩,我不可能聽不見,如此無聲無息的,除非它是鬼魅,地下要塞是個與世隔絕的世界,幾十年沒人進來過了,誰知道這裏面藏著什麼東西,今天的事已經把我們折騰得夠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我當下提議,多繞些路從另一邊去要塞的出口,不要從那個小孩跑過去的通道走。

    英子最怕鬼神,點頭同意:“多爬十裏坡,都好過撞上鬼砌牆。”

    胖子不以為然:“老胡,我發現你現在變了,自打你從部隊複員之後,就不象以前那麼天不怕地不怕了,畏縮不前可不向你的作風啊,怎麼今天英子看見個小孩跑過去,你就要繞路?我跟你說,要繞著走,你們倆繞,我可走不動了,我就從近路過去。想當年咱們當紅衛兵,上山下鄉的時候,你說你怕過什麼?那些年除了毛主席,你說咱服過誰?”

    我一時語塞,好象確實是胖子說的那樣,以前的我是天塌下來當被蓋,自從參軍開始,直到中國對越自衛反擊戰,身邊的戰友犧牲了一個又一個,我真真切切見到了無數次的流血與死亡,實事求是的說,我現在的確變得有些婆婆媽媽,做什麼事都免不了瞻前顧後,難道歲月的流逝,真的帶走了我的勇氣和膽量。

    我對胖子說:“咱們現在都多大歲數了,比不得從前了,咱當紅衛兵那些年確實好勇鬥狠,看誰不順眼就揍誰,可那是個荒唐的年代,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可笑可悲。”

    胖子說:“可是至少在那個年代裏,你戰鬥過,沖鋒過,我真他媽看不得你現在這種嚇嚇嘰嘰的樣子,你還記得你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我送給你的筆記本上寫的那首長詩嗎?”

    那個筆記本可能早被我擦屁股了,而且那些年胖子送給我很多筆記本,因為他老媽是後勤機關的幹部,家裏有得是各種筆記本,我實在記不起來有什麼長詩了。

    胖子見我想不起來,便說道:“我背幾句你聽聽。”胖子的普通話很標准,他人胖底氣也足,朗誦起來,還真有點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音員的意思,只聽他朗聲說道:

    公園裏一起“打遊擊”,課堂裏一起把書念。鹹陽路上“破四舊”,井岡山一起大串聯。

    在埋葬帝修反的前夕,向那世界進軍之前!收音機旁,我們仔細地傾聽著,國防部宣戰令一字一言……

    在胖子慷慨激昂的念出第一句之後,我就立刻想了起來,這是一首敘事長詩,題目叫做《向第三次世界大戰中的勇士致敬》,當年在紅衛兵中廣為流傳,我們太熟悉這首詩了,在我們倆當紅衛兵的時候,何止曾一起朗誦過百遍千遍,那是我們最喜歡的韻律,最親切的詞語,最年輕的壯麗夢想……,我的心情激動起來,忘記了身在何處,忍不住攥緊拳頭,和他一同齊聲朗誦:

    ……在那令人難忘的夜晚,戰鬥的渴望,傳遍每一根血管。

    父輩的熱情鼓舞,激動了我們的心弦,我們是軍人的後代,要馳騁在戰火硝煙。

    在這消滅最後剝削制度的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倆編在同一個班。

    我們的友誼從那裏開始,早已無法計算,只知道它,比山高,比路遠。

    在戰壕裏,我們分吃一個面包,分舐一把鹹鹽。

    低哼著同一支旋律,共蓋著同一條軍毯。

    一字字,一行行,領袖的思想,偉大的真理,我們學習了一遍又一遍。

    紅旗下,懷著對黨的赤誠,獻身的熱望。

    我們緊握槍,高舉拳,立下鋼鐵的誓言:我們願,願獻出自己的一切,為共產主義的實現。

    在沖天的炮火中,我們肩並肩,突進敵人三百米防線,

    沖鋒槍向剝削者,傾吐無產階級複仇的子彈。

    你記得嗎?我們曾飲馬頓河水,跨進烏克蘭的草原,翻過烏拉爾的高原,將克裏姆林宮的紅星再次點燃。

    我們曾沿著公社的足跡,穿過巴黎的大街小巷,踏著《國際歌》的顫點,沖殺歐羅巴的每一個城鎮,鄉村,港灣。

    我們曾利用過耶路撒冷的哭牆,把基督徒惡毒的子彈阻擋,將紅旗插在蘇伊士河畔.

    瑞士的湖光,比薩的燈火,也門的晚霞,金邊的佛殿,富士山的櫻花,哈瓦那的炊煙,西班牙的紅酒,黑非洲的清泉……

    這一切啊,都不曾使我們留戀。

    因為我們都有鋼槍在手,重任在肩。

    多少個不眠的日日夜夜,多少個浴血的南征北戰。

    就這樣,我們的不可戰勝的隊伍,緊緊跟著紅太陽,一往無前。

    聽:五洲兄弟的呼聲,如滾滾洪流怒浪滔天.

    看:四海奴隸的義旗,如星星之火正在燎原。

    啊,世界一片紅啊!只剩下白宮一點!

    夜空升起了三顆紅色的信號彈,你拍拍我的肩:“喂,夥伴,還記得不?中美戰場上見娃娃們的紅心,一位政治局委員的發言。世界朋友狂歡解放的前景,蘇聯老紅軍寄托希望的雙眼。”

    “記得!這是最後的鬥爭,人類命運的決戰就在今天!”

    軍號吹響了,我們紅心相通,疾風向前。

    一手是綠葉,一手是毒箭,這整整橫行了兩個世紀的黃銅鷹徽,

    隨著人們勝利的歡呼,被拋進熊熊火焰……

    英子見我們倆說個沒完,也聽不懂我們說的是什麼,等得不耐煩起來,打斷我們的話說:“說啥呢你們?還整得勁兒勁兒的,咋說起來還沒完了?現在時候不早了,不管從哪條路走咱都該動身了,你們倆願意說等出去再說行不?”

    胖子拎起百式沖鋒槍,腰裏插了四五個彈夾,表情堅毅,揮手一指前方:“同志們,勝利就在前方,跟我來吧。”

    於是,胖子帶頭走在前邊,英子居中,我墊後,三人成一路縱隊,走向了英子說看見小孩跑過去的那條通道,這是一條微微傾斜向上的路,走出一百多米後又變成了向上的台階,看樣子已經是走進了野人溝的山丘內部。

    通道越來越窄,而且濕度也比下面大了不少,身處其中呼吸不暢,有種象是被活埋的壓抑感。

    三個人的距離很近,不知道為什麼走在前頭的胖子突然停了下來,他突然停步,跟在他身後的英子沒有准備,正好撞在了他背上,英子被他撞得從台階上向後就倒,我趕緊在後邊把英子扶住,我問胖子:“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停下來不繼續走?”

    胖子轉身叫道:“快往回跑!”他好象在前邊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連聲音都變了,剛才的那番豪情壯志已經煙消雲散。


    關東軍秘密要塞3

    胖子叫喊著讓我們轉身逃命,我隔著前邊的兩個人,手電的照明范圍有限,只見到前邊四五階樓梯上是處很大的空間,也不曉得他究竟見到了什麼,不過胖子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便准備向後倒退。

    與此同時,我忽然感到後背上被幾十根陰寒的鋼針刺中,寒氣透骨,全身如同遭到一股冰冷電流的電擊,身體顫抖,失去了控制,騰的向前一躍,也不知哪來的這麼大力量,把前邊的胖子英子兩人,一並推得向前撲倒,這條狹窄陰暗的通道緩緩傾斜向上,三個人都連滾帶爬的撞進了樓梯盡頭的空洞。

    我被莫名其妙的電了一下,電流似乎也傳導到了其餘兩人身上,全凍得牙關打顫,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想要說話,卻又作聲不得,若說是無意中碰到漏電的電線,那應該是全身發麻,怎麼會有這種從骨髓裏往外冷的感覺?

    萬幸的是三支上了膛的沖鋒槍沒有在慌亂中走火,我們躺在地上,手中的手電筒還開著,借著三只電筒的光線一看,我這才知道胖子為什麼轉身要跑,原來這是間半天然半人工的巨大石室,到處都是綠苔,潮濕的石壁和頭頂上,倒掛著無數只巨大的蝙蝠,這種蝙蝠的體形遠遠大過平常見到的普通蝙蝠,抱著雙翅密密麻麻的掛在壁上,它們被我們這三個入侵者驚動,紛紛從睡夢中醒了過來,都露出了滿口白森森的獠牙,看得人頭皮發麻。

    蝙蝠的臉長得很怪,兩只菱形大耳直挺挺的,圓頭圓腦,鼻子也是圓的,前肢十分發達,上臂、前臂、掌骨、指骨都格外的長,牙尖爪利,我在昆侖山當工程兵的時候曾經見過這樣的大蝙蝠,它們的學名叫做葉口明齒蝠,又名豬臉大蝙蝠,其生性最是嗜血,也食肉,是蝙蝠中罕見的最凶惡品種,它們喜歡生活在牧區草原的地下洞窟中,夜間出沒撲食牛羊等牲畜,特別是在外蒙草原,曾經一度成災,近十幾年這種動物已經很少見了。

    還以為它們絕種了,想不到這麼多豬臉大蝙蝠把關東軍遺棄的地下要塞當做了老巢,它們晝伏夜出,利用地下要塞的通風孔做出口,確實沒有比這裏更安全舒適的巢穴了。

    有幾只豬臉大蝙蝠已經率先從石壁上飛了下來,我掙紮著想爬起來,結果手一撐地就摔了一腳,地上全是蝙蝠的糞便和動物殘骸,腥臭撲鼻,又粘又滑,蝙蝠糞又叫“夜明砂”,本是極珍貴的一味中藥,常人得一二兩已是十分的不易,此刻見到卻說不出的讓人厭惡。

    我放棄了從地上爬起來的念頭,手指扣動扳機,用百式沖鋒槍向飛過來的豬臉大蝙蝠掃射,我一開槍,另外兩個人也從反應過來,三支沖鋒槍交叉射擊,槍口噴吐的火焰,子彈的拽光,把整個石洞照得忽明忽暗,槍聲和退彈聲,彈殼落地聲,混合在一起。

    上千只豬臉大蝙蝠都被驚動起來,這種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最是怕火怕光,除了被子彈射中掉到地上的,其餘的如同一團團黑雲,有些從我們頭頂飛過,也有的順著通風孔向上逃竄。

    沖鋒槍的子彈很快就打光了,根本來不及換子彈,豬臉大蝙蝠嗖嗖嗖的從身上掠過,我們的衣服被他們的利爪和獠牙撕成一條一條,好在衣服穿得比較厚,有幾下雖然傷到了皮肉,倒也傷得不深。

    這時候心裏上的恐懼更加要命,我怕傷了眼睛,不敢睜眼,用一只手護住頭臉,另一只手掄著沖鋒槍,當作棍子一樣憑空亂打,兩條腿拼命的蹬踹,驅趕那些撲向自己的豬臉大蝙蝠。

    也不知過了多久,洞中漸漸安靜了下來,想是那些豬臉大蝙蝠都跑沒了,我摸到掉落在地上的手電筒,剛要出聲詢問胖子他們有沒有受傷。

    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最大的豬臉大蝙蝠悄無聲息的朝我頭頂撲來,它可能是這洞中一眾蝙蝠的首領,隱藏在石洞的最深處,此刻後發至人,雙翅一展,牆為之滿。

    我手中只有一把空槍和手電筒,難以抵擋,它距離我近在咫尺,豬一般的臉上,層層的皺褶、硬毛、獠牙都看得清清楚楚,眼看就要被大蝙蝠咬到,從身旁傳來一串沖鋒槍的射擊聲,一串子彈全釘在豬臉大蝙蝠的身上,大蝙蝠落在地上撲楞了幾下,當即死了。

    卻原來是身旁的胖子見情況緊急,換上了彈匣開槍射擊,救了我一命,我長出了一口氣,看看四周,除了地上還有幾只中了槍沒斷氣的大蝙蝠還在掙紮,再沒有其餘隱藏起來的蝙蝠了。

    我身上被抓破了幾個口子,鮮血迸流,英子和胖子也受了些輕傷,但是都不嚴重,英子扯了幾塊衣服上的碎布給我包紮。

    我身上的傷疼得厲害,不停的咒罵,老子當年在前線,那仗打的,槍林彈雨都沒蹭破半點兒皮肉,今天倒讓這幾只畜牲在身上抓破了這麼多口子……真疼。

    胖子問我:“老胡,我他媽剛才讓你們往回跑,你怎麼反倒把我們推了進來?”

    我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只說是後背可能碰到了裸露的電線,觸了電,沒敢告訴他們真實的情況,因為這事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讓英子看看我後背,有沒有電糊了,英子扒開我後背的衣服,用手電一照:“哎呀媽呀,胡哥,你這是咋整的?不象是電的啊。”

    胖子也湊到我身後看了一眼:“你是被電著了?你後背是個黑色的手印,嗯……這手掌很小,象是小孩的。”

    真他娘的活見鬼了,敢情我們仨是讓那小鬼推進這蝙蝠洞的?別讓我看見它,看見它,我把它皮扒了。

    胖子正要跟我說話,他手中的手電筒卻掉在了地上:“我的娘啊,老胡,英子,在格納庫裏你們說我還不相信,剛才……我也看見個小孩跑了過去。”

    我和英子急忙拿起手電筒四處照射,除了蝙蝠糞便和蝙蝠屍體之外,哪有什麼小孩。

    胖子指天發誓:“就他媽的從你們後邊跑過去了,騙你們我是孫子啊,就……就往裏邊跑了,我看得清楚極了,小男孩,是個小小子,穿一身綠,五六歲,臉特白……不象活人。”

    除了我之外,他們都在這地下要塞看到了小孩,怎麼偏偏我沒看到?不過我被後的那個小孩手印,卻不能不讓人起雞皮疙瘩,胖子說是看見個男孩,英子卻說在格納庫看見的小女孩,究竟是誰看錯了?還是這地下要塞裏邊開幼兒園了?

    我們稍微收拾一下,站起身來,給沖鋒槍裝上新的彈夾,胖子指了指石室的一面牆壁:“那小崽子,就跑這裏邊去了。”說完用搶托刮開石壁上的苔蘚和蝙蝠糞,裏面露出半扇鐵門,上邊鏽跡斑斑,用深紅色油漆醒目的寫著四個大字“立入禁止”


    關東軍秘密要塞4

    “立~入~禁~止~”胖子指著鐵門上的字念了一遍又對我們說:“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這個就是說不許站著進去,想進就躺著進,這裏指定是停屍房,要不然就是焚屍爐。”

    英子聽了胖子的講解說道:“啥?躺著進?原來是裝死人的呀,聽屯子裏上歲數的人說過小鬼子整的啥焚屍爐,這鐵門裏八成就是焚屍爐吧。”

    我用手指關節在鐵門上敲了兩下,感覺門很厚重:“胖子你別不懂裝懂,這四個字的意思大概是禁止入內,我雖然不懂日語,但是軍事設施我是很熟的,你們看這門下邊有個很大的凹槽,裏面有內六角形的鑼紋,這應該是有個轉盤的,想開啟這扇鐵門需要轉動轉盤,門下邊的孔是排氣槽,這是扇氣密門,關閉鐵門的時候,排氣孔會自動抽出室內的空氣,在裏面就形成了半真空的環境,是儲藏貴重物品的地方,我軍的軍事基地裏也有同樣的設施。”

    氣密門的轉盤早就被拆卸掉了,如果沒有相應的工具,想打開這道鐵門真是難於上青天,至於密室裏裝的是什麼東西,那可就不好說了,有可能是裝化學武器細菌武器之類的,這種可能性最大,為了防止化學武器泄露出現事故,通常都是存放在這種封閉的密室裏。

    日本人的化學武器和細菌武器,雖然一向臭名昭著,但是威力不容小覷,即使是放在自然環境中,時隔多年,也照樣能致人死命,我對這扇門裏的東西並不感興趣,還是看看地圖,快點找到出口是正經事。

    胖子則對這扇門充滿了好奇,特別是聽我說有可能存放什麼貴重品的話之後,更是心癢難耐,和英子倆人一起在門上一會兒敲兩下,一會兒踢兩腳,大有不進去看看就不消停的架式。倆人嘴裏還叨咕:“這裏邊有啥好東西啊?哎呀,看不著太鬧心了。”

    我不再去理會他們倆,自行對照地圖上的出口位置,在這曾經被豬臉大蝙蝠盤據的石洞中尋找出口,按地圖上繪制的地形來看,就在這石洞中,應該有一條小型通道連接著山頂的出口。

    可是找來找去,只在石洞的一端發現了大片崩塌的山石,和之前料想的一樣,日軍撤退時把要塞的出口都炸塌了。

    現在所處的位置,頭頂上大概正好是我們在野人溝山坡上紮帳篷的所在,用手電筒可以照到石洞的頂壁上有幾個大洞,這些大型通風孔,不是直上直下的,為了防止從外邊攻擊內部,通風孔都是修得彎彎曲曲的,蝙蝠就是從這些洞口飛到外邊去的,可惜我們沒有翅膀,在下邊幹瞪眼上不去,就算上去了也沒用,成年人的身體剛好比這些通風孔大了一圈,小日本真是精明,怕敵人從通風孔爬進要塞內部,特意把洞口挖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我把胖子英子叫了過來,告訴他們出口沒了,咱們要不就去再找別的出口,要不就直接拿沖鋒槍回古墓那邊,把屍煞幹掉,不能就在裏邊這麼幹耗,咱身上沒帶幹糧,也沒發現鬼子要塞裏邊有食品,在這麼瞎轉悠下去,等到餓得爬都爬不動了,就只能等死了。

    事情明擺著,這地下要塞的縱深很大,有幾十公裏,從這個出口走到另一個出口需要很多時間,而且找其他的出口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日本人不會好心好意的留下一個出口,既然炸塌了一個,其餘的肯定也都炸了。

    英子用腳一踢地上的大蝙蝠屍體:“實在不行了,還能吃這玩意兒,全是肉。”

    胖子連忙搖頭:“要吃你們吃,我餓死也不吃,這太他媽惡心了,我估計肉都是臭的,要不就是酸的,好吃不了,對了,老胡,你說這鐵門裏會不會就是出口?應該有這種可能吧,咱想辦法把它打開看看。”

    我想了想說:“這種可能性確實也有,因為地圖上沒有標出這間密室,只繪有一條連接出口的通道,不過很難精確定位,並不能肯定這門後是通道。其實要打開這道門不難,我在格納庫裏看見有工具,咱們可以去找個大小合適的六角扳手。”

    英子在旁說:“回格納庫那噶噠正好整幾件衣服換換,你瞅咱仨身上的埋汰勁兒的,都夠十五個人看半個月了。”

    經她這一提醒,我們才發現,三個人都髒得不象樣了,全身衣服上,頭發上,臉上,手上,都沾滿了蝙蝠糞,血,泥,臭氣熏天。

    我們便又反回了下層的格納庫,路很近,只有數百米的距離,在格納庫,先找了幾件關東軍的軍服和大衣換上,把臉上的泥汙血漬胡亂抹了抹,每人還找了頂鋼盔扣在頭上。

    英子長得本來就俊,穿上軍裝更增添俏麗,胖子在旁邊喝彩道:“嘿,大妹子,你穿上日本軍裝,整個就是一川島芳子啊。”

    英子不知道川島芳子是何許人也,以為胖子在誇她,還很受用,我告訴英子:“他是說你象日本女間諜。”

    英子聞言,柳眉倒豎,胖子趕緊說道:“說錯了,說錯了,我應該說看見英子穿軍裝拿槍的小造型,就能聯到毛主席的那首詩來,曙光初照演兵場,颯爽英姿五尺槍,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妝愛武裝。”

    我在旁笑道:“胖子最近快成詩人了,動不動就要朗誦上兩句,你們看咱現在這一身的穿著打扮,真跟日本鬼子一樣了,這讓我想起我爹的一位老戰友講的事來了,那時候我還小呢,我那位叔叔同是跟我爹在山東當八路,抗戰勝利的時候,接到黨中央的指示,讓他們從膠東半島坐船去東北接收勝利果實,我爹暈船去不了,當時別提多後悔了,因為聽說東北全是洋落,那好東西海了去了,後來聽我這叔叔說,他們到了東北之後,撿了老鼻子日本貨了,他們整個一個團,去的時候穿得破破爛爛的,跟一隊要飯的叫花子沒多大區別,後來他們從老毛子手裏接管了一個關東軍的倉庫,全團的人都換裝了,除了旗子還是中國的之外,剩下的從衣服到鞋還有武器,全是日本的,跟關東軍一模一樣,東北的老百姓們從遠處一看他們,扭頭就跑,還以為鬼子又打回來了,我覺得咱現在也多少有點當年革命先輩們撿洋落的感覺。”

    說著話我在一個存放汽油桶的架子上,找到了一把六角扳手:“這回齊活了,該拿的都拿了,抓緊時間行動吧。”

    三人穿著關東軍的軍裝,抗著百式沖鋒槍,順原路返回,我依然墊後,這次胖子他們卻再也沒說見到什麼小孩的影子,我嘴上沒問,但是心裏捕風捉影,免不了有些疑神疑鬼。

    我心中暗想:“胖子說那小孩跑進了鐵門裏邊,這小鬼究竟想幹什麼?是不是想給我們指明出路?能有這種便宜事嗎?還是他另有多圖?他娘的,老子這剛好還剩下一點糯米,聽說鬼怕懦米,那小鬼要是敢找麻煩,定讓它整頓而來,潰敗而回,若不如此,也顯不出俺老胡的手段。”

    我邊跟著他們走,邊給自己鼓勁兒,後背的傷似乎也不怎麼疼了,不多時,就第二次來到了有“氣密門”的石洞之中。

    為了預防萬一,我們都戴上了鋼盔和防毒面具,拉開槍栓,把子彈頂上了膛,我開門之前讓英子抓了一把糯米准備拋撒,並讓胖子端著沖鋒槍瞄准,要是門內有什麼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幹了他再說。另外還囑咐胖子,和我配合起來,輪流射擊,不留下裝填彈匣的間隙。

    都安排妥當之後,我將沖鋒槍背在肩上,把六角扳手扣住門上的螺紋用力轉動,這道秘門幾十年沒開啟過了,螺紋鏽得死死的。

    我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扳手差點被我撅折了,終於聽到“嘎吱吱吱吱”一通響,門下的三排氣槽“哧”的一聲,氣密門內填進了空氣,鐵門咯嘣哢哢哢哢……


    關東軍秘密要塞5

    氣密門中的氣槽注滿了空氣,厚重的鐵門應聲而開,我急忙向後退了兩步,端起沖鋒槍和手電筒對准門口,然而門內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情況出人意料,只見門內黑沉沉的暗不辨物,手電筒的光線照射進去,便被門內的黑暗吞沒掉了。

    我對英子打個手勢,英子會意,把手中的一大把糯米,天女散花一般拋進密室,然而密室中仍然沒有半點動靜,世界上所有的聲音仿佛都消失了,只聽見防毒面具中自己粗重的呼吸。

    看來是我們多慮了,正所謂疑心生暗鬼,還沒怎麼樣呢,自己就先把自己嚇得半死。

    最後胖子按捺不住,一馬當先,進了密室,我和英子緊隨其後,魚貫而入。

    密室的面積大約有四十平米見方,孤零零的一間,除了氣密門之外,再無其餘的出口。

    裏面裝的既不是細菌武器,也不是化學武器,進來之前,我幾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唯獨沒想到,房間裏裝的是十幾口大棺材,這些棺材零亂的堆放在密室內,棺木年深日久,有的已經腐爛了,有大有小,工藝款式都各不相同,甚至還有一口超大的石棺,其中最奢華的是兩具金絲楠木大棺,地上還散落著無數陶片瓷片。

    我回頭望了望胖子他們,他們倆都沖我搖搖頭,雖然戴著防毒面具,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們倆滿臉茫然的神色。

    胖子問我道:“老胡,怎麼回事?這他媽的倒好象是博物館,哪來的這麼多棺材?”

    我思索了片刻,其實這件事也不難推測,只是我們先入為主,沒想到這些。

    野人溝本來就是金遼時期的古墓群,關東軍修建這座隱秘的地下要塞,特別是兩邊要塞中相聯的三條通道,剛好橫穿野人溝的山穀,施工的時候,一定在裏面挖出了不少古墓,這些古墓裏的陪葬品,以及金遼古代貴族的棺槨,對日本人來說都是寶貝,他們把從古墓裏挖出來的東西,全部用半真空的密室存放了起來,關東軍撤退得很匆忙,臨走時只把陪葬的古董卷包會了,剩下這些棺材就一直留在了這裏。

    胖子說道:“日本人倒會順手牽羊,什麼都沒給咱剩下,咱看看棺材裏面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也不枉辛苦了這一趟。”說罷用腳踹開一具大棺的棺板,那棺材蓋子本來早就被日本人撬開,並未重新釘上,一踹之下,就把棺材蓋子踢在一旁。

    英子不敢過來看:“我還是到門口等你倆吧,我順便盯著點,別讓人把咱都關這裏邊。”說完,就走到了門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守住大門。

    我對門口的英子說:“還是我大妹子機警,這事我都沒想到,真是白當這麼多年兵了,這門只能從外邊開,咱們要是都被關在這間密室裏,恐怕連哭都找不著調兒門了。”

    胖子只顧在棺材裏亂翻,邊翻邊罵:“我操,全是骨頭渣子,日本鬼子真他媽缺德,走到哪都玩三光政策啊,連個囫圇個兒的罐子都沒給咱留下。”

    連翻三四口棺木都是如此,氣得胖子罵個不停,又去推金絲楠木的朱漆棺材。

    我沒太注意那些普通的棺材,我的視線一直被那具碩大的石棺吸引,直覺告訴我,那裏邊有東西……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忽然有種沖動,必須把這具石棺打開看看,我招呼胖子過來幫手,二人合力去推上邊的石板,那石板厚重異常,推了半天只推開一條細縫。

    胖子喘著粗氣擺了擺手:“不行了……先歇會兒,太沉了……肚子裏沒食兒推不動啊。”

    我肚子裏也餓得咕咕直叫,這一用力,更是眼冒金星,只得做下來休息,我們把防毒面具摘了,各自點了支香煙。

    胖子吐了個煙圈兒:“老胡你說古代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整這麼個石頭棺材,我還是頭回看見有人用石頭當棺材。”

    我撫摸著石板說:“這可不是棺材,這叫石槨,棺槨,棺槨,木頭棺材在這石匣子裏邊呢,能享受這種待遇的,肯定是一高幹,說不定是個王爺。”

    胖子撓撓頭:“噢,原來是這麼回事,還真他媽複雜,同樣都是埋在野人溝裏,咱們挖的那個將軍墓跟這石頭棺材裏邊的主兒相比,誰的官大?”

    我搖頭道:“不知道,這可就不太好說了,咱們都不太懂曆史,不過金遼元這幾百年間,北方的遊牧民族空前強大,他們都是從馬背上得的天下,我估計應該是重武輕文,所以有可能是武勳最高的貴族,才給埋在這片風水寶地的正穴上,其餘埋在這附近的貴族,也許陪葬品比將軍墓裏的還要豐厚。墓主人生前的愛好不一同,陪葬品肯定也有所不同。就拿咱們挖的那個古墓來說,墓主是一介武夫,沒什麼高雅的品味和藝術欣賞情趣,所以他的墓中物品多是馬匹兵器。”

    胖子道:“其實那些馬肯定都是千裏良駒,要是活的可就值大錢,不過現在只剩下馬骨了,估計賣給廢品回收站,人家都不要。還好他還有兩塊玉璧,否則咱就白忙活了,這兩塊玉璧回去讓大金牙找個下家,怎麼也對付了萬兒八千的。”

    說話間煙就抽完了,我們倆重新戴上防毒面具,卯足了勁再次推動大石板,英子也過來幫忙,終於把石板挪在了一旁,石槨裏面露出一口純黑底色的木棺,這口棺仍然比普通的棺材要大出將近一倍,而且高度也異乎尋常,不算呈圓弧的蓋子,都足有半人多高。

    棺木工藝精湛,絕非俗物,兩端、四周、棺蓋上都有溜金漆的五彩描,繪的是一些吉祥的神獸,皆是仙鶴、騏麟、龜蛇之類的,用以保佑棺中的主人死後屍解成仙,棺蓋上更有天上二十八星宿的星圖,棺底四周環繞一圈雲卷圖案的金色紋飾,不知用了什麼秘密法門,千百年後色彩依舊豔麗如新,真教人歎為觀止。

    我們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華美氣派的棺木,若不是親眼得見,哪會想得到世上竟然有這種藝術品一樣的巨大棺材。

    胖子大喜:“就算裏邊沒東西,咱把棺材抗回去賣了,也能大賺一筆。”挽起袖子就把棺板推了開來。

    連英子也忍不住想看看這口大棺中有什麼東西,三人湊在一起,用手電照射棺內,那棺中所鋪錦緞早已腐朽不堪,恐怕一碰就變成灰燼了,層層朽爛的錦緞其上平臥著一具骨架,時隔千年,衣服、皮肉早已爛得盡了,只有頭骨保存得略微完整一些,張著大口,露出兩排黑漆漆的爛牙,身體上的骨骼有很大一部分分解在了空氣中,若是不看那頭骨,可能都看不出來這是具人形的遺骸。

    英子用手電筒的光柱一掃巨棺的邊緣,嚇得她一聲大叫:“哎呀媽呀,就是這小孩。”

    只見棺材兩頭,各立有一男一女兩個赤身裸體的光屁股小孩,看上去也就是五六歲的樣子,面目栩栩如生,男孩頭上紮了個沖天辮,女孩的頭發挽了兩個鬏,這發式絕非近代的款式,倒象是壁畫中的古人一般,莫非是殉葬道君的童男童女?棺中主人都已經快爛沒了,這童男童女又何以保存得如此完好?


    關東軍秘密要塞6

    “這倆小崽子,八成是假人,做得跟真的似的。”胖子邊說邊要用手去捏巨棺中的小孩:“胖爺今天倒要瞧瞧,還他媽成精了不成?”

    我一把按住胖子的手:“不戴手套千萬別碰,這不是假人,可能有毒,你們仔細看這倆小孩身上,都是一片片青紫色的癍塊,這是水銀癍。”

    五十年代的時候,我的祖父胡國華,曾經因為看病,在北京的一家大醫院住過一段時間的院。在此期間,剛好趕上醫院附近要修一座名叫“工人體育場”的建築,工地上挖出了一座古墓,他也曾從醫院裏偷跑出來去瞧熱鬧,進地宮裏看了一通。

    那古墓據說是明代一個王爺的,繞著古墓周圍一圈都是黑水,地宮的墓室分為前中後三部分,門口吊著千斤閘,從閘門進去,首先是一間“明殿”(冥殿),按墓主生前家中堂屋的布置,有各種家具擺設,這些器物稱為“明器”(冥器)。

    再往裏,中間的墓室,稱為“寢殿”,是擺放棺槨的地方,這座古墓是合葬墓,而且非常特殊的是,墓主夫婦,也就是王爺和王妃的棺材,都用大鐵鏈子、大銅環和銅鎖,吊在寢殿半空。

    其後是“配殿”,是專門用來放陪葬品的地方。

    另外沒隔幾天,在海澱也出土了一座元代古墓,這兩座墓中都有殉葬的童男童女,出土的時候與活人一模一樣,只是元代的那座墓中出土的童男女,身上的衣服一碰就成灰了。

    後來我祖父把這兩件事當故事給我講過,他說這些童男童女都是活著的時候,除了口服水銀之外,在頭頂、後背、腳心等處還要挖洞,滿滿的灌進水銀,死後再用水銀粉抹遍全身,就象做成了標本一樣,曆經萬年,皮肉也不腐爛,這種技術遠比古埃及的木乃伊要先進得多,不過兩種文明的背景不同,價值取向也有很大差異,而且用灌水銀的辦法保持屍體的外貌,必須要用活人,死人血液不流通,沒法往裏灌,所以這種技術從來沒用在任何墓主身上。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恐怕就是用活人來殉葬了,胖子戴上手套把其中一個小孩的屍體抱了出來,仔細檢查,果然在頭上頂,後背,足底等處,發現了幾個窟窿,這些屍體上的洞,已經被巧手匠人,以火漆封住,屍體上有不少地方已經出現一片片黑紫色癍點,陪葬的人或者金銀玉器經常會塗抹水銀粉,時間久了會產生化學變化,年代近的會呈現棕紅色,年代遠了就變成黑紫色,這種癍塊俗稱“水銀癍”或者“水銀浸”,也有些地方稱屍癍為為“爛陰子”,“汞青”。

    胖子顯然有點緊張,他故作鎮定,籲了口氣說道:“以前看過魯迅寫的小說,就有骨董上生水銀浸的描寫,看來那老哥還不是瞎寫的,確有其事。”

    英子問道:“這也太可憐了,胡哥,你說這童男童女,咋還不給他們穿上衣服呢?我記得先前看見跑過去的那個小孩穿著衣服啊,難道是鬼魂嗎?”

    我告訴她:“是不是鬼魂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不過不是這倆小孩不穿衣服,陪葬的童男童女,肯定都著盛裝,過了快一千年,到了這會兒,那衣服早就爛沒了,這都過了多少年了,這口巨棺恐怕是元代的,關東軍把這口大棺材挖出來打開的那一刻,衣服一見空氣就變成灰塵了。”

    本來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有些時候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又不得不信,胖子和英子在通道中看到小孩的身影,和棺中殉葬的這一對童男童女一模一樣,還有我後背的手印,這裏邊的事實在超出人類認知的范疇了。也許可以用第六感應,預感等等來進行解釋,總之這些已經全部屬於超自然現象了,憑我們的見識,也就僅僅窺探到這神秘莫測的未知世界一點點影子。

    不過這倆小孩的亡靈把我們引到這裏,究竟有什麼企圖?看情形,又不象是有什麼惡意。

    英子說:“興許是想讓咱把他倆的屍體埋了吧,不是常說入土為安嗎?要不咱就幫幫他們吧,多可憐啊。”

    胖子點頭贊同:“我是只想發財不想管閑七雜八的事,但是這回情況特殊,咱行行好,把他們帶出去挖個坑好好安葬了,別在這赤身裸體的戳著了,他們都給墓主站了千年的崗了,該休息了。”

    屍體裏都是水銀,燒也燒不掉,唯有挖個坑埋了,我們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但願世界上少一些這樣的慘劇。

    當下不多耽擱,我和胖子脫下身上穿的關東軍大衣,分別把童男童女包在裏邊,系個扣背在身上,灌滿水銀的屍體份量死沉死沉的,多虧是小孩,如果是大人,一個人背還真夠戧。

    胖子見未得到值錢的財寶,心裏多少有些不太痛快,恨不得一把火把這些棺材全燒了,我和英子急忙勸阻,他也只得罷休。

    我們回到石洞中商議如何出去,此時人人都是饑渴難耐,可恨得是地下要塞中,無糧無水,又沒有炸藥炮彈,想要回到地面上,只有將軍墓的盜洞一條路可走,但是一想到那屍煞的怪力,著實讓人頭疼,吃飽喝足了也未必是它的對手,更何況現下已經餓得手足發軟。

    三人對望了一眼,心中的想法都差不多,地上有十幾只死蝙蝠,事到如今,也只能拿這些家夥祭祭五髒廟了。

    人類本來就是雜食動物,一旦餓急眼了,沒有什麼是不能吃的,英子說她小時候就跟她爺爺在深山老林的洞子裏吃過蝙蝠,那一年起了山火,又趕上罕見的饑荒,山裏大一些的動物都跑沒了影,人們就吃地鼠,吃蝙蝠,吃蝗蟲,吃草飛機,蝙蝠的筋和脆骨是很好吃的,有嚼頭。

    石洞中的這些豬臉大蝙蝠,瘦骨嶙徇,長得太過猙獰凶惡,活脫兒就象一只只吸血惡魔的幹屍,對它們的肉好吃這一說法,我和胖子持保留意見的態度。

    但為了生存,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想生火燒烤就得回格納庫,那裏有很多木箱可以做柴火,當然棺材板也可以燒,但是吃用棺木燒火烤出來的肉,這事多少有些不能讓人接受。於是胖子用身上帶的繩索,挑五六只肥大的死蝙蝠栓住腳爪,系成一串,拖了就走,這其中也包括那只超大的蝙蝠王。

    回到格納庫後,把那包著童男童女的大衣放在一旁,英子取出短刀切掉蝙蝠醜陋的腦袋,沒有肉的爪子,又開膛破肚,把豬臉大蝙蝠腹中一陀陀青灰色的腸子,以及多餘的內髒都扔掉,最後胡亂剝了剝皮。

    我找了一大堆木箱,用腳踹成木板了,又取出刀子削了一些木屑,拿火柴點燃木屑引火,胖子在旁協助,蹲在地上,卷起手來吹氣助長火勢。

    又尋了幾把步槍上的刺刀挑住蝙蝠,架在火上燒烤,胖子皺著眉頭,很不情願吃這種東西。

    英子勸道:“不難吃,你別想著這是蝙蝠,多嚼幾下,就跟羊肉一個味兒了。”

    我倒不在乎,蝙蝠不就跟老鼠一樣嗎,部隊在陝西演習拉練的時候,我吃過很多次地鼠,睡鼠,飛鼠,田鼠,花狸鼠等等各種老鼠,味道都差不多,肥肥瘦瘦的五花三層,確實跟羊肉差不多,不過蝙蝠肉還真沒吃過。

    豬臉大蝙蝠是溫血動物,沒有太多脂肪,不宜久烤,看肉色變熟之後,我先嘗了一口,肩膀的肉很脆,裏面有不少肉筋和脆骨,絕沒有羊肉那麼好吃,但的確很有嚼頭。

    胖子見我吃了,也捏著鼻子吃了一口,覺得相當滿意,當下風卷殘雲般吃了一只,意猶未盡,又把那只最大的蝙蝠王穿在刺刀上燒烤。

    我們吃了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從胖子的頭上的屋頂處滴下一串黏黏的,亮晶晶的液體,正好落在胖子臉上,胖子吃得興起,見臉上濕漉漉的,隨即用手一抹,奇道:“誰他媽的流這麼多哈喇子?都流到老子頭上來了。”


    關東軍秘密要塞7

    胖子吃得口滑,從頂壁上滴落的粘液,剛好落在他的臉上,胖子沒頭沒腦的脫口大罵:“誰他媽的流這麼多哈喇子?都流到老子頭上來了。”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這話問得不對勁。

    地下要塞裏只有三個人,我和英子都坐在他對面,我們兩個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口水流到他頭上去。

    三個人都覺得奇怪,同時抬頭向上看,究竟是什麼東西流下的汁液?以彈藥箱碎木板燃起的火堆,將周圍照得通明,火光所不及的遠處,依然是一片寂寞的漆黑。

    就在我們頭上的屋頂,火光與黑暗交接的地方,探出一張極大的人臉,那臉比普通人的大出一倍以上,白得象是抹了面粉,沒有絲毫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鷹勾鼻子,一對血紅的怪眼,緊緊盯著胖子手中的烤蝙蝠肉,嘴唇又厚又大,生長得向前突出,張著黑洞洞的大嘴,血紅的舌頭有半截掛在嘴邊,口水都快流成河了,一滴一串的從上面流下來。

    那張臉的主人,脖子很長,皮膚又黑又硬,由於地下格納庫的頂棚很高,他的身體都隱藏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只能看見他的臉和一截脖子,他似乎對我們吃的烤蝙蝠肉很感興趣,想要撲下來搶奪,卻懼怕下邊燃燒的火焰,遲遲猶豫不決。

    不過看樣子,烤肉的香味對他誘惑太大,已經按捺不住,隨時都要從倒懸著的房頂跳下來。

    這究竟是人是怪?我們三個抬起頭這麼一看,都是又驚又奇,我雖然不知那東西的來頭,卻看出來他是想吃烤蝙蝠肉。

    我們一共從石洞中帶出來五只大蝙蝠,英子同我各吃了半只,胖子一個人吃了一整只,還剩下三只,胖子把那只最大的蝙蝠王分成三份,將其中一份用步槍的刺刀串了,正架在火上翻烤。

    這只豬臉蝙蝠王也不知活了幾百年了,體積大得嚇人,不算翅膀,單是軀體就如同五六歲的孩子般大小,分量著實不輕,我們用來烤肉的火堆不大,即使將蝙蝠王分成三份,也只能同時烤其中之一,所以只有胖子手中的蝙蝠肉是八成熟,其餘剩下的都是沒在火上烤過的死蝙蝠。

    不過在此間不容發之際,哪裏還顧得多想,我見胖子被頭上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嚇得呆了,急忙一把奪過他手中串著烤蝙蝠肉的刺刀,舉起來在那張怪臉前轉了半圈,用力丟在一旁。

    我使的力氣大了,反倒沒有丟遠,蝙蝠肉從刺刀上甩脫了,落在英子身後不遠的地方,還沒等英子回頭去看,就有一只體型巨大的野獸從屋頂躍了下來,只撲過去,一口將烤蝙蝠王叼在嘴裏,嚼都沒嚼就吞了下去。

    借著火光,我們瞧得清清楚楚,原來那動物不是人,它的臉就象狒狒一樣,酷似人面,脖子極長,身體的大小和形狀象是狗熊,但是沒有狗熊那麼笨拙,相對來說,它的身材顯得稍扁,後肢呈弓形,又短又粗,前肢又長得出奇,行動的時候,可以扒住牆壁的縫隙,懸掛在上邊,瞧它的動作,在平地倒不如在牆壁上爬行來得自如。

    英子從沒見過這種動物,我和胖子曾經在博物館看過它的圖片,它一露出全貌,我們立刻想了起來,是“草原大地懶”,沒錯,就是這東西。

    它生活在草原深處的地下洞窟中,主要分布在南美、非洲、外蒙、的大草原上,同樣是地懶,草原大地懶不同於生活在叢林中的叢林地懶,與它的遠親樹懶差別更大,草原大地懶更多的繼承了地懶的祖先“冰河大地懶”的特性,體型格外的大,主要以肉食為生,很少在陽光下活動,最喜歡捕食大蝙蝠,大地鼠,蟒蛇等生活在地下的動物。

    草原大地懶的獵食方式是以靜治動,很少會主動出擊,它們靜靜的隱藏在黑暗之中,一動不動,有時一潛伏就是數天,不飲不食,等有動物在身邊經過,這才突然閃電般的伸出大嘴,一口吃掉對方。

    剛建國的時候,非洲兄弟國家曾經送給北京動物園一只,但是它不適應北京的生活環境,沒過多久就死了,我和胖子以及一些同學去北京串聯的時候,與我們勝利會師的北京紅衛兵,帶我們到處亂轉,在動物園見過裝草原大地懶的巨大籠子,籠中的草原大地懶已經死了,只剩下空空的籠子,我們看見一座龐大的空籠子,還有幾分奇怪,就特意多看了幾眼,籠子上有它的介紹和圖片.

    時隔多年,這件事我們都還有很深的印象,但是萬萬沒想到,在關東軍的地下要塞中碰上這麼一只,還是這麼大只的。

    想必它是追蹤豬臉大蝙蝠來到此間,這要塞中的大蝙蝠難以記數,我們只見到一個石洞中的巢穴,就不下上千只,要塞縱深幾十公裏,說不定就在什麼地方,還隱藏著幾窩。

    它皮糙肉厚,在皮膚下面有許多小骨片,就像穿了許多盔甲一樣,成年以後它的這些盔甲是牢不可破的。

    凶惡的豬臉大蝙蝠爪子銳利,雖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撕破牛羊肚皮,卻傷不到草原大地懶,就算在它身上抓幾下,對它來說也是不疼不癢,這裏沒有它的天敵,又有無數只豬臉大蝙蝠可供捕殺,正是得其所哉。

    不過,不知道草原大地懶這麼大的體形是如何進入要塞的,有可能地震或者山體塌方,導致地下要塞出現了一些大的裂口,它就是從那裏爬進要塞內部覓食的,如果找到那個入口,我們應該也可以從那裏出去。

    從房頂上跳下來的草原大地懶吃了烤蝙蝠肉,伸出長長的舌頭添了幾圈嘴邊,顯然這麼一塊肉,填不滿他的胃口,而且勾起了它旺盛的食欲,盯著我們三人,不知在打什麼主意。在地下世界,它就是國王,它偶爾也會主動出擊捕食,每當它行動的時候,幾乎沒什麼東西能攔得住它。

    在雙方對峙的這一瞬間,我腦子裏轉了幾轉,地下要塞的地形,以及對付野生猛獸,這些事對我而言有點陌生,是不是要先下手為強,沖鋒槍就在手邊,但是百式沖鋒槍的殺傷力很有限,草原大地懶的骨皮足以抵擋,別再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把它惹得惱怒起來,卻沒把握能夠脫身。

    日軍的友阪式步槍,穿透力很槍,應該能幹掉草原大地懶,只是我們只拿了幾把刺倒,先前裝填了子彈的兩支步槍都放在二三十米開外的地方,必須有人引開草原大地懶的注意,我才能跑過去拿步槍,這麼一來一往,需要一段短暫的時間,草原大地懶離我們的位置太近了……

    連想幾個念頭,都沒有什麼把握,這時胖子站在原地,小聲對我說:“老胡,我記得這東西只吃溫血和冷血動物,不吃人,依我看沒事。”說用腳輕輕的把死蝙蝠踢向草原大地懶,那意思是,這都給你,趕緊一邊吃去,別找我們的麻煩。

    誰知那草原大地懶,瞧都不瞧一眼死蝙蝠,反倒是對著我們不住的流口水。

    胖子轉過頭來問我:“怎麼它不吃蝙蝠,總盯著咱們看,好象不懷好意啊。”

    我不敢分心跟胖子說話,緊緊注視著草原大地懶的一舉一動,只要它有攻擊的企圖,那我只能先搶在它前邊,撿起地上的沖鋒槍,給它來一梭子了。

    英子說道:“咱們都吃了不少烤蝙蝠肉,它大概是……把咱們當做蝙……”

    她的話音未落,那只草原大地懶,已經忍受不住烤蝙蝠肉的香味,一步一步向我們逼過來,凡是野生動物,均以生肉為食,因為它們天生就沒吃過熟肉,一旦吃過一口,熟肉的滋味對它們來講,就是最大的誘惑了。

    我發現它行動遲緩,覺得不一定跟它搏鬥,還是跑吧,我招呼另外兩人一聲,三人轉身便跑,剛奔出兩步,卻在此時,腳下被一件硬物絆倒,這一腳把我跌的,膝蓋險些摔碎了,連胖子英子也同時摔倒在地。

    我暗自奇怪,什麼東西絆的我?倒地的同時,向地面上瞥了一眼,地面平整,哪裏有什麼能絆倒人的物事,心念一動:“光想著逃跑,那對童男女的屍體卻忘了帶上,莫不是鬼絆腳?”

    關東軍秘密要塞8

    草原大地懶大概從來都沒見過人類這種兩條腿走路的動物,它聞到三個人身上烤蝙蝠肉的香味,已經把我們當做了蝙蝠,只是它暫時還不能接受長成這樣的蝙蝠,而且也懼怕火光,不敢輕易向前,正在盤算著怎麼把這幾個到了嘴邊的美味吞下去,見到我們三人摔倒在地,“噌”的就躥了過來。

    它的後肢又粗又壯,一躍就跳到了胖子身前,可能它覺得這只這只肉多,就准備先拿胖子打打牙祭。

    胖子見狀只好拼命掙紮,雙手在地上亂抓,想找件武器,正好地上有把烤蝙蝠用的刺刀,胖子順手抄了起來,一刀刺在草原大地懶的手臂上,直末至柄。

    那刀烤得時間久了,就象是只通紅的鐵條,刺中草原大地懶後,鼻中只聞到一股焦胡的惡臭,那只草原大地懶在地下洞窟中橫行無敵,哪吃過這種虧,又疼又怒,卻不敢再咬胖子,緩緩向後退了幾步,伺機再動。

    灼熱的刺刀捅過一刀之後,溫度立刻減了下來,草原大地懶的鮮血使刀身上面絲絲的冒著白氣,胖子剛才一擊得手,全憑著刺刀的溫度,否則根本紮不動它。

    我利用胖子擊退草原大地懶的間隙,和英子一人一個,把那裝有童男女的軍大衣包裹背到身上,但願這兩個小鬼不要再搗亂了。

    背上殉葬童的屍體,我又彎腰把沖鋒槍拿在手中,明知這種百式沖鋒槍的殺傷力,遠遠不足以擊斃草原大地懶,但是關鍵時刻也指望用它抵擋一二。

    還沒等我拉開槍栓,在我身後的牆壁上,突然探出一只爪子,直奔我頭頂拍來,那爪子來得太快,勁頭迅猛,我來不及低頭,只好用手中的沖鋒槍遮擋,被拿只爪子一掃,拿捏不住,沖鋒槍脫手飛了出去,遠遠的落在了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原來不知不覺之中,牆壁上又爬下來四只草原大地懶,兩大兩小,那最小的也跟成人差不多大,很顯然,它們也和先前那只一樣,都受了烤蝙蝠肉香味的吸引,前來捕食。

    五只草原大地懶把我們三個團團圍住,只要有一只帶頭撲過來,其餘的也會跟著一擁而上把我們撕成碎片吃掉。

    我們唯一的依托只剩下那堆火了,三人背靠背貼在一起,胖子拿了把刺刀,英子拿著沖鋒槍,只有我赤手空拳。

    木片燃起的火堆眼瞅著越來越暗,過不了片刻就會熄滅,真要等到那時候,我們就是草原大地懶的盤中餐了,想到這裏不禁暗暗叫苦:“一只就夠他娘的不好對付了,現在可倒好,盤據在這要塞中的草原大地懶,整個家族都出動了,身陷絕境,如何才能殺出一條血路?”

    再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從火堆中抓起一跟燃燒的木條,向攔住去路的草原大地懶中身形最小的那只揮去,它果然受驚,被火把嚇得縮在一旁,包圍圈出現了一個缺口。

    木條的火焰本來就不大,一揮起來險些熄滅,我們不敢多耽,一並沖了出去,幾只流著口水的草原大地懶稍一猶豫,就一同撲了上了。

    英子手中的沖鋒槍射出了一串串子彈,當頭的草原大地懶被子彈擊中,身體上飛濺起血花,但是它們渾身都是厚皮老繭,子彈雖然打進了身體,卻射不進身體內部的骨甲,反倒是惹怒了它們,步步緊逼,非要把這三個人吃到嘴裏方才罷休。

    我們三人只有英子一個人有沖鋒槍,每到她換彈匣的時候,我和胖子就揮舞燃火的木條阻攔草原大地懶,不讓它們有機會接近。且戰且退,由於突圍的方向比較盲目,距離放置武器的地方越來越原,反倒是退到了格納庫的大鐵門邊上。

    鐵門外邊就是屍煞,我們本想吃飽喝足之後,仔細謀劃一番再想辦法從鐵門外的通道出去,但是草原大地懶的突然襲擊,給我們來了個措手不及,倉促之下退到了這裏,木條的火焰越來越弱,最後只剩下燒得祛黑的木條,頭上只有幾點火星,子彈也不多了。

    草原大地懶體形巨大,幾只擠在一起,如同一道難以逾越的城牆,被它們的爪子拍一下,最輕也是骨斷筋折,草原大地懶的包圍圈逐漸縮小,我們都被壓制在鐵門前,毫無進退回旋的餘地,

    事到如今就得豁出去了,我和胖子把手中帶著火星的木條對草原大地懶扔了過去,英子以百式沖鋒槍掃射,用最後的戰力把這幾只草原大地懶逼得後退幾步,胖子轉身把背後原本關死的鐵門推開,我掏出黑驢蹄子向外就砸。

    沒想到那屍煞卻沒在門前,我們無暇細想,陸續退入了鐵門後的通道,胖子剛想把大鐵門關上,之時沒內一股巨大的力量猛撞鐵門,草原大地懶重達幾噸的蠻力,端的是非同小可,三人拼盡全力想把鐵門推上,卻說什麼也做不到。

    忽然一真陰風撲面而來,我急忙躲閃,原來那被煞神附體的金國將軍古屍,始終沒有離開門前,一直就在這周圍轉悠,屍煞沒有智商,死後被巫師下了符咒,象僵屍一樣,只是一味的見活人就撲。

    屍煞說來就來,而且悄無聲息的如同疾風閃電一般,若不是我身經百戰,有很多臨敵經驗,早已被它撲倒,我滾倒在地,正要起來躲閃,鐵門已被撞開,一只最大的草原大地懶當先躥了出來。

    草原大地懶利用它粗壯的後肢,就象只大青蛙一樣,從門中躍出,剛好把那屍煞撞倒,屍煞倒在地上,它身體不能打彎,隨即彈了起來,十只鋼刀一樣的手指插進了草原大地懶的胸口。

    草原大地懶怪叫一聲,張口就咬,另外幾只大大小小的草原大地懶也先後從格納庫中擁了出來,它們看見同伴受傷,便紛紛去撕咬屍煞。

    一只最小的草原大地懶被屍煞活活扯掉了腦袋,屍煞身上也被兩只草原大地懶咬住,雙方怪力不相上下,一時間,雙方竟然糾纏在了一起,頃刻間,牆壁、地面、鐵門上,都濺滿了草原大地懶大片大片的鮮血,碎肉橫飛,同時屍煞的手臂被咬掉了一只。

    我們見了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一墓,都暗暗心驚,倘若那屍煞同草原大地懶前後夾擊,那這三個人就難免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們的誤打誤撞,竟無意中起到了引得二虎相爭的局面,真是僥幸了。

    機不可失,我們背著那對童男女的屍身,向著古墓後室墓牆的破洞逃去,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此等狼狽不堪的情形,不必細表。

    墓牆倒塌的大洞,仍然和我們先前逃出來的時候一樣,先前從這裏逃了出去,此番又逃了回來,整整兜了一個大圈,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得到,平白惹上這許多麻煩,還添了這兩具灌滿水銀的童屍,真教人哭笑不得,不過那地下要塞雖然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卻有不少服裝器械,可能在某地還能找到幾台簡易發電機,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屯子裏的人,也不枉我們在地下要塞中出生入死的折騰了這許多時間。

    只要能爬出盜洞外的豎井就可以了,這時所有人的精神和體力都已經達到極限了,但是人急拼命,狗急跳牆,面臨絕境的時候,往往能激發人類的潛能,英子用沖鋒槍掃射封住盜洞的棺板,整整兩梭子,打得木屑橫飛,棺材蓋子本來就是嵌到牆上的,子彈把中間打得爛了,胖子跑起來,用肩膀一下就把棺板撞成兩段,盜洞又露了出來,我先把英子推上豎井,隨後和胖子把身上背的童男女屍首托了上去,英子在上邊接住,又伸手把我拉了上來。

    最後剩下胖子,因為我們倆需要在豎井上拉他,他才爬得上來,胖子正要向上爬,兩只混身是血的草原大地懶已經沖進了墓室,它們變得瘋狂無比,咆哮如雷,可能它們的家庭其餘成員全被屍煞殺了,那屍煞縱然厲害,多半也抵擋不住草原大地懶這種體形巨大的猛獸,被咬成了碎片。

    剩下這兩只全身是傷的草原大地懶,紅了眼睛,猛追不舍,一路跟著我們闖進了墓室,胖子回頭一看,臉上面色,急忙往豎井上爬,越急就越是爬不下來,草原大地懶,已經沖到盜洞前,幸虧盜洞對它們來說實在太窄了,鑽不出來,它們用大爪子不停的刨土,想擴大盜洞,好從裏邊爬出來,我見形勢緊急,拎起英子的沖鋒扔給胖子,胖子會意,先開了幾槍迫退擠在盜洞口的草原大地懶,立即對准墓室頂上的天寶龍火琉璃頂一通掃射,頂上的琉璃瓦破裂,一袋袋的西域火龍油潑將下來,整間墳墓包括兩只草原大地懶,都被火龍油引燃的烈火吞沒。

    同時我和英子用盡最後的力量把胖子從豎井中拽了出來,饒是如此,胖子的褲子也被從盜洞裏噴出的火焰燒著了一大片,他不斷拍打屁股上的火焰,疼得殺豬般的慘叫,英子趕緊拿水壺潑滅了他屁股上的火,褲子已經被燒得露了腚。

    獵狗們忠實的蹲在旁邊,看著從洞中爬上來的三位主人,天已正午,陽光耀眼生花,我揉了揉眼睛,與那陰暗的地下要塞相比,真是恍如隔世啊。

    胖子一手捂著屁股,一手把從墓中得到的兩塊玉璧舉起來對著眼光觀看,忍不住又詩性大發,又朗誦了幾句世界大戰長詩中的名句:

    戰火已經熄滅,硝煙已經驅散。

    太陽啊,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和暖;

    天空啊,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的藍;

    孩子們臉上的笑容啊,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的甜。

    我和英子看著胖子的舉動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您見過捂著屁股朗誦的詩人嗎?不過發生了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讓我們的笑容很快僵住了……
我是車仔迷
陳皮好殘忍,
見死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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