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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衛斯理系列 - 《 成仙 》[C+]

自 序

一曲八仙過海,不知讓多少人心為之動。
  普天之下,想成神仙者多矣,但若果能成神仙,那么,成神仙后的生活會是一种什么樣的生活?神仙這种生命形態是一种什么樣的生活形態?亦或,神仙僅僅就只有一种生命形態,泰山之神和嵩山之神,渤海之仙和南海之仙有什么不同?
  生命存在始終都是衛斯理最執著地探索的主題,并且也相信,這是最能引起人類共鳴的主題。
  人類在厭倦了戰爭、厭倦了血腥、厭倦了現代文明社會的弱肉強食爾虞我詐之后,自然就會開始思考生命這個最真實也最虛幻、最強大也最脆弱的存在。
  同樣,人類在物方面的欲求得到充分滿足之后,也會想到有關生命本源的問題,人類是從哪里來的?將到哪里去?傳說中那么多人成為了神仙,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呢?
  《成仙》這個故事,是一种典型的衛斯理風格。或許比以前的探索更深了一步,那就是生命形態的可變性問題。
  熟悉衛斯理故事的朋友都知道,衛斯理以前的觀點是生命形態是固定的,人就是人,物就是物,所謂孫悟空的七十二變,那只不過是一种神話,只是人類的一种欲求。
  但是,誰能說得清楚這個問題?或許生命本應該有著變化的能力?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探索,或許會被那些衛道士們斥之為出位,因為在這個出位故事中,我涉及到了生命的繁衍這樣一個极其微妙的問題,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性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我似乎一直都有些“老觀念”,覺得性的存在,實際上衍生出了人類的种种罪惡,在記述這個故事時,我仍然堅持這個想法,可是与此相關的另一個故事《求死》之中,我卻完全地改變了,因為我發現,生命之中有性和沒有性都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可以肯定,僅靠人類自己的力量,現階段,還不可能完成這一轉變,若依靠外星人的力量,或許真的可以,但對于人類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
  這個故事所寫的正是一种神仙生活,這种生活到底好或是不好?衛斯理不敢下定論,因為世上的人形形色色,千人千面,什么樣的想法都有。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是一种极其詭异极其离奇的故事。
  有關故事的內容,勿需多說,有眼睛的人自會去看。
                              衛斯理
                             一九九七年三月

[ Last edited by crap on 2005-6-16 at 10:06 AM ]

第一部:紅綾失蹤

前一段時間,我和白素都很忙,多數時候不在家里,即使偶爾回來,也只是拿點東西或查點資料,事情做完了立即就走。這一點其實并不能理解,熟悉衛斯理的人都知道,我──衛斯理,就算不是天下第一忙人,至少也可以排在很靠前的位置。當然,我的忙跟那些科學家或者政客之類的大有不同,關于這一點,我的忘年交溫寶裕曾說過:世上的人都有分類,有學者、有商人、有畫家什么的,我們比這些人不忙多少倍,可是,我們屬于哪一類呢?
  溫寶裕提出的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想過,因為我實在是太忙的緣故。
  他這樣一說,我當然就會想一想,這一想,還真有點讓我不明白了,我這一輩子上天入地,有過許多离奇的經歷,這些經歷我都陸續整理了出來,現在正式出版的故事集就有一百多本,但我本人究竟屬于哪一類人?屬于探險家?可我的經歷并不全是為了探險;屬于江湖俠客?我所經歷的事有一些的确可以說是一些江湖上的事,但要稱是俠客,恐怕有許多人心中不服,何況我跟外星人打交道,与勒曼醫院的交往以及去游覽陰間的經歷根本就同江湖扯不上關系;也許可以歸為老頑童一類的人物,所有的奇奇怪怪的經歷,都只不過是滿足自己的玩性。
  在這一點上,溫寶裕同我是极相似的,紅綾也一樣,對所有新奇的事充滿了興趣,真正應了中國的一句古話,有其父必有其女。
  閒話少說。卻說前一段時間,我和白素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難得有時間在家里多呆上几個小時,所以都忽略了一件事,我們有好多天沒有見到紅綾了,前几次回家,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加上心中被各自的事情占著,就沒有太注意這件事。我們剛把紅綾從藍家峒接回來的時候,因為考慮她在苗疆同靈猿的時間太長,身上充滿了野性,擔心她不能适應現代文明社會的生活,所以我和白素的一切全都圍著她轉。后來我們發現,她的悟性极高,适應能力更是讓我和白素大為吃惊,更加上不久以后,我們再次去苗疆時,她那已經成為外星人的媽媽的媽媽,利用外星人的手段,激活了她的腦細胞。常人腦細胞僅僅只利用了千分之一甚至是万分之一,而紅綾因為有了這樣的机緣,她的腦細胞運用程度相當充分,差不多有百分之一,因此,她就由野人變成了超人。有關紅綾的這些經歷,我在《大秘密》和《陰魂不散》等故事中有過詳細的敘述,這里只是簡單提提。
  卻說我和白素忙過一陣,回到了家里,兩個人都有一种十分溫馨的感覺。
  一個人,無論在外面有著怎樣令人激動令人神往的經歷,其實,最讓他覺得舒适最讓他感到自由的還是自己的家。家就像輪船的碼頭、汽車的停車場、衛星的地面接收站等等,對于人類來說,有大小兩個家,小家當然就是自己那個被几面牆圍起來的狹義的小天地,大家則是地球。有人說,地球是一個村,所有人都生活在這個大村庄里,其實這种說法不一定准确,准确的說法應該是五十億人生活在一個大家庭里。人生活在這個大家庭中,當然不知道這個家的重要,如果有一天這個大家庭不存在了,這种重要性才會顯現出來。我當然不是空口說白話,是有現存的例子的。宇宙之中有一個非常小的星球,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物不可想象的小,憑人的肉眼根本就看不到,他們所制造的六人飛船,竟只有一顆灰塵那么大,而一只像排球那么大的飛船,就可以將他們全部容納在其中。他們預感到自己生活的星球會在外來星体的沖擊下毀滅,所以制造了這艘飛船,數百年前,他們這艘飛船落到了地球上,這些小生物在地球上生活了數百年,心中卻一直思念著他們以前的家──那顆已經在宇宙大災難中毀滅的小行星。有關這些小生物的故事,我記在《天外金球》之中,在這里提及,只不過想舉一個例子,說明家不僅對于人,甚而對整個宇宙生物都是极其重要的。
  我和白素回到了自己的家,白素在沙發上半躺下來,情不自禁說了一聲:“回到家的感覺真好。”
  正因為她的這一番話,才讓我想起了那些無家可歸的小生物。
  我們回到家的時候,沒有見到紅綾,當時心中都有种缺憾的感覺,但也不會因此大惊小怪,畢竟女儿已經大了,我們也不至于要將她時時刻刻挂在心上。她畢竟是自己的血肉,回到家就想見到她,也是人之常情。我們當時都以為她有事出去了,很快就會回來,所以心里雖想著她,口中卻沒有說出來。
  我們想紅綾快點回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們這次的經歷之奇特,与以前的所有經歷又是大有不同,很想告訴她,讓她也高興一回。
  這次我和白素再度合作,主要是為了一樁生命輪回的錯變。生命輪回是我們所熟知的一种生命延續方式,遵循著一种非常嚴格的生命循環程度,就像現代工業生產所廣泛使用的流水線一樣,絲絲入扣,每一個環節都像是事先設計好的。但是,就算是最尖端的電腦科技也可能會出現偶爾的錯變,就像鈔票會出現錯版一樣,在這件事中,竟出現了生命的錯版,本應該是同一個人,結果卻有了兩個存在,這當然是一件离奇之至的事。我這樣說的時候,有人或許就會說,你提到的一個人有兩個存在的事我知道,在我們的生活中其中是极常見的,他們是雙生子,雙生子的情況科學早已有了公論,是因為母親排出的一個卵子中同時鑽進去了兩個精子,被稱為同卵雙生,還有一种异卵雙生就是母親同時排出兩個卵子,而且全部受精,這种情況倒也平常,實在沒有什么离奇可言。是的,雙生子并沒有什么离奇之處,我們的生活中倒是很常見,但如果這一對雙生子,一個生在二十年前,另一個卻出生在二十年后,甚至根本就不是從同一個母親的肚腹中孕育出來的卻是同一個人,這事就奇了,有關這件奇事,我將在另一個故事《錯變》中詳細敘述,在此只是略提一提。
  當時,我和白素坐在家中,一邊談著這件奇事,一邊等著紅綾,可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下來,也沒見紅綾回來。我雖然一直自認為瀟洒,這時也有些坐不住,白素比我更甚,就問了一句:“紅綾這孩子,也不知干什么去了,這么晚了也不回家。”
  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雖然她對女儿是极放心的,可要說不牽挂,肯定是假話。
  “我們問問老蔡就知道了。”我SG說。
  白素于是將老蔡叫了過來,老蔡說,她說是和溫寶裕一起去辦一件什么有趣的事,已經有三天沒有回來了,走之前,她留了一封信給我們,就在我的書房里。
  听了這話,我和白素心中都暗自惊了一下,溫寶裕是我們极好的朋友,可以稱得上忘年交。但這孩子腦中有著許多古古怪怪的東西,誰都捉摸不透,干出的一些事更是奇特,最典型的一件就是他用招魂法將一個老鬼黃老四的靈魂招了出來,附在了一個小女孩身上,至今也沒法將這個鬼魂赶走。這一對活寶在一起,又說是辦一件什么极有趣的事,真不知他們會鬧出什么古怪來。
  我當即去書房拿來了那封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這信寫得极簡單,只說她和溫寶裕在一起辦事,多則三五天,少則一兩天就會回來,要我們不用擔心。她既沒有說是去辦什么事,也沒有說在什么地方辦事,留下這樣一封信,其實跟老蔡口述沒有任何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她在信中提到了那只鷹,那是一只經過外星人調教的鷹,可以說是一只神鷹,那只鷹与她心靈相通。紅綾在信中說,鷹和她一起去了,其余再沒有多話。
  白素見我拿著信發愣,半句話不說,就問道:“女儿在信中說了些什么,竟把她這個無所不能的老爸給難住了不成?”
  我看了白素一眼,這一眼足以讓我相信,她其實比我更緊張,只不過想以這樣一种調笑的語气使我的心情放松一下,當然也有讓她自己放松的成份在內。我什么都沒說,將信遞給她。
  白素看過信,眉頭頓時就鎖了起來。
  “這信寫得實在是太簡單了。”她說。
  “正因為簡單,才……”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接了過去。
  “正因為簡單,才說明事情并不簡單。”白素說:“她在信中特別提到了那只鷹,其實是暗示我們,那只鷹极有靈气,就算他們真的有什么事,鷹也會回來給我們報信。”
  這一點我在看到信的時候就已經想到,如果真的像她信中輕描淡寫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她毫無必要提到鷹,鷹是她從苗疆帶回來的,就像是她的影子一樣,她到哪里,鷹就跟到哪里,就算她不在信中提起,我們也能夠想到。現在,她在信中特別加進了這么一句,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和溫寶裕正在辦的事并不是一件普通的事,同時,他們又非常自信,認定憑他們兩個人的力量可以應付一切。她或許以為我們會根据什么了解到這件事然后為她擔心,所以才暗示我們,就算有什么他們應付不了的事情發生的話,鷹也會及時來給我們報信。
  弄清楚了紅綾和溫寶裕正在進行的是一件有著危險的事以后,我和白素大為緊張。本來,我們兩個都可以算得上臨危不亂的人,一生之中經歷的危險數不清楚,但几乎沒有過方寸大亂的時候,這一次則完全不同,一想到紅綾可能身處險境,而我們竟連她在什么地方干些什么都不知道,心中不由得就异常地緊張起來。
  白素首先坐不住了,抓起電話,打給她熟悉的人,第一個當然是打給溫寶裕的媽媽,其實,她心里也知道,溫寶裕一向我行我素,有什么行動是一定不肯告訴家人的,如果說他在這個世上有什么可以托負衷心的人的話,第一個當然是降頭師藍絲,再其次就是我和白素,他的生身生母倒排在了后面。
  打了許多個電話,沒有任何結果,卻听到另一部電話急驟地響了起來。
  這部電話是放在一個較隱秘的位置的,除了有數的密友,知道這個電話號碼的人少之又少,現在這部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讓我和白素心中同時打了個大突,我們甚至都感到,這個電話一定与我們的寶貝女儿紅綾有關。那么,這個電話將要給我們帶來的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坏消息呢?一時之間,我們竟有些發愣,誰都沒有伸手去抓那只話筒。
  電話在響了好几聲之后,白素沖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即會意,將話筒拿了起來。
  “請問是不是衛斯理先生家?”是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聲音中充滿了惊恐,卻不熟悉。
  這种情況讓我很是吃惊,一般來說,我辯音識人的功夫是很讓我自豪的,這個聲音讓我覺得陌生,當然就是一個我并不熟悉的人打來的。可是另一個問題是,這既是一個我并不熟悉的人,他何以知道我的這個電話號碼?當然,這個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但在我接到電話的那一刻,還是很有些詫异。除此之外,我的心中也暗自一松,既然是一個并不熟悉的人打來的電話,那么我們猜想這個電話与紅綾有關就是錯的,這种錯誤雖然給我一种失敗的感覺,卻也讓我心情平靜了許多。我向白素擺了擺頭,然后問道:“請問閣下是誰?怎么知道這個電話的?”
  那個陌生的聲音不待我說完,就說:“你就是衛斯理先生吧?溫寶裕遇到了麻煩,請你快點來救他。”
  在听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感覺簡直難以用筆墨來形容,那時的情形就像是有一顆炸彈忽然掉到了我的面前,不,就算有一顆炸彈忽然掉在了我的面前,我也不至于如此緊張,因為我會想盡一切將面臨的危險排除。而這句話讓我想到的卻是,溫寶裕既然需要我去救他,他所遇到的當然就不會是一般的麻煩,而紅綾是跟他一起的,他遇到了特別大的麻煩,難道紅綾就可以幸免?
  “你是說溫寶裕遇到了麻煩?紅綾是不是跟他在一起?紅綾有危險嗎?”我心中一急,就有點語無倫次。
  白素听了這話,剛剛放松的心頓時又緊張起來,從坐著的椅子上站起來,湊近我的身邊,臉几乎是貼在我的臉上,她想听清那個打電話的人所說的話。
  “我不知道。”那個打電話的人說。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本來,我是一個非常冷靜的人,即使是再危急的時候,也能夠保持清醒的頭腦,但目前的事關系到我唯一的女儿,所以就有些心亂如麻,說起話來竟有些詞不達意,我原是要問他,是不知道有紅綾這個人呢還是不知道溫寶裕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煩?這里當然大有講究,如果他說不知道有紅綾這個人,那就是說紅綾并沒有同溫寶裕在一起,至少是他遇到麻煩的時候,身邊沒有紅綾。只要紅綾沒有遇到麻煩,一切就好辦,我可以比現在不知冷靜多少倍;如果是后一种不知道,也就是說,溫寶裕到底遇到的是什么樣的麻煩他不知道,那表示紅綾也一樣遇到了麻煩。
  白素見我有些不能冷靜,就從我手里接過了話筒,打開免提鍵后將話筒挂上,問道:“溫寶裕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煩?”
  “我不知道。”那人說。
  “你見過跟他一起的那個小姐沒有?”她又問。
  “紅綾小姐是和溫寶裕一起到我的庄園來的。”
  “對,就是紅綾小姐,她現在在哪里?”
  那人再次說:“我不知道。”
  白素還要問他,他連打斷了白素,說:“總之,事情非常复雜,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你們還是快點來吧?我怕拖的時間長了,溫寶裕就沒有命了。”
  他這話一說,我和白素大惊失色,溫寶裕既然有生命之虞,難道獨紅綾例外不成?這時候,我們所想的并不是溫寶裕,而是我們的女儿紅綾,可見人是非常自私的,若在平時,我們當然將溫寶裕視為平生最好的朋友,同時,因為我們沒有儿子,在我們兩人的情感之中,多少也有將溫寶裕上干儿子的成份,但事到臨頭,干儿子和親生女儿同時有了危難的時候,我們想到的還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白素听了陌生人的這句,當時就已經失去了自制,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就算多問下去,也是于事無補,所以就問他的地址。
  原來,他們去的地方竟是東南亞的一個小國,陌生人自稱叫周游,他的庄園叫天一庄園。
  放下電話,我就對白素說:“你快收拾一下,我給大富翁陶啟泉打個電話,讓他將他的飛机借我們用一下。”
  我這人生性孤傲,總覺得金錢是這個世上最不干淨的東西,所以陶啟泉雖然是我的好朋友之一,但對他那种一心鑽在錢眼中的行為,我是頗多責難。現在事到臨頭,才知道錢這東西實在是非常神妙,至少可以為人解決許多的難題。
  因為牽挂著紅綾的安危,直到飛机沖上了藍天,白素也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我一邊小心駕駛,一邊拿眼去看她,看到的是滿面的憂戚。她雖然沒有說任何話,但她心里想的事,我在看了這一眼之后,就全都明白了,我們之間一直都有著這樣的默契。
  她在想的當然是紅綾到底遇到了什么樣麻煩事。我們曾問過周游,紅綾現在在哪里,他說不知道,不知道有几种解釋,一种是他們可能去一個什么特別的地方探險,這讓我想到了几年前的一件事,我們在收藏家阮耀家花園里發現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大洞,為了一探這個洞的秘密,阮耀趁我們不在的時候,獨自用一根長達三千米的測量繩吊了下去,最后不知所蹤,有關這件事,我記錄在《地圖》那個故事中,當里在洞外的人,對阮耀的生死情況完全不清楚,任何人問起來,都只有一個回答:不知道。再如紅綾小的時候,在家里玩耍,結果被她的外婆從窗口進入室內帶走了,十多年不知下落。這不知道三個字中,竟包容大量的潛台詞,也就是說,紅綾目前是生是死,根本就是一個未知之數。
  白素這時所想的,顯然是一些最坏的結果,這些結果把她嚇坏了,竟支撐不住,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我的心緒也是大亂。我和她結婚几十年了,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無論哪一次,她表現得甚至比我更堅強,在這一點上,我簡直對她佩服之至。像現在這樣亂了方寸的時候,在她實在是少之又少。
  同時我也想到,在前面等著我們的,不知是什么樣的事情,說不准是一股巨大的邪惡力量,需要我們兩人同心協力去應付,現在,我們如果不能保持心緒的穩定,到時候根本無法集中精力与之抗衡,那可就會坏了大事,那么,現在最重要的就不是悲戚,而是要振作精神。再說,在沒有任何确切消息之前,本也不是悲戚的時候。
  “或許,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糟糕。”我說。
  她看了我一眼,我立即就從她那淚眼朦朦中讀懂了她的心事,她是說不是我想得坏,事情本來就已經坏到了不可預料的程度。
  我當然也有她一樣的感覺,只是我不愿承認,更不能承認,在這种非常時候,如果我們兩個人全都喪失了意志,事情再發展下去可能就不可收拾。
  “紅綾已經不再是以前的紅綾,她身上到底有多少目前還不清楚的能力,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我們應該相信孩子,她早已有了應付一切意外的能力。”我勸說道。
  “正因為她有許多我們至今不清楚的能力,我才更擔心。”她几乎是哭著說。
  我當然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其實,我何嘗沒有這樣的擔心?紅綾的能力是外星人給予的,她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只有那個給了她這些能量的外星人外婆清楚,連她這樣一個有著神秘力量的人都不能應付所發生的事,可見這件事的确不是一般的嚴峻。
  如果說當時,我們還存有一份僥幸,認為紅綾一定沒有大礙,她只不過是正在憑著自己那神秘的能量應付一切的話,等我們到了天一庄園,知道那件怪事發生后至今已經超過三十個小時以后,就更加感到不妙。在這三十個小時之中,如果紅綾遇到了任何不測,她身邊的那只神鷹一定有足夠的時間赶回去向我們報信,事實上,不僅是紅綾不知所蹤,生死未明,就是那只有著神秘力量的鷹也与她一起神秘地失蹤了。

第二部:大仙顯靈

我和白素駕駛著陶啟泉的私人飛机降落在天一庄園的私人机場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我們剛剛走下飛机,就看到有一群人圍過來,其中一個年輕人跑在最前面。
  我連忙迎上去,問道:“是周游先生?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當時外面很黑,我無法看清來者的面目。
  那個跑在最前面的年輕人對我和白素說:“少爺讓我們來接兩位,我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衛先生見多識廣,你去看一看,或許就知道了。”
  這話分明是在拍我的馬屁,俗話說千穿万穿,馬屁不穿,若是在平時,我听了這話,當然會感到心里受用,可現在心中記挂著紅綾的生死,哪里還有心去听別人的恭維?當時心里是一陣煩燥,口里卻不便說什么,跟在那個年輕人的后面急匆匆向一幢大樓走去。走了几步,才感到白素沒有跟上來,就回去頭去看,知道她是經歷了一次從未有過的重大打擊,以至于現在走路的時候,腳步都有些不穩。
  看到白素這樣,我心中一凜,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怪事,兩個人的心緒就已經亂到了這种程度,如果真的有著极難應付的事到來,我們還能夠應付?世界上哪有一個已經沒有了任何精神力量的軍隊能夠打胜仗的?我們目前所面臨的就是這种狀況,不說白素怎樣,就是我,此時也是難以集中起精神來了,這樣的狀況是運用內功的大忌,稍有不慎就可能走火入魔。我和白素雖然不敢以武林大豪自詡,內家運气的功夫卻也是上乘,否則,我們也就不可能面對那樣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可這次的事情畢竟与以前任何一樁大不相同,這次事關我們寶貝女儿的生死。
  我停下來,伸手攙了白素的膀子,竟感到她的身子在發抖。白素這一生,是何等堅強的一個人?就是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性,要表現出她這樣強大的意志力,可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她這樣的人,一定不愿別人看到她性格中柔弱的一面,即使是在她深愛著的丈夫面前也是如此,這一點我是非常清楚的。這事如果換了平時,她是定不會讓我攙扶的,這次是唯一的例外,我伸手去扶她時,她竟像是渾身無力一般,倚靠在我的身上。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意思是告訴她:你放心,第一,你應該對你的女儿有信心,相信她能夠應付一切意外,第二,你應該對你丈夫有信心,你丈夫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几十年來,還沒有什么事能夠難倒他的。
  她當然明了我這一拍的意思,精神似乎真的振了一下。
  我扶著她,一起走進周游的那套大房子。
  周游站在門口迎接我們,因為情況緊急,我們也不可能去計較這個年輕人是否太傲慢,或者認真注意一下他是什么樣一個人。
  因為事關女儿和溫寶裕的性命,我們也沒有心緒欣賞他的家,只是跟在他的后面,走進了他的臥室。
  周游的臥室之中,有一張极大的床,就是我這個見過世上各种各樣怪事的人,也是第一次見識如此之大的一張床。這個房間非常大,大得我簡直難以想象,房間的陳設也是异常的豪華舖張,各种最現代化的臥室設備,應有應有,就是平常我們沒有見過僅僅只是听說的也有,以我的閱歷都沒有見識過的東西會出現在周游的房間中,可見這個人是個极會享受的人。
  剛才說到了那張大床,如果不是床上睡著一個人的話,我甚至根本就不會想到那會是一張床,那張床有我所見的普通床的四倍大,或者說原本就是四張床拼起來的,因為那床与我們概念中的床絕不相同。我們所用的或者所見到的床或方或圓,就算要變出什么花樣來,那也是在一些雕飾上,比如歷代皇帝的龍床,或者古人慣用的花床,都是在床的基礎上做一些繁复的功夫而已。我就見過一种非常古典的床,那簡直就是一個小房間,床的兩邊雕著各种各樣的花,可床還是一張平平整整四四方方的床。周游這張床絕對突破了傳統中對床的理解,這張大床上有著极多的變化,在同一張床上,有傾斜、有弧形、有高有低。后來我才知道,這張床的特別之處還不僅于此,原來,這張床是由許多很小的塊面組成,全都接受電腦的控制,床的主人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床的角度、坡度、弧度等。當我知道這一切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張床是為了主人盡享魚水之歡而特別設計的,而前這個周游,定是個色中魔頭無疑,他在這方面的興趣以及想象力,恐怕是舉世無雙。
  我想到這一點,就拿眼去看白素,她因為心緒完全在女儿的身上,根本沒有太注意這張特別的床,同時我也看到,真正引起她興趣的不是那張怪床或是怪床的主人,而是現在正睡在床上的人。
  是的,我剛才已經介紹過,那床上是睡著個人的,如果不是睡了人,我也不會想到那樣奇特的一件東西竟是供人睡覺用的床。白素的目力一直都比我好,我相信她早已看出了那個睡在床上的人,所以才會目不斜視地盯著他看。很快,我也看清楚了,那個睡在床上的人,竟是溫寶裕。
  溫寶裕直挺挺地躺在周游那張奇特的床上,雙目緊閉,胸腹竟沒有任何起伏,如果說他已經死了,卻沒有死人的面臉蒼白,甚至面上還帶有一點平日的紅暈,但如果因此說他還活著,似乎有些讓人難以相信。白素見到他的時候,表情顯得非常特別,她搶在我的前面,走到了那張床前,伸出手,先試了試他的鼻息,這其實正是我想做的事,我們首先要确定他還活著。白素的手在溫寶裕的鼻前放了片刻,面色越來越凝重,越來越蒼白,最后竟是全身一震,慌忙伸出了另一只手,輕輕按住了他的頸部那根大動脈。
  她的這一連串動作是再自然不過了,要知道一個人是否仍然活在世上,首先要證實的就是他是否仍然在呼吸。人的肺部吸進氧气是為了向腦部供氧,以維持人腦的正常工作,如果連呼吸都沒有了,他的肺中不再有氧气,离腦死亡也就不遠了;除了這一鑒別之外,當然還有另外的方法,比如試他的脈搏,如果脈搏仍然在跳動的話,哪怕你感覺不到他在呼吸,只能說明人的手太不敏感,而不能說明他沒有了呼吸,但如果連脈搏也沒有了,這SG個人是否仍然活著,就實在很難說了。
  我雖然沒有去鑒別溫寶裕的死活,但看了白素的一連串動作,心中也是惊駭至极,她先用右手試他的鼻息,然后再用左手試他的脈搏,這無疑說明她沒有感受到溫寶裕還在呼吸,而她在試過他的脈搏以后,面色已經由白變黑了,并且放棄了進一步試脈搏和鼻息,卻松開了兩手,伸到他的胸前,解開了他的衣服,讓他的胸部袒露出來。她在做著這一切的時候,我已經知道,白素既沒有感覺到溫寶裕還有呼吸,也沒有感受到他的脈搏還在跳動,現在,她在嘗試最后一個方法,就是听一听,他是否還有心跳存在。果然,白素在解開他胸前的衣服之后,便側著身子,讓右耳貼在他的胸膛上。白素听了足足十分鐘,在這么長時間里,她既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動一動,至于結果,我已經了知道了,但她為什么一直扒在他的身上不肯起來,我還是不很清楚,直到她的身子一軟,從床的邊沿溜到地上,我才猛地吃了一惊。
  白素竟然如此失控,這件事本身就令我惊駭莫名,意識到事情比我們當初設想的不知要嚴重多少。第一,溫寶裕此刻睡在那張大床上,一動不動,沒有呼吸、沒有脈搏、甚至連心跳也沒有,難道不是死了還能有別的解釋?雖然現代醫學對人的死亡有著几种不同的解釋,也就是說,溫寶裕究竟是真死了還是假死,需要科學的鑒定才能下最后的結論,但一個人不再呼吸,心髒也不再跳動,就算是活著,還能活多久;第二,我們一直以為,溫寶裕是与紅綾在一起的,周游所說的不知道,也是指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現在看來卻是大錯了,溫寶裕就在目前,而紅綾卻不知所蹤,真正不知道的是紅綾的去向。
  他們到底遇到了什么?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將白素扶到一旁坐下之后,非常認真地察看了溫寶裕的身体,我查得非常仔細。我原以為,造成這种情況肯定是外力作用的結果,或是被人打殺或是被人暗中下毒,不管是哪一种情況,一定會在小寶的身上留下痕跡,只要有任何痕跡,以我和白素的江湖閱歷,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作祟,只要弄清了出手者的來路,一切都還有余地。我的想法其實也是非常簡單,如果是被人用利器殺的,身上就一定有傷口,或者刀傷或者槍傷;如果是被人用极端的手法打的,在留下內傷的同時,也會有一定的皮下淤血,比如鐵沙掌就屬于极其厲害的掌上功夫,平常人只要挨了這樣一掌,就會被掌力震斷筋脈而死,而死者身上會留下一個非常明顯的烏紫色掌印。再比如是被人勒死,那么,頸部定會有非常明顯的勒良。被暗中下毒也是一樣,凡是被毒死的人,不論是什么樣的毒,都會在死者的身体上留下印記,最常見的是口鼻流血,中國古代的說法是七竅流血,而且,身上還會出現一些出血點。總之,任何人要想置人死命卻又不著痕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想在溫寶裕身上找出來的,就是這种痕跡,我首先查看的是他的口鼻,并沒有任何异樣,溫寶裕的嘴唇甚至一如既往的紅潤,牙齦沒有充血,身上沒有特別的出血點,這就排除了中毒的可能;我查看了身体的各個部位,并沒有看到明顯的傷痕。在這時,我就想到古今中外几种非常特別的殺人手段,比如中國古代記載的狠毒婦人趁丈夫熟睡以后將釘子釘進丈夫的頭頂或是耳洞之中,這种方法雖然也會流血,但數量极少,古代人因為沒有這方面的經濟,偶爾几次被人得手也是极有可能的,但到了現代文明的今天,這种方法讓人一眼就可以看穿,當然是失效了;再比如通過靜脈注射一种鹽,能瞬間致人于死地而造成心髒病猝死的假象,但只要注射,不可能不留下針眼;再如拿破侖死亡之謎,有人推測是慢性砷中毒,這种手段中國古代早已有人用過,殺人者除了需要有足夠的時間外,被殺者身上同樣會留下印記,毛發大量脫就是一個最明顯的特征。當然,以我的丰富閱歷,不可能沒有想過還有其他一些更特別更不為人注意的情形,比如《陰差陽錯》這個故事中陰差利用陰間寶物奪魂環殺死曹普照一家几十口的情形,那陰間寶物置人死命是奪人魂魄,据說是可以殺人于無形,究竟情形怎樣,我也是听說,沒有真實地見過,更何況那奪魂環早已失去了原來的功效,再也不可能殺人了。
  在這里,我之所以有這么一大段記述,當然是為了說明一個問題,這也正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就是溫寶裕到底受到了什么人什么樣的攻擊?為什么竟連絲毫的痕跡也找不到?我當時想到了兩种可能,一种就是像陰差一樣,向BWY下手的是那些來往陰极其自由而人性中狠毒的一面仍然沒有消失的半人半鬼,一种當然是外星人,而且以前一种可能糲。熟悉我的故事的朋友都知道,所謂陰間的存在,只不過是外星人在地球上存在的另一种方式,由于至今不明的原因,他們在地球上建立了許多個陰間,專收人死了以后的亡魂,同時也知道,要說可以殺人于無形,也只有這些朋友可以辦到。但這里還存在一個問題,据我所知,外星人來到地球,僅僅只是對地球生命有著极其濃厚的興趣,完全是出于研究的目的,他們對地球人并無惡意,要說他們出手殺人,至少我是不會相信的。何況紅綾与外星人頗有淵源,外星人既不會對她下手,也不會對她的朋友下手。除此之外,當然就該怀疑那些為外星人工作的地球人了,這种人也是實際存在的,像我在以前反复提到的陰差、李宣宣就屬于這一類,這一類人亦正亦邪,他們利用可以來往于陰陽兩界的机會,做下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也是极有可能的,像那個后來不知所蹤的陰差,為了滿足自己的淫欲,設計殺死了武林大豪曹晉照一家人就是一例。除了這兩种可能,我實在想不起來還會有別的什么人能有這樣的本事。另一個讓我不明白的問題是溫寶裕到底是已經死了還是活著,我的确是不能肯定,如果說他活著,可分明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更沒有心跳,如果說他已經死了,可他分明還有体溫,死人是不可能有体溫的,傳說中的鬼就是渾身冰涼的。
  白素因為心力交瘁,當時是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的,她很清楚地看到了我所做的一切,如果她當時有更多一點力气的話,也會這樣做的。現在,她見我將溫寶裕渾身上下檢查過了,就拿眼望我,那意思我當然明白,是急切地想知道我究竟找到了疑之處沒有,我很無奈地沖她擺了擺頭,她于是就將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周游。
  周游見白素盯著他看,心中頓時就明白了,連忙說:“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這時,我也想起應該問一問這個本身就奇特之至的周游,剛才在外面,因為四周一團黑暗,我沒法看清他的臉,所以說不出他是怎樣一個人,現在室內燈火輝煌,他就站在离我不到兩英尺的地方,我當然看得很真切。
  看上去,周游与溫寶裕的年齡相仿佛,長相卻比溫寶裕更英秀,我原以為,像小寶這樣的男人已經夠出色了,沒料到這個周游比他更出色,這樣的男人又生活在這樣一個非常開放的時代,一定深得女人的歡心,如果他本身不善于把握,很可能就會沉緬其中,難以自拔,我相信眼前這個周游就是這种情形。
  我看他的時候,見他臉上有著极為惊恐的表情,我相信這份表情透露了他沒有說真話的秘密,其實這也不難想象,有關溫寶裕身處險境的事是他打電話告訴我的,而且打的是那個只有极少數人知道的電話,這充分說明,在溫寶裕沒有成為這樣之前對所要做的事有一定的了解,而且知道至少是預感到有一定的凶險,所以才會未雨綢繆,他一再說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因為此事与他有著极大關聯的緣故。如果溫寶裕和紅綾真有什么不測的話,他不愿意有人知道其實是他害了他們。
  “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難道你和溫寶裕之間是什么關系也不知道?你該不會告訴我,說你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吧?”我問道。
  “是的,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他說。
  我想,這個周游一定沒有看過我整理出來的那些故事,如果看過的話,一定知道衛斯理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那也就不敢這樣在衛斯理的面前睜眼說謊話了。“那么,你是怎么發現他的?難道是他自己跑到你的床上的?”
  “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在我的庄園里,那時他已經是這樣了。我以為他是得了什么病,就讓人把他弄到了這里。”
  這話就更是漏洞百出了。我了逼近了一步,說道:“是的,你發現他的時候,他就躺在你的庄園里,而且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了。這一點你說得很對,我已經看出來了。”
  他听了我的話,顯得非常惊訝,問道:“你看出來了?你是怎么看出來的?”我再次向他走近了半步,逼視著他的眼睛說:“我當然看出來了,大概你還不知道衛斯理是個什么樣的人,那并不是說衛斯理就是個寂寂無名的人,卻只能說是你孤陋寡聞。你如果對衛斯理這個人稍稍有點了解的話,一定知道我有這個能力,我能看出許多事情的真相來。我不光已經看出他是被你弄進這里來的,我還看出,他進來以后說過話,對不對?”
  因為我說的這些全都是根本就沒有發生的事,而且我在說的時候,還特別強調我是如何的有名如何的了得,似乎只要掐指一算,就能知上五百年下三百年似的。他對我的這番話當然頗不以為然,這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而且,我要的也正是這种效果。周游果然是不無譏嘲地一笑:“我倒是早已知道衛先生的大名,真正是如雷貫耳,今天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我想問一問,衛先生是怎么知道他進來后說過話的?他究竟說了什么話?”
  “他當然說過話。”我說:“他先是感謝你救了他,然后對他說,快給衛斯理打電話,并且將衛斯理家那個极少有人知道的電話號碼告訴了你,對不對?”
  我這話一說,就看他面露惊异之色,他顯然不是個很笨的人,已經意識到我所說的話只不過是在暗示他,對這一切,我早有洞悉,并且絲毫不信任他。他顯然也已經知道,衛斯理或許沒有傳說中那樣具有通天的本領,卻也決不是泛泛之輩,這是一個极難對付的人。所以,他在听了我來的那几句話之后,簡直惊駭之至,大睜著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瞪著我,有好半天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后來就猛地坐到了沙發上。我說他是坐在沙發上的,其實是多少有點抬舉他了,更确切的說法是跌在沙發上。
  “既然你知道衛斯理是個什么樣的人,那很好。”我繼續說,而且故意在他的面前走過來又走過去,目的當然是要給他一定的壓力。“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你和溫寶裕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很快就可以查清楚,我相信你也知道這一點。你想隱瞞什么,在我面前,你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如果你真想讓這件事得到一些補救的話,就應該主動跟我配合,把真相說出來。”
  “可是,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說,神情似乎非常絕望。
  我看他這一刻的表情,似乎并沒有說假的成份,心中忽然一凜,追問道:“不知道?你說這話,你自己愿意相信嗎?”
  這時,周游的表情除了絕望以外,還有一种急于想過關了結的意思,他說:“衛叔,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在外面做那件事的時候,我并不在場,我當時就在這里,在這里睡覺。后來,我听到一聲惊叫,那聲惊叫非常特別,根本就不像是人在叫,而且特別……特別……特別惊恐。我听到叫聲,就跑出去看,這才看到他躺在庄園的草坪上,已經是這樣的了。我以為他一時昏了,就叫人將他抬到了這里,誰知道他就這樣躺了整整一天沒有醒過來。衛叔,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說半句假話。”
  我相信他說的這些話是真的,他提到了一聲特別的惊叫,而且說那不像是人在叫,我馬上想到,那一定是紅綾的鷹在叫,那只鷹早已通靈,一般情況下,它是肯定不會亂叫的。
  這次,它不僅是叫了,而且据周游所說,叫聲特別惊恐,也就是說,它知道有极其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這事情發生得异常突然,不僅僅是紅綾,就是這只极有靈性的鷹,也僅僅只是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這一切當然是真實的,但我也相信,周游并沒有把他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所以我不得不再一次逼問他,因為事關紅綾,別說是用這种最普通的手段逼他,如果能夠順利救出紅綾來,讓我將他殺死在眼前,我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你剛才說,他們在外面做那件事,那到底是一件什么事?”
  “我不知道,那是他們的事,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他說。
  “可是,這件事是由你引起的,我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我說。
  這時,白素也有些緩過神來了,她的表情甚至比我更激烈,她對周游說:“你到底將一件什么稀奇恐怖的事告訴了他們,才引起他們對這個庄園如此之大興趣?我明白告訴你,你如果不把這件事說清楚,或者是你吞吞吐吐拖延了時間,引起非常嚴重后果的話,我怎么都不會放過你。”
  “是,是有關大仙顯靈的事。”周游終于肯說出真相了。

第三部:神秘庄園

周游終于說出,吸引溫寶裕和紅綾到這里來的那件事是有關大仙顯靈的事。因為受我影響,這兩個孩子對探索生命奧秘有著极為濃厚的興趣,只要哪里出現了稀奇古怪的事,那里就一定少不了他們。我原以為,人本身已經是夠复雜了,他們既然對此有興趣,在這方面多做一些研究,也沒有什么大不好,所以對他們平常的行為一慣采取慫恿放任的態度,卻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地球村已經夠复雜了,在這里生活的不僅僅只有地球人,還有外星人,更有著許多我們甚至包括外星人都還不清楚的力量,我在培養他們對不可知興趣的興趣時,是不是最終害了他們,我現在也是完全說不清楚了。
  至于周游所提到的有關大仙顯靈的事,相對于紅綾失蹤來說,尚屬首次,所以,我先按下這件事不說,說說我和白素連夜在庄園里尋找紅綾的過程,這一過程中其實沒有任何值得在此記述的東西,不過,了解這一過程,對了解這個庄園有著很大的關系,我所講的這個故事,就發生在這個神秘的庄園之中,對此庄園有一個基本印象是非常重要的。
  在周游講述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以后,我們就要求他和我們一起到庄園里去找紅綾,我們想,這里既然有一個大仙,(熟悉我的記述的朋友都清楚,所謂的人間大仙,其實全都是一些外星人或者是改變了生命形態的地球人),也就是說,這時有一個外星人的地球工作站,紅綾也是外星人訓練出來的,或者可以處划半個外星人,外星人之間,總該不至于有惡意。這樣一想,我們就認為,說不准紅綾是被那些外星人朋友接去作客了,可能會在一定的時代出現,所以我們要四處找找。
  周游听說我們要去庄園找紅綾,面露為難之色,說:“沒有用的,我們已經找過了,連一點痕跡都沒有。”
  外星人做事當然不會留下痕跡,如果不是他們有意要讓地球人知道而留下痕跡的話,那一定不會是外星人所為了。我看了看白素,她的想法顯然跟我一致,所以他對周游說:“先別管有沒有用,總該要找一找的,沒有親身去做過某一件事,你怎么會知道沒有用呢?”白素意識到這件事其實与外星人有聯系以后,精神就好轉了許多。
  周游說:“事情發生以后,我們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到處找過了,真的是什么都沒有,不然,我也就不會那么急把你們叫來。”
  不管他怎么說,我們堅持要他帶去出事現場,他說:“那地方我不敢去了,我還不想死。”他命令几個下人帶我們過去,而他自己,卻不敢离開屋子半步。
  當時已經接近黎明,天邊已經現出了一線乳白,所以地上就有了光線,不再像我們剛來時那般黑暗,許多事物可以看清楚了。我和白素走出了周游的房子,极目向四周看去,心中是大大地吃惊,這個庄園可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庄園,大得我几乎不敢想象。在此之前,我只是接触過際耀的庄園,那個庄園同這個天一庄園經起來,簡直小到了极點,甚至可以說根本就不能算是庄園。同時我又想到大亨和陶啟泉這些超級巨富,他們的花園別墅雖然遍布世界各地,卻也沒有如此之大的一個庄園,可見說這個周游富可敵國,大約是一絲不差的。后來我們才知道,他之所以有這樣的一個庄園,當然与他提到的那些大仙有著极為密切的關系,這是后話了。
  我和白素向四處望過之后,才忽然明白,我們提出找紅綾,而周游竭力表示反對是有緣由的,根本問題就是這個庄園實在太大,一時之間,僅憑我們兩個人,在短短的几個小時時間里,別說鈄這個庄園全部搜索一遍,就是查看其十分之一,也是一件异常艱難的事。
  我們出了門以后,周游的手下,在面前划了一個大大的弧線,向我們介紹說:“天一庄園大得很,到底有多大,我也不能确切地知道,我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庄園里至少有一大半的地方,我從來沒有去過。”
  他的話的确是讓我和白素大吃了一惊,當即抬頭去看,可不是,這個庄園的确大,從我們站的地方看去,左面有几座山,右邊卻是一個很大的湖,而將湖圍在中間的,是一大片地。也不知周游的祖上是什么路數,竟有這樣的一個王國。
  周游的下人領著我們走近一輛寶馬汽車,我和白素坐在了后座上,由他駕著車,向那几座山開去。他一面駕車,一面對我們說:“出事的地點就在那個山腳下,那里是一條小溪,清澈的溪水常年不斷,而且,小溪兩旁樹深林密,環境十分幽雅。我們發現溫寶裕的時候,他就躺在那條小溪旁邊。”
  他這話說得雖然平常,我和白素听了,卻是惊駭之至,要說原因那也簡單。据我目測,那座山离周游的豪宅至少也在六千米以上,如此之遠的距离,而且周游當時又是處在房屋包圍之中的,据我設想,他的家里當時有一個甚至几個女性,這些人都是他的相好,也是知道大仙這件事的,此時全都集中到了他的家里,目的當然只有一個,希望听從溫寶裕口中搞清楚有關大仙的秘密。這也不難想象,她們是定不敢跟溫寶裕一起去看個究竟的,所以就呆在了周游的家里,甚至可以肯定是呆在他的臥室,而且是在那張奇特無比的怪床上的。前面已經說過那張怪床的怪處,那些怪,當然是因為主人的特殊需要,也就是說,事發當時,主人或許正在讓這張怪床發揮特殊作用。
  我之所以如此設想并將此事說得盡可能的詳細,并非因為我這人無聊,而是為了讓讀這個故事的朋友能夠了解當時的環境。
  周游當時在做什么事,我們已經清楚了,他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因為庄園里還有下人,縱使他再開放再荒淫,也不至于不關門。在那种門窗緊張閉而又全神慣注地享樂的時候,就是那座遠在數公里之外的山中發生了爆炸,他們也應該允耳不聞。但事實卻根本不是這么回事,他們听到了紅綾的鷹發出了一聲惊叫,那鷹的叫聲到底有多大能量,我和白素是非常清楚的,這就是我們惊駭的原因,這實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當即,我們去了出事的地點,那條小溪雖然很特別,但与其它我們所見過的小溪相比,也實在沒有任何太多的不同,既然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庄園,庄園內又有山,山中有小溪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因為是私人領地,一切都被照顧得很好,樹深林密也是可以想象的。
  周游的下人將我們帶到小溪邊的一塊草地上,這片草地的大小只不過百來尺,實在說不上有多大。他對我們說:“SG我們就是在這塊草地上發現溫寶裕的。”
  我和白素于是在這草地上尋找,希望能找到紅綾或者那只鷹留下的任何痕跡。但很快我們又絕望了,因為一切都正常。白素在沒有任何發現的情況下抬頭看我,我清楚她看我的意思,我也就看了她一眼,這次交換眼神只不過一秒鐘而已,我們卻已經說了許多話。其中最關鍵一句就是:這件事既然是外星人所為,當然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除非他們有意要告訴我們什么。除此之外,我們設想了當時的情景。
  當時,溫寶裕和紅綾一起來到這里,目的是想以某种方法使得那些大仙現身,以便与之對話,他們或許希望大仙會帶他們去外星人的基地,從而使他們增長一起知識。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他們跟我一起,已經有過許多次這种离奇經歷,所以像我一樣,認定外星人不會為難他們,一切都不必擔心。
  至于他們到達這塊草地之后做了些什么,然后又發生了什么樣不可思議的事,我們實在是想象不出來。我曾有過一种設想,那就是外星人果然是現身上,而且利用一种非常特別的手段使得溫寶裕成了現在的樣子,他們原是想以這种手段對付溫寶裕和紅綾兩個人個的,但紅綾与溫寶裕畢竟不同,她那极為特殊的電腦腦袋中有的是對付這种特別手段的方法。外星人見他們的手段根本制服不了紅綾,大為吃惊,于是便跑開了。紅綾哪里肯放過他們?便追了過去。但這种推測顯然不合當時的實際情況,這一點我和白素都已經想到了。如果說紅綾當時是主動追過去的,那么,她就應該是自由之身,或者至少有一段時間內她是自由的,既然她是自由的,那只鷹當然也不例外,那么,在后來可能會發生危險的時候,那只鷹就應該設法离開,向我們報信。事實上這种事并沒有發生,也就是說,在事發當時,或者后來的某一個時候,紅綾和鷹同時失去了自由。這完全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以至于無論是紅綾或是鷹,根本都無法對此作出反應。
  毫無疑問,就算紅綾現在沒有危險,她和鷹和自由也是掌握在某种不可知的力量手里,這种不可知的力量到底想將她怎么樣?這正是我們所擔心的問題。
  因為這庄園實在太大,我們就是能夠調動一支軍隊來,在一兩之內,恐怕也無法將如此之大的一個庄園遍尋一次,所以,我們只好放棄了繼續尋找的念頭,這也實在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
  我們放棄尋找紅綾,當然不會是徹底放棄,而是想到得從別的途徑進行。白素一時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也是她心緒太亂的緣故,見我几乎是沒有怎么尋找就要离開這里,她一下就急了,沖我叫道:“你是什么意思?難道紅綾是我一個人的女儿?她如果再有什么不測,你這一輩子能安心嗎?”
  結婚這么多年了,我們之間說話還從來沒有像這樣大聲的,我當然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其實,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急得吐血,也是于事無補,我只好對她說:“這事是沒法急的,急也不可能將她急出來,只得慢慢設法,總會想出辦法來的。”
  “等你想出辦法來,女儿已經……已經……”
  我當然知道她想說已經什么了,只是因為忌諱那個字眼,所以才几次沒有說出來。其實,在我們有了許多的經歷之后,對生死是看得很開的,就像所謂成仙只是生命形態的一种轉換一樣,死亡也同樣是一种生命形態的轉換,并沒有什么可怕的。但人畢竟是人,沒有人能夠逃一些世俗情感的羈絆,就算我們對自己的生死看得再淡,可事涉愛女,卻還是愿意她好好地活在世上。一想到我們女儿從此可能天地相隔,心就會一陣陣的疼痛,這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切膚之痛。
  事關女儿的生死,或者說得特別一點,事關我們感情的依托,心緒大亂是一种非常自然的表現,這就是人的弱點,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越。但我畢竟比白素要冷靜一些,才可能對她說下面的那一段話。
  我對她說:“雖然我不知道紅綾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有一點我是清楚的,如果有意外的話,這意外早已經發生了,我們現在再怎么急,也不可能讓乾坤倒轉;如果說紅綾現在還活著,那么,我相信至少在几天之內,她是不會有生命之虞的。這段時間下百我們要緊緊抓住的。”
  白素顯然也意識到光急并不能幫助紅綾,所以便同我們一起回到了周游的大宅中,從那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几乎沒再說一句話。
  回到周游的大宅以后,我要求周游將所發生的事再敘述了一遍,我這樣要求是有特別理由的,在當時,他第一次敘述時,我和白素的心緒都紊亂至极點,所以周游說到的事中,有很多細節是被我們忽略了或者是根本沒有注意到的,現在由他再次說起來,我們的印象就會深刻得多。
  從周游的敘述中,我們知道溫寶裕和紅綾到這里來是因為這個庄園中出現過一些大仙,這些大仙有兩次顯靈。在他們的知識中,大仙當然与常人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的,他們知道大仙一定是外星人,至少也是地球人改變了生命形態以后的一种存在方式。也就是說,周游的天一庄園中所存在的這個大仙,應該理解成外星人。
  溫寶裕很想知道這些外星人的來路,就找到了紅綾,將這件事告訴她,希望她利用從媽媽的媽媽那里獲得的知識,對這些大仙進行一番了解。當然,這些全都是在真相大白以后才知道的事,不過在當時,我和白素其實已經想到了這點。
  我們知道,在地球上工作的外星人之間有著非常特別的聯系,一般情況下,哪里有外星人的工作站,其他外星人應該是知道的,像勒曼醫院,就集中了近三十個星球的外星人和一些改變了生命形態的地球人,他們同散布在地球上的數十個這類工作站有著聯絡,再比如紅綾的外婆,也就是她通常所說的媽媽的媽媽,自從改變了生命形態以后,一直都同外星人在一起,她給紅綾的腦中輸入的知識几乎包括了人類以及外星人的全部知識,她的大腦實際比一台最現代化的電腦還要先進不知多少年,只不過她的大腦之中絕大部分知識還處于沉睡狀態,就像我們通常所見的電腦中存儲的文件一樣,需要利用一些密碼、路徑才能提取。
  溫寶裕發現了一處外星人基地,首先想到的就是從紅綾這部超一流的電腦中提取有關的知識,以便揭開這個外星人工作站的秘密。
  看到這里的朋友也許會問,溫寶裕是怎么知道有這樣一個外星人基地的?
  說起來,這話可就長了,不過,即使再長也還得要說,因為這件事其實跟溫寶裕和紅綾的事有著极大的關聯,正所謂沒有前因就一定不會有后果。
  這件事的前因當然是周游和他的天一庄園。
  周游和溫寶裕其實是同窗學友,只不過因為這位周少公子所選擇的人生道路,和溫寶裕有著极大的不同,就像前人所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兩個性格、价值取向、人生信念完全不同的人,當然不會走到一起,溫寶裕甚至不愿在旁人面前提起有這樣一位學友。后來,將他和紅綾引到天一庄園的根本原因,還在于衛斯理的名聲。我在見周游之初說他不知道衛斯理是何許人也也并不正确,周游其實對衛斯理的那些离奇經歷非常了解。
  周游了解衛斯理也是基于同一個原因,想搞清楚天一庄園的大仙之謎,他第一次在庄園里見到大仙時,真正是惊恐之至,甚至不敢再在這里住下去而跑到一個情婦家里呆了六個月。到了第三個月的時候,他听到一位朋友提到了衛斯理的名字,知道衛斯理是一個有著非凡經歷的人,于是興趣大增,向朋友打听衛斯理的情況,這位朋友說:“你如果是想打听別人,我或許沒有半點辦法,但打听衛斯理,其實也非常簡單。”
  “怎么個簡單法?”周游緊盯著問。
  他的這個朋友說:“衛斯理早已經將他的這些經歷寫成了書,總共有一百多本,每一本都有一些非常奇特之處,讀過之處,你原本有許多不明白的事,也都能從他的書中獲得答案。有關這一類書,他還在陸續寫。所以我說要了解衛斯理并不難,你只要將他的這些書找來一讀,就什么清楚了。”
  這位朋友也實在是太抬舉我了,其實并非如他所說,只要將衛斯理的書全都通讀后,許多不明白的事,就能獲得答案,就是衛斯理本人,對這個世上的許多事也是沒有答案的。
  當時,周游听了朋友的話,說干就干,將衛斯理的所有一百多本書全都買了回來,一本接著一本讀下去,在接下來的三個月時間里,他將衛斯理的所有書全都讀了三遍或者四遍。
  任何人讀書,僅僅只是讀一遍的話,當然就是讀書,但如果認為這書需要讀第二遍以上,就不會再是讀而是研究了。周游的情形就是這樣,他實在是一個不太喜歡讀書的人,只不過因為自已遇到了無法解釋的怪事迫切想獲得答案,而衛斯理的書看起來又似乎是專門解答這樣一些稀奇古怪的。
  其實,他讀完了所有的書以后,并沒有如他所希望的一樣得到任何答案,這不免使他大失所望,与此同時,他心中又升起了另一團希望,那就是從書中看到了一個他非常熟悉的人。讀者當然已經想到,這個人就是他的同窗學友溫寶裕,他們离開學校以后,溫寶裕竟有了如此之多的傳奇經歷是他所不知道的。
  知道溫寶裕同衛斯理有著极為特別的關系以后,周游產生了一個想法,便是通過溫寶裕找到衛斯理。如果當時溫寶裕將這件事設法通知了我,后來可能就不會發生如此之多的事,但那時我正在為《錯變》中的那樁事奔波,居無定所,溫寶裕根本無法同我聯系,而且,他認為,只不過是會一會大仙這類事,也不算是什么大得不得了的事,以他和紅綾兩個人的能力閱歷以及手段就足以應付了,更加上他的极大的好奇造成的性格急躁,根本不能等我回來商量一下,便与紅綾一起行動了。
  我在見到周游的時候就感到奇怪,溫寶裕和這個花花公子的周游,根本就是兩類完全不同的人,他們是怎么走到一起來的?原來讓他們走到一起的并不是溫寶裕或者周游本身,而是那些我們至今還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大仙。
  說到這里,本應該介紹有關大仙的一些發現了。但我現在將大仙的有關一切全都說出來,看這個故事的人未免會覺得有突兀之至,所以,我不得不請朋友們耐著性子,听我慢慢道來。
  雖然我對面前這個周游沒有絲毫的好感,更對這個龐大的天一庄園沒有任何興趣,但一切都是因周游和這個庄園而起,話頭當然就得從他身上引出來。

第四部:周游

別看年紀不大,卻有著极為巨大的家產,這些家產當然不是他掙來的,他只是一個十足的受益者,至于這些家產是他的哪一個先人掙下的,他本人也根本不清楚。据他說,他沒有兄弟姐妹,從記事起就不知道父親是方便,一直都是同母親一起生活,几年前,母親不知所蹤。他与母親本來就沒有多少感情,所以對于母親的行蹤,倒也毫不關心,樂得一個人自在逍遙,因為祖上給他留下來的巨額家產,他怎么花天酒地都用不完,他活在這世上,唯一的憂愁倒是怎樣花這些錢。
  周游第一次介紹到這里,我和白素都沒有太注意,第二次介紹,我就有了一种想法,他提到他的母親是失蹤的,事過已經几年,至今生死不知,這就不能不讓人感到蹊蹺,所以我就追問了一句:“你母親失蹤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說:“那是我剛從學校畢業回到家里不久的事。”
  他介紹說,那一天,他因為帶了兩個朋友回家,他母親并不知道他帶朋友回家這件事,因為當時她正在家中的佛堂里做齋,等她完齋以后,大約是听下人談到他帶回兩個朋友一事,心中大為惱火,就赶到他的房間,敲開他的門,毫不客气地命令他的兩個朋友立即离開天一庄園。
  周游這樣介紹,讓我覺得他的母親是一個性格古怪的女人,他曾經說過,自從他一出生,就不知道父親是誰,這有几种可能,比如他的父親已經死了,或者由于某种特別的原因,他的父親仍然活在世上但不能与他們母子相見。總之,他的母親可以稱是一個寡婦,一個女人守寡的時間太長,性格就會大變,這也是可以想象的。當時,我有了這种想法以后,就拿眼去看白素,她似乎跟我的想法完全不同,我和她用目光交流看法以后,才意識到我錯了而她是對的。她的看法是,這件事的關鍵并不是因為他的母親性格,而在于周游本身的行為。開始我還有點不明白,后來仔細一想,才恍然大悟。
  周游已經介紹過,他的母親是一個誠心向佛的女人,如果說這樣的一個女人的性格會非常暴燥或者古怪是難以讓人相信的,前面我提到守寡的女人會變得古怪,那是因為這些女人沒有了感情寄托,人所有的七情六欲無處發泄,積聚在身体內,會惹出許多事來,情形就像現代人用來關押犯人的監獄一樣,將許多的男人或者女人分隔開來,設立男子監獄或者女子監獄,這些失去了另一半的男人或者女人當然會鬧出許多事來,時間一久,這里面就會是一團糟。但誠心向佛的人不一樣,佛是她一生的寄托,她身上所有的能量都可以通過這种信仰得到發泄,身体內當然就不會有造反生事的“犯人”。佛在這种人的心目中有著极為神圣而又祟高的地位,如果說他們也會憤怒的話,那肯定只有一种情形,就是他們心目中的神被人褻瀆了。
  這樣一想,我馬上就明白了周游的母親發怒的原因,問題的根本在他帶回來的那兩個朋友,最初,我以為那只不過是兩個普通的朋友,在与白素交換了眼神以后,我才猛然想到,那應該是兩個女朋友,那么,周游和他的兩個女朋友一起做下了什么冒犯神靈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接下來的介紹讓我們知道了另一個事實,他与母親的關第不好,原因在于這個儿子极端不孝,犯上作亂的事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家常便飯。當時,他見母親如此對待他的朋友,惱羞成怒,將兩個正万分向外走去的女人拉住,對她們說:“你們不要走,我倒是要看看這個老不死的東西能把你們吃了?”母親已經上了年紀,面對的又是引不孝之子,當然是毫無辦法,除了說兩個女人不要臉不是人之類的話以外,什么都不可能做。縱使是這几句話,也惹得周游大怒,他硬是像對待一個要飯花子似的,抓住母親的手腕,將她從自己房中拖了出去。至于后來發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第二天,才有下人告訴他說他母親一夜未歸,不知所蹤。
  “她倒也知趣得很。”他听說這個消息后,便說了這樣一句話,并且讓下人不要去找她。
  下人當然找過了,可是找不到,十几天后仍然沒有她的任何消息,便又跑來告訴他,被他劈頭蓋臉一頓大罵,從此沒有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
  大仙顯靈是母親失蹤一年多以后的事。
  那天,周游帶著几個朋友(后來我已經習慣了他口中所稱的朋友是什么樣的朋友,這种人把肉麻當有趣,我不會這樣,所以有關他和這些朋友之間的事,我不會多費筆墨,大家自可以去想象),來到山下的小溪旁,他們先是在那塊草坪上,后來興致大發,就跑到了樹林里,再后來是疲勞過度睡著了。待他們醒過來,太陽已經下山。
  最先醒來的當然是周游的那几個朋友,她們醒來后覺得肚子餓了,就喊醒了他,要回家去吃飯。他們一起向林外走,剛剛到了樹林的邊緣,忽然看到一件令他們大為詫异的事,這是一件任他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几個人看到這件事后,惊得全都張大了嘴,竟是想喊叫都已經喊不出來,直到這件事在短短的時間之后倏忽莫名其妙地從他們面前消失,他們之中的几名女性才突然惊天動地叫了起來。
  我看得出來,周游至今提起這件事時,面上甚至還有著惊懼之色,可以想見這件事當時給了他們怎樣的惊駭。
  在正式寫出他們看到的到底是一件什么事之前,我費了頗多筆墨,主要還是想讓看到這個故事的朋友在正式接触到這件怪事之前有一個心理准備。
  話說他們當時走到了樹林的旁邊,正要走回到那塊草坪上去,這時看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景象,在最初看到這個景象時,倒也不能說會給人怎樣的惊駭,充其量也只能讓人感到奇特而已。
  他們到樹林旁邊時,听到前面小溪中有嘻鬧之聲傳來,順聲向前一看,在場所有人都惊呆了,那條小溪中,竟有七八個或者十几個女人,全都赤身裸体,她們似乎是在小溪里洗澡。
  這种情況,如果是在其他地方看到,卻也不能算是一件奇事。中國南邊有一個少數民族就有這种奇特的洗澡風俗,到了要洗澡的時候,男人女人全都來到河邊,分成兩堆,男人在一處女人在另一處,這兩處可能相距并不遠,只不過中間或者是河道的拐彎,所以相互看不到對方。這种看不到只不過是相對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人一定想看的話,只要向前游几十米,爬上河岸,一切全都盡收眼底。這個民族可以說是古朴得可愛,沒有任何人有這种無聊的興趣,所以他們的這种洗澡方式也就自然而然。
  但周游等人此時看到的情形畢竟不同,他們既不是在中國南方,也不是在國外的什么裸体浴場,而是在他自己的庄園里。最初,他也想到過這可能是他家的下人,這么大個庄園,下人之多,令人難以想象,甚至有許多他根本就不認識,這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再仔細一想,就覺得不可能,他的下人之中,不可能有這樣一群女性,她們一個個看上去是那么美麗那么年輕,皮膚白潤細嫩,体型是如此婀娜多姿。
  這种形容當然是出自周游之口,他可以算得上是這方面的專家,對女人有著常人無可比擬的鑒賞力,所以從他的口里,什么樣的話都可以說出來。他這樣說的時候,我最初也是感到惡心肉緊,后來考慮到這些話對了解事情的真相有一定的作用,才原文不動引用了。
  這個真相就是,這些女人絕對不會是他的下人,那些下人都是些勞動女性,長年累月,日晒夜露,皮膚一定黝黑粗糙,絕對不會有此刻在小溪中這些女人一般細膩圓潤,但如果因此說這些女人是外來的又令人難以置信,因為這里是絕對的私人領地,除非經過了他的允許,沒有任何人敢如此大膽地闖進來。
  事情在這時候,當然不會讓他們感到惊恐莫名,因為那畢竟只不過是一群年輕美麗正光著身子洗澡的女人而已。
  接下來,似乎是他們這一群中有人弄出了什么響動,這其實也是非常自然的事,他們之中多數是女人,一群女人看到了另一群女人的裸体,當然會有著各种各樣的表情,某一個因為吃惊弄出了響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這響動使那些在小溪中的女人惊駭之至,她們一齊向這邊望過來,緊接著,小溪中忽然升起了一團霧,那團霧起得异常的突兀,几乎是一眨眼間的事,以至于岸上的几個人中,沒有任何一個看清那團霧是怎么起來的。就像那團霧起得异常突兀一樣,消失得也同樣怪誕,僅僅只是在小溪中飄浮了几秒鐘,立即就消失了,与這團霧一同消失的還有那群女人。
  按周游的說法,從他們看到那群女人到她們消失,只不過几秒鐘的事,而那團霧升起到小溪歸于平靜,最多不過一秒半鐘,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那十來個女人別說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就是從水中爬起來都不可能。再說,他們一起總共也有十來個人,加在一起是几十只眼睛,竟沒有一只眼睛看出那霧是怎么起又怎么散的,更沒有看到那群女人是怎么從他們的眼前消失的。
  這樣的情景實在是令人惊駭了,所以,他們一起的那几個女人才一齊惊叫起來。
  如果說僅僅只是因為這樣一件怪事或者說艷事,就將周游這個獵艷高手嚇得靈魂出竅,不得不跑到朋友家里躲了半年多的話,那也未免太小瞧他了。雖然這件事發生之后到另一件事發生之中的過程他并沒有說得太仔細,但我稍稍一想,便知道了一切。
  那件事發生之后,他的眾多朋友一致認為他的庄園里有鬼,絕對不敢再走近那小溪半步。
  周游卻不怕,他大概是想,就算是有鬼,那也是些秀色可餐的女鬼,甚至是一些与人為善的女鬼。他能想到這一層,說明他雖然嬌奢淫逸,荒淫無度,但腦子還并不坏。可以設想,這些鬼(或者說人)如果不是与人為善而是与人為惡的話,他的庄園中有那么多下人,總會有倒霉的,這是其一,其二,如果那是一些惡鬼,在他們那幫人發現她們的時候,她們怎么會輕易放過他們?說不准就會將他們殺了然后飽餐一頓,以她們消失的那种速度,要將周游等人抓住甚至是害死的話,那只不過是三兩秒鐘的事。有了這兩點認識,很容易就可以得出一個推論,既然這些絕色女鬼對人并沒有惡意,就大可以接触,而且,說不准她們正是想跟人接触才會故意跑到這里來的。周游的想象是,做人未免會有寂寞的時候,難道做鬼就會例外?說不准這些女鬼正因為沒有男鬼与她們快樂,才想到以這种方式發泄。周游有著巨大的家產,年齡雖然不大,可以說是閱人無數,他對人的興趣雖然仍很濃厚,但多少也有點膩了,所以心中就冒出了一個想法:不知与這些可愛的女鬼在一起會是一种什么樣的感受?
  當然,這樣的事,也只可能是像周游這樣的色中餓鬼才想得出來。
  他在這樣想過之后,顯然是有了行動,否則就不會有另一次的奇特經歷了。
  我現在可以想象的是,自從在林中遇到了那件奇事以后,周游或者經歷了短暫的惊駭,或許根本是欣喜若狂,總之他在不久之后就再次出現在那塊草坪上,這次,他的身邊沒有任何所謂的朋友,而是獨身一人。他獨自來到這里的目的再清楚不過,是想等那些女鬼出來,他便會主動去与之搭訕,他所希望的正是由此演繹出一個纏綿緋惻的故事來。
  究竟去了那塊草坪多少次,他沒有明說,我認為同整件事沒有太大關聯,所以再就沒有問。總之是有一天,可怕的事情SG終于發生了。
  那同樣是太陽落山以后的事。當時,他就坐在草坪上,身邊放著一些食物和啤酒,他是一邊喝著酒一邊等待著美妙事物出現的。
  事情發生的時候异常突兀,以至于他絲毫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發生的。
  當時,他正在喝酒,他沒有帶酒杯去那塊草坪,所以是拿著罐喝,喝酒當然要仰起脖子,這是所有人在喝酒的時候都會有的動作。他喝了一口酒,眼睛由高處向平處看時,猛就看到前面有几個赤身裸体的女性,以一种优雅之至的姿態站在他的前面,并且向他微笑。那是一种极其有魅力的笑容,以周游如此丰富的獵艷經歷,竟還從未見識過哪個女人的笑容會有如此之大的魅力,會如此讓人心亂情迷。
  周游在說起那時的感受時,說他當時全身上下覺得又酸又軟。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樣的感覺,我也設想過,但實在是想不出來。我曾想,會不會是人們在渴得難以忍受時忽然見到梅子時的感覺?成語中望梅止渴實在可以稱得上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感受。我向周游提起這個成語時,他說:“比那种感受更甚不知多少倍,當時,我覺得自己就像在一大池的酸水中泡著一般,那种酸味是從身体的每一處冒出來的,似乎連身上的骨頭也給泡得沒有了任何硬度。”
  他這樣一說,我就知道我僅憑想象是不可能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特別的感受的,同時我也知道,這种感受非常重要,表面上看來,那只不過是她們一种极端淫媚的手段,但這种手段很可能可以殺人于無形,溫寶裕是不是被這种手段所傷?這實在是一件很難說的事。
  周游說,那些女仙(我們暫且按照他的說法,將那些稱為女仙)皮膚白得就像是瓷一樣,簡直可以說是美艷之至。他說,世界上各种膚色的美女他都有過接触,但像眼前這樣美的,他還的确是從未見過。他看到女仙的時候,身子雖然酸軟無力,腦子卻是很清醒的,他有一個很強烈的想法,就是想与她們說話,可是任他怎么努力,就是發不出聲音來,他想轉一轉頭看看周圍,但根本就不可能,他仿佛是被人使了定身法一般。
  那些女仙在他的面前站了很短的時間,一個個非常燦爛地笑著,后來就開始跳舞,那舞姿最初非常緩慢,就像電影特技中常見的慢動作,雖然慢,卻有著极大的力度,跳著跳著,漸漸就快了起來,而且越跳越快,最后竟達到了异常瘋狂的程度。
  “不,根本不可能。”說到這里時,周游自言自語一般說。
  白素忍不住問了一句:“什么根本不可能?”
  “就是那种舞蹈,根本不可能是人跳的。”他說。
  我也覺得他這話說得怪异,就問了一句:“有什么不對嗎?”
  “太不對了。”周游說:“中國有一個叫楊麗萍的舞者,她那身子就已經夠令人匪夷所思了。你想想,人的身子畢竟是有骨頭的,骨頭當然是硬的不能彎曲的,可是那個楊麗萍跳舞的時候,全身骨頭似乎是軟的一般。即使是軟的可以彎曲的,那也還是骨頭,對不對?可這些女仙卻更甚一步,讓人覺得她們身上根本就沒有骨頭,她們似乎只是一團肉,要圓則圓,要扁則扁,要長則長,要短則短。”
  我想到那根本就不是一群在跳舞的人,而是一群影子。
  我這想法一冒出來,周游就說:“當時我就想,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該不是有什么人在我面前放立体電影吧?可是,我看得真真切切,她們是實實在在的,我甚至可以聞到她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种非常特別的香味。”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我忍不住打斷了他:“你等等,你剛才說,這件事是太陽落山以后發生的。”
  “照啊。”他說,“那是在太陽落山以后的事,可是讓我不明白的是,當時,我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個晚上,一點都不覺得那是在晚上,甚至覺得四周一片光明,可我又沒有看到任何的照明設備,而周圍的光線,實在比任何電燈都要強。”
  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叫他繼續說下去。
  那些女仙在ZT面前跳著,快得他根本看不清身形了,僅僅只是一團團的影子,后來,她們突然就停了下來,像最初那樣站在周游的面前。周游一看,當即嚇得差點靈魂出竅,剛才跳舞的分明都是一些年齡在二十上下的絕代佳人,她們的皮膚細嫩晰白,套用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話說是吹彈得破。
  (請原諒我不得不一再強調她們的相貌如何如何絕佳,皮膚如何如何好,并非我有意在此加點調味料,實在是這事与整個故事有著极大的關聯,其實,在我們听到周游一次又一次提到她們的相貌和皮膚的時候,白素就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這時忍不住打斷了他,說:“你就不能把這一節跳過去?說了差不多已經千百遍了。”周游于是拿眼望向我,我已經猜到他多次提到這些一定大有蹊蹺,所以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周游這一看的時候,頓時大惊失色,那些女仙竟不知什么時候在他的面前變了,變成了中年婦女,那原本纖巧的細腰忽然就有了許多脂肪,身体中那些結實光滑的部分,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了過多的贅肉,尤其明顯的是臉上,縱橫交錯滿布著皺紋。這還不足以讓周游惊駭莫名,接下來發生的事,那才真正叫不可思議。
  那些女仙似乎是累了,坐在他面前的草坪上歇了一會,然后再一次開始跳舞,同第一次一樣,開始時跳得极慢,盡管她們由少女已經變成了少婦,她們畢竟是一些美麗絕倫的女人,舞姿其實是极為优美的。正因為她們跳得慢,周游才能很清楚地看到她們的變化,她們竟漸漸地衰老,而且這种衰老的速度不可想象的快,也許一個小時,也許更長一點的時間,就在這么一段時間里,她們竟已經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太太。
  “怎么會這樣?”白素情不自禁惊呼了一聲。
  周游說:“這還不算最奇的,接下來發生的事,我簡直想都不敢想。在那以后的几個月時間里,我只要閉上眼睛就不斷地做惡夢,那天的事,實在是比惡夢更可怕。我真的不知該怎么形容。”
  這也不難想象,現在我們在听他轉述的時候只是感到惊奇,但在當時那种情形下,他所受到的惊駭,可想而之。如果說一群老太婆圍著一個年輕小伙子跳舞,這倒也不算是一件很讓人詫异的事,可問題是這一群老太婆是沒有穿任何衣服的,而且這一群皮膚上滿是皺紋,身体极端干癟的老太婆,在一兩個小時以前還是一群有著閉花羞月之貌、沉魚落雁之容的絕色佳人。這變化并不是几十年間發生的事,只不過在短短的几個小時之中,別說是周游,就算是經歷過各种怪事的我和白素在場,恐怕也會嚇得大叫。
  令人惊怖的事還沒有完結,那些在周游面前跳舞的老太婆竟越來越老,究竟老到了什么程度,我不可想象,周游這時用了一個詞,似乎可以對我進行想像提供參考,他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世上有這么肮髒之至、衰老之至、丑陋之至的女人,而且,我簡直不可想象,年輕時那么性感那么美艷的女人怎么可能會老到那樣奇丑無比令人惡心的程度。”
  這樣的一群女人在作天体表演,其丑其怪的确可以想見。
  更奇异的是,她們雖然老得似乎已經成了朽木,可她們的身上竟有著极大的能量,她們跳舞的時候,竟也有著年輕人的瘋狂,這就更加令人惊駭了。而在她們瘋狂了一回,再次停下時,周游看到,她們已經不再有人形,而是一群骨頭,准确地說是一群無皮無肉的骷髏,這絕對不是一群被固定在某一處作標本的骷髏,也不是死在荒郊野岭無人收尸,肉質腐爛后僅存的骨架,而是一群活的骷髏。
  熟悉衛斯理小說的朋友應該知道衛斯理的一貫觀點,地球人的生命的确是有著死活之分的,而所謂死活,也只不過是靈魂和肉体的兩种不同的結合形態,靈魂是不死的,而身体因為并不具備靈性而存在死活兩种形態。通俗的說,靈魂和身体本是生命的兩個重要組成部分,如果靈魂和身体結合,那么,這個身体就有了生命,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活,這是生命的形態之一;如果靈魂离開了身体,靈魂仍然以其他形態存在,但身体因為失去了靈魂而死亡,所以人死以后變成的鬼是不具備物質形態的,也就是說只有靈魂而沒有身体,這也就是人們將這种靈魂的存在方式稱為鬼魂的原因。我繞著圈子說了如此一大段話,至此朋友們一定明白,周游在這里所說的事与衛斯理的一貫理論產生了沖突,而且是嚴重的完全相悖的沖突。在衛斯理理論中,人死亡以后,也就是說人的靈魂和身体分离以后,人的物質形態——身体很快就會死亡,沒有人能夠超越這一客觀規律。但在周游的敘述中,他面前的那一群女鬼由絕代美女變成了丑陋的老太婆,然后又變成了無皮無肉的骨架子——骷髏,也就是說,她們如果曾經是人的話,此時,她們的物質形態已經死亡。但事實上,周游卻說她們是活的。
  一些失去了靈魂的骷髏,竟然還是“活”的,天下竟會有這樣的怪事?
  如果這是完全真實的存在,那么,整個衛斯理理論就得進行重新結构。
  正因為白素是非常相信衛斯理理論的,所以才脫口說了一句:“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怪异。”

第五部:骷髏人

听了白素的話,周游說:“這還不算最可怖的,還有更可怕的事在后頭。”
  “還有更可怕的事?”白素這么問了一句。很顯然,她雖然經歷過許許多多离奇的事,但都沒有這件事的离奇可怖,而且這件事根本就是荒誕不經,不可解釋。
  “是的,更加可怖。”周游說:“那些……那些惡鬼,還是在跳舞,是一些活的骷髏在跳舞,她們一邊跳的時候,還一邊在唱歌,我能夠看到她們的嘴在動。我知道她們都是一些骷髏,如果她們唱的歌极其猙獰可怖,倒也不算是离奇,可她們唱的歌非常优美動人,簡直可以說動人之至。看著這樣一群活骷髏在跳舞,絕對想不到她們在唱歌,而且唱著跳著,那些骷髏忽然就全都散開了。”
  “全都走開了?她們要去干什么?”我也吃惊地問了一句。
  周游說:“不是走開了,而是散開了,散成了一堆堆白骨。”
  听到這里,白素忍不住惊叫了一聲,不說是白素,其實我在心中也是暗自叫了一聲:“這真是太可怖,太匪夷所思了。”
  周游繼續介紹說,那些骷髏散成了一堆堆白骨,可是歌聲卻并沒有停下來,那是一支他從未听過而且根本就听不懂的歌,那支歌有著极為优美的旋律,如果不是面前有著那些可怖的白骨的話,會讓人覺得這簡直就是仙樂,但仙樂加上白骨,就讓人恐怖之至了。
  沒有過多久,那些白骨竟然能夠自動組合,再次變成了活的骷髏,而且竟走到了周游的面前,伸出手去摸他。應該說她們伸出的并不是手,而是沒有皮肉的骨架,她們將那“手”伸出來的時候,周游能听到骨頭錯動的聲音,那聲音极其可怖,別說周游當時身臨其境,就是現在我們听來,都感到毛骨聳然。
  那些活骷髏此是不再唱歌,而是圍著周游坐了下來,她們与他的距离非常近,近得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將她們抓住。當然,如果不是如此之近的話,她們也不可能摸到周游。
  她們伸手摸周游的臉,還開始說話,那個摸他臉的骷髏說:“真難以置信,他長得這么可愛,看一眼就讓人動心。”
  白素說:“這話不對,不是讓人動心,應該是讓鬼動心。”
  周游說:“她們當時也這樣說,在這個骷髏說了那句讓人心悸的話之后,另一個骷髏就說,你的話不對,不是讓人動心,應該是讓鬼動心,你早已不是人了。”
  另一個骷髏這么說了一句之后,先說話的那個骷髏就說:“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就是鬼,鬼就是仙,仙就是人,我說讓人動心,或者讓鬼動心,或者讓仙動心,都是一樣的。”
  接下來,那些骷髏不再爭論這一問題,因為她們的興趣是在周游的身上,她們几乎對周游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進行品評,最后的結論是這個男人太美太讓人心愛了。于是,她們有一個就提議干脆將他大卸八十塊,一人拿一塊,正可以當作藝術品保存。一個骷髏便說:“我要他的眼睛,他的這一對眼睛里像是有火一樣,看一眼就讓人全身發熱。”另一個說:“我要他的鼻子,你們都不要同我爭,總之,他的鼻子我是要定了。你們看他的鼻子,又大又挺,真是好玩之至。”再有的說:“他的鼻子有什么好?他這張嘴才是絕妙得緊,你看他嘴中的舌頭,又薄又紅,這么性感的嘴,就是看一眼都像触電一樣,更遑論親一下,那簡直就該是神仙一般的感覺。”她們在討論周游的身体器官時,手也在這些器官上撫摸,最后,唯一沒有人要的是他的心。
  有一個骷髏就說:“這不公平,你們都要完了,我要什么?”
  別的骷髏就說:“你就要他的心吧。”
  “他的心有什么好?我才不要。”那個骷髏說。
  這樣的爭論沒有結果,那個骷髏就伸手過來搶,別的骷髏一見,也都開始動起手來,結果,她們就將他抬起來,許多的骷髏手舉著他,一邊唱著,一邊跳著,一邊不斷地將他向上拋。這樣鬧了很長時間,在又一次將他拋得很高的時候,他從高處落下來,下面卻沒有了支撐,他就這樣跌在了草坪上,几乎整個人都跌散架了。當時,他就嚇得昏了過去,待醒來時,見太陽已經升得老高,那些骷髏早已不見了。
  至此,周游所經歷的怪事就結束了,但我覺得他有些東西說得不是很清楚,就問道:“按照你剛才所說,你和她們,就是那些骷髏在一起呆了整整一個晚上。”
  “的确是整整一個晚上。”他說。
  “可是,在這一個晚上的時間里,你做了什么或者說了什么?”
  我這樣問的時候,他臉上現出极為迷惑的表情,他說:“我不知道,好象我什么都沒有做,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白素明白我的意思,也就問道:“你遇到了如此可怖的事,難道你竟沒有惊叫,或者沒有想到過逃走?”
  “我想過,任何人在那樣的時候,都會想到叫,或者逃走,或者叫人來救自己,如果可能的話,這是很自然的事。可是,我當時根本是一點活動能力都沒有,想叫叫不出,想動動不了,甚至就是想閉上眼睛不看那些恐怖的場面也不可能。”
  我仔細將他所說的經過想了一想,然后對他說:“整整一個晚上,她們只是圍著你跳舞,在你面前不斷變化,除此以外,沒有對你做任何事,對不對?”
  他表示的确如此。
  “既然你知道她們對你并無惡意,你為什么還要躲起來?”
  “沒有惡意?她們曾商量過要將我瓜分,你說沒有惡意?”他似乎非常憤怒。
  白素說:“但她們畢竟沒有,也許她們只是想同你開個玩笑。”
  周游非常激動地說:“根本就不會是什么玩笑,而是有預謀的想害死我,只不過她們沒有時間而已。”
  他提到的所謂時間問題,對我很有啟發。“你說她們沒有時間是什么意思?難道你還知道什么?”
  “不,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了。我只是在想,她們原本是想將我害死的,我相信她們圍著我說的那些話,決不會是玩笑,絕對是非常認真的,只不過因為她們是鬼魂。我們都知道,鬼魂是見不得太陽的,因為她們耽誤了時間,太陽出來了,她們才不得不放棄了計划。如果我不离開這個庄園的話,她們定會找机會進行這個計划。后來因為听了溫寶裕的話,我才敢回來住,但只要到了晚上,我也是根本不敢出門。”
  听他這樣說,我和白素對望了一眼,我們心中的想法一致,事情并不如他所想象,那些鬼魂是否害怕太陽,我們暫且不論,如果她們真的是有心要害死周游的話,一個晚上的時間已經是足夠長了,即使是讓他死一千次也足夠。這也就是說,我們分析這种非常特殊的生命形態對人類并無惡意,也許做鬼嚇人取樂是她們的一种天性SG?
  我們這樣分析,其根据當然是我一貫的理論,在周游的眼里,她們是鬼是怪,而在我和白素心目中,我們都清楚,她們是外星人或者說是一种我們至今還沒有接触過的地球人。有了這樣的分析,我們就相信紅綾只不過是被她們請去作客了,而這次奇遇,只會增加紅綾的又一次非凡閱歷。
  或許我們這樣想多少有些一廂情愿的成份,因為只有她們對人類并無惡意,紅綾才會是安全的。我們當然愿意她安然無恙,否則,我們的后半生,那真是不可想象。
  在周游介紹完他的离奇經歷以后,我們,准确地說是我和白素就開始分析紅綾他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在這方面,周游簡直可以說是白痴一個,無法給我們提供任何幫助,我們便也就只當他是一個玻璃人。
  現在可以認定的是,溫寶裕和紅綾听了周游的介紹,好奇心頓時大起,前面已經介紹過,溫寶裕曾試圖利用紅綾腦中的知識,查看一下,這里究竟是不是某一個外星人的地球工作站,但紅綾的搜索沒有任何結果。這有几种可能,一是這里根本就不是外星人的基地,一是這伙外星人行蹤极其詭秘,獨往獨來,根本沒有与其他外星人聯系過,所以他們的任何資料都沒有出現在其他星球的資料庫中,當然,我們還想到了其他几种可能,因為這些都不是太關鍵的問題,所以不再贅述。
  當時,他們听了周游的敘述,与我們的想法一樣,這些不知來歷的生命或者說骷髏人什么的(為了敘述方便,我們暫且稱其為骷髏人),對人類并無任何惡意,她們的存在有著极明确的目的性。既然如此,溫寶裕和紅綾就想到了与她們對話,或者揭開有關他們的秘密,或者与他們交朋友。在我的各种奇特經歷之中(有許多他們也是有份參予的),我們已經結交了許多這樣的朋友,我几乎不用思索便可以說出一大串他們的名字。因為這些外星人朋友与本故事無關,且在以前的許多故事中都有詳細描述,所以略過不提。
  溫寶裕和紅綾認定骷髏人對人類并無惡意,甚至周游也多少相信了他們的分析,否則,他此刻應該不敢再住在自己的庄園里。盡管周游有些相信了他們的分析,卻也不敢太靠近那塊草坪,當溫寶裕和紅綾去那塊草坪,設法与活骷髏取得聯絡時,周游以及他那些對此事既恐懼又有著极大好奇的朋友便呆在家里等著他們的消息。從后來事情的結局來看,溫寶裕和紅綾應該是見到了骷髏人,不然的話,溫寶裕不會像現在這樣死活不知,紅綾也就不會神秘失蹤。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這就是整個事件中最大的謎團。
  溫寶裕和紅綾遇到的事絕不尋常,這一點毫無疑問。讓人不解的是,他們是兩個人一起去的,事發當時,兩個人肯定在一起,但周游的家人听到那聲极其恐怖的鷹叫之后赶過去時,僅僅只發現了躺在草坪上,未知生死的溫寶裕,卻沒有見到紅綾。如果說那些骷髏人誤以為這兩人要對他們不利,并且施以手段對他們進行懲戒的話,那也應該是兩人有著相同的遭遇,為什么會不同呢?
  有一种設想,那就是她們的确進行同樣懲戒的,只不過在將紅綾弄走以后,天一庄園的下人來了,她們再也沒有机會弄走溫寶裕。
  這一設想可以說漏洞百出。第一,骷髏人既然有如此的能力在极短的時間內將他們弄在現在這樣,當然也就有足夠的能力將溫寶裕搬走;第二,溫寶裕曾經跟許多高手學過武功,本身雖然還不能算是絕頂高手,功夫卻也不弱,而紅綾因為被她外婆做過“手腳”,她体內的能量更是深不可測,骷髏人既然能在瞬息間制服這樣的兩個人,又何以會畏懼天一庄園的下人?第三,按照周游的介紹,她們是一大群,那次見她們在小溪中洗澡,應該有十來個,再一次見她們圍著他跳舞時,似乎在二十個以上,數量如此之多,如果真心想將溫寶裕弄走的話,當然不會是一件太難的事。事實是,她們放棄了溫寶裕,那就只能說明她們對紅綾有興趣而對溫寶裕沒有任何興趣。
  我正想到這里,白素對我說:“你注意到沒有?按照周游的說法,那些骷髏人全都是女性,這件事本身就很讓人奇怪。”
  我知道白素此時的想法与我极其一致,她也意識到,骷髏人全都是女性与她們只是擄走紅綾而放了溫寶裕有著很重要的關聯。
  如果這個分析不錯的話,溫寶裕應該沒有生命之憂。
  白素也說:“我覺得溫寶裕不會有什么問題,有問題的可能是我們的女儿。”
  周游听說溫寶裕不會有什么問題,心中是又惊又喜,就問了一句:“你是說溫寶裕不會有生命之虞?你能确定嗎?”
  這話問得我們實在是難以回答,怎么确定?溫寶裕此時就那么不知生死地躺在那里,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連我們也是不能确定,我們說溫寶裕不會有生命之憂,只是一种推理,只不過我們認為這种推理比較接近事實。如果我們的推理不錯,骷髏人對男人沒有任何興趣,她們感興趣的只是女人,她們自己也全都是一些女性。她們雖然說過要將周游瓜分的話,那只不過是同他開玩笑,存心要逗他取樂,這是她們的天性使然,沒有任何實質的意義。但溫寶裕和紅綾出現以后則完全不同,她們對紅綾有著极大的興趣,卻又覺得溫寶裕与她在一起礙手礙腳,所以才會用手段將溫寶裕弄成這樣。她們這樣做,目的當然不會是使溫寶裕成為植物人,如果為了讓溫寶裕不至于記起在這里發生的事而將他變成植物人的話,倒不如將他弄死更簡單,外星人做事,決不像地球人,拖泥帶水,他們做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會多費半點手腳。至此,如果前面的分析全都是正确的,那么,溫寶裕會醒轉來也就毫無疑問了。
  道理雖然如此,可溫寶裕真的醒過來后會是一种什么情況?現在實在也是非常難以預料的,我相信,為了使溫寶裕徹底忘記他在那塊草坪上的所見的事,骷髏人早已在他的記憶組中做下了手腳。人的記憶就像一盤錄音机的磁帶一樣,外界發生了什么事,這盤磁帶全都將其記錄下來。但也有的人可以將這盤磁帶的全部或是部分刪去,這件事并不复雜。當然,如果想刪去人的記憶庫中的某些信息,肯定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但這件事對于要比人類不知先進多少年的外星人來說,卻也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了。
  也就是說,溫寶裕真能夠醒過來的話,也一定記不起在那塊草坪上所發生的事,那將會是一段永遠消失了的記憶。
  我特別注意到了白素所說的有問題的是我們的女儿那一段話,我不得不承認,他的憂慮是非常有道理的,紅綾的失蹤,顯然不是因為她發現情形不對而跟蹤,也不是像溫寶裕一樣,用什么特別的手段將她制服后般走,根本就是將她擄走了,連同她的那只鷹一起。
  如果說世間有什么人能夠在一瞬間將紅綾擄走,這樣的問題讓我來回答,那么,我的答案就只有一個:外星人,除此之外,我不相信任何地球人有如此能力。
  那么,那些骷髏人擄走紅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們將會怎樣對付紅綾?
  我越想越感到這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可目前我對這件事實在是無能為力。
  當時由于親生女儿生死未卜,我的心緒大約是亂得很,所以就有許多我本該引起重視的事或者細節,最終還是被忽略了,等到后來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是這個故事接近了尾聲的時候,于事已經無補。比如最先与骷髏人遭遇的是周游,第一次,他是看到骷髏人洗澡,那件事是在他們完全無意識無思想准備的時候發生的,當時我就應該想到,那种無意中遇到的事,才最接近事實的根本,再以后發生的兩次,都是有意識要同骷髏人接触才發生的,當時我知道這三次發現有著絕然的不同,卻沒有想過這种不同為什么會導致完全不同的結局。
  當然,溫寶裕想見到骷髏人与周游想見到骷髏人,目的是完全不一樣的,周游的目的是想在他的獵艷經歷中加入更加神秘奇特的一章,而溫寶裕卻只是對骷髏人的存在感興趣,正是這兩种絕然不同的目的,才導致了完全不同的結果,周游只不過經歷了一個比惡夢更恐怖的夜晚,而溫寶裕卻為骷髏人所制。
  我在知道了這一切之后,原應該想到,后兩次遭遇,對于骷髏人來說,絕對是有足夠准備的,她們對兩次使用了完全不同的方式正好說明她們有著絕然不同的目的。可是,由于事涉紅綾,或者是我真的老了,腦子不再像以前一般好用了,竟然將這些本應該注意到的极為重要的事情忽略了。
  被我忽略的事還不僅于此,比如周游提到過他母親的神秘失蹤,當時,我和白素都認為,那只不過是一個傷心欲絕的母親對她不孝的儿子的一种懲戒,這种懲戒實際上沒有對周游起到任何作用,他反倒是覺得更加輕松起來。
  關于這件事,我原也應該想到其中有許多古怪之處。地球上的任何生命,都是由兩個非常重要的部分組成,一部分是靈魂,一部分是身体,我們也知道,沒有任何地球人有著能讓身体消失無形的能力。如果當時我們想到這一點,且由此追溯的話,就會想到,周游的母親失蹤,絕對該有一個結果,也就是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情況肯定有著极為奇特复雜的內幕。
  但在當時,我和白素的确是處于一种思緒极端的紊亂之中,我們反复思考的一個問題是,必須盡快救出我們的女儿紅綾,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到救她的方法,除此之外的所有事對于當時的我們來說,都是絕對次要的。
  我、白素還有周游坐在周游那間豪宅的大客廳里,我們盡管是整個晚上沒有睡一刻鐘,卻沒有任何睡意,倒是周游,竟歪在沙發上鼾聲大作。
  骷髏人當然不是妖魔鬼怪,而應該是地球人以外的一种生命形態。這是我當時所想到的事。在此同時,白素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才會對我說:“我們應該設法同我們的外星朋友聯絡,請求他們的幫助。”
  此時,我也正好想到了這一點,可在她提出這個問題之后,我又有了另外的想法。其實,我的這個想法在前面的講述中已經多次提到,那就是這伙骷髏人決不會是我們熟悉的那些外星朋友的同類,甚至跟他們沒有絲毫關系。我之所以產生這樣的想法,主要有兩點理由,一是紅綾的腦中沒有任何關于她們的記載。這一點其實非常重要,因為紅綾的腦袋可以說是一個宇宙信息庫,在我們所接触的外星人朋友中,有勒曼醫院的那一些人,有康維十七世這個外星机器人,有文依來兄弟這种外星人与地球人交配后制造的宇宙人,有紅綾的媽媽的媽媽那一類被認為是“成仙”了的新型宇宙人等等。其中,勒曼醫院的成員來自近三十個星球,而紅綾的媽媽的媽媽那伙宇宙人也有著极為复雜的成份,它們之間的知識有許多是共通的。如果說我一定要尋找宇宙人的幫助的話,也只可能是找這一些人,其中比較容易的當然是康維十七和勒曼醫院,要找其他的宇宙朋友可就實在是太難了。換一句話說,如果康維十七和勒曼醫院真能幫得了我們的話,紅綾肯定是半點問題都沒有,她所擁有的知識足夠她應付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如果紅綾不能應付這一切的話,就是將他們請來,也一定于事無補。第二,骷髏人如果与我們所接触過的任何一种外星人有過聯系的話,她們一定知道我衛斯理,也就會知道紅綾是我的女儿,不管她們想讓紅綾去干什么,沒有道理不先通過其他外星人与我取得聯絡,另一方面,她們既然是有著聯絡的一批人,也一定可以通過紅綾腦中大量的信息了解到紅綾与外星人之間有著大大的淵源,不會至今仍然限制她的自由。
  這樣分析以后我就感到問題比我當初想象的可能要嚴峻得多,因為我當初設想,任何外星人都是地球人的朋友,他們來到地球只不過是對地球人的生命形態有著极為濃厚的興趣,是為著研究地球人而來的。然而,這后一种分析又告訴我,骷髏人很可能不是地球人的朋友,但又似乎不是敵人。
  既不是朋友,又不是敵人,那到底是一种什么關系?實在說,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答案,這也正是我焦慮万分的原因所在。
  我進行了上述分析以后,白素說:“難道她們是最近才到地球來的外星人?”
  正是白素的這句話啟發了我,讓我知道,其實我們并不是束手無策,我們完全不必被動地等待這件事的結果到來,我們是有事情可做的。
  當即,我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說道;“照呀,我怎么沒有想到這點?”
  “你想到了什么?”白素問。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是無來由的,是不是?”我說:“現在我們找不到來由并不等于說就一定沒有來由,同樣,我們一時半刻理不清頭緒也并不等于說就沒有頭緒。我相信所有的一切,有前因就一定有后果。”
  本來,我和白素是极為默契的,但在這件事上,顯然是注意力不容易集中的緣故,這种默契就差了几分,她一時沒有明白我這一番話的用意,就打斷了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說:“你注意到這個庄園沒有?”
  她似乎還不明白,“這個庄園怎么了?”
  “這個庄園叫天一庄園,你不覺得這個名字有點怪嗎?”
  白素說:“這一點我早就已經想過,天一似乎應該理解成天人合一,這個詞有著极為濃厚的神秘色彩,同中國古代的道教有著极大的關系。后來,中國歷代帝王將這個觀念引進了他們的統治觀念之中,自認他們是天的儿子,是真正的純种的天人合一的產物,是人類的主宰。北京的天壇就是專門為了祭天而設的,那里有一個高台,据說天子祭天的時候,就站在那個高台之上,只要站在了那上面,就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天和人就無限接近了,真正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我說:“正是如此,不過,他們的行為只能說明他們還處于一种對宇宙不了解甚至是曲解的懵懂狀態,這种理解影響了人類几千年,現在到了正本清源的時候。這個庄園之所以被命名為天一庄園,顯然也是受了這种影響。”
  白素這才開始明白我的想法了,她說:“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庄園被命名為天一庄園就是后果,而這個后果必有前因?”
  “這個庄園如此之大,也是后果,同樣必有前因。”我說。
  然后,我們兩個几乎是同時在說:“這個前因就是這里原是一個外星工作站。”
  我相信這才是最接近事實的解釋,也就是說,這個庄園最初的主人之中,一定有人接触過骷髏人,那時,他們當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不過認定她們是一些天神,有天神住在這個庄園之中,將其叫做天一庄園,真是再恰當不過。如果想找到骷髏人的基地,救出紅綾,只能從了解這個庄園的歷史入手。想到這里以后,我便有了主意,我對白素說:“我們兩個分頭行動,你現在离開這里,設法与康維与勒曼醫院聯絡,將這里發生的事全部毫無保留地告訴他們,我相信他們會非常感興趣的。”
  白素心念電轉,說道;“你是說,他們一定會幫助我們找到女儿?”
  “能不能有作用,來了以后再說。”
  送走了白素以后,我回到那個大客廳,見周游還在那個大沙發上睡著,有一些事情我必須要問一問他,不得不伸出手去推他。
  他翻了一下身,手猛地揮了一下,就打在了我的臉上。他這一揮手是有些力度的,打在我的臉上時,很有些疼。我曾認為他的這一揮手是完全有意的,任何人在無意中一揮手都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使出,可是,他在一揮手打了我之后,就又睡著了。也許讀友會認為他是一定是假睡,但熟悉衛斯理的朋友卻也會反對這种說法,如果他假睡而衛斯理竟然沒有看出來的話,那衛斯理也就不是衛斯理了。
  周游在打了我一下之后,的确是又睡著了,或者說他那一下動作根本就是無意識的。當時,我也被這一點弄糊涂了,甚至設想過他可能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所謂的骷髏人說不定是一個大陰謀。我必須要弄清楚這一點,所以再次伸手去推他,這次是我是有了心理准備的,我這种准備是在任何情況下,他如果想向我進攻都不可能得手。
  后來我才知道,我這种擔心實在是多余,而周游這個人也實在是讓我心中更生出多一份的厭惡。
  我這次推他的時候,真是將他推醒了,他一下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沖著我大喊大叫,那种既羞且惱的表情,讓我大大地吃了一惊,我甚至知道,他原是將雙手握緊拳頭的,他想對我動手,后來很顯然看清了自己面對的是什么人,知道真動起手來,他占不到任何便宜,才悻悻地倒在沙發上,要繼續睡。
  他的這一番表演讓我看清了,他其實是一個极端自私而且暴躁的人,他的一些表現也完全是無意識的,是他的性格的真實流露。我于是忽然明白,當他的母親要赶走他的那些朋友時,他是怎樣對待她的,難怪他母親會一怒之下离家出走。
  我當然不能在他身上浪費時間,我也可能不會再与他打交道,所以根本就不怕得罪他,就算我這時將他打一頓,我相信他也無奈我何。所以,我再一次伸手去推他。
  他于是又跳了起來,沖我吼道:“你這人好不知趣,難道你不知道一個人睡得正香的時候,最好不要去惊扰他嗎?”
  我也是被他的態度激怒了,聲音也放大了許多,我說:“你的庄園里發生了天大的事,你倒是能睡著,你這人,還有點人性沒有?”
  他听了我的話,表現出非常憤怒的表情,同時也意識到面前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所以才不敢有什么動作。直到最后,我才知道,溫寶裕之所以不愿与他交往,就是覺得他這個人太沒有人性,任何人跟他做朋友,他倒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態,似乎從來也不將這些人放在眼里,所以這些人就干脆不与他交往。他倒也不以為意,照樣是我行我素,也能自得其樂。當然,說大家都不与他為友并不准确,因為他身邊美女如云,這就使得他從不知道什么叫寂寞。
  閒話表過不提,周游因為對我無可奈何,不敢發作,卻也不肯俯首貼耳,他在發了一通火之后,便又倒在了沙發上。
  我這次是真的來气了,心想,你小子太不是東西,遇到別人或許對你無可奈何,但我畢竟不是別人,我是大名鼎鼎的衛斯理,我如果面對這樣一個小無賴也束手無策的話,一世英名,豈不瞬間掃地?當時,我也不再理他,轉出去,弄了一大桶涼水,提進客廳里,對准他就潑了上去。
  這樣一來,他當然是徹底醒了過來,向我擺出一副要打架的神情。
  “這辦法也只有衛斯理才能想得出出來。真正是有效之至。”我說,然后又向他走近一步,問道:“想動手?行,衛斯理有很長時間沒有同人動過手了,正想試一試身上的功夫還在不在。”
  他當然是無可奈何,只得沖我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這表示他已經被我制服了,我說:“這還有几分像人話。据我推測,骷髏人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進了天一庄園了,你的前人之中,一定也有人見過骷髏人。”
  “他們見沒見過我怎么知道?我一出生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死光了。”
  這些他曾經向我提起過,他甚至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這樣一個豪富之家,人卻無壽,會不會与這骷髏人有關?“你母親呢?她難道沒有向你提起過什么?”
  周游心中,提起他母親就异常不憤,“那個老不死的,除了她的佛,她心中哪里還有別的什么?”
  前面已經提到了,他的母親虔心向佛,這一點在一開始就應該引起我的重視,但卻被我忽略了,這次,他又提起這話,我心中立即就產生了一种聯想。周游第一次提起時,我認為一個守了几十年寡的女人,虔心向佛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所以才沒有深究,現在,因為我想到了這個庄園中的許多古怪,比如名叫天一庄園,這個庄園既大又神秘等,我全都歸之于后果一類,按此推而廣之,周游的母親信佛顯然不僅僅是因為需要某种精神寄托那么簡單,這同樣是后果之一,至于前因,當然是不言而喻了。
  有了這种想法,我便盯著周游再問了一句:“難道你母親從來沒有向你提起過這庄園發生的事?”
  “她?她除了會說,對菩薩要虔敬啊,得罪了菩薩,菩薩是會報應的啊,報應到的那一天,你再后悔就來不及啊。全都是一些屁話,我怎么就沒有見到報應來?他說我的爺爺我的爸爸對菩薩都虔敬得像什么似的,那又怎么樣?他們不也是最終逃不了一死嗎?他們的菩薩為什么不保佑他們長命百歲呢?這就叫好人不長命,惡鬼万万年。”
  從他的話中,我知道了一個事實,或者說他的話證實了我的一個推測,那就是周游的上輩和上几輩都是虔誠信佛的,這就是所有后果中最大的一個后果了。我相信,他們之中一定有人看到過骷髏人,他們同樣將骷髏人當作了神仙,這也不難想象,如果他正處在事業的起步階段或者說是在事業的頂峰,有一天,他忽然發現了骷髏人,于是就會認定,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神仙的保佑,他才會發達。
  我將這個想法告訴了他,他似乎更加憤怒,說道:“有這樣的事?他們為什么不早告訴我?難道是存心想嚇死我嗎?”
  他顯然是相信了我的推測,才有這樣的一番話。我說:“我相信他們不是不告訴你,他們很可能將這些事記在一個什么地方,只不過你沒有看到而已。”我原以為,他的庄園里,一定象阮耀的先人一樣,有一個极大的圖書館,有關骷髏人的記載,全都珍藏在這個圖書館里。實際情形正是這樣,這個大圖書館就在大豪宅的地下,而周游這個周家的不孝子孫,竟從沒有想過要看一看這些,甚至連他現在所受的蔭福是何人所賜,對他都沒有任何吸引力。

第六部:緊急求救

周游將我帶到了圖書館以后對我說:“這就是我們家的圖書館,是不是有你想知道的東西,我也不清楚,你在這里慢慢看吧,我困得要死,就不陪你了。有什么特別的發現,別忘了告訴我一聲。這里有電話,你需要什么,可以打電話上去,自然有人給你送來。”
  我也知道,周游對這間圖書館里將會有什么發現,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所謂有什么特別發現,別忘了告訴他一聲,只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我也就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對這种人,也實在是沒有說的必要。
  周家的地下圖書館比阮耀那間圖書館更大,藏書也更龐雜浩繁,我在這里找我想找的東西,那實在是一個非常枯燥的過程,如果將這一過程全都寫出來,讀友未免感到冗長沉悶,可以說是無聊之至。敘述故事的法門之一,是任何故事,都不能平舖直敘,一條線說下去,必須多方面舖排,要有起伏,有跌宕。一到了會出現悶場的時候,就要另開蹊徑。
  現在,我在這巨大的圖書館中不知要呆多長時間,也不知會有什么樣令人難耐的經歷,當然,對我來說,這些都是必須完成的工作,我是不會感到沉悶的,但若是將讀這個故事的朋友們也硬拉進這里來,就未免失之于殘忍了。好在這件事開始的時候,本來就是我和白素一起經歷的,現在我們兩個人分頭行動,她那方面畢竟有些特別的事,雖然這些事我是后來知道的,卻也是在這時候發生的,所以我就轉過頭來,說一說她所經歷的情形。
  白素与衛斯理分開后,她獨自駕著從陶啟泉那里借來的飛机,向家里飛去,她當然想過直接去找康維或者勒曼醫院,一來因為飛机上的油料不夠她作那樣的長途飛行,同時,她也知道,飛机的速度再快,也不夠電話的速度快,就算她去找了康維再去勒曼醫院,至少也需要十几個小時,何況事前不聯絡,她根本就不可能到達勒曼醫院。
  白素雖然已經是几十個小時沒有合眼了,但事關女儿的生死,這种非常特殊的感情寄托,激發了她身上所有的潛能,所以她一點困意都沒有。她回到家里,卻見大偵探小郭和一個气質高雅之极的外國女人坐在客廳之中。老蔡因為深受衛斯理的影響,對許多客人往往极不恭敬,對待小郭也是一樣,偶爾興致來了,見他到后或許還能給他一杯酒,如果遇到自己情緒不高的時候,說不准連門都不讓進。
  這次卻是大大的不同,老蔡似乎對小郭非常熱情周到。白素很快就知道,老蔡的態度,并不是對對待小郭的,一切都是為了小郭身邊那個身份异常特別的外國婦人。
  那個女人當然是有事委托大偵探小郭,不久以后,待我有了時間和精力了解這件事的時候,才知道,這是一件奇特之至的事,這件事的根本是有人利用了一項最尖端的科技,要制造一起全球性的大陰謀,這件陰謀如果得逞的話,世界就會變成另一种与現在完全不同的模樣。
  尤其防不胜防的是,這件大陰謀极其隱秘,就是我最初接触到這件事的時,也絕對不肯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因為我知道,勒曼醫院的技術可以說已經達到地球之中的最顛峰狀態,他們可以复制人的身体,使得一個人在身体能力完全喪失而生命配額尚未用完的情況下,這個人仍然可以依賴勒曼醫院為他們复制的身体生存下去,我的好朋友陶啟泉就是接受過勒曼醫院這种恩賜才賴以生存下來的,而且,勒曼醫院為世界上許多知名人士進行過這類手術。而在當時,我將這件大陰謀中所涉及的事情告訴勒曼醫院時,他們也完全不敢相信。當然,他們的說法是很嚴謹科學的,他們說:這种情況不是不可能出現,我們也曾作過這樣的努力,但至今沒有結果。我們并不因此否認,其他星球的人或者是地球人本身會有這樣的突破。
  這項陰謀雖可以說天衣無縫,但凡非正義的行為,似乎總會有遭天譴的可能,所以這件看起來天衣無縫的大陰謀,正在一步步走向成功的時候,卻出了一點點小小的問題,這個問題就出在目前出現在衛府的那個女人身上。
  那個女人是南美一個國家的王妃,名叫迪瑪。迪瑪發現那個小小的問題之后,最難的是此事涉及超級隱私,絕對不能為外人所知,尤其是她所在那個國家的臣民。她也曾設想動用國家机器來調查這件事,但仔細一想,只要動用了國家机器,無論此事做得如何隱秘,也難保不泄露出去。她也曾設想過求助于世界上几個大國的秘密組織,比如美國中央情報局、聯邦調查局什么的,雖然此事發展到后來,這些超級大机构全都參予進來,可在當時,迪瑪王妃是立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的。她知道,此事的結果不論如何,只要這些大國的秘密机构插手進來,說不定自己的國家就可能被他們所控制,那可真叫做才出狼窩又入虎口。
  万般無奈之中,迪瑪王妃想到了私家偵探,她于是開始搜集全球私家偵探的所有資料,小郭非常幸運地成了她的首選。
  小郭在知道了迪瑪王妃非同尋常的請求之后,也曾想到過此事太奇特太不可思議,以他一人的力量說不定不會有任何結果,所以自然就想到了衛斯理。但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有一個大弱點,那就是不相信自己比別人差,小郭也一樣,尤其是他現在成了世界著名的私家偵探,就更不愿意相信這一點了。
  經過一番調查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剛一接触此事時的感覺是對的,怪誕离奇的事情實在太多,他怎么努力,也無法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在這种情形之下,他知道,再不請衛斯理出馬不行了,所以才帶著迪瑪王妃到了衛府,不巧得很,衛斯理不在,白素也不在。
  老蔡听到門鈴聲,慢吞吞過來打開了門,一見是小郭,便沒好气地說:“衛哥儿不在,SG你別問我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小郭當然知道老蔡的脾气,所以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對他介紹說:“這一位是迪瑪王妃,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找衛斯理,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事關全世界五十億人的生命。”當時,他只不過是擔心老蔡不讓他們進去,才故意將事情說得嚴重之至,卻沒有想到,后來的發展果真是如此,竟被他不幸言中。
  老蔡的听力不好,特別是什么王妃之類,對于他來說是一個較生僻的詞,所以就更進一步問了一句。
  小郭將聲音提高了許多,非常詳細地介紹了迪瑪王妃的身份。
  老蔡一听這個气質高雅之至的女人果然大有來頭,自然也就恭敬了許多,將他們引進了客廳,還拿出了好酒來,然后對他們說:“你們要等,我也沒有辦法,總之我是不知道他們干什么去了。”
  小郭說:“那么,他們是什么時候离開的?我听說他們昨天晚上回了家,所以才帶迪瑪王妃來找他的。”
  也難怪老蔡這次對小郭特別,那是因為与他同來的那個外國婦人太特別了,就算衛斯理在當場,恐怕也會暗吃一惊,因為大到英國這樣大國的王妃,小到非洲哪一個小國的王妃,在外交上她們的地位身份是平等的,這樣一個人物如此神秘地出現在衛斯理家中,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平常之事。當然,這件事与這里要講的故事沒有絲毫關系,雖然那也是一個极為离奇极為精彩的故事,我卻不可能在一本書中同時講兩個完全不相干的故事。(我如果真那樣干的話,人們一定會認為衛斯理已經是老糊涂了,思維完全沒有了條理,所以,哪怕那是一個再好的故事,也只能等下次再講。在此只是略提一提,反正以后還有机會。)
  老蔡顯然覺得王妃的到來令蓬蓽生輝,所以對小郭也有了极好的態度,而且,他對衛斯理夫婦急匆匆离去,心中也存了一個极大的疑問,正想找人說說,“昨天晚上,衛哥儿兩個回來的時候,倒也是高高興興的,誰知后來他們接了一個電話,就慌慌張張地走了。走之前,我听到衛哥儿打了一個電話,好像是打給那個陶大富豪的。對他們的事,我一向不太留意,但昨晚的事特別,我在衛府几十年了,從來沒有見他們那么慌張的時候,所以就留了點心,听他在電話中對陶大富豪說要借他的飛机去辦點急事。再然后,他們什么都沒交待就走了。”
  小郭听了老蔡這樣說,心中兀地惊了一下,他和衛斯理的交往有許多個年頭了,對衛斯理的性格,他是非常了解的,就是天塌下來,他也是一個決不會慌張的人,听到老蔡的話以后,他的第一個印象是不可能,這決不可能。但回過頭再想,老蔡這人的性子雖說大了一點,但平生無戲言,更不會拿這种話來編派衛斯理,何況老蔡在說這些話時,露出一臉的焦慮之色,早已說明這一切全都是真的。當即,他也有些急了,就說:“衛斯理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煩事?總也該与我聯系一下,說不定我能幫他一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白素就是這時候回來的,她進門的時候,正听到小郭的這句話,心中就熱了一熱,暗想,這個朋友,果然沒有白交。
  小郭見了白素,就站了起來,按照一般的禮節,他當然該向白素介紹身邊的迪瑪王妃,但他正要說話的時候,見白素的臉色极不好,而且既惊惶又慌張,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了极其嚴重的事,便想,我的事以后再說,先問一問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還沒有開口,白素就擺了擺手,意思是叫他什么都別說。當時,白素雖然急切慌張,但也看出小郭身邊的那個女人特別,她見那個女人也跟著小郭一齊站了起來,便沖她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然后直接上樓進書房去了。這就是白素的可愛之處,也正是人們所常說的大家風范,無論是多么嚴重的事,總也不至于失了控制,更不會少了禮節,待慢了客人。
  小郭看著白素上樓的背景,嘴張得大大的,半天竟沒有合攏。
  他同衛府的交往可以上溯到几十年前,那時,他和衛斯理還都是心高气盛的年輕人,如今,他們都不能算是年輕了。這么多年來,他絕對很少見到白素會這樣失去沉著的(當然不會是全然沒有,至少有兩次就是如此,一次是衛斯理從她身邊消失了六年,另一次則是她的愛女紅綾在家中玩耍時忽然神秘失蹤,遍尋不得),他一看到這种情形,就已經意識到,一定是有什么非同尋常的事發生了,而且這件非同尋常的事一定与她的親人有關。
  小郭當時有了這樣的想法p之后,就想更進一步問老蔡,卻听到老蔡像是自言自語在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怎么會急成這樣?”
  要分析他們到底遇到了什么不尋常的事,當然要從昨天他們回家以后到他們急匆匆离家這段時間來分析,所以小郭就要求老蔡將昨天的事從頭至尾詳細說出來。
  老蔡便對他說起他們回來后坐在客廳里說話,然后又問起紅綾的事。小郭听到這里,心中一亮,暗想,莫非是溫寶裕和紅綾遇到了什么不測的事?他當即給溫寶裕的家打了個電話,然后又打給陳長青留給溫寶裕的那個大宅,電話沒有人接,也就是說,那個大宅中沒有人,而他的家人不知道他現在的行蹤。這樣一來,他几乎馬上就認定事關紅綾和溫寶裕的安全了。
  卻說白素回到家后,一刻也沒有停留,直接進了書房,連忙翻出勒曼醫院的電話,那是一個非常神秘的電話,衛斯理一直都非常仔細地珍藏著,不是特別的時候,一定不會用到這個號碼。
  電話一接通,那邊就有一個非常動听的女聲傳來。“你好,衛夫人,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助的嗎?”要說外星人的科學比地球人不知先進多少年,或許有許多人不相信,但僅僅只是兩個例子,就可以讓這些不相信的人啞口無言,一個例子當然是這些外星人竟然有辦法來到地球,就地球人的能力,目前可以上月球去,那已是天大的事。如果說現在地球人的宇宙飛船能夠到達其他更遠的星球的話,路途必須歷時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几千万光年,沒有任何一個地球人有如此之長的壽命,此其一;其二,地球上目前已經有了可視電話,但像勒曼醫院這种即使是從未見過面的,只要電話打過去,對方立即就可以憑人的聲音所發出的特殊波准确地判斷出打電話的是什么人,人類要達到這一步,也不知該繼續努力多少年。
  白素當然不便說需要他們幫助的話,如果他們說對不起,衛夫人,我們對此無能為力,那么一切就全都無可轉寰了。她當即說:“我們遇到了一些非常特別的事,我以為,你們勒曼醫院會對這种事感興趣,因為這些事似乎涉及到一种新的生命形態。我知道你們一直都在致力于這方面的研究。”這就是白素比常人不同之處了,如果是普通人,在這樣的時候還能說出如此冷靜的話來,那實在是不可想象的,可她卻能將所有的憂慮和痛苦深埋在心中,毫不表露出來,因為她畢竟不是常人。
  那面說了一聲:“衛夫人,請你稍等。”
  那稍等的時間的确不長,只不過几秒鐘,勒曼醫院就傳來了一個我們所熟悉的男聲,那人說:“衛夫人,你好,你提到有一种新的生命形態,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素一听,心中竊喜,知道他們是感興趣了,便說:“這事說起來很長,不過,我長話短說。最近,我們接触到了一种特殊的生命形態,這种生命可以在短短的几個小時之中由年輕走向衰老,非常非常的衰老,最后,作為生命一部分的身体部分甚至會消失,只剩下骨質,可這骨質顯然沒有死亡,仍然還有生命。我們知道勒曼醫院對這种奇特的現象一定會感興趣,所以馬上就想到了你們。”
  那邊說:“衛夫人,很感謝你和衛先生對我們的信任。關于你所提到的這种生命形態,我們的确是聞所未聞,如果這种話不是從你的口里說出來,我們會認為這不過是一种立体電影,你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電腦特技的結果。”
  白素是何許人也?她听了這話,立即就意識到,他們其實并不相信自己所說的一切,只不過是以這种和委婉的方式告訴她:你們被騙了,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生命形態。所謂立体電影和電腦特技,她當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早在許多年前,平面電影就已經可以表現一朵花的整個生命過程了,那只不過是固定一抬攝影机,對著一朵花,每隔一個相同的時間拍下一個鏡頭,然后將這些在几天甚至是在几個月時間里拍下的鏡頭連接起來,人們便可以從銀幕上看到一朵花由含苞到怒放的全過程。
  “你所說的情況我知道。”白素說:“但是,我們所見到的情形絕對不會是立体電影,而是真實存在的生命形態。總之,那件事實在是太奇特,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能將那件奇特的事說得完整,我相信,你如果有興趣去實地看一看的話,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沒有半句假話。”
  勒曼醫院里的人畢竟是一些態度嚴謹的科學家,就算是這個世上出現了再不可思議的現象,他們也不會立即下結論說不可能,他們一定會像衛斯理一樣,先認定這是完全可能的,然后再設法求證它的不可能。人類在這方面的教訓是极多的,電話在出現之前,有人說過不可能;第一輛汽車出現在街頭時,有人說:“這只不過是一种成人玩具,絕對不會被人們所接受。”ML醫院中都是外星人,絕對不會像狹隘的地球人一樣隨意否定自己還不知道或者說完全未掌握的一切。
  白素在說出上面一段話之后,勒曼醫院很快就有了反應,他們回答說:“我們馬上派人來找你。”
  白素當然不愿他們太浪費時間,所以說:“不用了,你們直接去天一庄園,衛斯理在那里,他自然會告訴你們一切。”然后,她將天一庄園的地址告訴了他們。
  聯系了勒曼醫院,她又給康維打電話,她也知道,聯系康維勿需如此周折,康維是他們的好朋友,何況康維身邊還有一個女人柳絮,与白素的交情非同一般,只要他們知道衛斯理和白素有求于他們,何況這件事還涉及紅綾的生命安全,就算他們手中有天大的事,也一定會立即赶過來。
  結果正是這樣,接電話的是柳絮,柳絮听到白素的聲音后,興奮莫名,正要与她說几句私己話,白素就打斷了她,告訴柳絮說:“不是我不近人情,實在是因為我遇到的事太緊急,我怕晚了一會就來不及了。”
  柳絮听她如此說,兀自惊了一下,問道:“發生了什么事嗎?”
  “事涉我的女儿紅綾的生命,我需要康維的幫助。”
  柳絮听了,立即說:“行,我和康維馬上赶到你那里。”
  白素當然告訴她,直接去天一庄園找衛斯理。
  打完了這兩個電話,白素走下樓來,見小郭和那個迪瑪王妃還坐在樓下,便停下來,對他們說:“實在是很不好意思,因為我有些非常緊急的事需要處理,必須馬上赶去同衛斯理會合……”
  小郭當然不是普通的角色,在白素上樓打電話的這段時間,他早已將各种可能設想了,又反复問過老蔡,于是認定此事一定与紅綾的安全有關,世上也只有這件事,能夠令白素如此惊惶失措。所以,他也不待白素說完,便揮手制止了她,對迪瑪說:“非常抱歉,因為發生了一件非常特別的事,只得請你暫時先回酒店,我跟衛夫人一起去見衛斯理,我很快就會与你聯系的。”
  他對迪瑪王妃說話時,用的是英語,白素當然能听懂,便表示歉意地沖迪瑪王妃笑了笑。
  迪瑪王妃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但從小郭剛才与老蔡的對話以及白素的神色中多少猜到了几分,雖然她的事也屬于迫在眉睫一類,卻也無計可施,只得告辭。
  送走迪瑪王妃,小郭便要跟白素一起走,白素當時想,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也沒有拒絕,兩個人一起朝机場赶去。
  机場方面,早已按照白素的吩咐為飛机加滿了油,陶啟泉的飛机,性能相當优越,里面有全套自動駕駛裝備,操作起來也是极為簡單。白素經過這几十個小時,早已是身心疲憊,現在有小郭在身邊,她樂得將飛机交給他。有几次,小郭都想問一問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一見她的神情,將說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一個肝膽相照的朋友就有這樣的好處,當你需要他的時候,他會挺身而出,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全力幫助你,當你需要靜一靜的時候,他只需看一眼,便能夠知道一切,然后靜靜地陪在一邊。
  飛机降落在天一庄園時,白素看到,這里早已停著兩架飛机。當然,這只不過是為了敘述方便,才稱那兩加飛行器為飛机,其實,那兩架飛行器同真正意義的飛机是有著根本區別的,比如勒曼醫院的飛行器,實際是海陸空三用飛船。白素見了那兩架飛行器,知道是康維和勒曼醫院的人到了,這也是可以想象的,他們所使用的飛行器是外星人的東西,比地球人使用的飛行器不知要先進多少,所以盡管距离遠,卻是先一步到達。
  白素在知道他們已經到達后,心中多少要好受一些,她知道,外星人所掌握的知識要比地球人先進不知多少年,他們對付意外的方式總要多一些。
  他們下了飛机,不再像上次來時,下面有周游安排的人來接,這次,私人机場中一個人影也沒有,似乎這個偌大的庄園之中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后來才知道,不知從哪一個年代開始,天一庄園就有一個習慣,天只要一黑下來,所有的人全都呆在家里,不是有死人翻船的大事發生,是絕對不會出門的。雖然沒有人接,白素畢竟對這里已經熟悉,所以就帶著小郭直接去周游的大宅。
  小郭到這里与衛斯理來時不同,當然是心理上的不同,小郭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心情也就不會太沉重,所以還有一份閒心看一看這個庄園,雖然是在深夜,因為有月光,周圍的景物還是可以看清楚的。他看了之后,情不自禁就叫了一聲:“乖乖,這是什么人的庄園,這么大?他的身家,与大亨和陶啟泉相比,怕是一點也不會差。“
  這話,他剛才一下飛机已經說過一次了,只是白素對此沒有任何興趣,沒有理他。此時,他再次發出這樣的感歎,白素同樣沒有理他,她此時所想的是,衛斯理是不是終于有了新的發現?他找到了接触那些骷髏人的方向了嗎?WBL現在怎么樣?有紅綾的消息沒有?勒曼醫院的人和康維見了他以后,他們在一起做了些什么?現在正在做什么?
  白素從天一庄園离去到返回,只不過十來小時的時間,而她的心中,卻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她非常清楚,在這十來個小時里,可能會發生許許多多不可思議的事,比如勒曼醫院和康維就從几万公里之外赶到這里來了。如果是在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前,十几個小時的時間里,也許根本不能有什么非凡的變化,但現代已經到了一個特別的時代,在這個時代里,出現了在几十數百年前人們做夢都不可能想到的科學儀器和現代化設備,這些儀器和設備可以使得人們在一個小時中所做的事比古代人在一年中所做的事還要多出不知多少。
  此時,她所想的只是她和衛斯理分手后,兩人約定分頭行動的行動內容,現在,她的行動可以說已經完成,不知道衛斯理是不是也有了收獲。她當然知道衛斯理所要達到的目的,他只不過是想全面地了解這個天一庄園,從這個庄園所隱含的許多后果中,找出那個最根本的前因。但是,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僅僅只是十几個小時之后,這里就發生了天大的變故,在二十四小時不到的時間里,她必須經歷兩次异常沉重的打擊。
  這兩次打擊的第一次當然是女儿紅綾的第二次失蹤。
  那么,第二次打擊又是什么呢?往下看去,自然會有分曉。

第七部:衛斯理在哪里?

 白素和小郭來到周游的大宅,見周游正在家里玩電子游戲,一邊玩一邊興奮得手舞足蹈。白素沒有見到衛斯理,也沒有見到亮聲醫院的人和康維夫婦,就問周游,周游正玩到興處,哪里還管別人的死活?
  “別管我,滾開!”他說。
  小郭雖然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也還不知道此事全都是因這小子而起,只是見他如此狂妄,且如此沒有禮教,心中大為不憤。要知道,就是像他這种大知名的人物,對白素一向也是恭敬有加的,再如大亨、陶啟泉,甚至是一些國家的元首等世界級的人物,從來也不會以如此態度對待白素,現在這樣一個小毛孩子,竟以如此的口气對白素說話,他哪里能忍得下這口气?當即一伸手,就將他提了起來。
  周游心中一慌,這才看清來的是什么人,更知道這些人全都是衛斯理夫婦召來的,剛才來的那五個就已經夠特別了,現在這個一上來伸手就將自己提了起來,怎么說SG自己也是七十來公斤,他竟能像拎起一只小雞似的,可見此人不可輕視。
  “你……你……你想干什么?”他結結巴巴地說,聲音已經開始發抖。
  白素迫切想知道衛斯理的行蹤,所以用目光制止了小郭。
  小郭輕輕一甩,就將周游扔到了沙發上,問道:“衛斯理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白素一听,任她脾气再好,也來了气,昨天晚上,他們問起溫寶裕和紅綾的事時,他也是說不知道,后來的事實證明,他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得夠多。正要再問時,小郭可沒有這么好的耐性,第二次出手,又將他提了起來。
  “你再說一次不知道,我就把你從這里扔出去,是死是活,那就看你的運气了。”小郭說著,真的做出了要扔的樣子。
  周游大惊,渾身上下抖索不止。“我真的不……”他原想說真的不知道,轉念一想,這不知道三個字是不能說的,因為面前這個人剛才已經警告過他,再說不知道就要將他扔到外面去,所以連忙改了口,說:“他說要到我們家的圖書館去看一看,我就帶他去了。我對他說,有什么事,可以打電話上來。我回到房里睡了一覺醒來,見天也快黑了,想起他還在地下室里,就問家里的下人,他有電話來沒有,下人說沒有。我覺得這事很奇怪,就同兩個下人一起去看他,結果,什么也沒有看到,他不在那里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讓下人去找,也沒有找到。剛才來了几個人,也是這樣問我,我也是這樣告訴他們的。他們問我有關骷髏人的事,我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們可以自己去看。他們就到那塊草坪去了。”
  小郭再次將周游扔在沙發上,拿眼去看白素,那意思是說,衛斯理一定是在圖書館里有了什么發現,所以一個人先行動了,既然事情是在那塊草坪上發生的,我們不如也赶到那里去看看。
  但是,白素卻有著完全不同的看法。
  白素和衛斯理,畢竟是几十年的感情,兩個人不說情深似海,卻也是人間任何一對夫妻難以達到的深厚,尤其是兩個的心靈相通,真正可以說到了無与倫比的程度。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對周游不知道衛斯理的去向有著自己絕然不同的看法。
  她產生這种看法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世上任何一對恩愛夫妻,在遇到相同的事情時,都可能會產生与她相同的看法。
  衛斯理這一生,不知經歷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每當一件事沒有頭緒時,他定會以极其頑強的毅力去克服种种難關,在偶然發現有了某种線索以后,他就會設法去證明一切。這一點是不難想象的,別說是衛斯理,就是小郭,他也一定會這樣做,這是探索任何奧秘的一個很基本的原則。所以說,小郭認為衛斯理是因為有了某种發現然后獨自行動,去進行他的探索去了,這种想法可以說极有道理。但他的這种想法忽略了一個十分特殊的情況,就是人所具有的感情成份,人既是理性的同時也是十分感性的,有許多時候,以理性分析認為無論如何不應該做的事,事實上卻做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要撇開理性,純粹從感性的角度再進行一次分析,于是就可能了。
  白素當時的分析正是基于感性而產生的,如果衛斯理不知道她會來這里与他相會,小郭所說的情形一定是對的,但事實上并不是如此,她是与衛斯理約好了的,兩個人分頭行動,衛斯理明知道她很快就會回來,卻對自己的行蹤不作任何說明,這不合常情。她相信,如果衛斯理真有什么發現的話,因為事涉女儿的生命安全,為了搶時間,他獨自行動的可能是存在的,卻絕對不會不給她留下只言片語。
  有了這樣一种分析,白素馬上知道,衛斯理的失去蹤影就万分可疑了。
  可以肯定,衛斯理不知去向,決不會是受了他自己的意志的支配,而是一种純外來力量作用的結果。
  她當時就認定,那些骷髏人在擄去了她的女儿紅綾之后,現在又將她的丈夫也擄去了。雖然她應該意識到,無論是她的女儿還是她的丈夫,絕對不是那么容易就屈服于某种力量的,如果有某种力量不重視這一點,特別是讓這父女兩人見了面的話,那么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他們的想象力實在是太差,并且會為此付出足夠的代价。這种局面,以白素的能力原本是應該想到的,可她當時想到丈夫的失蹤很可能是重蹈了女儿的复轍以后,哪里還能夠冷靜?
  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白素當時的心境會是怎樣,就實在不難想象了。
  急惶之中,白素听說康維等去了那塊草坪,想到以他們外星人的敏感,一定知道衛斯理去的地方与那塊草坪有關,所以就拉了周游,要他帶他們去小溪邊的那塊草坪。他們當然不一定非要周游去不可,只是因為從這里去草坪有老大一段路,他們需要周游的車。
  周游一听說要他去那塊草坪,果然比剛才小郭將他提起來要扔到窗外還惊恐,連連擺手說:“不,不,我不去,你就是殺了我,我……我也不敢再去那里。”
  小郭听他如此說,又要伸手來抓他。
  周游竟不再怕小郭,將臉一挺,對他說:“你扔吧,反正去了是死,不去也是死,現在死總比被嚇死強。”
  白素見他的態度有了如此大變,知道那個晚上的經歷以及后來的事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以至于他一想起要去那里,便恐懼之至。白素并不一定需要他去,所以對他說:“把你的車鑰匙給我。”
  周游這時變得非常乖,連忙從身上掏出車鑰匙來,對他們說:“那輛車被先來的几個人開去了,另外的車在車庫,我找個人帶你們去。”
  周游的下人將他們帶到車庫,打開門,讓他們上了一輛車。
  小郭本想說:“天下竟有如此膽小的人。”可一見白素的神情,便將這句話吞了下去,專心地駕車,向山中開去。
  接近山腳時,他們看到那里有許多燈光,知道一定是勒曼醫院的人和康維在那里,赶過去一看,果然是他們,一共有四個人,勒曼醫院的亮聲先生,白素是認識的,机器人康維十七世和柳絮更是熟悉,另一個很可能是跟亮聲先生一起從勒曼醫院來的,他們正在擺弄著一些儀器。最特別的還是康維,因為他是最先進的机器人,本身就是儀器,此時,有許多管子從他身体的各個部位伸出來,這些管子中,有些竟能發出一种非常特別的光。
  他們到達的時候,几個人正在各自忙著,他們還不很清楚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雖然曾經問過周游,可那家伙哪里肯說,那樣的經歷,每說一次都是一次恐怖經歷,所以能不說他當然是不想說了。現在見了白素,他們便一邊工作,一邊問她,到底這里發生了什么。四個人中,唯一沒有事干的是柳絮,所以她一見白素,就跑了過來,拉住了她的手。
  白素一連經受了几次打擊,在如此沉重的打擊面前,如果是一般的人,早就已經倒了,幸虧白素是一位异常堅強的女性,所以至今還能堅持。即使是這樣,柳絮的手与她的手相握時,也感到白素的身子在發抖。
  見他們問起,白素雖然心力交瘁,卻也不得不硬撐著,將他所知道的一切盡可能簡短地告訴了他們。
  柳絮這才知道事情比他們原先想像的要嚴重得多,所以更緊地握住了白素的手,這兩個女人就以這樣的方式,給對方打气。同時,她指著亮聲等對白素說:“他們來了三個人,另一個留在了溫寶裕身邊,他們已經對溫寶裕進行了檢查,說是有一种特別的力量使得溫寶裕的靈魂暫時离開了身体,所以才會出現那种情況。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最多四十八小時后,他的靈魂就會自動歸位。”
  白素此時心緒完全是亂的,她在想,溫寶裕沒事當然是一件好事,但衛斯理和紅綾呢?他們會不會有什么不測?
  柳絮是何等人?早年她受過非常嚴格的訓練,其中最重要一項本事就是察顏觀色,僅僅只是看了白素一眼,立即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就安慰她說:“你放心,衛先生和紅綾不會有事的。如果他們有什么惡意的話,溫寶裕可能早就已經已經死了,現在證實他可以活過去,就說明他們并不想讓哪一個人死去。”
  白素當然知道柳絮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她甚至想到了柳絮的這番話并不全是她本人的意思,一定也有勒曼醫院和康維的分析,如果此事涉及的是別人,她也會這樣分析,但事情關系到丈夫和女儿,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了。
  白素和柳絮牽著手,來到亮聲先生身邊。亮聲向她點了點頭,繼續操作著手上的儀器。白素向他的手上望去,見那個儀器有點像是手提電腦,但她知道那決不會是,因為那個儀器中雖然有一個類似于手提電腦的屏幕,鍵盤卻更加复雜,屏幕上顯示的圖案异常复雜,那儀器竟能發出一束紅色的光來,那束光在夜幕之中顯得特別清楚,穿透力极強。
  亮聲先生和他的同伴各執一台儀器,向周圍轉了一圈,再轉一圈。
  對于他們究竟在干些什么,白素心中是一點概念都沒有,總之,從他們的神情上看,此地所發生的事,令他們感到非常震惊。這表情讓白素知道,他們其實對這里的事情也感到迷惑不解。
  如果連他們也弄不清那伙骷髏人是怎么回事,就一定沒有辦法找到她們或者對付她們,真是那樣的話,誰能救得了衛斯理和紅綾?白素想到這一點時,急得簡直就要昏倒,是一直抓著她的手的柳絮支撐著她,才沒有倒下去。
  “她們想干什么?她們到底想干什么?”白素一遍又一遍重复著這句話。
  柳絮知道,白素如果一直這樣站著的話,用不了多久,一定會支持不住倒下去,她便對白素說:“反正我們目前也不能幫他們,不如先在草地上坐一下。”
  白素實在也是難以支持了,便沒有表示反對。
  這時候,白素和柳絮是坐在地上的,為了安慰白素,柳絮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康維和亮聲等三個人專注于自己的工作,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會有什么變化,實際上,在不久以后,他們便發現了,可那時想制止已經來不及。
  他們最先發現的是儀器上出現了一個生命,准确地說那是一個人。開始,他們非常惊訝,以為這個人与那些骷髏人有關,后來意識到,他們之中少了一個人以后,小郭已經獨自走進了大山深處。
  其實,小郭當時的想法很簡單,他在那塊草地上站了片刻,見他們用儀器這里測測,那里量量,心中就想,如果那些什么骷髏人要對衛斯理和紅綾不利的話,等他們測量有了結果,衛斯理早已經不是衛斯理了。既然這些骷髏人那么大的能耐,知道有人來到了這里,我何不走進山去看一看?如果我被他們抓去了,至少衛斯理在采取行動的時候,身邊能多一個幫手。
  這樣拿定了主意,小郭便离開他們,借助夜幕的遮掩,向山中走去。
  當時,誰都沒有注意到小郭會离開這里,也因為他們覺得,這种毫無目標的尋找不會有任何結果,所以不相信有人會干出這等傻事,所以直到小郭走出很遠,完全是在無意之中被亮聲先生的儀器測到之后,才漸漸明白過來。
  實際上,亮聲先生的儀器在原理上有點像雷達,不同的是雷達跟蹤的是金屬物体,而他們這种儀器卻是專門為跟蹤生命而設計的,但在表現形態上基本一致,雷達測到有別的金屬物体時,屏幕上會出現一個亮點,操縱的人就可以根据這個亮點所反應出的各种數据知道那個亮點究竟是什么。亮聲先生的生命探測儀也是如此,當那束特殊的光線照射在生命物体上時,屏幕上就會留下一個亮點,同時,屏幕的旁邊會出現几組數据,亮聲先生就可以根据這些數据得出結論,那是什么生命,或者是人或者是猴或者是飛禽走獸,也就是說,他只需拿著這個探測儀向四周掃一遍,立即就會知道,附近有些什么生命。
  他最初并沒有發現周圍有人,后來小郭出現在了他的屏幕上,他以為有了什么特別的發現,的确是激動過一陣,但很快他就發現,這并不是白素所說的什么骷髏人,因為屏幕上所顯示的全部數据都在告訴他一個結論,那是一個地球人。
  得出這個結論后,亮聲先生感到异常失望。他原以為,他們此行,一定會發現他們所不了解的生命形態,但事實上,他們將這項工作進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這种生命形態根本就沒有出現。
  沒有出現就是沒有,他非常相信這一點,因為他所使用的不是勘輿師手中的羅盤,也不是地球人所使用的雷達,而是一种极端科學极其尖端的生命探測儀。要說起這种生命探測儀的原理,那也极其簡單,因為只要是生命,身体之中就會有著許多特別的生命信息,這些生命信息會通過各种能量方式表現在身体外部,比如聲波、超聲波、電波、光波以及一些地球人目前還沒有掌握的特殊波如大腦在進行活動時所產生的一些特殊波等,這些波的頻率不同,自然就會發出完全不同的能量,這种生命探測儀正是通過探測這些不同的波而判斷出現在屏幕上的不同生命形式。
  這种生命探測儀所射出來的那束射線并不是人們所認識的紅外線或者紫外線之類,而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粒子射線,這种粒子射線并不存在于地球,為了敘述故事的方便,我們暫且把它叫作新粒子射線。有人或許會說,你衛斯理故弄玄虛,什么新粒子射線,是什么就是什么,這种射線總該有一個名稱的,你為什么不將這個名稱說出來?不錯,這种射線原是有個名稱的,可是,外星人的語言文字与地球人畢竟不同,甚至可以說相差十万八千里,外星人所使用的名稱,在地球人的所有語言文字中找不到相對應的。地球人与外星人的接触還處在一种非常初級的階段,不像僅僅在地球人這個狹小的范圍內,語言文字互通現象已經很普遍,這种例子隨時都可以舉出很多,如皮制的帶有海綿和彈簧的椅子,香港人將其叫做梳化,大陸人叫做沙發,意思一樣,都是外來語的音譯,再如出租車,中國人將其叫做的士,也是外來語的譯音。這种例子舉不胜舉,世界各地都存在這种情況,這完全是地球人之間交流越來越多的緣故。可地球人与外星人的真正交往還沒有開始,地球之中還沒有任何宇宙外來語。地球上有人心血來潮,弄出一個什么宇宙語言來,那實在是一种一廂情愿,地球人自己弄不懂,外星人更是不明所以。
  這當然是一些題外話了,在此打住,話說這种粒子射線的穿透力极強,直線距离可以達到數万公尺,即使深入地層,也可以深入數千公尺,在它的有效射程之內,只要有生命存在,絕對不可能逃出這只超級“電眼”。
  如果真如白素所說,這里存在某种不為人所知的生命形態的話,就一定會顯示在這种探測儀上,那時,探測出的數据會与他們所知的任何生命不同,因此便可以斷定白素所說是真實存在的。
  實際上,他沒有找到這种特殊的生命存在。
  盡管亮聲几乎已經認定白素所說的生命形態很可能不存在,但他并沒有放棄努力,因為他畢竟是一個十分嚴謹的科學家,他相信,宇宙之大,還有許多他們并不清楚的生命形態存在,他們暫時沒有發現,也极有可能是這种生命形態比他們更先進,能夠阻止或者躲開他的探測儀。
  正是他的這种鍥而不舍的科學態度,使得他在不久以后有了重要的發現。
  這一發現并不是他探測到了那种新的生命形態,而是發現一個他們所熟悉的生命形態從探測儀上消失了。
  亮聲先生在發現了小郭离開他們獨自深入到山中,卻又無法阻止以后,便放棄了對他的跟蹤,繼續在其它地方進行探測,可是,經過几十分鐘的努力,沒有任何結果。他的同伴覺得這只不過是一种錯覺,便想征求亮聲的意見,放棄這次徒勞的探索。亮聲先生也開始有些動搖了,他想,再努力下去,也不一定有什么別的結果,我不如看一看那個好奇心极大的私家偵探現在在干些什么。
  可是,當他想再次跟蹤小郭的時候,卻惊訝地發現,這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無論他怎樣努力,再也找不到曾經出現在他那探測儀屏幕上的小郭。
  亮聲用地球人并不懂得的語言說了一句什么。
  白素和柳絮等人發現亮聲先生的神情有异,便圍了過來,問他到底發現了什么。
  “不見了。”他說。
  “什么不見了?”柳絮問。
  亮聲先生指著白素說:“你的那位朋友不見了。”
  白素因為太深入了自己的情感打擊之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小郭已經不在這里,此時听到亮聲先生一說,才回首四望去找小郭,哪里還有他的身影?
  亮聲先生告訴她,“一個多小時前,我們發現了他,离我們的距离大約是三千公尺,他一個人進山去了。可是現在,我們再想找他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他了。”
  白素听說小郭獨自進山了,心中大惊,本來從不罵人的她,此時也禁不住在心中罵了他一句,她暗想,你這個小郭,你好糊涂,無論是衛斯理還是紅綾,哪一個的本事不在你之上?他們現在都已經是生死不知,你去湊什么熱鬧?你這不是存心搗亂嗎?
  她的想法當然是极有道理的,如果說這件事真有什么危險的話,這邊已經是損失了兩員大將了,有什么必要在的情況完全不明的情況下再損失另一員大將?這樣一來,豈不是要引起大家更大的恐慌?
  柳絮知道白素心里在想什么,就問亮聲先生:“會不會是他走到了一個你們的儀器測不到的死角,或者已經走出了你們這种儀器的有效范圍以外?”她說這种話,原是想亮聲先生證實這种可能,這樣多少能給白素一點安慰。
  亮聲先生畢竟是外星人,對地球人的心理活動知道得太少,他見柳絮的話中似乎有對他的儀器不信任的成份,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便說:“絕對不可能,我們這种儀器的探測距离是八万公尺,他在兩個小時的時間里,根本不可能走出這么遠。”
  柳絮似乎還有些不甘心,就又說:“任何儀器,總也該會有死角吧?”
  她的話是地球人的一种典型思維方式,最有說服力的例子是人的眼睛,看起來,只要是在眼睛前面的物体,人一定能夠看得到,但實際上,科學已經證明,人的眼睛存在著一個盲點,如果將物体放在盲點上,這個物体就算在你的鼻子面前,實際上你根本就看不到。現在人們所普遍使用的無線電話等通訊設備也存在著這樣的盲點,你拿著無線電話,在几百公里之外可以清晰地接收到記訊號,但在几公里內的某一個地方,你卻根本無法接收到這种訊號,這就是一個盲點。
  她的這一論點同樣被亮聲否定了,亮聲說,如果僅僅只有一台儀器,他不敢保證一定沒有這樣的盲點,但實際上,他們使用的是兩台儀器,這兩台儀器可以起到互補作用,就算是存在這樣的盲點,在兩台儀器的交叉作用下,這個盲點也會被消除。
  白素听懂了他的話,忍不住問道:“既然是這樣,小郭為什么會從你們的儀器中消失呢?”
  “只有一個可能。”亮聲先生說:“正如你所說的,這里有一种我們從未接触過的生命形態,他們甚至比我們更先進,能夠成功地干扰或者躲過我們的射線。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找不到他們。”
  他這話,令在場的所有人惊詫莫名,大家心中不約而同惊呼了一聲:果然有這种生命形態存在,那么,她們究竟想干什么?
  一個顯然的事實是,紅綾、衛斯理和小郭先后落入他們的手上,他們准備怎么對付這三個人?三個人還有机會重返生天嗎?

第八部:抓到一個俘虜

“那,那,那我們下一步怎么辦?”
  這是在場几個人心中的話,被柳絮說了出來。
  在場的人中,雖然成份十分复雜,有外星人,如亮聲和他的同伴,有外星机器人康維十七世,有改變了生命形態的地球人柳絮,也有真正的地球人白素,他們每個人与衛斯理都有著极為密切的關系,白素是衛斯理的妻子和紅綾的母親,這自然不必說,其他的人,像康維和柳絮都是衛斯理和白素极要好的朋友,套用一句古代俠士喜歡用的話說,那是割頭換頸的交情;亮聲先生雖然与衛斯理的交往相對少一些,可整個勒曼醫院是一個整体,外星人不像地球人,地球人三人為眾,只要成眾了,就一定有左中右,只要三個地球人在一起,絕對別指望他們會一條心。可外星人不一樣,勒曼醫院集中了二十九個星球的科學家,現在或者以后可能還會多,但他們絕對一條心。衛斯理是勒曼醫院的好朋友,所以勒曼醫院的所有人,包括衛斯理見過的或者沒有見過的,全都是衛斯理的好朋友。
  正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真正關心愛護著衛斯理的,才會產生同一個想法:我們下一步怎么辦?
  如果知道自己所面臨的敵人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那好辦,康維和勒曼醫院的人都非尋常人,柳絮和白素也都是絕頂的武術高手,眾人一心,當然可以應付一切。但現在的情形是,面臨的敵人既看不見,更摸不著,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有力不知該往哪里使,這情形如同你的敵人是一個面袋或者是一個石頭或者是一棵樹,總還有個真實的存在,即使這些東西成了精,有著不可想象的本事,你就一定可以想出辦法對付,但如果你的敵人是空气,你怎么對付?是虛無縹緲的什么,你還能想出什么辦法?
  柳絮的問題提出來后,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想這個問題。
  亮聲等人比較相信自己的科學,所以說,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再試一試。
  康維是這群人中最特別的一個,他有著外星人的科學腦袋和地球人的智慧以及生理特征,他是各种生命形態的优化組合,所以在略作思考后,他提出了一個辦法。這似乎是在這种情形下唯一可行的辦法,所以大家都表示同意,唯一沒有表示意見的只有柳絮,她并非不同意,而是因為他們所面臨的敵人實在是太詭异太神秘太不可測,她是康維的妻子,不可能不為康維的安危擔心,就像白素不能不為衛斯理擔心一樣。
  康維提出的行動方案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說:“新粒子射線受到干扰或者狙擊,我想,這是因為那些骷髏人有一种特殊的裝置,或者說特殊的能力,他們可以形成一种屏蔽,將這种新粒子射線擋住。”
  他的話一出,在場的人都覺得有理。
  如果我就這樣敘述,也許有些讀友會不理解,所以不妨以白素當時的心理活動作為一种解釋。白素在听了康維的話后,立即就想到了高壓帶電作業這么一回事。自從電出現在人類社會以后,這個社會就發生了絕對翻天覆地的變化,電能的運用遍及人類生活的每一領域,但在電能的輸送過程中,往往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比如某一根高壓線被風吹斷了或是別的什么事故,如果要維修的話,就得全線停電,如果這根輸電線只不過供應几十戶人家,那也罷了,但這樣的高壓輸電線往往聯結著一大片工厂,斷電一小時,損失無以估量。于是,人們就希望找到一种方法,能夠在不斷電的情況下進行工作,專業術語就叫做帶電作業。几十万伏的高壓電在瞬間就可以將人燒成木炭,帶電作業簡直就是在開生命的玩笑。可實際情形產并不是這么回事,人們研制了一种屏蔽裝置,工作人員使用了這种裝置后,電流不能再從他的身体中流過,所以在哪怕再高的電壓下工作,也不會有任何危險可言。
  康維說骷髏人可能用了一种防止新粒子射線的屏蔽裝置,白素馬上就想到了帶電作業的高壓屏蔽,這也是非常自然的,人類對所有不理解的事物或者存在,都會用一些自己已經接受了的知識來詮釋。
  白素所理解的屏蔽与康維所說的屏蔽顯然不是一回事,但理論上有著諸多相近,電能可以發出一种波,這种波在其周圍形成場效應,人只要接近了這個電場,全身就會導電,最后因為電流在身体內部快速流動造成人体內整個結构的大變化而死亡。所謂高壓屏蔽,一個最根本的作用就是將這种波阻攔在屏蔽裝置以外。所謂新粒子射線或者原子輻射之類,其實也同樣是一种波的快速傳遞,如果有一种裝置能將這一類波的傳遞阻止,便可以形成一种特殊的屏蔽,理論上,這种屏蔽是絕對可能的。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我們所知道的,當原子輻射出現的時候,你如果穿著純白的衣服,便可以使你遭到的輻射減少到盡可能低的程度,這白衣服就是一种低層次的屏蔽裝置。
  康維在說了上面那段話以后,得到了亮聲的肯定,于是他繼續分析說:“這种屏蔽裝置的存在,我們是可以肯定的。那么,它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方式存在?我認為有兩种可能,一种是這些骷髏人本身已經具備了這种特殊的防御能力,她們本身就具有了一种屏蔽功能,所以,她們其實是存在于這里,但亮聲先生的生命探測儀找不到他們,也就是說通過不了他們的身体中的屏蔽功能;第二种可能則是他們本身并不具備這种屏蔽功能,卻有一种屏蔽裝置,這种裝置對她們的基地進行了防范,任何波,包括新粒子射線,都不可能通過這种防范層。”
  亮聲先生覺得這是目前最接近實際的推測,所以鼓勵道:“請說下去。”
  康維于是續道:“据我分析,骷髏人本身具有這种屏蔽功能的可能性极小,甚至根本就不存在。理由很明顯,現在,他們已經抓到了三個地球人,這三個人都不具備特殊的屏蔽功能,如果骷髏人的身体具備了屏蔽功能的話,她們所能保護的,僅僅只是她們自己,卻無法保護三個地球人。也就是說,如果是這樣一种情況,我們雖然無法發現骷髏人,卻可以發現地球人。小郭先生在生命探測儀的有效范圍之內消失了,那只能說明他遇到的是第二种情況,他走進了骷髏人的屏蔽裝置之內。”
  他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在場的人沒有任何人能夠提出相反或者是不同的意見。亮聲先生在沉思了几秒鐘之后,問他:“你對我們該怎樣行動,是不是已經有了想法?”
  “不是我們,而是我。”康維說:“從目前所發生的事情分析,我認為這些骷髏人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對待生命的方法,我不敢保證他們是否已經有了對付外星生命的方法,如果有,你們行動時就可能受到他們的攻擊,結果會怎樣,實在是很難估計。但我不同,我相信他們沒有對付我的辦法。所以,我想由我帶著生命探測儀,深入到他們的屏蔽裝置內部去,我不相信我會沒有收獲。”
  他的話一出,几個人暗暗叫絕。這個道理說起來真是簡單之至,就像我們的房子,除了供人居住以外,當然還有一個防衛功能,我們走進了房子中,將門反鎖起來,外面的人進不來,其奈我何?再如一個國家,邊境線上駐扎著大量的軍隊,這也是一种屏蔽,我在我自己的國家里天翻地覆,別的國家又能將我怎樣?要想對此有所行動,唯一的途徑就是突破這种屏蔽,深入到屏蔽層內部去。
  柳絮听了這話,卻面露憂色,她很清楚,康維說骷髏人了對付生命的辦法,甚至包括外星生命形態,那又何以見得她們會沒有對付机器人的方法?康維本人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他明知道有此可能,卻仍然要這樣說,只有一种解釋,他不想讓柳絮為他擔心。柳絮是何等精明的人?她一眼就看清了這一點,所以說不擔心,一定是徹頭徹尾的假話,可如果不按照他所說的去進行的話,還有誰能想出更好的辦法?沒有。
  當時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的還有白素,她的心里其實比柳絮更矛盾,她既希望康維出馬能夠使得整個事件得到解決,W亮聲等人能夠順利得救,同時,她也想到,能夠對付勒曼醫院的生命探測儀的,顯然不是一般的地球人甚至是一般的外星人所為,而是一些甚至比亮聲等人所代表的星球更先進的星球,這几乎是已經可以定論的事,有了這樣一幫外星人,她們難道對付不了康維這個外星人的机器人?
  事實上根本不需她們表態,行動就已經開始了。
  亮聲將兩只生命探測儀中的一只交給了康維,告訴他使用的辦法,同時,康維也帶上了最先進的通訊設備,以便隨時与這里保持聯絡。亮聲還告訴康維,他會將另一只生命探測儀的程序稍作改變,以便能夠對康維的所有行動進行跟蹤。
  康維做好了准備以后,立即就出發了,他的行動异常迅速,几乎是在眨眼之間,白素根本就沒有看清他是怎么离開的,只覺得面前有一團黑影帶著一陣風刮過,就已經看不到康維了。這時,他們要知道康維的情況,唯一的途徑當然是在亮聲的生命探測儀上。白素和柳絮几乎是同時將頭伸了過去,見亮聲先生手上的那個儀器果然是有一個很亮的亮點,旁邊不斷變化著的數据顯示出康維和他們之間的距离。
  几十分鐘后,白素和柳絮兩個人几乎同時發出了一聲惊呼。
  他們原是一直緊盯著那個顯現在屏幕上的亮點的,那個亮點就是康維。康維的速度非常之快,所以小郭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距离,他僅僅只用几十分鐘就完成了。也就在這時候,在几雙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他的時候,那個亮點忽然不見了。這件事是突然發生的,以至于他們几個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亮點是從亮聲的屏幕上消失的。
  亮聲顯然也是大吃了一惊,或者說他被身邊兩位女士的惊叫聲弄得多少有些手足無措,才會一時出現思維錯亂。這种情況對于亮聲這樣的外星人來說,出現的机會是万分之一,這万分之一畢竟是出現了。他當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同康維聯絡,事實上這根本就行不通,他發出的聯絡電波,無聲無息,沒有得到康維的任何反應。
  柳絮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竟一下子昏了過去。
  白素雖然同樣是惊駭之至,卻沒有忘了注意柳絮的情況,她最先發現了這一變化,所以一伸手就抱住了柳絮的腰,這才沒讓她倒下去。白素所能做的當然是掐她的人中,沒有多久,柳絮蘇醒過來。
  “我們回去等消息吧?”白素對柳絮說。
  忽然之間,發生了如此之多的事,白素怎么肯走?但一想到柳絮的精神承受力,她還是提出了這個建議。康維生死不明,柳絮哪會獨自偷生?她堅持不肯离開這里,白素其實也是不想离開的,所以兩個人便相互摟抱著,席地而坐,靜等著新的消息。
  SG此刻,除了靜等,她們還能有什么別的辦法?
  亮聲的那個同伴与涉及此事的人感情畢竟要淺許多,亮聲出現了万分之一的錯誤,他不會,他見這兩位女士經歷著強大的精神打擊,竟還表現得如此堅強,心中也大是感動,所以走到她們身邊,安慰她們說:“你們放心,康先生不會有事。”
  柳絮拿眼去看那位外星人,雖然沒有說話,可神情已經將她所要說的話明白無誤地表現了出來:有關他的信息已經從你們的儀器上消失了,你為什么還說他不會有事呢?
  外星人朋友于是對她們說:“我們剛才的分析你們也都是听到了的,骷髏人有一种特殊的屏蔽裝置,這种裝置可以將任何一种波阻止,但卻不能阻止人的進入。康先生從我們的儀器上消失了,并不等于他已經落到了骷髏人的手里,只能說明他已經按照計划進入了屏蔽之中,我們無法与他取得聯絡,這是因為這种屏蔽使得我的聯系電波無法穿透的緣故。”
  他的話是正确的,柳絮和白素馬上就肯定了這一點,但也并不因此說,康維并沒有被骷髏人掌握,他一進入屏蔽就被骷髏人捕獲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白素雖然有了這樣的想法,但為了穩定柳絮的情緒,便說道:“這真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我們完全是急糊涂了,所以竟沒有想到這一點。”說著,她竟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气。她這口气歎得极有水平,表面看來,她是徹底地輕松下來了,但后來發生的一件事說明,她的心中其實更加的沉重,只不過是想以這樣的姿態對柳絮進行安慰而已,由此可見白素的胸襟,決不是普通的女人可比的。
  外星人朋友這邊還在安慰柳絮,卻听到亮聲忽然發出一聲惊呼。
  亮聲的這一聲惊呼,是因為所發生的事太奇特的緣故,僅僅只是一聲惊呼,并不能由此判斷他的任何感情色彩,更何況這是一聲外星人的惊呼,与地球人發聲的頻率是完全不同的,白素和柳絮要想從他的這一聲惊呼之中得出什么結論,也實在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所以,在亮聲先生這一聲惊呼發出時,兩個人的心徒地抖動了一下,在她們看來,這一聲惊呼,肯定是有什么不尋常的事發生了,而這件不尋常的事,也絕對不會是什么好事。
  亮聲的同伴也听到了這聲惊呼,同樣知道一定是有了什么重大的變故,所以就問了他一句,這一句話是白素和柳絮都不懂的語言。
  亮聲又發出了一聲惊呼,然后用兩位女士都能听懂的語言說:“他回來了,還抓了一個俘虜。”
  兩個人一听,就像是瀕死的人被打了一針強心針,她們几乎是同時從地上一躍而起,几步就沖到了亮聲的面前。果然,她們看到了亮聲面前的那個小小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极亮的亮點。
  亮點僅僅只有一個,而亮聲卻說他抓到了一個俘虜,這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理解了。當然,亮聲剛才所說的話中也有她們能夠理解的部分,這部分是亮聲所提到的他,這個他當然就是康維,除了康維,不會再有別人。
  那么,康維所說的抓到了一個俘虜又該怎么理解?
  白素和柳絮的理解力都不弱,在那當時,她們真可以說是心念電轉,很快就明白過來,屏幕上的亮點雖然只是一個,那是因為康維將俘虜夾在身上的緣故,亮點在屏幕上所占的面積非常之小,當然就無法分辨。這种分辨亮聲卻可以做到,因為所有的生命形態出現在屏幕上時,會顯示不同的數据,所以亮聲只是看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他說那是康維,那一定就是康維,他說康維抓到了一個俘虜,那就一定是抓到了俘虜。
  她們原是有許多個問題想向亮聲提出來的,可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机會,因為亮聲此時像是發起了狂一般,竟是手舞足蹈,跳起舞來,一邊跳還一邊在唱。他跳的并不是地球人所熟悉的舞,唱的歌更是地球人不懂的語言。當時,白素和柳絮見了他的表現,都是大吃一惊,她們實在沒有料到,像亮聲這樣的外星人,竟也會有著如此情緒化的時候,更讓她們不明白的是,他何以會興奮到如此程度?
  當然,這些疑問,包括她們曾經想向亮聲提出來的所有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在此,我只是透露一點,因為其他疑問很快就會一一揭曉。我要透露的這一點是亮聲先生何以會如此發狂,因為他已經知道,康維抓到的那個俘虜屬于一种他從未接触過的生命形態。

第九部:我已經成仙

 這個故事原本一直是以我——衛斯理為主角,但自從白素去般救兵之后,主角就換了,等白素再重返天一庄園,衛斯理已經不知去向,敘述方式也由第一人稱變成了第三人稱,在同一個故事中前后用了兩种不同的人稱,這在以前的衛斯理故事中是從未有過的事。
  從未有過并不等于永遠不會有,一切都要視敘述的方便。用第几人稱只不過是一种手法,手法是為了使敘述能夠盡量精彩服務的。如果大家都贊同我這种觀點,那么,手法問題就不成其問題了,對不對?
  當然,手法改變的時候,也是衛斯理失蹤的時候,肯定有許多喜歡并且熱愛衛斯理的朋友,心中早為衛斯理捏著一把汗,竟不敢輕易流出來。這一點我也能夠想象,同時,我也知道,一定有許多朋友早在心中千百遍地呼喚了,頗讓我感動。
  我听到朋友們在喊:“衛斯理,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可不能死啊。”
  也有的朋友喊:“衛斯理,你這個害人精,你可害苦了我,讓我這一顆深愛著你的心,如此長時間竟沒有著落,你現在到底是死是活?總該給我一句話,也好讓我這顆為你懸著的心放下來吧!”
  當然還有其他一些呼喚,在此我就不一一列舉了。為了報答這些朋友對我的一片真情,也為了這些朋友中有心髒病的不至于因為此事鬧到心髒病突然發作不可收拾的程度,我在此特別說一句:衛斯理并沒有死,不過,故事的發展,還沒有到衛斯理重新出山的時候,該出來的時候,我當然會出來。等到我出來的時候,這個故事也應該是真相大白的時候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還需要我來一一解答,不是嗎?
  眼下還沒有到我衛斯理出場的時候,所以我不得不繼續以第三人稱敘述在那塊草坪上所發生的事。
  在那塊草坪上,亮聲的朋友在安慰白素和柳絮,而亮聲仍然在觀察著屏幕上的一切變化,于是,他看到了康維脫离屏蔽出來了,在康維出來的時候,亮聲的探測儀上就有了顯示。
  白素她們因為看到屏幕上只有一個亮點,便以為亮聲所說的俘虜是被康維抱著或者夾著的緣故,其實,她們在這一點上想錯了,不管康維是將俘虜抱著或者夾著或者背著,因為那是兩种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態,出現在儀器上時就一定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亮點。但是,白素她們為什么僅僅只看到了一個亮點呢?說起來与亮聲的這台儀器以及康維本身有著极大的關系。
  這台儀器我們將它叫做生命探測儀,那也就是說,它的主要功能是探測生命形態的存在,這一點,前面已經介紹過,這里不再重复。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探測生命形態的存在僅僅只是這台儀器其中的一個主要功能,它當然還有其它功能,否則,它就無法跟蹤康維,因為康維雖然是根据地球人的生命形態制造的机器人,可畢竟不是人而是机器,要跟蹤康維,就必須改變這台机器的一些數据,使它成為一部雷達。
  正因為亮聲啟用了這台机器的另一种功能,所以康維一出現在屏幕上,亮聲立即就發出了一聲惊呼,知道康維回來了,他如此之快地去而复返,不是因為有了重大收獲,又會是什么呢?雖然亮聲當時還不能知道康維究竟有了什么收獲,但他也的确算是夠細心的。他當時就在想,康維深入了骷髏人的基地,現在又正在返回,骷髏人是否發現了他的行蹤?是否跟在他的后面襲擊他?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應該早做准備,以應不測,所以,他一發現康維出現時,便立即轉換了儀器的功能,要看一看康維的身后有沒有尾巴,他這一看,就看到了另一种他從未見過的生命形態。在他進行了這种功能轉換以扣,屏幕上同樣只有一個亮點。
  如果說兩种情形下捕獲的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亮點,卻也不能因此肯定是康維抓到了俘虜,說不定康維是受到了追擊。但這台儀器畢竟是精密之至,亮聲很快就發現,康維和那另一种生命形態移動的速度竟是一模一樣,分毫不差,而這個速度,正是康維的速度,而不是另一种生命形態的速度,因此,他就認定康維抓到了一個俘虜。
  白素和柳絮听了亮聲的話跑過來看時,亮聲并沒有將其功能作再一次轉換,所以,她們看到的那個亮點并不是康維,而是康維的俘虜。
  這所有的事只不過是几分鐘之內發生的事,几分鐘之內發生的事也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敘述起來也實在是非常艱難,根本就無法与當時所發生的事同步。
  在當時,亮聲沒有再一次進行功能轉換是有原因的,原因同樣是擔心康維的后面會有追兵。如果真的出現這种情況的話,他們就得早作應變准備。可見外星人思維之縝密,絕不是一般地球人可比。
  實際上,后面并沒有追兵,沒有追兵不等于說骷髏人的防范异常疏漏,而是另有极其复雜的原因,這些原因隨著故事的發生,當然會一一揭示,在此只是略提一提。
  亮聲沒有發現追兵,知道事情起了非常有利的變化,又因為康維的俘虜是一种他從未見過的生命形態,這很可能是他這一生最偉大的發現,所以他興奮得几乎要發狂,實在也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
  敘述這里所發生的變故用了很大的篇幅,在當時,這只不過是几分鐘而已,几分鐘之后,康維就已經出現在他們的視覺范圍之內。
  几乎是在他們看到康維的同時,康維就已經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康維出現時,白素和柳絮簡直惊駭無比,兩個人同時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原來,她們看到康維的左手此時變成极大,那是一只伸開來比車輪還大的机械手,手上的金屬骨架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僅僅是這只手,還不足以讓她們有如此的惊駭,白素早已多次見識過康維的渾身冒出許多管子或是各种裝置的情形,而柳絮作為康維的妻子,對他身上有那么多的机械裝置早已是見慣不怪,更不會有任何惊駭了。此時引起她們惊駭是另有原因,這個原因也的确在康維的那只机械手上。
  原來,康維的机械手如果不伸出來的話,其實与普通地球人的手也沒有任何區別,現在,他充分發揮了机械手的功能,是因為他必須要用這只机械手抓住被他捕獲的俘虜。引起柳絮和白素駭异的,正是他所抓的俘虜。
  其實,在康維還沒有回到草坪而她們知道他抓到了俘虜時,就已經設想過這個俘虜會是什么樣子,這完全是一种人類對外星人的想象模式,比如像八爪魚之類,雖然那也足夠讓人駭异了,但畢竟有著一定的心理准備。她們怎么也不會想到,康維抓到的俘虜,其實只是一堆枯骨。
  那真正是一堆枯骨,百分之百的地球人的骨頭,這是一些相互散開的骨頭而不是一具完整的骷髏。人是有生命的,如果人變成了無皮無肉的骨頭,就不再有生命了,這其實非常容易理解。可是,亮聲明明用他的生命探測儀測試過,而且告訴其他人,康維抓到了俘虜,這一堆沒有生命的骨頭,怎么能算是俘虜?
  如果說這不是俘虜,那么,康維為什么要將這些枯骨弄來?這些枯骨之中難道會有什么古靈精怪?
  与白素以及柳絮的表情不同的是亮聲和他的同伴,他們臉上也同樣是惊駭莫名,不過除了惊駭之外,更多的還是興奮。
  “你是怎么抓到這個骷髏人的?”亮聲興奮地問康維,聲音因激動都有些發抖。
  他這話提醒了白素,她忽然意識到,康維抓到的,并不是什么純粹的枯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骷髏人。這時,她當然想起了周游的敘述,這些骷髏人最初是一些年輕美麗的少女,漸漸卻變成了臃腫的少婦,然后是衰老不堪丑陋不堪的老太婆,再然后就變成了骷髏,骷髏之后就全部散了開來,成了一堆枯骨。她想,康維最初見到她的時候,她或許正是一個二八佳人,然后很快就變成了這樣一堆骨頭。
  康維始終抓著那一堆枯骨不放,他擔心只要一松手,這一堆枯骨就會跑得無影無蹤,那么,就是白辛苦一趟了。
  他抓到這個骷髏人俘虜的情形,与白素的分析极為合拍,只不過當時的情形更复雜精彩一些,白素的想像太抽象了。
  康維沿著小郭所走的方向,很快就突破了骷髏人的屏蔽,于是,他拿出生命探測儀,一測之下,他大大地惊了一下,這道屏蔽之中竟有著如此之多的生命,當然,亮聲僅僅只告訴他怎么使用這個儀器,卻并沒有告訴他怎樣分辨不同的生命形態,所以當時的吃惊絕對沒有達到亮聲后來查看其中儲存信息時那种程度。
  康維發現這里的确有著許多的生命,他當時就想,這种生命不知是一些什么樣的生命,也不知道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否能夠應付所發生的一切,如果我也這樣成了他們的俘虜,那么,再就很難有人能胜出他們了。要取得胜利,就一定不能蠻干,而只能智取SG。
  那么,怎樣干才是智取?他當然想到了衛斯理等人在骷髏人手上的事實,所以才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我不妨也拿一兩個俘虜,對付如此之龐大的一個群体,我或許沒有辦法,但對付其中的一個,應該不會有問題。有了這樣一個俘虜之后,我們就有了与對方討价還价的條件和可能。
  這樣拿定了主意,康維便仔細觀察了一下儀器上的亮點,這時,他發現有一個亮點离他非常近,而且遠离了那個群体,他便將這個單獨行動的亮點當作了捕獲的目標。
  這個念頭的產生只不過一瞬間的事,他的行動比起思維的活動來,似乎并不差出多少,他的主意拿定時,人已經到達了那個亮點身邊。
  正如白素所料,那是一個有著沉魚落雁之姿的絕色佳人,絕色佳人見了康維,大惊失色,轉身就要跑開,可她的反應哪里夠康維十七這個机器人快?她的身子才剛剛一動,康維的手已經到了,那只机械手在接触到她的同時,迅速變得大了起來,竟一握將她的腰部給握住了。
  絕色佳人掙扎了几下,那力度也實在是惊人,可比起康維的力量,又實在不算是力量,所以根本就無法從康維的手上掙開。她見自己掙不開,又見康維是一個貌賽潘安的美男子,所以就想到了利用女性的魅力來作武器,她沖著康維莞爾一笑,那真正叫做回頭一笑百媚生,然后,她以一种极其動听而又令人怜惜的聲音對康維說:“你能不能輕一點?你這么大的力气,將我弄疼了。”
  那絕色佳人的一顰一笑也實在是太令人心馳神往,她的眼中就像是有著一股強大電流似的,向你望過來時,你的心中如果不迸射出奪目的電弧光的話,那簡直可以說是天下奇事。后來,就連衛斯理也不得不承認,他可以算是男人中最終實于愛情并最不為天下任何女性的妖媚所動的了,因為他的心中被白素這個大美人裝得滿滿的,再沒有別的空間留給其她女人,但如果當時遇到這個女人的不是康維而是他,他也承認一定無法抵御其妖媚而射出滿身的電光。
  但事實上,這個絕色佳人放電的對象是選錯了,康維是机器人而不是人,他能与柳絮情深似海,本已經大大超出了机器人的范疇,哪里還會對別的女人產生非份之想?所以,他對這個美人眼中放出的電竟視而不見,絲毫不肯松手地抓著她,開始往回跑。
  絕色佳人見一招不成,便想嚇他一嚇,就在他的手上開始了變化,并沒有經歷中年婦女這一過程,直接就變成了衰老不堪的老太婆,她或許以為這樣一來,康維會被嚇得靈魂出竅,然后將她放掉,卻絕對沒有料到,康維見了她的這一變化,不僅不惊駭,反而大喜過望。
  這也是實情,康維在抓到這個俘虜時,心中還有些疑惑,因為在他看來,這個俘虜与普通的地球人實在是沒有任何區別,如果他費盡心神抓回去的僅僅只是一個地球人的話,那不僅于事無補,還是對他的能力的一种极大的嘲諷。當他看到這個俘虜在他的手上的變化以后,馬上知道自己抓對了,果然是抓到了一個骷髏人,當時的那份惊喜,就可想而知了。
  當然,那個被康維俘虜的大美人見變成了老婦人不足以震懾康維,便以為是自己的功夫還沒有做到,便再次變化,變成了一具骷髏。她以為,自己的這個變化一完成,康維即使不嚇得昏死過去,至少也會像不小心抓到了一只眼鏡蛇一樣,猛地將她扔掉。
  但她再一次錯了,錯就錯在她并不了解康維的來路,更不知道就算是抓到了一只眼鏡蛇,那對于康維來說也實在不算是一件事。
  此刻,康維見她竟變成了骷髏,知道是黔驢之技快窮的時候,此時他特別留意的不是別的,而是她下一步要變成散亂的枯骨。因為康維的那只手特別大,現在是緊緊抓著她的腰,一切也不會有什么問題。但如果她忽然變成了枯骨,身体各部分一百零八塊骨頭全都散落下來,雖然他的手上也一定會抓住几塊主要的,可也會有一些從他的手里溜掉。這些枯骨不完整以后,是否還能算是骷髏人?他不知道。是否仍然還有价值?他就更不知道了。所以,在骷髏還沒有變成完全散亂的枯骨時,他便有了准備,左手再一次變大,右手也同時抓了過去。
  骷髏人當然沒料到他會有這一手,待意識到變成枯骨這一招對他同樣沒有絲毫作用時,變化已經完成,而他也非常輕易地將所有的骨頭抓在了一只手中。
  所以,白素等人見到他時,他的手上抓著的并不是絕色美女,而是一堆枯骨。
  康維在向他們介紹自己抓獲骷髏人的經過,亮聲卻在看那具儀器中儲存的信息,很快,他就叫了起來。
  亮聲一叫,其他人就圍了過去,見屏幕上有許多亮點,卻一點也看不出道道。
  “有什么不對嗎?”康維問。
  “不對,不對,太不對了。”亮聲激動地站起來,緊緊抓著康維的手,用另一只手指著屏幕說,“你看看,這些亮點是人,那是一些地球人,其中就有衛斯理他們,可是,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兩种生命形態是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最多的一种生命形態,她們身上的數据顯示,跟你抓回來的這個骷髏人相同,可是,除了這些骷髏以外,還有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態生活在這個區域之中,我數了一下,這种生命大約有四十個,腦部細胞极其發達。真是太好了,我們不知努力了多少年,在宇宙中尋找新的生命形態,几千年累計也只不過有一百多种,可是你這一趟就發現了兩种,你說說,這難道不可以說是偉大的發現嗎?”
  此時,康維的手里還抓著那堆枯骨,他還真不知道將這堆枯骨怎么辦。同時,他心中還有另一种擔心,怕她的同類會來襲擊,所以對亮聲說:“有關這些事,我們還是放在后一步去討論吧。我擔心她的同類會來找我們算帳,我想,我們還是先离開這里。”
  他這話提醒了大家,于是,几個人一齊向汽車跑去。
  衛斯理和紅綾生死未卜,白素不想离開這里。
  康維知道她的心事,便走到她的旁邊。舉了舉他的戰利品,對她說:“我們有了這個,我相信他們一定不敢將衛先生和紅綾怎么樣。現在,我們最要緊的是赶快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后設法与他們聯系,交換人質。”
  真是一語惊醒夢中人,如果不能快一點將這個骷髏人弄走,而被她的同類來救走了的話,那么,恐怕后果就會非常嚴重了。
  几個人手忙腳亂,將那個骷髏人俘虜帶到了勒曼醫院的飛行器上。
  這個飛行器具有极高的防攻擊性,本身配備了最現代的預警系統、攻擊系統、防爆系統等所有進攻、防御以及跟蹤偵察設備,而且具有地球上所有飛行器所不可能達到的速度。他們將骷髏人帶到了飛行器上,為了以防万一,他們還是啟動了飛行器,然后停留在五千米的高空。這樣的高度,真正可以說進可攻退可守,就算那些骷髏人要發動一次宇宙戰爭來搶回他們的同類,恐怕也不一定能夠真正達到目的。
  那一堆枯骨顯然是有生命的,她見這伙人將她帶到了這樣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想怎樣處置自己,知道再裝下去也于事無補,便現出了原形,果然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美女現身時,白素和柳絮頓時大為詫异,倒不是因為一堆枯骨瞬間就變成了一個极為年輕美麗的女人,她們早已經知道骷髏人有著极為奇特的變化手段,這不會讓她們吃惊,讓她們詫异的是她竟然渾身赤裸,一個如此年輕的美女赤裸著站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紳士面前,竟讓人格外的不自在,尤其是站在其間的女性,竟會有一种自己也同樣一絲不挂的奇怪感覺。雖然這里的人中只有白素一個是地球人,有著地球人的倫理道德觀,其他人如柳絮,畢竟是由地球人變异的,思維之中當然也還會有地球人的模式,尤其是她的丈夫就在此地,所以她對這個大美女出現尤其顯得緊張。她順手就抓過了一塊布,圍在了美人的身上。
  大美人對此似乎不以為意,此時,她的臉上對他們帶她到了此地极為惊恐,所以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要把我帶到哪里去?”
  她恢复原形的時候,本就足以令人惊詫了,現在,她一出口,竟是純而又純的地球語言,而且正是他們目前所在國家的語言,簡直就令所有人瞠目結舌。
  骷髏俘虜說了這樣一句之后,以為這些人并不懂得當地語言,便換了一口純正的牛津英語又重复了一遍,很顯然,她感到异常惊恐。
  這也正是在場的人詫异之至的原因,因為除了她善于變化以外,此時所表現出來的惊恐、緊張、疑惑、憂憤等,全都是地球人的情感表現形式。如果這些人不是親眼目睹她的變化經過,誰都會認定,她就是千真万确如假包換的地球人。
  骷髏人會不會是地球人的另一种變异?白素心中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這個想法之后緊接著就想到,她似乎也像地球人一樣怕死,甚至比地球人更怕死,如果這是她這种生命形態最大的弱點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從此入手。
  想到這些以后,白素便說:“既然你能夠使用地球人的語言,這很好,少了我們許多麻煩。現在,我請你听清楚,我們現在是在五千米的高空,如果需要的話,我們還可以升高五万米甚至是更高,從這樣的高度落下去,我相信你能夠想象那將會是一种什么樣的結果。”
  骷髏人听說現在是在五千米高空,而且還可以升上五万米,臉上的表情簡直就是恐懼至极,她連忙說:“不,不,不,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我們也不一定想你死,只要你回答我們几個問題,我們就不會把你扔下去。”
  骷髏人連忙說:“你們想問什么問題就問吧,只要我知道。”
  柳絮搶著問了第一個問題:“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我們是仙人。”骷髏人說。
  “仙人?”這個回答是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沒有料到的,因為他們全都知道,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仙人,所謂的仙人,只不過是外星人或者變异了的地球人,像這里的亮聲、康維和柳絮,都是地球人平常所說的仙人。現在,這個具有奇特變化能力的骷髏人竟然說自己是仙人,那意味著什么?答案似乎只有一個,她并非外星人,可又并不像是地球人,因為她不具有地球人的生命形態,而且地球人也不會變化。
  那么,她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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