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咖啡作者︰痞子蔡 (蔡智恆)

送上一篇我鐘意的文章..大家睇吓la~ ^^, h: t" a$ Y. l.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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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咖啡作者︰痞子蔡 (蔡智恆) " ]/ i1 R4 [) @

「請問要點茶或咖啡？」8 o& B, q. }! i( V& Q4 H' h
      「咖啡。」
      「請問您要哪種咖啡？」
      「愛爾蘭咖啡。」& U6 t' u0 c5 Q& N" J# w6 G! }
      「需要加眼淚嗎？」
      「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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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算是滿喜歡喝咖啡的，但還說不上愛。( k4 t% W- V  m' b
      會染上咖啡癮，是因為唸書時同研究室的學弟總會順便煮一杯給我。
      日子久了，咖啡對我而言便成了生活上必須的飲料。: R+ O1 v: e: `
      不過只要一離開研究室，我就很少喝咖啡。

      畢了業，在熟悉的台南找了個工作。% f- R) ?& }9 z/ h3 Z
      那是個學術單位，我的職稱是小小研究助理。( _3 u/ n% k+ ^* Z
      努力一點的話，會升成小研究助理，然後研究助理、專任研究助理、
      助理研究員、副研究員、研究員、專任研究員。; o1 k6 X, z4 j4 A
      然後呢？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超級研究員、非常厲害研究員之類的吧。
      總之，職稱一定會有“研究”兩字。
      這個工作還算好，待遇也不錯，只是缺了個會煮咖啡的同事。/ G/ f4 g& T. n6 w' j" f
      基於自己煮咖啡需要買器材和咖啡豆的麻煩，我便順勢戒了咖啡。
      我很懶，這點我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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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開始工作時所接手的第一個Case，是和台大合作。
      每週四下午總要到台北開個進度會議。
      沒辦法，台北是中原地區，南部是蠻夷之邦，只得遷就了。3 |0 S9 I3 ^, D1 O. @$ K
      我通常是坐飛機，當天來回。
      除了考慮隔天還要上班的因素外，更重要的是，我不習慣台北。
      因為我發覺，在台南我每分鐘走95步，在台北會不自覺地增加到112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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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台南晴朗炎熱的10月天，台北的天空卻不識相地飄起了雨。
      開完了會，離開了會議室，匆忙上了計程車，到了松山機場，8 K: x& ?# L" }% q! G- ?  _2 _0 t' |8 @
      才發現研究報告忘了帶。/ X# T2 A9 r) m6 @; h( [
      於是離開了松山機場，匆忙上了計程車，到了會議室，會議室卻鎖住了。
      等到值晚班的人來了，打開了會議室，拿了研究報告，鬆了一口氣。
      鬆了一口氣的，不只是我，雨突然也放肆地下著。
      雖然雨跟時間沒有直接關係，但是台北只要一下雨，便會莫名其妙地塞車。/ D" S0 B, M# }+ a% @9 }

      我“了”了半天，只是想說一件悲慘的事：
      我搭不上復興航空九點整飛台南的班機。
      沒錯，這是最後一班。, K: A, ^' i; N6 h  J6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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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賓館嗎？聽說單身男子住賓館很容易失身。
      找朋友嗎？不好意思把朋友家當賓館。8 H0 s& s% ~# `+ t- z: [" W1 P
      我決定搭夜車，估計一下應該坐三點左右的車，天亮剛好到台南。7 h0 X* r) {, ?, U
      還有很多時間，只好先晃到敦化南路24小時營業的誠品書店。
      當我無聊到連唐詩三百首也拿起來翻閱時，我就知道我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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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誠品，雨勉強可以算是停了，只有路上的積水偶爾漾出一些漣漪。  ?/ l' K- y3 j* V6 ~/ ~
      我隨腳亂走，沒有目的地的走路才會接近散步的本質。
      每遇到交叉路口，便擲銅板。人頭轉彎，字直走。, _' K% r4 U& k( I8 y
      我和多數的台灣人一樣，習慣用金錢決定方向。. {" A! U6 G: X: s- w$ O
      經過某個巷口，拾圓硬幣卻滾進了排水溝。8 D- E# b& ?3 k* b1 o. C
      我趴在地上，隔著鐵柵欄，彷彿看到先總統蔣公的微笑。
      不愧是偉大的領袖啊！即使在水溝裏，依然面帶笑容。: r1 X8 }% X- L& [% T8 u  y2 j

      嗯，忘了說，我研究的對象跟水溝有關。
      舉凡挖水溝修水溝之類的工程，都在研究的範圍內。6 B! e6 N- }+ ^8 L, \
      因此看到水溝會很自然地趴下去觀察一番，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v# v* [( n+ I
      站起了身，慶幸伍拾圓硬幣沒印人頭，所以我只損失十塊錢。
      右轉進了這條巷子，很普通，死寂地如同台北的其它巷子。4 o3 |! s! L* A1 K& B
      這條巷口左右邊各有一棵樹，右邊是榕樹，左邊是鳳凰樹，我猜想。" {# \+ f* V- R7 G: k
      畢竟我認得的樹種很少，跟鳥兒一樣，我只知道會飛的大概就可以叫做鳥。
      只要葉子是綠色而且長的比較大的，對我而言，就叫做樹。- l" ^" Q9 [" J
      至於是什麼樹或什麼鳥，不是我關心的範圍，也不是我研究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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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遠處有個綠色的光亮，因為在黑夜，感覺有點像鬼火。
      大約走了兩百步，發現是一家咖啡館。0 C' Z/ j2 y; W' g) J1 W( V
      招牌的底色是很深的咖啡色，明顯地寫上草綠色的“Yeats”。# m1 q+ I" U6 L( H6 X* D8 C
      看了看錶，剛過十二點。身上又冷又濕，是該喝點東西。7 i" @6 F- s  u- ?, N
      推開了門，一陣濃郁的咖啡香撲鼻而來，然後才是“歡迎光臨”的聲音。4 P* K; S6 b7 {& `% D: g9 J" B

這家咖啡館光線很明亮，但並不華麗，空氣中也沒有嗆鼻的菸味。& P9 _$ n  E0 k
      很多咖啡館常會因經營不善而節省電費，弄得光線非常陰暗。
      我常在這種咖啡館撞到桌角。/ ?7 \" ?) I( W2 j; j& z
      台南以前還有家要點蠟燭的咖啡館，這樣除了可以省電外，3 k5 [4 a$ O3 D
      咖啡上浮著一隻小蟑螂客人也不容易發覺。$ W4 }" ^7 i8 A7 J2 R# a8 E4 B
      結帳時老闆娘還會偷偷地笑，像極了電影“倩女幽魂”裏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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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待服務生拿Menu來的時間裏，我稍微打量了一下這家店的擺設。
      吧檯內的空間相當大，但吧檯邊只有四個座位。7 Z. f' [6 a$ ?# z& [
      屋子裏也只擺了四張桌子，我坐在離吧檯最遠的地方，面朝吧檯。
      我左前方坐著一對年齡不相稱的男女，親暱的樣子像是情侶。3 \/ j7 ^( y9 T! c; O# K/ U
      男的看來大我十歲，我看來大女的十歲。9 r! t4 b# f6 X: f
      吧檯邊沒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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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再稍等一下哦。」
      吧檯內傳來非常細柔的聲音，我看了看，正對著她帶點歉意的微笑。4 s# q4 }" O0 o* X8 a
      我點點頭，繼續讓我的目光散步。. f1 i6 y& G2 z, p+ N& ?5 Q
      我左邊的牆上掛著一副木炭人物畫像，看起來像是30歲左右的西方男子。
      他臉部瘦長，穿著西裝，打條大領結，頭髮微捲而左分，約切齊耳上。( x$ Y& D7 P* _1 v& z+ t1 Y, X
      由於光線由左而來，因此右臉陰暗，左眼也剛好被劉海的陰影遮住。) l2 J7 E( h" t0 ~1 z
      換言之，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不過奇怪的是，我仍然可以感受到眼神裏的英氣與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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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視線彷彿直視著右邊牆上一副類似海報裱框的東西。
      我將頭略往左傾斜，看到上面寫著：
                     Cast a cold Eye
                     On Life，on Death
                     Horseman，pass by！

      嗯……寫得很好，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只用一隻眼睛看。
      為什麼不是 Cast cold Eyes，One eye On Life，One eye On Death？
      一眼看一種，比較公平吧。
      好像也不好，這樣就變成陰陽眼了。3 J5 a# j) b6 O6 T+ V
      「對不起，讓您久等。」- h& b$ i2 e2 V$ [7 Q, B9 p
      女侍者的身上，夾著少許咖啡香，隨著衣角，淡淡地散開來。7 n6 [8 z, b5 ^0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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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要點茶或咖啡？」
      她拿著兩份Menu微笑地問著，跟吧檯內傳來的聲音是同一個人。
      她大約25歲左右的年紀，穿著咖啡色的圍裙，戴副紫色鏡框的眼鏡。
      一份Menu是深咖啡色的，另一份是淺咖啡色，同樣印上綠色的“Yeats”。
      『我只喝咖啡。』3 `. w6 N, S! |6 d9 z4 u
      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後遞上深咖啡色的Menu，微笑地等候。1 [* W; e' {4 R8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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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我都會點藍山、曼特寧、巴西等較常見的咖啡。
      拿鐵（Latte）剛開始流行時，也點過一次。
      後來嫌牛奶味太濃就不重蹈覆轍了。, l. |6 l) C, a! R5 q( I
      在我準備點藍山時，突然注意到Menu下方倒數第三個，寫著：  J. f! ~5 L( @* g* Z; v
      “愛爾蘭咖啡 - 晚上12點後供應”。( S* i: p  q! g. P, w2 O3 l# _0 i
      我非常好奇，於是改口：9 t; n9 s! L, b
      『愛爾蘭咖啡。』! N: K/ r- I, r% E+ o
      她好像嚇了一跳，然後很高興地說：+ f: \3 z: V5 W( X
      「Good choice。」5 [0 f) ?! Z8 r7 D  m3 h4 H4 w2 |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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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又加重我的好奇心，我仔細看著她走進吧檯。6 d3 v, e, V2 r+ t
      她輕輕挽起袖子，推了推眼鏡，右手將一小撮頭髮順到耳後。) {" q3 o5 X4 `$ M( P! @( D
      她慎重地從吧檯上方垂掛的杯子中，挑了一個類似葡萄酒杯的杯子。
      然後拿了一個酒瓶，倒了些酒進去，酒色略呈琥珀。
      我點的是咖啡啊，她聽不懂中文嗎？' [5 ^" w8 m+ k' F
      她突然抬起頭朝我笑一笑，正對著狐疑的我，我有點不好意思。  w1 ]4 p# J' ]( @. Z, R- @" E# t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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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好將目光回到中年男子的畫像，真是個很帥的男子。3 O% c( k; C, z' V
      如果我這輩子努力一點，積點德，下輩子也許也會有像他這麼好的皮囊。
      不過通常長得帥的男子過的都不怎麼快樂，以這點而言，# T) C- L1 }, _" x" b, z
      我算是個很快樂的人。: u# R" I7 {( o' q- ~7 a0 q4 i) w
      牆壁很乾淨，除了畫像和詩句外，沒有多餘的裝飾。* U6 k" D! m; X' n6 n
      壁紙的顏色像是乾燥泥土的那種黃，再淡一點。" c/ B& Z! a/ r. J
      上面看似長滿三瓣綠色葉子的圖案，兩面牆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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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您的愛爾蘭咖啡。」
      女侍者放了一張圓形的紙墊，白色的紙上同樣也長著三瓣綠色葉子。$ D& A1 O, I; K- A* D4 ~
      她小心翼翼地把咖啡從托盤拿下，放在圓形的紙墊上。
      「請不要攪拌哦！而且要趁熱喝。不過要小心燙嘴。」
      她微笑著交代，把托盤收進左手腋窩。
      我楞了一下，在開口想問為什麼前，她又叮嚀：
      「記得哦。」( i+ W7 X3 F1 m' ?( I+ e*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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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根本不必交代，因為她沒給我湯匙之類的攪拌棒，- \: N  Z& S- T! k. k4 v. E0 l
      我也不會笨到用舌頭下去攪一攪。& m- ~/ o2 i# J( G* K% `8 {
      我端詳著這杯咖啡，果然是用類似葡萄酒杯的杯子裝著，
      不過杯腳較低，杯身也較為豐腴。' M' \3 ]# t% f# B  h0 r3 A
      這是玻璃杯，不是一般陶瓷的咖啡杯。
      杯身仍然印上三瓣綠色葉子，並清楚寫著：“Irish Coffee”。
      我想這應該是只屬於愛爾蘭咖啡的專用杯。2 s- w: N3 W6 T0 x
      最特殊的是還有兩條金色的線，一條靠近杯底，另一條接近杯的上緣。
      咖啡剛好切齊上面的金線，然後再浮上一層厚厚的鮮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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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端起“酒”杯，濃熱的咖啡夾雜著一股異樣的香氣，' R; N- Y7 C9 [: r4 a8 i- W4 w
      穿過冰冷的鮮奶油，咖啡便不再燙嘴，緩緩地入喉。; F/ u$ m$ d* n
      沒多久，溫熱的感覺從腹中燒熱了全身。4 c- g. W7 q' P9 s# r1 d( o- P& x
      沒錯，是酒精的作用。
      咖啡本身的香醇加上酒香，產生獨特的香氣。) A5 }2 r- ~. k& J, s8 U9 i
      一般咖啡加美酒，你仍然可以輕易分別出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 g0 S7 h! E2 E  |/ ?
      但愛爾蘭咖啡巧妙地融合了這兩種味道，你無法分辨出是咖啡中有酒？, j9 f3 Z0 v: ^8 M  n+ c
      還是酒中有咖啡？4 c* v; n$ j% k/ Q0 L* e

      喝完這杯咖啡，身上的濕冷早已不見，微醺而溫暖的感覺湧上心頭。! m( d' ^" l9 i. s$ o( x( e
      好像在冬夜剛洗完澡後鑽進被窩的那種溫暖。! R) F% v7 {+ Y9 J( @/ P
      在濕冷而狼狽的夜裡，溫暖的感覺是非常昂貴的奢侈品。  p7 F8 l9 t1 ~- M! e* K) `  g
      只是一杯咖啡啊！卻讓我覺得人生這樣就已足夠，不必再更好了。
      我不禁感激吧檯內那個煮咖啡的女孩，還有發明愛爾蘭咖啡的人。9 \2 y: G2 B8 D) [" v( Q- M; u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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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對年齡不相稱的情侶剛好起身結帳，牽著手準備離開。
      他們連身高也不相稱，男的需低頭走出這家店，女的跳到死也碰不到門楣。
      剛剛忘了注意這家店的打烊時間，所以我猜想我是否也該走了？1 b* B( Q# W3 m9 c* ?
      雖然還耽溺這種溫暖，雖然外面又下著雨，雖然離坐車還有一些時間，
      我還是走向吧檯。

      「你再坐一下吧。外面好像又開始下雨，你會淋濕的。」: l. m: s" Y1 J+ {
      女孩洗著杯子，轉過頭溫柔地說。
      『不是快打烊了？』0 Z1 h$ `7 Y1 ?9 w1 `4 P% [, P. I
      「兩點半才打烊，還有一小時。」% J: }, R- W& \; a5 i( F" T
      『嗯，謝謝。希望不會打擾妳。』
      「咖啡雖然有價格，但坐在這裡的時間卻無須付錢。」/ w2 l& ~4 @' l% X9 A6 \" b. ~
      女孩洗完了杯子，把手擦乾，笑著說：「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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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吧檯邊坐下，拿起這家店的名片，端詳一番。' e0 F1 d, M! E" ?) A7 a
      「你不是台北人吧？」) ^' `9 L+ n& H  g1 J* C
      『妳怎麼知道？』
      「台北這幾天常下雨，但你出門卻沒帶傘，所以你應該不是台北人。」
      女孩的言談，透著一股自信。; X8 |9 e- X: i! _3 W1 |  \
      『也許我開車啊。也許我把車停在巷子外，然後走進來啊。』
      「從巷口到這裡，來回要花六分鐘。你為什麼不打傘呢？」; W7 `+ R. o$ P, a% W7 i% r+ k
      『因為我懶，而且雨也很小啊。』% C. D  h6 d' e& [; K! P9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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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別人來說也許有這種可能，但你不同哦。」9 y& h  S+ ^$ H" W* @$ R
      女孩也在吧檯內坐下，手肘撐住吧檯，雙手托腮，微笑地望著我。
      『喔？為什麼？』
      「你不會冒六分鐘內可能被雨淋濕的風險，因為你是謹慎而細心的人。」4 o# x: C) L3 L, Z6 z: k3 r
      『細心？謹慎？』% d, p) J" u! V* g% \
      看來不僅愛爾蘭咖啡吸引了我的好奇心，連這女孩也是。- W$ t# `9 p6 d# p1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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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進門前，會先看門把上方的字。看到“推”，你才推門進來。」% x0 X$ R1 t! K2 l3 g2 r+ l% i  X" C0 p
      女孩像打太極拳般做出推門的動作。1 ~2 H: L8 |  n
      「進來後，你再把門輕輕地放回，所以你很細心。」
      『然後呢？』我微笑問著。這是我搭不上飛機後，第一次展露笑容。
      「吧檯邊有四個位置，你單身，卻沒選擇吧檯邊。」1 L3 S; s1 B0 J
      『單身的人不一定會選吧檯邊啊。』我笑著抗議。$ I# I7 l$ A6 O% E' A! x& |. Z
      「這算是我最大的假設。我猜你因為第一次來，對環境和我都很陌生，」1 X  Q& q# W# t2 L. y' Z9 A! @% v7 n7 f
      女孩指著我剛才的座位：「所以你挑了個最保守的位置，離吧檯最遠處。」
      她又笑了笑：「這叫謹慎。」

      『也許我只是隨便挑個位置啊。』
      「可是你卻坐在離門最近的位置，而且面向吧檯，這難道不細心謹慎？」
      『這又跟細心或謹慎有關了嗎？』
      「是呀！這樣你可以看到吧檯是否失火，然後以最快的時間逃離呀！」& B% f* V/ M/ S
      她說完後，我們終於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妳的觀察力真敏銳。』我先停住笑。, `  h2 |+ k. J& o# S) B% `
      「我是胡扯的。」她也忍住了笑，接著說：, ^9 F! a& U0 v. e- i) H! a
      「其實當我說你不是台北人時，你那句“妳怎麼知道？”就露底了。」
      講完後，她又笑了起來。
      『不過妳能掰成這樣也很厲害啊。』
      「沒辦法，在吧檯待久了，總會習慣性地觀察客人。」# a2 M2 t5 r% m: ]( [
      她又看了看我：「你是第一次喝愛爾蘭咖啡吧？」, j( D0 T! Q2 g" f

      『妳怎麼知道？』我又露底了。
      「你看Menu時，在20幾種咖啡中，挑上倒數第三個。」
      『那又如何呢？』% E$ P) g7 R2 H1 p& w* X8 d5 o. `* j
      「那是視覺上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位置呀。」9 {1 S! `8 u( `, h: `
      『嗯。我果然是個細心謹慎的人啊。』* a* z6 d5 \; k% r: B% l  [* X
      我開始學著她的語調，這逗得她呵呵笑了兩聲。
      「原本我以為你喝過愛爾蘭咖啡，但我加威士忌時你卻露出驚訝的表情。」4 Q+ B7 _$ n5 y  C  e) M8 e% A
      「所以……」她拉長了尾音，指著我：「你沒喝過愛爾蘭咖啡。」
      『原來是威士忌喔。』我終於恍然大悟。) m5 B7 B# W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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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煮的愛爾蘭咖啡好喝嗎？」# t+ m3 F) ^  C7 l. ^* [
      『非常棒，謝謝妳。真的。』$ \! I0 y! ?2 l7 T
      「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咖啡，就是愛爾蘭咖啡。」1 o& O! `4 p( q& `
      『喔，這麼巧。』
      「還有更巧的。我開店三個月來，你是第一位點愛爾蘭咖啡的人哦。」
      『這家店是妳的？妳是老闆？』: w+ n. w8 l& L, p! h
      「是呀。晚上12點前我有請個工讀生，12點過後就只有我一個。」
      『那為什麼愛爾蘭咖啡要12點過後才供應呢？』
      「因為煮愛爾蘭咖啡需要全神貫注呀。12點過後客人較少，我可以專心煮。」" V$ ?+ K9 |- m  a- a

      『全神貫注？』我很難想像煮咖啡需要全神貫注。# q7 j4 u# F' u/ W$ r, m
      以前學弟磨好豆子，加了水，電源一開，就可以翹著二郎腿等了。, r) _) X4 w  Z- ?  a9 v
      「嗯。下次你來時，我煮給你看。」
      『嗯。』% z* C& P/ W( X
      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難道再錯過一次末班飛機？1 k* L: K5 ~6 e. Y5 z, ]* n6 m

      『謝謝妳，讓我喝到這麼好的咖啡。』$ H9 u* t/ a# f
      我站起身，看了看錶，該是她打烊的時候了。
      「你是第一位點愛爾蘭咖啡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
      『這……這不好意思吧。』
      「沒關係。歡迎你再度光臨。」/ ?: H! D/ O3 e0 n' B) t$ _
      我將一直拿在手中的名片，再看一眼，準備收入皮夾中。
      “Yeats”是個很特別的店名，老闆也確實是個很特別的女孩。6 O! C- H) I2 l$ r5 D
      Yeats…Yeats………啊？我不禁低聲驚呼：0 j+ N/ l6 D7 U
      『葉慈啊！二十世紀最偉大的英文詩人，也是愛爾蘭的文學家和革命家！』6 f- a8 }8 ~: a1 Q
      「呵呵，你終於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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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面牆上的中年男子畫像當然是葉慈，右面牆上的詩句應該是葉慈手筆。
      綠色是愛爾蘭民族的代表顏色，難怪這家店綠意盎然。7 P: v0 P/ \( ]# F: D
      而三瓣的綠色葉子自然是象徵愛爾蘭的綠色酢醬草。
      「我對愛爾蘭情有獨鍾，葉慈也是我最喜歡的詩人。」
      她先凝視左面牆上的畫像，再將目光轉移到右面牆上：
      「投出冷眼。看生，看死。騎士，向前！」4 O1 M+ p8 ?9 h+ t4 z- V
      她似乎悠然神往在愛爾蘭這個遍地青綠的翡翠島。

6 S% g+ Q$ j' m+ r% O7 P
      我拿起了公事包，拉開了門，準備坐車回台南。- x9 F/ L2 `: l* X
      「雨停了嗎？」/ f5 X  g; t9 O5 Q, i
      『嗯。應該停了。』) P6 K7 q9 b$ [) q* R1 g% v9 a
      「你怎麼回去呢？」( R3 o/ _/ r! N5 W
      『待會坐計程車到承德路，然後搭夜車回台南。』
      「你喝了愛爾蘭咖啡，在車上會很好睡的。」
      『希望如此了。』我朝她揮揮手：「Bye-Bye。」
      『Bye-Bye。路上小心。』2 g/ T8 _. @, q/ G9 x( \" V" q( z

, w- O9 {! L' w9 ^
      果真如她所言，微醺的我，一上車就沈沈地睡去。
      隔天上班時，嘴角似乎還殘留著愛爾蘭咖啡的香味與溫暖。6 R/ e! t# _9 K. ]3 _
      我有點懷疑這種溫暖的感覺是否也來自那個女孩？0 |& }9 M' K5 Z2 z
      於是下班後，我到一家在台南頗負盛名的咖啡館，尋找愛爾蘭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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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w' b* _+ c- S
      這家咖啡館的擺設氣氛與音樂，透露著高級的味道，當然價格也是。+ }) l6 q& \0 |# o
      可是當侍者端上愛爾蘭咖啡時，我卻大失所望。. W- F2 W& r9 E  i+ h7 [
      這是一般的陶瓷咖啡杯啊！而且還附上攪拌用的小湯匙。" h+ z. U- e8 _. m
      即使杯身的雕工和花紋非常細緻，像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它仍然遠不如古樸簡單的愛爾蘭咖啡杯。* ~$ ]* A) C+ ?&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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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喝了第一口，就更難過了。5 B" W3 f  v) E6 y! Q
      酒是酒，咖啡是咖啡，混在一起時，酒仍然是酒，咖啡也還是咖啡。
      酒味太苦，咖啡太淡，奶油上浮著五顏六色的糖絲也讓口感變甜。! A% O4 A5 U: E
      這不是愛爾蘭咖啡啊！我在心裡吶喊著。: T& ?2 b2 r* G/ T/ O
      這杯咖啡在華麗器皿和優雅氣氛的包裝下，仍然不是愛爾蘭咖啡。( f; X$ I2 c8 z% j2 ]
      算了，把它當作普通的咖啡加美酒也就是了。, }/ j+ w3 K9 h, `8 ~
      溫暖嗎？我想我付的錢會讓這家咖啡館的老闆覺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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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也找過幾家咖啡館，情況更慘。
      即使我再怎麼細心謹慎，也無法在Menu中發現愛爾蘭咖啡。* H8 M8 J, g% ^! b: a
      我突然很懷念愛爾蘭咖啡和那女孩所帶給我的溫暖。
      我好像領悟到，咖啡的價值應該來自於咖啡本身和煮咖啡者的細心專注，; M& s- G% C/ ]* e' s# _
      而不是昂貴精美的咖啡器皿。

星期四到了，在台北開完會，才七點不到。% a6 K% t& V. L* u: ~, i. ^7 t! }- Q
      在末班飛機起飛前，坐了兩家咖啡館，依然找不到愛爾蘭咖啡。
      如果真如她所言，我是個細心謹慎的人，那麼我大概不會做瘋狂的事。% V% Z9 l1 w/ z. k. e
      我有可能會為了愛爾蘭咖啡而故意錯過班機嗎？
      是的，她說對了。* u+ R7 F8 h# S( M( i2 E; e
      連續兩個禮拜，我都在沒有愛爾蘭咖啡的情況下，搭飛機回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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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Y3 V! P: Q# U' ~- f
      第三個禮拜來臨時，已經到了11月，台北的夜晚開始變冷。4 z) p* N7 Y8 u  Z# Y: k) P
      我在機場準備掏錢買機票時，掉出了“Yeats”的名片。
      突然想起英國詩人奧登悼念葉慈的詩句：“瘋狂的愛爾蘭將你刺傷成詩”。0 ?% Q3 D  L. k2 ~
      葉慈，愛爾蘭，愛爾蘭咖啡，煮愛爾蘭咖啡的女孩，都是詩。, f2 f& c9 ]4 {0 G$ Z( ~
      我決定不再做個細心謹慎的人，今晚留下來尋找愛爾蘭咖啡的溫暖。- v1 O6 H4 q. Q6 z  a%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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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上次一樣，先在誠品殺時間。
      翻完了這陣子很流行的網路小說“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作者痞子蔡是個白爛，我才不會花錢買書讓他賺版稅。) K$ B* N6 S! w1 a' s0 b
      快到12點時，循著名片的地址，來到“Yeats”。
      我推開了店門，頭也不回地直接走到吧檯邊，坐下。
      女孩一直微笑地注視著我，連“歡迎光臨”也來不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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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要點茶或咖啡？」
      『咖啡。』
      「請問您要哪種咖啡？」$ P, ~/ S) J9 ]. Z0 U5 p+ I
      『愛爾蘭咖啡。』
      女孩並沒有拿出Menu，我們很有默契地完成這段對話。( w, o/ |8 P5 N* D: g1 f. w
# N. F$ U: J9 C- p+ A. z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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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注意看哦。」
      女孩拿出愛爾蘭咖啡專用杯放在桌上，然後選了咖啡豆。) @, H2 }% N9 r1 U3 n7 x' y
      「愛爾蘭咖啡並沒有規定要用哪種咖啡豆，我覺得藍山和曼特寧都可以。5 Q  x" x* W# m' x9 U; ?& r: o
      不過曼特寧最好，而且要濃一點，這是我的經驗。」) u5 R! x/ j# K' R& l/ Y
      女孩很仔細地講解，我則像是專心聽課的好學生，只是我不抄筆記。
      「Espresso雖然很濃，但並不適合，這樣會使愛爾蘭咖啡的色澤有點混濁，" T7 ]0 x& E; O/ S
      而且香味也會減低。」
      她一面煮咖啡，一面拿出威士忌酒瓶，慢慢將威士忌倒入愛爾蘭咖啡杯，
      剛好切齊靠近杯底的第一條金線。7 G% B# {' b) B% K: ?" T$ u
      她專注細心的神情，讓我聯想到高中時將濃硫酸倒入燒杯的化學實驗。

! ]% v. G: G' B1 C( R4 z' _
      「威士忌一定要用愛爾蘭威士忌。」
      『為什麼？』我終於忍不住好奇心。
      「愛爾蘭咖啡怎麼可以用別種威士忌？這樣就名不符實了。」
      『只是為了這個原因？』! o' v7 W5 `4 U8 d: `1 g4 a; o
      「你果然是個細心謹慎的人哦。嗯，值得拍拍手。」: r; Z4 e, B  }/ h4 O) y5 ]
      她拍了三下手，接著說：
      「最重要的原因當然不是這個囉。」3 W2 x9 Y' q/ J9 x
6 S, f; g2 z# S1 k

      「一般的威士忌會有泥煤煙燻味，例如最有名的蘇格蘭威士忌。
      但這種煙燻味跟咖啡混合時，便會搶了咖啡的芳香。」
      她停了下來，嘴角似笑非笑地望著我。5 W6 v& E& w- w8 t
      『怎麼了？妳怎麼突然不說了？』
      「你是細心謹慎的人呀，應該要接著問“為什麼”的。」
      『好。』我覺得很好玩，問道：『為什麼會有煙燻味呢？』9 |( m- L# T9 Q$ h
      「Good question。因為威士忌主要以大麥為原料，經過蒸餾二次而成。+ V: u. u9 S( o& P! }" s
      蒸餾過程中，為使麥芽乾燥，會用泥煤去燻，因此酒中常有一股煙燻味。」

      「愛爾蘭威士忌就不同了，它只有濃烈的大麥香，沒有煙燻味。」0 g" X( U3 _" Y- I7 \" \1 O# p
      她另外拿了個酒杯，倒些愛爾蘭威士忌，遞給我。. b2 ^6 B' R* j' f0 _. @
      「酒味雖較淡，酒香卻更醇厚。與咖啡結合時，香味就越加吸引人。」
      我喝了一口，味道很溫和，酒勁非常柔順。2 D% i& b9 L4 h# J- N, u
      「事實上“Whisky”這字，也是源自愛爾蘭語，是“生命之水”的意思。2 }( h0 u7 A6 l0 o) `  o) N
      12世紀開始，愛爾蘭人利用穀物製造蒸餾酒。後來傳至蘇格蘭，才慢慢
      演變成今天的威士忌。」# Z$ _5 }: K0 o2 q$ q! M  e

$ p' _8 C( U, `% U6 ?4 e, P* O2 z) X
      她接著拿出一個銅製杯架，使愛爾蘭咖啡杯約呈45度角斜靠著。
      正對著杯肚下方，有一個小小的酒精座。5 T$ u: m) |, p0 B
      加入兩茶匙褐色砂糖在威士忌裏，點燃酒精，以小火緩慢將威士忌加溫。5 Q; ~$ D5 O- ^' l+ I
      一面燒一面旋轉杯子，使酒杯受熱均勻，並將糖融化於威士忌。* ?5 B, J& A, {* E% o6 u
      烤杯的過程中，她一直屏氣凝神，絲毫不敢大意。8 N8 M6 C* M' c$ R. l. n, S9 u
      在杯裏的威士忌即將燃燒前，她迅速把杯子移走，熄掉酒精。
      再倒入剛剛煮好的濃熱曼特寧咖啡至靠近杯上緣的第二條金線。
      確定咖啡正好切齊第二條金線後，她輕輕吁了一口氣，擦拭一下額頭。4 j! `' Y) ^8 ?0 q9 k, {% @" v
      然後從冰箱中拿出鮮奶油打至發泡，緩緩倒在咖啡上，將近與杯上緣同高。/ x+ g+ y( v4 {" a; Z
      「先生，您的愛爾蘭咖啡。」她將愛爾蘭咖啡端到我面前，笑著說：
      「請不要攪拌哦！而且要趁熱喝。不過要小心燙嘴。」
: A  k9 v! n9 }. D( Y* ]+ F
愛爾蘭咖啡 (二) 作者︰痞子蔡 (蔡智恆)

我靜靜地望著這杯愛爾蘭咖啡，不禁回想起三個禮拜前那個狼狽的夜。
      那時她也是這麼認真地煮愛爾蘭咖啡吧。
      台新銀行玫瑰卡的廣告詞說得沒錯，“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愛爾蘭咖啡確實溫暖，還沒開始喝前就能感受到煮咖啡者的殷勤。
      「喂，快喝啦。不然鮮奶油融化後，咖啡的色澤就不好看了哦。」- ^6 t# c- K8 O9 l6 F+ c% p6 ^
      她溫柔地催促著。
( @4 W2 @; X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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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地喝完這杯愛爾蘭咖啡，她也只是安靜地看著。
      直到臉頰及耳根發燙，我又重溫三個禮拜前的暖意。
      『沒想到煮一杯愛爾蘭咖啡要耗費這麼多工夫。』
      「其實還是可以簡單一點的。很多咖啡館為了節省時間和安全考量，
      會先在愛爾蘭咖啡杯內加滿滾燙的水溫杯，再加入威士忌、砂糖、% C9 ^6 B3 b& a. j6 x6 `  Z" k* y- I
      熱咖啡，然後輕輕攪拌。最後將打好的鮮奶油浮在杯上即可。」! Q7 c6 s6 ?- G; W$ s$ @
      『那妳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雖然烤杯時，需冒著愛爾蘭咖啡杯可能破裂的危險，而且又耗時間……8 H0 l$ F4 S% x6 o! X( c
      她眼睛一亮，正經地說：% Z; F5 G* e" L6 u# S7 B9 r6 V
      「不過簡單的煮法卻少了煮咖啡者對咖啡的堅持與認真。咖啡當然有價格，' J+ Z8 e% _" x
      但煮咖啡者對咖啡的認真和堅持，卻不是帳單上的數字可以衡量。」: l! ^0 x5 j+ w+ f0 I
4 p; j$ u8 q2 @
7 E/ c7 Y4 Y3 b& n9 s
      『那麼如果我是細心而謹慎的人，妳就是堅持而認真的人囉。』# j4 k& `( M8 A8 L3 j
      「算是吧。」她又笑了笑。; O/ C  U7 X" {! |4 n
      『妳認真煮愛爾蘭咖啡，我細心品嚐。可以算是天衣無縫吧。』- R. ^& k; I8 \, y- Y8 D- D( ?! M
      「我堅持煮真正的愛爾蘭咖啡，你謹慎幫我留意吧檯有沒有失火……」5 ^6 c2 `( y  L+ Z8 I6 w1 p$ s. @/ l
      她清脆地笑出聲音，「我們這叫合作無間。」

      隔著吧檯，我和她就這麼互相取笑地聊了起來。% q5 n* a2 u  Y3 C# y7 x4 |
      我告訴她我的工作性質，還有每週四固定上台北的理由。( y, e+ J+ k5 f- U
      「那你上星期和上上星期為什麼沒來？」
      『我以為愛爾蘭咖啡到處都喝的到啊。』* R& k0 M9 Q8 l* a# p
      「結果呢？」
      『我當然失望囉。』! `! @* Q) w( W3 H( Y
      我們又笑了起來，只相隔一杯愛爾蘭咖啡的距離。

      『嗯，我該去坐車了。謝謝妳今天的招待。』/ k/ {' _/ H5 i( q2 p: T
      「你是第一位看我煮愛爾蘭咖啡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
      『啊？不好吧。上次妳也堅持請客。』
      「我是老闆呀，我說了就算。」
      『那………好吧。』
      「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很難在咖啡館找到愛爾蘭咖啡？」
      『當然想啊。』
      「下次你來時，我再告訴你。」# Y+ ?  M$ Z4 g9 ?3 U  f6 W
      『那我下次來時，妳可不能再請客了。』
      「你說的哦！你還會再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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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z8 Q; p6 c* H% m. H2 ]0 U
      從此，每次在台北開完會後，我會故意找朋友們吃個飯。8 z4 E! M4 r  V* O8 v$ L
      12點快到時，再去“Yeats”。2 w' T0 {% \9 x/ ]
      推開店門後，我一定直接坐在吧檯邊。) [+ A' \% M' `# L8 }7 y7 s
      「請問要點茶或咖啡？」' b1 B' ~9 P* @+ v
      『咖啡。』
      「請問您要哪種咖啡？」
      『愛爾蘭咖啡。』
      偶爾她還有客人，他們總會驚訝我和她之間這種不需要Menu的默契。$ H) t* \+ a: ]! T, v2 Q* Z! Y

      『為什麼在咖啡館很難找到愛爾蘭咖啡？』
      我總會帶著上禮拜的疑惑直接問她。3 e- q# g* T# n- i+ b# a- W
      「因為愛爾蘭咖啡可以算是雞尾酒呀，所以在酒吧裏反而容易找到。」
      『不會吧？愛爾蘭咖啡是雞尾酒？』
      「愛爾蘭咖啡要加威士忌，所以它算是以威士忌為基酒所調出的雞尾酒呀。」
      『這種雞尾酒滿特別的。』# \$ W, T: m/ l! v& t) {
      「嗯，沒錯。即使愛爾蘭咖啡被當做雞尾酒，它依然非常特殊，因為它是7 z- k1 Y6 g' f8 C5 m
      要趁熱喝的雞尾酒。愛爾蘭咖啡非常適合在寒冷寂靜的夜裡獨飲哦。」8 M* }3 K6 Y7 I5 ]% p: w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妳那麼喜歡愛爾蘭呢？』
      她拔下了眼鏡：「你看著我的眼睛。」' B/ A9 I0 V; p5 G
      『妳在玩催眠嗎？』4 @' t+ w; e( g3 W8 L7 t5 B6 N
      「不是啦！你仔細看看我的眼睛跟別人有什麼不同？」
      我凝視她的雙眼，雙眼皮，瞳孔顏色比台灣人淡，眼窩好像也比較深。
      「我有四分之一的愛爾蘭血統哦。」
2 m) v( g% x: h# C6 ]9 j  [

      說真的，我看不太出來。而且我也不好意思湊近點看。4 j! u0 z6 x) I2 P
      「看出來了嗎？我的瞳孔帶點綠色。」
      『原來如此喔。難怪我從妳的眼睛裡看到愛爾蘭翠綠的草原。』4 t& V9 w- P2 i# K5 T$ ~3 E8 f; N# H
      「胡扯。」她笑了一聲，「你知道愛爾蘭嗎？」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愛爾蘭共和軍是個常上國際新聞的恐怖份子組織。』
      「愛爾蘭人崇尚自由，北愛爾蘭為了脫離英國的統治，手段難免偏激。」
      她撥了撥頭髮，又戴上她的紫色鏡框眼鏡：
      「你知道嗎？其實台灣跟愛爾蘭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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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像？不會吧。台灣沒有組織台灣共和軍啊。』
      「我才不是指這個。愛爾蘭並不大，即使包含英國控制的北愛爾蘭在內3 L2 `# ?4 I8 o
      ，也不過比台灣大兩倍多。愛爾蘭也算島國，雨水豐沛，境內多翠綠
      草地，號稱“翡翠島”，跟台灣以前叫“福爾摩莎”很像。」
      「12世紀下半葉，英國人開始高壓統治愛爾蘭。1922年愛爾蘭才脫離英國
      七百多年的統治而成為自由邦，1948年建立共和國，不過不包括北愛爾
      蘭。愛爾蘭獨立建國的過程中，愛爾蘭文藝復興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而愛爾蘭文藝復興的靈魂人物，就是葉慈。」

      『所以妳才這麼喜歡葉慈？甚至店名也叫葉慈？』1 R7 |9 F' Q- m, n3 u
      「嗯。我也因此而喜歡愛爾蘭咖啡，它象徵著自由與寬容。」/ O0 r8 A" D, h- E; T+ O* i
      『自由？寬容？』. R  _  t- s7 S/ N  J9 s; T' U4 H
      「愛爾蘭咖啡可以代表愛爾蘭人追求自由的精神。另外它能融合威士忌# [7 Q9 L$ W4 o1 M- ^4 U) N4 S
      和咖啡這兩種完全不同的飲料，不正是寬容的表現？而且更好玩的是% N/ }3 k  U9 b0 a" a% ~) K
      ，愛爾蘭咖啡竟然是英國人最喜愛的咖啡！」: c8 {( i9 q- f+ h5 C! L
      『那麼愛爾蘭咖啡，究竟是咖啡？還是雞尾酒？』% J  Q# W; @$ d2 W' K  i$ M
      「不管是咖啡還是雞尾酒，都是愛爾蘭。愛爾蘭咖啡並不在乎被歸類成* p( r. v) f4 q; u' e4 n. j# J9 t
      什麼飲料，愛爾蘭咖啡的價值也不會因不同的歸類而有所差異。因為* o$ K6 m* A! m$ f2 Q8 b
      沒有崇尚自由與寬大包容，就沒有愛爾蘭咖啡。」! P0 z4 s& H& ~* G. d1 X8 [

9 }' Y$ V5 x0 Y5 |/ e7 k/ p
      她倒了些水給我，接著說：- \: m7 t; g4 P' s8 E( s$ C  }/ o5 n
      「就像生活在台灣的人，不管是被歸類為本省人或外省人，都是台灣人。」6 ^* `# p2 F, R* a4 S9 y- x/ F
      我彷彿被電了一下，仔細思考她話中的深意。* c3 P1 ]4 \1 H! G
      如果與台灣類似的愛爾蘭，能因自由與寬容，融合咖啡與威士忌，2 ]& f7 I  b6 C2 j
      誕生出愛爾蘭咖啡，而且不在乎究竟被歸類為咖啡或雞尾酒。! e% e* h& G' _1 P
      台灣人為什麼卻那麼執著地想分別出芋頭與蕃薯呢？2 `' S' T) u8 k+ U- s8 ^
      也許她並沒有絃外之音，因為她只是在吧檯內煮咖啡的人。- p$ Z1 t) g; D9 U) f$ R$ j2 F  P
      如果台灣這麼多偉大的學者和政治家都不能瞭解這層道理，
      那麼像她這種開咖啡館的女孩和我這種只知道挖水溝的市井小民，
      又怎能體會呢？$ j* o" ]3 A. W# @: R/ \# l

      愛爾蘭咖啡的香氣慢慢褪去，我看了看錶，站起身無奈地說：
      『又該去坐車了。』
      「你是第一位知道我有愛爾蘭血統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
      『大姐，您又來了。』
      「呵呵……沒事幹嘛叫我大姐。總之，就這樣囉。」6 m3 O" T6 e# {$ D
      『可是………』她搖了搖手，不讓我說下去。
      「你想不想知道愛爾蘭咖啡的故事？」
      『當然想啊。』" E& _+ u; z' p( _- |/ o. ?4 O
      我突然覺得她好像“一千零一夜”那個講故事的女孩。9 k8 j% r$ B; T4 t4 Q5 e
      「下次你來時，我再告訴你。」
      『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 P/ c% N5 u3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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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u2 l9 g8 M# ?6 O6 d
      日子是件非常奇怪的東西，奇怪到竟然可以改變我繪畫的風格。
      因為以往我總在行事曆上星期四的欄位內，畫了一根中指。1 `; Y7 J; X/ {) B! T
      如今我畫的卻是大拇指。5 |3 [& r- G- T, F$ a& g
      我也漸漸地搞不清楚我是為了愛爾蘭咖啡而留在台北？8 w: D$ Q) X* c" h2 L/ R5 L
      還是為了那個女孩？" }) s' N, c" X* h& @+ |
      我只知道在“Yeats”喝一杯愛爾蘭咖啡是我平淡生活中唯一的期盼。- @9 J5 T, t0 A  V
+ R' u1 C' X/ _

      「請問要點茶或咖啡？」
      『咖啡。』
      「請問您要哪種咖啡？」; t4 p, N/ e" k" x6 l3 x
      『愛爾蘭咖啡。』. {. U+ {! W3 `+ D5 Q7 i: q+ d
      「你今天來早了半個小時。」
      『因為我等不及想聽愛爾蘭咖啡的故事。』
      「先說好，這個故事只是傳說，你不必太當真。」
      『嗯。說吧。』7 D9 |8 r; f6 B& S3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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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愛爾蘭咖啡，還有一則浪漫的愛情故事哦。」
      『妳別浪費小說篇幅，快說吧。』. K: w) b" s. o7 l$ `+ J. q, i
      「呵呵，你別心急。你想不想知道愛爾蘭咖啡聞名世界的原因？」
      她停了下來，拿塊抹布在吧檯上擦拭了起來。
      這傢伙，我如果不扮演好奇的聽眾，她就會故意不繼續說。
      『想啊。為什麼呢？』
      「你知道愛爾蘭咖啡是誰發明的嗎？」她又開始擦吧檯。/ G$ Z  ^6 S) h: L$ J
      『大姐，您饒了我吧。快說愛爾蘭咖啡的故事啦。』% N( Q. s) O, C1 e  M) U9 J
$ q5 E3 Q) ?/ i! I  [' x1 h( F% k
「有人說愛爾蘭咖啡的發明人是都柏林機場的酒保。因為橫越大西洋
      的飛機常會在這個機場加油，旅客下飛機休息時很喜歡喝杯愛爾蘭8 K/ V& e' ^# k+ j* s
      咖啡，所以它就隨著飛航而傳到世界各處。」, D0 Y8 a( W9 D. [: K+ E) O# ]
      『嗯。』3 A9 v8 t# F; }4 ^, V/ b9 l+ J
      「那你知道為什麼這個酒保會發明愛爾蘭咖啡嗎？嗯……吧檯又髒了。」5 b2 V9 g2 ~' f9 n
      『拜託別再擦吧檯了。』
      「呵呵……這個酒保是為了一位美麗的空姐所調製的。」
      『那她一定不是長榮航空的空姐。』
      「你亂講。我有個朋友在長榮航空當空姐，她長得可漂亮呢。」
      『有原則就有例外，妳不能以偏蓋全啊。然後呢？』
  G! o0 b: f8 _

      「酒保在都柏林機場邂逅了這位女孩，可能是一見鍾情吧，酒保非常
      喜歡空姐。他覺得她就像愛爾蘭威士忌一樣，濃香而醇美。可是她
      每次來到吧檯，總是隨著心情點著不同的咖啡，從未點過雞尾酒。」
      『為什麼要點雞尾酒？』
      「這位酒保擅長的是調雞尾酒呀，他很希望她能喝一杯他親手為她調製, L+ \; G" K4 N8 ~4 o2 ^. y
      的雞尾酒。後來他終於想到了辦法，把他覺得像愛爾蘭威士忌的女孩
      與咖啡結合，成為一種新的飲料。然後把它取名為愛爾蘭咖啡，加入; v- o2 E( o8 ]( s" W
      Menu裏，希望女孩能夠發現。」
+ t# L. O4 o; ]8 D: a
0 L  l4 k; E% I! k$ }. H, d
      「只可惜這位女孩跟你不一樣，她並不是細心謹慎的人，所以一直沒有
      發現愛爾蘭咖啡。酒保也從未提醒她，只是在吧檯內做他份內的工作
      ，然後期待女孩每隔一段時間的光臨。後來她終於發現了愛爾蘭咖啡  d' a9 F! _5 i' q8 I, e
      ，並且點了它。嗯，我說完了。」5 t. ?, ~1 }2 |
      『就這麼簡單？』( u/ E2 C! x& o+ W
      「簡單？你知道酒保得花多少心血來創造愛爾蘭咖啡嗎？」
  }$ O7 L+ v. p: O7 G
0 M& ~; o& t- o. m
      「基本上要將愛爾蘭威士忌與咖啡完全融合，就有很高的難度。」4 a7 Y' P  _' }
      她從吧檯上方拿下了一個愛爾蘭咖啡杯。( X- r+ y( J; P/ Y3 \  Y5 p
      「首先是威士忌與咖啡的比例，」她指著愛爾蘭咖啡杯的第一條金線：8 y; u( F7 j  Z; @
      「威士忌約要一盎司多一點，30幾 c.c. 左右。」
      她再將手指往上移到第二條金線：8 y/ i" P0 A, I1 Z3 l% l- L
      「咖啡五盎司，150 c.c.，比例約一比五。你知道這經過多少次試驗？* O% q6 c0 B5 o, w
      女孩從未點雞尾酒，應該不太喜歡酒味，但威士忌可是刺喉的烈酒。. }: [7 O6 K. n6 p2 C! o
      因此他必須想辦法讓酒味變淡，卻不能降低酒香與口感。所以在烤杯- |, A$ Z/ k. I7 q; x# u
      的過程中，火候是很重要的。」
, G9 b; C: Y% s. }4 Q6 h8 I

      「這是為什麼愛爾蘭咖啡杯比一般玻璃杯耐熱，而且有兩條金線的原因。」
      她又伸手想拿抹布，我先發制人，趕緊將抹布拿到遠處。! X. E: M+ G3 c
      「被你發現了，呵呵。你有沒有注意到愛爾蘭咖啡對威士忌的選擇、2 Y' t: J7 w# @+ T+ [
      咖啡與威士忌的比例、以及杯子和煮法的要求很嚴格，唯獨對咖啡) d" a$ |, C( l/ d1 m
      的選擇卻比較隨便，只要又濃又熱就好。」
      『為什麼會這樣呢？』
      「除了因為女孩並沒有特別喜愛的咖啡外，也代表另一種形式的包容。1 D- R! `9 O! ~7 W6 v# n2 `$ d  a( ^
      不管對威士忌如何挑剔，對咖啡而言，卻很寬容。酒保可能只想為她! }* |- @  [: r0 w1 S
      煮杯愛爾蘭咖啡，並不在乎她是否能體會他的心血與執著，也不在乎2 h+ ?- a+ A7 F0 P: ~1 _1 m; f/ N+ ]
      她是否會感動呀。」) Q/ z, c4 k- G! F( A

) Z9 e8 o9 w$ X( A5 @, W% U4 t
      「我今天還沒為你煮愛爾蘭咖啡呢，要現在煮嗎？」
      『等會吧。妳別轉移話題，然後呢？』
      「欲知詳情，請見下回分曉。」4 B6 }9 c, V) A% t2 T. s/ t/ X
      『喂。』3 N1 D: f0 z) o+ ?: R$ `. D
      「不這樣做，我不能確定你下星期還會來呀。」
      『只要我還要來台北開會的話，我一定會來的。』' J" f' l) l3 I2 v. {
      「只要你還來台北的話……」
      她喃喃自語地低聲重複這句話。

( L/ J. w" ?' q% z* w
      她又拿出愛爾蘭咖啡杯，開始煮愛爾蘭咖啡。1 z! Q9 z8 a5 K' M
      我已經仔細看過她煮了兩次的愛爾蘭咖啡，所以這次我只是看著她。
      我從未仔細觀察她的外表，因為我一直覺得她最美麗的地方是她的認真。* i7 g: A! ?6 j) Q2 f
      自從知道她有愛爾蘭血統以來，我也只是覺得她帶點異國風情。! M' d3 `2 B9 d5 f
      如今仔細一看，她除了很會煮咖啡外，外貌也很傑出。
      尤其是那雙會說故事的眼睛。
      「你看著我幹嘛？」她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煮咖啡要專心啊。而且妳沒看我，又怎麼知道我看妳呢？』

" l$ Q2 s, x" J7 c; N% f- w
      「快趁熱喝吧。」+ N! j. n- D1 {. o5 m
      『嗯。』
      「台北愈來愈冷了，下次外套穿厚一點。」
      『嗯。』" J% _! T4 d$ G8 K/ |/ h, R9 t
      「別嗯啊嗯的，著涼感冒就慘了，尤其你又要搭夜車。」7 T( k: }# X7 G; H" _1 [2 A+ f
      『喝了愛爾蘭咖啡後就不會感冒了啊。』$ L: ~, k0 c* d1 i5 d* W6 f9 x4 y
      「傻瓜。」+ G6 J' ?3 m, h) {) ~
      『妳在罵我呢，妳知道嗎？』  j8 k- x) Q7 F$ b8 a8 f- u. p
      「快喝啦！」  g4 J; [& v/ g. }- ~
9 p1 z2 Y- {. u: Z' N
  「你該去坐車囉。」8 `% p2 c/ f+ Z& @, _1 [1 @& U
      我點點頭，準備掏出皮夾時，她又說：5 L( ~1 s; T; K3 f8 U: v, k8 d% z$ W5 }: E. w
      「你是第一位聽我說愛爾蘭咖啡故事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 ^+ I9 k  e% H( `: F
      『妳的堅持還真多。還是讓我付錢吧。』
      「我才不要咧……」她吐了吐舌頭，接著說：
      「下次你來時，我再講那位酒保跟空姐接下來的故事進展。」, y$ a7 g& o* T$ u- J
      『好啊。下禮拜見。』

      「喂！」
      我剛好走到巷口的鳳凰樹下，卻聽到她的聲音從身後追上我的耳朵。0 |. g0 T& W  t3 z1 `
      『怎麼了？你後悔了，想收錢了吧？』
      「才不呢。你的公事包忘了帶走。」* @- e" {$ q+ Y
      『喔。謝謝妳。』
      「虧我還說你是細心謹慎的人，沒想到你這麼粗心。」& k! D8 q' @* L0 {; ]
      『如果我不粗心的話，就不會認識妳了。』
      「為什麼？」
      『欲知詳情，請見下回分曉。』" E# R; f0 T1 |5 O  @) Y6 ^- m
      「呵呵……你別學我。快說吧。」. _& i5 \2 ~0 d$ W
) D- [8 H5 n$ o; Q+ Q

      巷口路燈的光亮，從鳳凰樹葉間的縫隙，灑了下來。
      也許是樹葉的反光作用，我終於看到她瞳孔裏的那一抹綠。
      『我第一次來這裏是因為錯過末班飛機，而錯過的理由是研究報告忘了帶。』, Y: f6 F9 @5 o% Y: W
      「就這麼簡單？」: ]) P% ~. N5 }; v! V# Z6 o! K- q, d
      『簡單？你知道我得花多少粗心來創造這種嚴重的錯誤嗎？』, {6 Y( ?7 ~( d1 x% m! r. p5 X% B
      我又學了她的語氣，這讓她在樹下的身影與樹影，同時搖曳了起來。

      『外面很冷，快回去吧。』& {% e8 |& W8 P' S
      「好。」她沈默了一下，又問：「那你這樣一直搭夜車不會很累嗎？」
      『不會。反正也沒什麼大事需要立即趕回去。而且……』
      「而且什麼？」( D6 K8 D5 P3 O
      『而且我喜歡啊。』
      「你喜歡什麼？愛爾蘭咖啡？還是“Yeats”？還是……」1 @' p3 V: v" v0 E1 {
      『還是什麼？』
      她微笑不答。
      也好，反正我也不知道答案。# c: s" b7 ]" ~; E6 p  R: X  L

      我仰頭看了看躲藏在樹葉間的月亮，不自覺地稱讚：4 d, o0 F% G  g
      『這棵鳳凰樹長得很漂亮。』
      「鳳凰樹？這是菩提樹呀！」
      『是菩提樹嗎？』1 M) y8 e, ~0 N4 Q
      「你連鳳凰和菩提都分不清嗎？」  U" K) h+ }2 E, V8 A
      『菩提本無樹，鳳凰展翅拍。本來都非樹，何必費疑猜。; A7 S4 `6 @1 }" R
      阿彌陀佛……這是高深的禪學，妳不懂的。』# v9 {8 K) E* [8 F% Q+ d& b
      「聽你在胡扯。快去坐車啦！」3 Y" v$ ?/ N' e* K' ^- S- |
      『嗯。我下禮拜再來。』, }1 M7 H/ F1 G& w* O" `
      「嗯。我會等你。」

' j$ E2 {: y& @& l: r  S
      回台南沒幾天，我不小心病了。9 U, u) u# A" l, I
      剛開始還好，只是頭昏喉嚨痛而已。
      後來發高燒，我便請了假，在家休養。
      星期四到了，也沒去台北開會，只是在家裡昏昏沈沈地睡了一天。. n9 k* A8 t" q% K) G5 e: L, c) `
      再度到“Yeats”時，已經是兩個禮拜後的事。4 _# r3 Y. E- G1 B, u) m
      誰知道到了店門口一看，竟然掛了個“CLOSE”的牌子。6 h. [: a- M$ g, U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呆住了十分鐘左右。7 v2 r! m- z1 `: v
      只好在“Yeats”與鳳凰樹，喔，不，是菩提樹間，來回走動。$ x. `. p" C, C' S: g! T. F
      徘徊了約半個多小時，突然看到有個人影在遠處甩開黑暗，慢慢走來。+ Z6 ?# y4 N! E! y: S. N
. z; G& Y6 X1 A( C2 r  u4 c! B- K
- j* R1 K! t' o4 x$ j
      『妳怎麼現在才來？』& r$ j, l8 h# x  l6 T
      「你才等不到一個小時，我可是等了你兩個禮拜。」
      她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我只好一言不發地跟著她走進巷內。
      她拿出鑰匙開了門，打亮了燈，走進吧檯，轉身洗杯子。
      水龍頭哇哇地哭了出來，杯盤清脆地碰撞著，但她就是不出聲。9 u& _+ R9 n( o% Q/ y- l
      『我…我上星期發高燒，所以沒來台北啊。』) G0 b' f! D# c0 H8 ]
      「真的嗎？」她轉過頭來，帶著訝異與關心的眼神。; Y; F: j: x- w  O
      『嗯。』
      「那你好點了嗎？」
      『我病好了啊。』6 ^# g: g1 v0 v" g1 V, X6 A
      她擦乾了手，坐在吧檯邊，用手指輕輕觸一下我的額頭。) @$ P' Q) B* G$ K9 }
, H% z% f, G' D, |0 z. q

      『妳剛剛為什麼不說話？還有今天怎麼不開店？』" D$ h( O% o4 H) ^$ d) U/ Z" c' |$ b
      「生氣呀。法律規定開咖啡館的人不能生氣嗎？」1 @/ N4 C* u, j8 |( n
      『沒事幹嘛生氣？』
      「你知道上星期我等了你多久？」8 [- F6 k, b+ s2 T- ^# U7 o& w
      『我當然不知道啊。』
      「我等到天亮。」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吧。原諒你了。」0 v- X4 ^$ F( w, d+ \
: i$ D( ~1 h5 S5 x
, l  t* C$ O+ v) V  f  X  W
      「請問要點茶或咖啡？」
      『咖啡。』* r: B- i0 G' S! O% n# S
      「請問您要哪種咖啡？」  j  ^4 Z" S* o; Z! H
      『愛爾蘭咖啡。』7 W  u) O! ~2 _% M/ R- r
      「需要加眼淚嗎？」
      『啊？什麼？』

4 ^' r+ O  E# @: c# x9 S% e! O. u3 ~
      「你知道從酒保發明愛爾蘭咖啡，到女孩點愛爾蘭咖啡，經過了多久？」( f' p2 H  \9 c/ \
      『多久？』( ^2 I( i6 h! U" Z" P9 _- F2 F+ f) v
      「整整一年。」) \2 X. J/ b, b/ ]4 v
      『啊？這麼久？』; J; U: A" O4 A4 L; Z. M( j# M* v4 Q6 Y
      「當他第一次替她煮愛爾蘭咖啡時，因為激動而流下眼淚。為了怕被她. Q* n+ }# D( i+ D
      看到，他用手指將眼淚擦去，然後偷偷用眼淚在愛爾蘭咖啡杯口畫了
      一圈。所以第一口愛爾蘭咖啡的味道，帶著思念被壓抑許久後所發酵
      的味道。而她也成了第一位點愛爾蘭咖啡的客人。」
      『這一年內都沒人點愛爾蘭咖啡？』4 R2 O. ]; g) s' [! I
      「沒錯。因為只有她才點得到。」- Q6 \8 [$ P: X& {
      『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繼續說：
      「那位空姐非常喜歡愛爾蘭咖啡，此後只要一停留在都柏林機場，便會
      點一杯愛爾蘭咖啡。久而久之，他們倆人變得很熟識，空姐會跟他說/ G0 i  Z4 n! H! n: g  q
      世界各國的趣事，酒保則教她煮愛爾蘭咖啡。直到有一天，她決定不% L7 l- Z: q5 g+ o2 [+ r$ l
      再當空姐，跟他說Farewell，他們的故事才結束。」
      『Farewell？』+ S( \% t* D; ~0 V" z* v# X
      「Farewell，不會再見的再見，跟 Goodbye不太一樣。他最後一次為她
      煮愛爾蘭咖啡時，就是問了她這麼一句：Want some tear drops？」7 w+ d$ P. f/ L; x$ T3 m
      『tear drops？』+ ?; I# ?, p$ t8 Y8 I! `7 A+ [
      「嗯。因為他還是希望她能體會思念發酵的味道。」

      「她回到舊金山的家後，有一天突然想喝愛爾蘭咖啡，找遍所有咖啡館
      都沒發現。後來她才知道愛爾蘭咖啡是酒保專為她而創造的，不過卻
      始終不明白為何酒保會問她：“Want some tear drops？”。」( e# {7 `) C8 g5 _
      「沒多久，她開了咖啡店，也賣起了愛爾蘭咖啡。漸漸地，愛爾蘭咖啡+ W: }  `& V, t- y$ ~
      便開始在舊金山流行起來。這是為何愛爾蘭咖啡最早出現在愛爾蘭的& r, ^) O- A, ]2 X: m
      都柏林，卻盛行於舊金山的原因。」
      「空姐走後，酒保也開始讓客人點愛爾蘭咖啡，所以在都柏林機場喝到
      愛爾蘭咖啡的人，會認為愛爾蘭咖啡是雞尾酒。而在舊金山咖啡館喝. }' ^& O+ c1 {3 `) e
      到它的人，當然會覺得愛爾蘭咖啡是咖啡。」2 d: t" \9 g+ \6 I3 {
      「因此愛爾蘭咖啡既是雞尾酒，又是咖啡，本身就是一種美麗的錯誤。」! M0 ~1 C4 {+ a* i/ e
+ k1 N$ Q2 ?0 B

      「好了，故事講完囉。該為你煮杯愛爾蘭咖啡了。」
      『別偷偷地幫我加眼淚喔。』6 d0 j0 d% |6 @3 u. O1 K: Q
      「哼。就算加了你也喝不出來。」; _2 W9 C/ V" \% D' y; ~
      『搞不好我喝得出來喔。因為你的眼淚大概是甜的吧。』) ]; g* Y- k' j# t* j7 x* x# q
      「你上禮拜讓我白等，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妳別自責了。我已經原諒妳了。』
      「你………」她指著我：「不跟你說話了。」* i7 |8 O4 ^+ x6 p* V
      她白了我一眼，便專心地煮愛爾蘭咖啡。

* p+ N) K8 `/ G3 o( D9 F: e' t+ L
      這次能待在“Yeats”比較短，愛爾蘭咖啡剛喝完，也是該坐車的時候。
      『妳今天的堅持是什麼呢？』
      「你是第一位知道愛爾蘭咖啡適合什麼樣心情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
      『心情？』
      「剛剛說過了呀，愛爾蘭咖啡，適合思念發酵時的心情。」( ]* W& A7 x( I! V: `. d
      『很好。其實我也很怕妳找不到堅持的理由。』
      「下星期別再生病了。」
      『妳放心。即使在醫院打點滴，我也會抱著點滴趕來的。』' ]/ X0 G& S& N+ M2 G- W
      「傻瓜，別亂說話。把外套先穿上，再出去坐車吧。」9 j- a1 N" I4 M, r! R7 E! M4 P
/ u  ^- J/ p2 N9 [5 E

      日子愈來愈冷，南北的氣候差異也愈來愈大。- Q7 ]" o1 f- w2 L0 R
      常常台南晴朗而微涼，台北卻是又濕又寒冷。
      有一次台北下雨，她還撐著傘在巷口的鳳凰樹下等我。0 \  E" B( Y# H* }
      又說錯了，是菩提樹。
      『其他客人怎麼辦？』/ ]% N4 e. Y, P7 w/ X
      「被我打發走了。」5 L1 c7 O: N2 Y8 b' Q
      『妳這麼狠？』
      「呵呵……我開玩笑的。這時候客人非常少。」) R$ p  b  h/ c5 e

      「請問要點茶或咖啡？」
      『咖啡。』
      「請問您要哪種咖啡？」% t* c" e% Q& N0 ?+ g5 X
      『愛爾蘭咖啡。』( t6 w. V6 f3 `# k; ~# y4 i4 O$ i
      這種對白一直沒變，我們似乎儘量維持住老闆與客人間的單純關係。( R: H% _) W4 U' O0 A$ c* @
      不過我問了她幾次，她始終沒告訴我為何酒保發明愛爾蘭咖啡後一年內，
      只有空姐才點得到愛爾蘭咖啡。

      那年12月的第三個星期四，還剛好碰到她的生日。3 l/ F9 h! W) W* o+ m
      『這麼巧？嗯……原來妳是射手座的。』
      「對呀。所以我今天要陪你喝一杯愛爾蘭咖啡。」( {( `! H# O" e, l, P9 x
      『為什麼？』
      「射手座，又叫人馬座，宛如一匹在原野上奔馳的野馬。崇尚自由的
      人馬座當然適合喝一杯愛爾蘭咖啡呀。」) I3 v% j# S7 Y* g& j
      她好像很喜歡把所有事情都賴到愛爾蘭咖啡身上。' V2 M: f7 o: Q$ g% P* v* C

" L' F* W2 S% A$ B
      每次該去坐車時，我總會覺得公事包比來台北前重多了。
      「你是第一位知道我是射手座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  ^; t6 R  E# {) [3 k
      「你是第一位敢放女老闆鴿子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5 _/ C$ B/ G* r7 {2 e% E0 T  u2 y
      「你是第一位分不出鳳凰樹和菩提樹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7 t% d7 d* T$ F" r0 f. A
      「你是第一位喝愛爾蘭咖啡不用給錢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
      她總會隨便找到一個堅持的理由。
      即使真的掰不出理由，她也會說：
      「你是第一位我想不出理由請他喝愛爾蘭咖啡的客人，所以我堅持請客。」+ X3 @9 Y! t1 \; W

隔年年初，這個研究計畫得做最後的期末報告。
      我打了條領帶，準備上台解說研究成果，讓付錢的大爺們甘心。  k6 X; W0 F. D
      順利的話，這將是我最後一次因公事而來台北。
      當然有空的話，我仍然可以隨時到台北。+ x' h/ {& l5 C, X+ M8 }' @% U
      只是對現代人而言，等到真正“有空”時，% b8 U" V; t6 C4 g$ \0 ^
      通常已經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e: u; Z3 z+ G8 z' d* b

+ K( S3 j+ S" b
      而且重點是，我失去了來“Yeats”的“理由”。
      任何研究計畫都會有所謂的研究動機或目的，簡單地說，就是理由。
      可是當我不必再因出差而來台北時，那麼我到“Yeats”的理由是？/ s+ i/ a* D+ Q" a" J
      我和她畢竟只是咖啡館老闆與客人的關係啊。
      一個在吧檯內，一個在吧檯外。隔著吧檯，我們反而覺得安全而簡單。, m" y& ]- X& c5 W0 `. e+ p7 H
      逾越這條界線，也許就像愛爾蘭威士忌和熱咖啡逾越了那兩條金線一樣，
      會讓愛爾蘭咖啡不再純正。 ( v% X$ r1 c'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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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咖啡 (三) 作者︰痞子蔡 (蔡智恆)
' o  Y% Y4 b1 g. g) f2 W
「請問要點茶或咖啡？」4 t- Q+ J# \; H) w( H3 V7 M
      『咖啡。』
      「請問您要哪種咖啡？」. ]7 `7 X" ?9 \6 V
      『愛爾蘭咖啡。』
      「你今天打領帶幹嘛？」, J8 [, I$ N, O" j
      『因為……因為今天要期末報告，所以我…我要打領帶。』" F% B6 X* R9 N$ T3 s! }
      我因為有點心虛而顯得口吃。
      她又看了看我的領帶，還有比平常更飽滿的公事包。: e8 R7 V, b) z) H) u; B6 q
      「我明白了。下星期你不會來台北了吧。」) V3 ^8 a# @3 e! I3 H
      我看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w7 [- f, Q6 y# M. H

) j; M9 t9 K' z
      她沒追問。
      機械式地拿下愛爾蘭咖啡杯，磨碎咖啡豆，煮曼特寧。（咖啡豆太少了！）: R! y6 ~# ~$ Q# N, R1 s# K; |
      倒愛爾蘭威士忌。（倒太多了！）) [4 b0 L. U. q3 ]
      超過第一條金線，倒出一些，又倒入一點，還是超過。3 e( {- ~3 \  C. M9 G
      索性一飲而盡。
      再重新倒愛爾蘭威士忌。
      加糖，點燃酒精，烤杯。（火太大了！）. k2 V/ R! _: e& Q" X$ h3 z5 g' [. X
      旋轉杯子。（旋轉的速度太快了！）+ z8 ~% ~; |2 j+ Y8 O2 O3 G7 G& K
      靜靜地注視杯內的威士忌。（該離火了！）
      熄掉酒精，加入熱咖啡，浮上鮮奶油。& o3 {. t5 \9 I' Y
      「喝吧。」她開了口。
6 a2 ~/ h* [% R

      「想聽我的故事嗎？」她坐了下來，拔下眼鏡。  ?/ P& y! J  y' Z" N1 w0 a
      『嗯。』
      「我唸的書不多，也唸的不好，畢業後一直在咖啡館工作。待過幾家
      咖啡館，開始對煮咖啡產生濃厚的興趣。可惜現在的咖啡館愈來愈
      重視氣氛和咖啡杯盤的講究，咖啡本身反而不是那麼受重視。」
      「後來聽到愛爾蘭咖啡的故事時，我便下決心要煮一杯真正的愛爾蘭
      咖啡。當我學會煮好愛爾蘭咖啡時，我就開了這家“Yeats”。」
      「雖然這個故事只是傳說，或是人們的穿鑿附會。可是，我很當真。」
      「開店以後，我一直期盼著客人點愛爾蘭咖啡。酒保等了一年才等到2 i) F) W& I5 ]4 f
      第一杯愛爾蘭咖啡，我比他幸運，只花了三個月，你就點了。」
      氣氛有點異樣，好像愛爾蘭咖啡內加的是有煙燻味的蘇格蘭威士忌，
      而不是愛爾蘭威士忌。

      她拿出了我第一次來“Yeats”時所看到的兩份Menu：
      「你看看有什麼不同？」
      我先翻了一下深咖啡色的那份，第一面是20幾種咖啡的名稱和價位。
      再翻淺咖啡色的那份，第一面仍然是咖啡的名稱和價位！$ Y5 z0 d) r1 f/ ?$ F4 _7 ]
      我一直以為淺咖啡色的Menu裏面列的是各種茶。
      原來這兩份Menu的第二面，才同樣是茶的名稱和價位。
      差別的是，深咖啡色的Menu才有愛爾蘭咖啡。- T8 p: e' c0 y) R4 @; r3 c1 `
      『為什麼妳要做兩份Menu？』0 k7 E& @6 o3 m$ K0 X9 M) K

      「酒保當初也是這樣做，所以空姐才成為第一位點愛爾蘭咖啡的客人。」1 N! l' q  x0 B+ ~% Q+ _
      「雖然我做了兩份Menu，但深咖啡色的Menu我從未拿出來過。」
      「你第一次來時，我注意到你一直看著葉慈的畫像和詩句。雖然大多數
      第一次來的客人，也都會這樣看，但別人是瀏覽，你卻是閱讀。」; N0 t5 W' A7 [/ |& h" R* ]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決定碰碰運氣，看你是否會點愛爾蘭咖啡。」
      「你第一次點愛爾蘭咖啡時，我心裡很激動。好像突然能體會當初酒保
      聽到空姐說出“Irish Coffee”時的心情。」
      「我很認真地為我生平第一個點愛爾蘭咖啡的客人煮咖啡，也很緊張。
      你在喝愛爾蘭咖啡時，我一直偷偷觀察你。看到你喝完時滿足的神情
      ，我非常感動。以咖啡相交，也不過在此而已。」( B7 J; t: H  E+ B" j) x
      「結帳時你一句衷心的感謝，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報酬了。你可知道
      為什麼我總是堅持不讓你付帳？那是因為我一直不肯把你當客人。」3 A( M  K5 u" c* `8 y3 C
      她不斷地說著，好像夢囈似的呢喃。% S2 K9 i5 w; \. z' s

「今天再讓我堅持一次吧。」# O4 C2 }% B) k; j: \8 M
      『妳今天的堅持是？』1 b! Z/ d9 I) Z3 U* O0 u
      「因為你終於讓我體會到酒保為空姐煮最後一杯愛爾蘭咖啡時的心情，
      所以我堅持請客。」& a& S4 i; B) z! w3 S- \  q
      『是什麼樣的心情？』
      「思念的絕望。思念跟火車不一樣，思念總是只有一個方向。愛爾蘭" \- ?. @6 \9 q" s0 y9 L
      咖啡可以流傳下來，但他永遠沒辦法讓她體會他的苦心。」
      『妳思念誰呢？』/ J, g, V1 ?$ G
      「一個細心謹慎的人。」
      輪到我不說話了。1 o" R0 l! _6 V* P

      「對不起………」我們同時沈默了許久，她才開口：! f) `+ z+ T9 V/ K
      「我剛剛忘了幫你加眼淚。」
      她端起已經空了的愛爾蘭咖啡杯，怔怔地凝視半晌。% \$ x- [7 @$ d9 c$ @) ~4 G
      「已經是最後一杯愛爾蘭咖啡了，為什麼我這麼粗心呢？」: {7 E; j. F7 T
      她的眼淚突然汨汨地湧出，從綠色的愛爾蘭草原，滴落到愛爾蘭咖啡杯內。
      然後用右手食指，醮著眼淚，在愛爾蘭咖啡杯口，畫圈。& {% \" ?) l$ e1 I" ~% r
      一圈又一圈。
      畫到第五圈時，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說：+ G& g2 l* z" [* U6 o2 O7 t
      「Farewell。」5 _$ W# Z1 C7 i% H4 V
      『Farewell。』我也跟著說。
      我們沒說Goodbye。
8 d& C3 b0 C7 T, b0 K9 g
回到台南，繼續規律的上班生活。" W9 e, ^9 w  P# C1 I* J
      不用每星期固定出差的日子，格外顯得平淡。
      偶爾跟同事們泡泡咖啡館，我總會試著找尋愛爾蘭咖啡。
      有就點，沒有就算了。
      即使點到愛爾蘭咖啡，通常只是材料相似罷了。) s3 P/ ]4 D9 A; j3 a' Q" h# _) i
      換言之，對很多咖啡館而言，愛爾蘭咖啡的意義就是威士忌加咖啡而已。  m3 B1 u- u& _7 f/ k& A9 }) i
      有的甚至還改加白蘭地。: N  w% s. o* h) {2 t- F3 P! A
      更別說那個印了“Irish Coffee”的愛爾蘭咖啡杯了。

      冬天快過去了，最適合喝愛爾蘭咖啡的季節也將結束。! i7 k: l8 f- F) ]
      而想念愛爾蘭咖啡的季節是該開始？還是該結束？5 V* S" U: k* i4 n9 ?1 w% ?
      愛爾蘭咖啡和她，我到底最喜歡什麼呢？
      我好像無法分別出對這兩者感情的差異，正如我分不出菩提樹和鳳凰樹。
      如果愛爾蘭咖啡可以既是雞尾酒，又是咖啡；/ Q' P1 i! \9 e; Z! G5 M
      那麼我是否能同時喜歡愛爾蘭咖啡還有她？' U% n4 k& v) a7 _( }3 O" g7 Y

      剛過完農曆年，幾個同事相約到台東的知本洗溫泉。9 l2 ~8 |6 H: E* L2 H( J, C' S. W/ x. M
      回程時，在台東火車站附近的咖啡館，我竟點到了愛爾蘭咖啡。
      杯子對了，香味對了，連口感也對了。% c1 T) g1 W) Z6 I- B4 H9 s9 x
      只是老闆卻是個四十歲左右的肥胖中年男子。
      我似乎已經可以分清楚她和愛爾蘭咖啡之間的差異。

      我一面喝，一面回憶起以前在“Yeats”喝愛爾蘭咖啡的往事。2 K. G1 }; V4 g2 Z. r
      喝完後，酒精不僅燃燒了肚腹，連心也跟著燒了起來。7 ~5 D, O" }: ?: r" w
      好像有種液體從眼角竄出，滑過臉頰，流進嘴裏。
      有點鹹，又帶點酸澀。: z0 K& p1 R, b/ j, m
      我和她一樣，終於也嚐到了思念發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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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不及星期四的到來，也不需要等星期四的到來。
      思念這東西根本不長眼睛，當思念之潮來襲時，是不挑時間地點的。& v9 f& V" l' R4 u- w
      下了班，趕上最後一班台南往台北的飛機，到了台北。5 \) a+ v, B8 i6 R* T, W7 t* K1 b
      離午夜12點還有一些時間，就站在巷口的菩提樹下等。+ a. n& X, J* S# B& Z0 i( [
      嗯，終於說對了，不再說成是鳳凰樹。. I# X3 }4 L5 l1 D

      我推開“Yeats”的門，然後把寒冷關在門外。
      她正拿著抹布，低頭擦拭吧檯。8 y% k" z: h: n6 d: A. i7 [1 n
      「歡迎光臨。」她並沒有抬起頭。0 V1 C) \/ g7 x4 ^2 X
      我走到吧檯邊，坐下。
      『妳還是喜歡用擦拭吧檯這一招嗎？』
      她微微顫了一下，突然停止擦拭的動作。3 h/ F% \6 B% z5 j. B4 [$ |0 @5 r
      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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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要點茶或咖啡？」2 W5 n* g8 A# @
      『咖啡。』7 s0 V5 o+ r% T
      「請問您要哪種咖啡？」
      『愛爾蘭咖啡。』+ p( ]# B  i! N" K; G
      「你又跑來台北幹嘛？」
      『因為想喝杯愛爾蘭咖啡。』

5 ~, X3 @! {- Y' [2 d
      「需要加眼淚嗎？」& i: o! z6 n2 u
      『不需要了。』9 [0 p$ H5 @0 |% b, P- b) Y
      「為什麼？」
      『因為我終於知道思念一個人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你思念誰呢？」
      『一個認真而堅持的人。』

. U% W4 P# \! x" v; K
      她仰起頭，微顫的手試著伸高去拿懸掛在吧檯上方的愛爾蘭咖啡杯。! c9 H7 g0 P6 g* z( B- P
      卻怎麼也拿不下來。* _2 v. L1 b2 K5 S: t/ u1 J5 I7 v. w
      我終於逾越了一直阻隔著我們的吧檯，走進吧檯內。6 d. i; Y+ I$ ?* W
      輕輕握著她的手，幫她拿下兩個愛爾蘭咖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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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智恆少有文章happyending.. 想與大家分享吓~ ^^ 閒時睇吓書有益架 ^^
佢第一本小說《第一次親密接觸》都唔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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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咖啡 作者︰痞子蔡 (蔡智恆)

愛爾蘭咖啡作者︰痞子蔡 (蔡智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