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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六章 庆典

王历1354年7月11日大约有两百多名龙骑兵重新回到了捷艮沃尔,归到我的麾下,从这一天开始,北方的商路才正式打通,东大陆的丝绸、瓷器,兰帝诺维亚的武器,捷艮沃尔的龙角不停流通在这条商路上,巨大的利润由此产生。

  据当时的统计,光是边贸税费,怀顿诺尔在一年里就捞了整整一百万金币,而透过对这条商路的投资而一夜暴富的人,在怀顿诺尔以千计。那些达官贵人更是捞到数不尽的好处,名义投资、权利参股等等,凭空让他们的资产翻上数倍。

  一时间朝野上下,对流浪兵团、兰帝诺维亚的好感与日俱增,“怀顿诺尔最亲密的盟友”、“永远的兄弟”、“最好的邻居”等等的称号如雪花般飘到我们头上,而还在去年,流浪兵团还是怀顿诺尔头号通缉,我的额头上更是印着十万金币的悬赏。

  另一方面,我们重新拥有了龙骑兵的事早早的传到怀顿诺尔的朝廷,克鲁索在审时度势后,飞快做出了决定。第二军在回廊处晃了一圈,在释放了象征友好的礼花后,又转道南下,布置到金山阿登方向,似乎对南方的艾尔法西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9日,一则消息透过重重关卡,送到了我的桌子上。

  “第三王子势如破竹,第二王子节节败退。”一共十六个字,不过已经将意思说的很清楚了,不过字面外的意思,却要通过更多的情报才能知晓。

  “第三王子布拉西尔在11日已经攻破了北方的重镇——德拉洁,基本上他的军队由仆兵组成,在得到自由的承诺后,仆兵异样骁勇,甚至可以和北方死囚团的人硬对硬。按照这个进度,用不了一个月,艾尔法西尔的战乱就可以结束。”

  梅尔基奥尔分析了现在的情况,事实已经超出了我原来的预料,想不到仆役民的力量是如此的巨大,按照这个趋势,我布置的北方迁徙路线可能会被废弃掉,当然,只要对仆役民有利,白辛苦趟也算值得。

  “恐怕很难哦,一旦艾尔法西尔的战乱结束,势必要南下重新控制特拉维诺一带,到时候,南边的商路就会重新开通。有了太多北方商路的利益关系,当然会有人不愿意再开一条商路来分金子,一定会做出适当反应的呀。”德科斯摸着胡子,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从来没想过,开通北方的商路还有这种用处,如果这样的话,怀顿诺尔难保不南下,或许在朝野的要求下,就已援助部队的名义加入艾尔法西尔的战局。只要能维持这个状态,就能继续从北方商路中摄取利益。这种想起来就让人呕吐的利益关系,却是我一手导出来的,现在的我感觉不像是拯救国家的英雄,更像是肆意把战争往无限制方向发展的恶魔。而且还要从这个拖一个国家进战斗的丑恶里捞到自己的实惠。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有时候我不得不这样问自己。

  “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到难得的休整时间,只要有三个月,我们就可以组建一支三百人的火枪队,再加上捷艮沃尔的部队,我们完全有能力在寒冬来临前南下,只要控制一个到两个城市,我们就可以扯出公主的大旗,用忠义来号召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部队。如果顺利的话,明年的开春,我们就可以踏进亚鲁法西尔圣城!”美好的未来一下摆到了我们的面前,而以前,这个不过是个梦想。

  梅尔基奥尔、塔特姆……这些原来的亚鲁法西尔军人忍不住含上了眼泪,真是漫长的等待呀,好不容易终于把这个希望给盼到了。

  “不过大家还是要多多注意,万一南下,我们就要受北方和南方的双面压力,到时候怎么来缓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大问题了。”我还是要提醒下军官们,抱着太多的希望,可不能打好后面的战斗。

  “是!”

  “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宝贵的时间,各部队加紧休整,必要的话,就扩充部队。军师,尽量派人到南方去,我想那里还有很多人愿意北上,来捷艮沃尔或者兰帝诺维亚。”

  “这个容易。”德科斯笑着点头。

  “还有,万一怀顿诺尔真的南下,第三王子的部队未必能抵挡住那么多敌人,很有可能战败……到时候辅助第三王子的仆役民肯定会被株连,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希望动用一切可能的力量,尽力帮助仆役民逃难。”我挥了挥手,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在会场中的军官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后,齐齐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多少带上补偿的味道,虽然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这种补偿是多么淡薄。

  “大人——”就当准备散会的时候,一名卫兵跪在门外,高喊了一声。

  我站起身来,现在看见这种人,心里就一阵发虚,天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卫兵上前了几步,递上一张大红封面的信笺,我扯开封口,从里面露出一张纸条来:“

  王历1354年8月8日,兰帝诺维亚新君正式登基,望贤弟做好准备,到时务必参加。”

  将纸条传给旁边的德科斯,我露出笑容:“如果没有什么事,尽量去兰帝诺维亚吧,军部做几件漂亮点的礼服,还有出几个像样的仪仗兵。怎么也要让艾丽兹的登基典礼热闹点,也可在各国使节面前露露我流浪兵团的脸。”

  “哈哈——”议事厅中一阵欢笑,军官们纷纷起身,向我敬礼后离开。

  “真是辛苦呀,在这个时候还要隐藏自己的感情。”德科斯并没有离开,将那张纸轻轻放在桌子上。

  我重新拿起了它,将它贴近我的胸口,声音一下哽咽起来:“对不起,艾丽兹……”

  8月8日,她就要正式成为兰帝诺维亚的象征,那个时候,也是她丧失自由之日。唯一能对她做出的补偿,不过是跪在她面前,对她行君下之礼。可是这个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又有什么意义?

  “我要结束这场战争,然后让兰帝诺维亚人自己选择自己的统治者吧。”放下了纸条,我突然对德科斯道,这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坚毅。

  德科斯似乎还有点诧异,在看了我半晌后,突然笑起来:“哈哈,不错的志向,让百姓来选择统治者,还真是个让贵族们怨恨的想法,不过,万一兰帝诺维亚选择你呢?你做还是不做?”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来当什么统治者的事情,当德科斯问起这个时,我一下呆住了:“我来当统治者?不可能的,我只是个战士,但时候自然有出色的政治家来引导他们的,我的理想并不在这里。”

  “呵呵,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呀。”德科斯一边摇着脑袋不停嘀咕,一边背着双手站起身来,然后慢慢走出这个大厅,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就只剩下我一个。我无力的跌坐回凳子,喃喃道:“难道我也要有所觉悟了吗?”

  王历1354年的7月,真是个变幻多端的月份,未来的一切在这个时候更让人感觉到无法琢磨,大陆的动荡已经陷进了难以收拾的境地,人心的崩溃或多或少已经影响到了我。

  是继续举着大旗南下光复亚鲁法西尔呢,还是在北方建立自己的理想国,今后的道路到底应该走向什么地方呢?第一次,在我心底泛起了疑惑……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时钟摆到了8月8日。

  这一天,夏日的阳光异常热烈的洒在大地上,大街小巷里都悬挂上了象征节庆的大红灯笼,欢快的气氛笼罩在兰帝诺维亚的上空。

  “嘟——”站在城头的长号手吹响了庆典开始的声音,紧接着城头处就降下了大大的一块地毯,上面绣着兰帝诺维亚的国徽,纸花撒下,片片飘到我的头上。

  “万岁!”街道两边的百姓兴奋的挥舞着手,发出了欢快的喊叫声。

  流浪兵团入城式开始。

  最先列的是百人旗手,举着各色战旗,花花绿绿的甚是好看,接着是二百人步兵队、二百人长枪队……排着整齐的阵型,踏着有力的步伐通过中央的广场,当全身套着青色战甲的五十人龙骑兵和身着灰色制服的五十人火枪手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仪式的高潮也就到了。

  “看呀,是我们的龙骑兵,我们的火枪手!”

  “真威武呀,光靠他们,我们的旗帜就可以插遍整个大陆呀。”

  “兰帝诺维亚万岁,流浪兵团万岁,法普大人万岁!”

  ……

  德科斯远比我热情的回应百姓们的呼喊声,看着他频繁挥舞着手臂,我居然产生了这位老先生会不会把手挥断的错觉。“喂,法普,怎么也要给百姓们一个好印象,不要让他们感觉到你冷冰冰的像块木头,缺乏亲合力的家伙可没人喜欢。”乘着间隙,德科斯突然对我说道。

  我呆了一下,连忙挤出了笑容,异样灿烂的对着两边的百姓,然后挥起手来。下面的回应更加猛烈,间杂着一两个女声的尖叫。就这样在热烈的欢呼声中,我们来到了举行加冕典礼的主会场,在那里,鲁素大哥早就一脸笑容的迎接着我们。

  “鲁素大哥!”我翻身下马,上前了几步,一把将他抱住。

  鲁素在拍了拍我的背部后,轻声道:“艾尔法西尔第二王子、第三王子的使节、怀顿诺尔、萨登艾尔、布莱克诺尔……差不多所有的势力都派人过来了。到时候需要给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对我们有好处。”

  我点了点头,再次整了一下制服,然后跟随着鲁素大步走进了会场。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看见会场中的景象,我还是大吃一惊,不大的地方拥挤着上百个人,穿着各国的高级礼服,其中还夹杂着十数个花枝招展的女性。浓郁的香水味和同样浓郁的体味混杂在一起,熏的我有点发晕。

  “这个是怀顿诺尔的使节,克拉季沃子爵阁下……这个是布莱克诺尔的使节,奥拉•达克男爵……这位是……”

  在鲁素的介绍下,我尽力保持着温和,和一个个使节亲热握手,在他们的脸上,几乎能看见所有的表情,从鄙视、到仇恨、一直到献媚……不过这里的诸人涵养工夫均是一流,就算摆明了是对手的布莱克诺尔使节,也能从脸上挤出点笑容,做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在一个接一个的寒暄中,我们很快迎来了正式登基的时间。

  “吉时已到!”司仪用略带尖利的声音高声喊道,原本喧哗的会场一下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让出中央红色地毯铺就的大道,将目光放到了大门口。

  大门打开,几个侍童举着仪杖走在最前面;接着的是后面的卫兵,都是身着银亮盔甲的高大战士,手中举中代表王家权威的仪仗专用斧矛,在踏完近乎机械的步伐后,左右转身,将中间的大道和宾客们隔开,这个时候,一身华丽洋装的艾丽兹在数个使女的陪同下,走进了会场。

  今天的艾丽兹看上去比以往漂亮多了,虽然少了一份身为王者的尊严,但是在眼光流动中带出一股自然的天真,粉红的脸蛋看上去吹弹欲破,更是让人倍感怜惜。

  我的心揪动了一下,带着一丝愧疚,单膝跪地,然后低下了头,这个算是行君下之礼,也表示了流浪兵团对艾丽兹国君的承认。身后的军官们陆续跪下,庄严的气氛在这一刻浮现出来。参加典礼的各国使节一时间不知所措,有些人跪下了,有些人还站在那里。直到象征着上神使者的大祭师在无数僧侣的陪同下走进会场时,剩下的人才慢慢降下身子。

  “以上神之名义,赐汝统御上神子民之权利;以上神之名义,承认汝为上神之代言人;

  以上神之名义,赐汝不可侵犯之身份。”大祭师的声音拉的像唱歌一样,在悠扬顿挫的音调中,他将象征兰帝诺维亚国君的王冠戴在艾丽兹九岁的脑袋上。

  王冠太大,而且有点重,艾丽兹在摇晃了一下脑袋后,居然把它给甩了下来。会场中的气氛一下尴尬起来,这个时候,鲁素大哥站起身来:“艾丽兹国君年纪尚小,希望在她成年以前,能有个人能够辅助她,以上神之名义,我想大祭师能再赐福一个人。”

  “按照法典,确实可以,但是这个人要被众人推荐,得到想彻九天的呼应声。”

  鲁素躬了躬身,然后大步走到门口,伺立的卫兵里面推开了大门,将外面的喧哗放了进来。成千上万的人站在外面,最前面的是身着盔甲的士兵们,明亮的兵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兰帝诺维亚的兴衰现在由你们来决定,辅助艾丽兹国君的守护者,将由你们来推荐,请用你们的声音把希望传给上神,大声高呼吧!”鲁素张开手臂,在做出深呼吸的动作后,猛的喊道:“我,鲁素,推荐捷艮沃尔的第一龙将、流浪兵团的指挥官当我们的守护者!”

  在沉寂了片刻后,战士们首先举起了兵器:“法普大人!”

  “法普守护我们!”

  “法普……”

  声音越传越远,无数人举起了手,涨红了脸高声喊着我的名字,在我身边的军官们纷纷站起身来,使劲拍着巴掌,会场的气氛到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反而处在最中心的我,有种眩晕的感觉,这个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仓促之下我有点茫然的站起身来。

  鲁素上前拉住我的手,将我带着走到艾丽兹面前。艾丽兹一看见我,脸上就闪亮出兴奋的光彩,在张开双手后道:“法普叔叔!”这一刻,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将她搂进怀抱里。

  “艾丽兹国君也认同了她的守护者!”鲁素大喊了一声,场中的掌声更烈,一杆祭师杖轻轻搭在我的肩头,一个声音有点飘忽的传进我的耳朵:“以上神之名义,赐汝守侯兰帝诺维亚之权利;以上神之名义,赐汝拥有上神代言者之全权……”

  8月8日在一系列的庆典中,完成了将兰帝诺维亚的权利移交到我手上的全过程,在大陆的所有阴暗角落里响起了对我的诅咒:“……这个窃取两个国家的恶棍,想要毁灭整个圣陆的恶魔代言者,不得好死!”

  而在史书上的记载为:“……8月8日,法普正式成为兰帝诺维亚护国君,成某种意义上讲,拥有百年历史的兰帝诺维亚在那一天画上了句号……”

  数日后,在我额头上刻着的悬赏金额又添上了一个零,达到创记录的一百万金币,虽然发出这个通缉的是一个不知名的杀手工会,但是笨蛋都知道在这个工会后面到底站着多少国家,而中间的相当一部分,他们的使节还在我面前挤着虚假的笑容……

  “想不到我的脑袋那么值钱。”拿着发黄的通缉令,我苦笑不已,在我面前跪着的是一个不满十五的少年,由于发育不良,看上去比亚尼还要年幼。不过就是这个少年,在今天早上我应酬完那些圣国公使后,在路上伏击了我,所使用的兵器不过是一把生锈的匕首。从他身上,搜出了这张通缉令,也让我清楚了自己到底值多少钱。

  “为什么要杀我?”虽然早就知道答案,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少年梗直了头颈,大声道:“只要杀了你,就可以有一百万,就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粮食,我们的村子就有救了!”

  “哦——”略带上点兴趣,我仔细看了眼身前的小刺客,有着特拉维诺式的黄色头发、深蓝眼睛,因为过于消瘦,骨感很强,一双大眼也深凹进眼眶里。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点幼稚,是属于那种连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都不太清楚的小孩子。

  “你们村子在什么地方?”

  “我不会说的,你一定会派人血洗我的村子!”少年拼命摇头,一脸的断然。

  “那总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仰起了头,略带点自豪道:“我叫法利斯•拉列。”

  南部特拉维诺的姓氏,凭着这个名字绝对可以追查到他的村子,少年根本不知道他的话已经把他的村子给暴露了,脸上还带着那么一点骄傲。不过我根本没有兴趣去报复什么,只是在心寒一件事情,如果一个村子里需要未成年来寻找机会的话,那么那里的生存条件之恶劣,简直难以想象。战争已经开始产生崩溃式的恶劣后果,再不加以收拾,后果难以想象。

  “亚尼!”我喊了一声,今天应该是他轮值我的安全,在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回应后,亚尼站到我的面前。那个法利斯颇有兴趣的看着亚尼,显然被他身上那闪光的黄色盔甲给迷住了,“好好照顾他,还有,这个人是危险分子,可别给机会伤害你了。”

  亚尼敬了一个礼,然后转向法利斯:“跟我来吧。”

  我只看见法利斯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做出什么决定,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肯定是想打亚尼的主意,不过他大约要失望了,亚尼什么本事我清楚的很,对付这个小孩子,绝对不会费力,在两个人消失后,我拉了一下铃铛,几分钟后,梅尔基奥尔出现在我的面前。

  “南方的情况很糟糕吗?”我劈头就问了这么一句。

  梅尔基奥尔在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去年的粮草大部分被征收到军队去,而且为了镇压暴乱的特拉维诺人,正统王国军动用了上万人的部队,大部分特族村落的男丁被杀戮。今年的春耕因此受到很大影响,许多村子已经出现饥荒现象。”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这种事情……军师的意思是现在根本不是南下的机会,万一告诉你这个现象,怕你又要……所以暂时没有上告。”梅尔基奥尔没有直视我的眼睛,只是喃喃道。

  我当然知道德科斯的初衷很好,但是为了一己私利,总不能见死不救,任由南方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不过我也很清楚,现在流浪兵团的军力一旦南下,恐怕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找到,就已经全军覆没。

  “可是,我不是已经开放了南边的边关了吗,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还守着那已经荒废的土地?”

  “这个吗,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离开自己的土地。更何况,最近正统王国军已经有在南方集结的迹象,若不是在特拉维诺东部地区还和叛乱军陷入胶着状态,很有可能,我军还没南下,他们就开始北上了。”梅尔基奥尔一说完这个话,就露出后悔的表情。

  我瞪着他看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德科斯和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梅尔基奥尔挺直了上身,大声回答道:“大人,我们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实在是看你最近太过操劳,有些事情实在没必要惊动你了……”

  我一时无言,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责怪他们,只好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梅尔基奥尔,假如我累趴下的话,由德科斯顶上;德科斯不行的话,就由你顶上……自己找好自己的后继人吧,用我们的辛苦去换胜利还是值得的。”

  梅尔基奥尔看着我,突然跪在地上:“大人,我知道怎么做了。还望大人原谅在下以前的隐瞒。”

  “好了,我们的敌人在外面,不在这里,没必要搞的那么紧张。还有……”还没等我想起下面该说什么,一只速报鸟扑棱着翅膀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梅尔基奥尔的肩膀上。

  梅尔基奥尔从速报鸟的脚上取下了纸条,飞速扫视了一边后,脸色大变,没有多少言语,直接把那张纸递到我手里,只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怀顿诺尔……南下……”

  我抬起了头,直楞楞的看着梅尔基奥尔,然后从口中滑下了一句话:“好快……”

  8月13日,怀顿诺尔大军南下,先锋为舍尔诺夫的第二军一部,其后跟随着第二军本部、第一军一部、后勤军一部以及临时征召的部队,总计三万人,连绵出一道数十里长的银色洪流。在翻越了金山阿登后,和北方的第二王子部队会合。

  艾尔法西尔的战局在这一刻完全改变,大陆的战乱似乎更加混沌,未来的日子被笼上了一层浓浓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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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七章 抉择

王历1354年8月17日捷艮沃尔第一龙将宅院“怀顿诺尔的使者?”我站在走廊中,望着跪在廊下的亲兵。

  “是,身上有怀顿诺尔王家的批文,说是有重要事情要会见大人。”亲兵抬起头,大声回答。

  “怀顿诺尔的人,现在来干什么?”我望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夏日的阳光很明媚的洒在大地上,四周有点白呼呼的感觉,远处的一棵庭院柳耷拉着树枝,一切都让人昏昏欲睡。在这个时候,怀顿诺尔的使者来到这里,多少带上点蹊跷,“还是先去看看吧。”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我大步向亲兵所指的房间走去。

  房间在宅院的最深处,是一个独立的小阁楼,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商量私下事情的地方。

  在小阁楼的四周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就连一棵青草都被很小心的拔走。十几名亲兵散布在周围,一脸的戒备,显示着这次会谈的非同小可。

  当我踏进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大半的军官都在里面,一脸严肃的分坐两旁,而在最中央,则端坐着一个身着怀顿诺尔王家白色制服的人。走到他面前后,我盘腿坐下,仔细看着他。这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穿的很整洁,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色,一看就是外交官出身。

  “你是……”做出一副并不知道他是谁的表情,我注视着他的眼睛。

  男子的眼睛流露出和善,从身上接下一个包裹后,递到我面前:“在下是怀顿诺尔王家外交官,戈登•怀顿,仅代表吾王陛下,来传递我方的善意。”

  戈登•怀顿,怀顿诺尔众多王族甲胄中的一员,也是唯一一个放弃身份,当外交官的王族,旁人的评价是一个疯子,不过现在看来,绝对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优秀外交家。

  我接过戈登递过来的包裹,慢慢打开,一道耀眼的光亮从里面射出来。

  “啊——”四周一片惊叹,那是几十颗斗大的珍珠,个个浑圆晶亮,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瑰宝,“这是怀顿诺尔王家密藏的二十六颗北海斗珠,象征着怀顿诺尔的二十六个州,是王家权威的体现。”戈登笑眯眯的解释这些珍珠的来历,比起它们华美的外表,其象征意义更为惊人。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送到我们这里?”

  戈登脸山堆满了笑容:“因为怀顿诺尔想和兰帝诺维亚、捷艮沃尔两个国家结成兄弟之邦。”

  我顿时感到有种受宠若惊,怎么说在几个月前,我们还是怀顿诺尔的支属,还要向他们进贡,眨眼之间,他们的使节主动上门,说什么要和我们结成兄弟之邦。变化之快,颇出人意料,实在让人有中如梦中的感觉。

  戈登挪上了几步,轻声道:“当然,怀顿诺尔会放弃对兰帝诺维亚的宗主权,转而承认捷艮沃尔对他的宗主权,兰帝诺维亚已经交纳的贡金,我们会尽快把它退回贵国。”

  条件越开越优厚,我并没有做声,静看着这个外交家还有什么话说。

  “列出那么丰厚的条件,不会就是想和我们达成同盟协议吧。”在一旁的梅尔基奥尔沉声道。

  “当然,我们不会那么肤浅,同盟协议在现在的乱世,根本不能证明什么……”戈登挺直了上身,朗声道,旁边的人脸上冒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还没等我开口回答,他用更响亮的声音继续道,“我们想和贵国结成姻亲,将圣王陛下的爱女许配给法普阁下。到时候,你我两国就是真正的兄弟之邦。如果有可能的话,法普阁下的子嗣还能继承怀顿诺尔的大业,将两国真正统一起来。”

  犹如晴天霹雳,震的我张大了嘴巴,一时合不拢,好半晌才道:“你是说政治婚姻。”

  “哪里,阁下言重了。”戈登一脸笑容。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军官们的脸上难掩惊异,在片刻寂静后,德科斯打破场内的沉寂:

  “戈登大人,这个事情关系到我国之未来,需要慎重考虑,还望你暂在行馆中休息两天,等到有所决议后,我们必定通知你。”

  戈登嗑了一下头,然后躬身退下,会场中就只剩下那二十六颗明珠散发的光辉,以及那略显压抑的呼吸声。

  在经过短暂沉寂后,德科斯叹了一口气,道:“看样子,怀顿诺尔下定决心要吞并艾尔法西尔了。”

  “你是说,怀顿诺尔可能举全国之兵力南下。”我皱了一下眉毛。

  “有可能哦,现在艾尔法西尔的局势,就像是两个孩子为了一块大饼打架,被怀顿诺尔这个饥饿的大人看见了,嘿嘿,换成我也会去把那个大饼给抢过来的。”德科斯一脸坏笑,“不过那个大人还要顾虑一件事情,因为他在烤着一只鸟,可是在他身后的又有一只流浪狗,万一在他离开的时候,那只狗把鸟吃掉的话,就有点得不偿失的味道了。”

  “那只狗不会是指流浪兵团吧。”

  德科斯并没有理会,只是继续道:“那个大人有两个选择,要吗就抱着那只鸟去抢,要吗就扔一根自己吃不了的骨头给那只流浪狗,显然那个大人选择了后者。”

  “那根骨头还很诱人是吧。”我算听明白德科斯的意思。

  “什么骨头、狗呀……现在是讲要不要娶那个公主的事呀!”雷帝斯一脸茫然,然后露出不满的表情。

  “法普呀,这件事一定要慎重,毕竟我们也面临着南下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就可能无限制的在北方拖着。”德科斯望着我,一脸严肃。

  我点了点头。

  “其实法普现在还是单身,娶个公主也不错呀!”玛古拉突然大笑起来。

  “那迦兰怎么办!让她做妾室呀!怎么说,她也救过法普的性命!”雷帝斯大声嚷道,“我坚决反对这门亲事,那个什么怀顿诺尔的公主,不来最好,来了我让她爬着回去!”

  “喂,雷帝斯,想事情能不能用点脑子呀,你那么干,是想让我们和怀顿诺尔全面开战呀!”塔特姆喝道。

  雷帝斯瞪了塔特姆一眼,道:“怕什么!大不了再打一次回廊战争。”

  ……

  屋内的喧哗很快转化成波动的声浪,不停冲击着我的耳朵,我只感觉到脑子里有如蚊虫嘶鸣的痛楚,在闭了一下眼睛后,我猛的站起:“这个事情,我会做出决断,不过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屋子里一下鸦雀无声,原本已经要跳起来打架的各个军官纷纷坐回了原位,在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低下了头:“是,大人。”

  夏日的暖风透过窗户卷了进来,吹拂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如果是原来的我,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但是现在……我不能凭着自己的好恶将捷艮沃尔和兰帝诺维亚拖进一个危险的境地。上位者的悲哀莫过与此,很多时候,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挥了挥手,我跌坐在地板上,露出了疲倦的神情。

  “是,大人。”军官们躬了一下身,然后起身退出,在一阵沙沙的细响后,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发着呆。白色的天花板不停在我的头顶旋转,将我扯进了一个虚空的世界里……

  四周是一片白色,我全身飘着,根本不能使出半点力气。这种失重的感觉让我有点呕吐,在颠倒了数下后,我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

  “圣龙,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声音好像不是从我嘴里冒出来的一样,飘渺着传出去。

  还是那个戏谑的眼神,就算是死了,这头老龙也不会改变自己:“吾在汝之灵魂中,从吾将吾之血脉传承给汝开始。”

  就知道这个家伙不会那么好心,虽然搞不懂灵魂是怎么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不过对于能活一千年的老怪物来说,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难题。“为什么现在突然来见我?”

  “不是吾现在来找汝,是汝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吾之存在。命运之子呀,有什么疑惑能让汝察觉到这个在汝灵魂最深处的地方。”圣龙眨着眼睛,继续说道。

  “命运之子,我?……没那么严重吧。”我摇了摇头,露出不解。

  “是呀,从吾看见汝那一刻起,就知道汝是命运之子,是推动整个转轮之关键;所以,吾将血脉传承给汝,并见捷艮沃尔的未来一并托付与汝。”如果龙有笑容的话,应该就是眼前的这张脸,圣龙的眼睛闪动着耀眼的红光。

  突然间,我捕捉到一丝真实,或许离车的叛乱还有这个幕后者的推动。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圣龙道:“汝想的没错,是吾推动离车之叛乱,捷艮沃尔的血已经浑浊,必须用新鲜之血液让之恢复活力。至于那些阴暗者,只不过是跳梁小丑。”

  “用那么多血也值得吗?”我想起了在兰帝诺维亚的战斗,多少战士呀,就那么长眠在大地。

  “汝没有超脱肉体之束缚,自然还不能理解;不过吾只想说,命运之转轮比汝想象的还要残酷,当汝布下整个大陆之棋局时,汝也成为命运之棋子。”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一直以来,你都在影响着我呀。”

  “不,汝之血脉只是一个契约,不会对汝有任何影响,一切的一切还是由汝做出决断。

  吾没必要去改变什么,因为汝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影响着命运之转轮。”

  “感觉上我好像很伟大的样子,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抉择,只要我选择错误,会把整个大陆带进毁灭喽。”我笑了笑。

  圣龙再次露出笑容:“不,汝影响着命运之转轮,但不能决定命运之转轮。汝之决断无所谓对错,即便整个圣陆之毁灭,也与汝没有丝毫干系。”

  “这样呀……”

  “吾要睡了,在汝有生之年将不再苏醒,下一次,汝再见吾之时,就是汝超脱肉体之束缚,进入精神世界之时。不过在那之前,汝还是好好照顾汝之同伴,一起将命运之转轮拨动下去吧。”

  言必,一道白光将我整个包裹起来,当我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回到那个阁楼里,四周还是那么寂静,夏日的知了在外面揍起了欢快的音声。

  虽然圣龙没说什么,但至少让我有点松弛的感觉,我所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真的没必要去背负那么多东西。

  “好吧,在做最后的决断前,再去见一个人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站起身来,大步向外面走去……

  迦兰安静的坐在我边上,双手覆盖着自己的膝盖,头低垂着,银白的头发散落下来,将她的面目全数掩盖过去。即便是夏日里,迦兰也穿着一套黑色的紧装,在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时,也将她的肌肤一丝不漏的藏起来。

  “我要结婚了。”坐在她身边,我望着窗外的景色,突然道。

  迦兰的身子略略颤抖了一下,头垂的更低:“不知道是哪位小姐有幸嫁给主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怀顿诺尔的一个公主,在结婚的时候,也正式缔结我们和他们的姻亲联盟。”用尽量平静的口气,我说道。

  迦兰轻轻将手挪到膝盖前的地板上,然后伏下身子:“恭喜主人了。”

  虽然没有听见迦兰的哽咽声,但在那几个字里,我感觉到迦兰尽力在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转过头,眼睛直直的望着她:“迦兰,你救过我的性命,而且……难道你就不觉的气愤吗?”

  “迦兰只要在主人身边,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主人到底迎娶哪家小姐进门,迦兰不会多管。”迦兰头垂的更低,似乎在刻意回避我的注视。

  “迦兰呀迦兰,你付出那么多,就只为了能在我身边那么简单吗?”长叹了一口气,我站起身来,“我不善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不过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一辈子在我身边。”

  迦兰慢慢抬起头,将她的脸显露出来,眼眶中满是晶莹,这是迦兰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也是第一将她的感情真实的表达出来。

  “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的,从现在开始,就由我来保护你。”胸口中充盈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冲击,我突然大声嚷嚷道。

  “主人……”迦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处滑落下来。

  ……

  “什……什么,你决定推掉这门联姻!”德科斯张大了嘴巴,一时没办法合拢。

  “不错,我知道这门联姻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但是我不想牺牲一个女人来苟合我们和怀顿诺尔之间的关系。”我点了点头,加快的步伐,我已经通知怀顿诺尔的使节在阁楼处等候,我要去宣布这件事情。

  “法普,你有没有考虑清楚呀,要是硬推掉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把精力转移到北方去了,到时候,不要说南下光复什么亚鲁法西尔,就是自保都有点吃力。万一……”德科斯拉高了声音,一脸的焦虑。

  我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德科斯道:“军师,我亏欠迦兰太多了,我想给她幸福。如果因为这次政治联姻,而让她没有机会的话,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自己。”

  “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德科斯道。

  “是为了两个女人,另一个是被当作商品的怀顿诺尔公主,她也有自己的思想吧,也会有自己的追求。如果为了我们的利益,而去剥夺她的幸福,我们和贵族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个……”德科斯找不到其他说辞,摸了摸胡子,一时无言。

  我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白云,然后道:“军师,我算不上什么王者,最高的目标也不过是光复亚鲁法西尔。但是,我不想为了这个目标牺牲太多人的幸福。”

  “法普呀,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要想清楚,我们已经死了多少同伴,如果这个时候放弃,你怎么对得起他们呀!”

  我的心抽动了一下,确实,成千上万的人为了我的理想,战死沙场,他们的价值就能够被忽略吗?

  “我知道,不过除了和怀顿诺尔联姻外,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更何况,娶进一个怀顿诺尔的公主,也就和放一堆间谍在身边一般,军师你也应该有所顾忌。”

  “你说的是没错……喂,你还是再想想清楚,不要那么快走呀!”

  “哗——”拉开木门,我走进房间,里面早就端坐着戈登和诸多军官,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我的身上。德科斯在狠狠瞪了我最后一眼后,也归坐到军官队里,一时间,沉闷的气氛笼罩在整个房间里。

  “法普阁下是不是已经想清楚了?”戈登笑眯眯的说道。

  我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不错,我已经做出决定了,我准备……”

  “法普大人——”一名侍从猛的拉开木门,低着头跪在那里,屋中的人颇有点诧异,毕竟在外面有诸多卫士把守,怎么就让一个侍从窜进这么重要的会议厅来,军官中的数人按向了腰间的配剑。

  “什么事!”

  侍从缩了一下脑袋,懦声道:“大……大人,是迦兰小姐要属下传一个口信给大人。”

  “口信?”我转过头去,略带诧异。

  “迦兰小姐说,很感激大人对她的承诺,但是她不想成为大人的阻挠,所以她……”还没等侍从说完,我呼的一声就窜出房间,将身后满屋的诧异人们丢在那里……

  “迦兰,迦兰……”我发疯式的推开了居所的每扇门,除了受到惊吓的仆役外,根本没有迦兰的影子,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推开最后一扇门后,留存在心里的希望如泡沫般碎裂,我全身无力的跌坐在门口,喃喃道:“为什么,迦兰,你以为你离开,我就会娶那个怀顿诺尔的公主吗?你真是笨蛋呀!”

  “法普……”不知道何时,德科斯走到我的身边,喊了我一声。

  带着点茫然,我转过头去,看着德科斯道:“迦兰走了……”

  “她会回来的。”德科斯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安慰着我,“不过她真是个重情义的女中豪杰,关于和怀顿诺尔联姻的事情,我不管了,一切由你自己做决断吧。”

  “我知道了,麻烦你通告一下怀顿诺尔的使节,就说我已经有了妻室,不可能再娶。”

  我点了点头,回答道。

  德科斯欲言又止,然后摇了摇头:“不过这次真的送了一份大礼给怀顿诺尔,假如以后他们想攻击我们的话,完全可以扯出受到污辱的旗号,大义凛然的冲到我们这里来。”

  “迟早都会打一仗的,也就不在乎他们用什么名号。”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挥手道,“

  让我静一静吧,我想考虑一些事情。”

  “哦——”德科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轻细的脚步声在回廊里回荡着,敲击到我心头。这个时候,一股难以言明的寂寞笼罩住我,我张目望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呆呆的出起神来……

  与怀顿诺尔的联姻到最后以失败收场,戈登带着点惋惜离开了捷艮沃尔,临走前留下了那么一句话:“假如能够同意的话,我们之间就可以少流很多血,不过现在……我只能祝福你们,来日再见的时候,可能我们已经在完全对立的立场上。”

  大陆的历史似乎在我不经意的触动下拐进了更加血雨腥风的年代,不过我很清楚,靠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换来的和平并不能维持多久。流浪兵团和怀顿诺尔之间,迟早会发生战争,在克鲁索•怀顿的眼里,不会容忍我太过长久的存在。只不过现在,他的目标还不是我们,怎么消灭艾尔法西尔,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在此后的数天里,怀顿诺尔王室并没有太大的震动,只是由礼仪官发布了惋惜的声明,不过在最后,他们还是发来了善意的和解愿望:“……虽不能结姻亲之牢固关系,还望为两国之福祗能结兄弟友谊之邦……”

  在得到我方允诺后,怀顿诺尔和流浪兵团正式签定互不侵犯的条款,时为王历1354年8月21日,三天后,怀顿诺尔的主力兵团急不可耐的南下,加入了在南方的战斗。

  艾尔法西尔的战局陷入更加白热化的状态,得到怀顿诺尔资助的第二王子军重新拿回了德拉洁。据说,当时的战况异常惨烈,负责守城的三千名仆兵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无人投降。北方联军是在付出近万条性命的代价后,才获得胜利。

  不过在此战后,第三王子的主力受到大创,德拉洁以南六百里地完全赤裸在北方联军的铁蹄下。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内,第三王子的部队主动向南撤退八百里之多,在圣城附近才稳下了脚跟,与第二王子的联军陷入对峙阶段。

  而另一面,正统王国军大量从东部的战线里抽调部队到特拉维诺,一边是为了镇压越来越激烈的特族叛乱,另一边则在捷艮沃尔的边境上囤积人马,大有翻越护龙山,一举侵攻捷艮沃尔的气势,所打的旗号为:“恢复捷艮沃尔之正统,剿灭窃国之逆贼。”

  而原本的逆贼德拉科普却不得不在更南的地方与蛮族对抗,虽有布莱克诺尔军的大力支援,但是在面对人数众多的蛮族兵面前,异常的脆弱,战线被压制的一缩再缩,蛮族的先锋甚至都能望见亚鲁法西尔的圣城。

  大陆的战乱似乎在秋收前进入了一个高潮,谁都想在那个时候能获取更多的土地,收获更多的粮草,虽然在这时候,大部分的土地都荒芜着,甚至连马的饲料都未必能够提供……

  自从失去迦兰后,我多半用工作来麻醉自己,几乎是不吃不眠的处理着各项事情,从捷艮沃尔重新振兴计划,到兰帝诺维亚的秋收安排,然后铺盖到商业、农业、军事、政治、民生……在短短的十天时间里,我所批阅的宗卷以千记。

  当时的一个侍从官在后来的回忆录中写到:“……凡法普大人一日所做之事,可顶我等年余;十日之事可及终生……”这份回忆录多半被列为记录“法普大人光辉一生”的重要参考文献,在学术上拥有难以言明的价值,也是诸多“拥法派”历史学家用来抵制“倒法派”

  历史学家的利器。

  第十天,我基本已经处在恍惚之间,这个时候,我们未来的女王殿下,不知道为什么推开了我那久闭的房门。在看到蓬头土脸的我时,她留下难得的笔录:“……头发蓬乱,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异味,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身体极度虚弱,需静养;精神介乎崩溃状态,需随时有人照料,恐自杀……”

  字迹十分清秀,如果是亚鲁法西尔王家院士或者历史学家得到,一定会视为瑰宝,这可是亚鲁法西尔目前唯一之血脉——米娜维亚的墨宝。在她一生中,也仅仅写下过一本记载当时流浪兵团状况的日记,和一本记载着我大部分受伤记录及身体状况的书,无一不是被奉为国宝级典藏的珍品。

  而处于事中心的我,在看见她的身影后,喊了一声:“迦兰,你回来了……”后扑倒在书桌上,失去了知觉……

  “主人……”迦兰的轻声呼唤,在一片白茫茫的幻境中犹如仙乐指引着我。

  在走了数步后,终于看见迦兰的身影,她还是穿着那一身黑色的劲装,银白的头发在雾境更显得柔亮。我踏上了几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带着梦呓般的声音道:“迦兰,不要离开我。”

  迦兰略带羞涩道:“主人,迦兰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然后闭上了眼睛,她的唇在这一刻显得那么鲜嫩欲滴,一抹淡红似乎在召唤着我,忍不住,我慢慢将脸靠了上去……

  “叭——”清亮的耳光声,四周的一切如同四碎的镜片般散去,在恍惚了片刻后,我才发现我握着米娜维亚的手,忙不迭甩开,我一脸涨红:“我不是故意的!”

  “大蜥蜴、大色狼!”连续又抽了我几个耳光,米娜维亚气冲冲的走出房间,将一脸愕然的我留在那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坐在一张整洁的病床上,四周是一片的雪白,这里应该是米娜维亚照顾病人的地方。

  病房外一脸尴尬的站着几个军官,直到米娜维亚走远后,才敢如贼般窜了进来。

  “想不到你这么大胆呀,连我们的公主都敢去吻!”玛古拉一脸的笑色,“怪不得不想娶怀顿诺尔的公主,本来还以为是迦兰,现在看来是有个更好的目标呀。”

  “别,别乱说!”我涨红了脸,但又不好意思说是梦见了迦兰,突然间,我醒悟到什么,抽着鼻子吸了几下,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味道,但是有两个很特别,一个是米娜维亚身上的体香,带着点药水味,另一个就是带着淡淡兰花香的味道。

  “迦兰来过了!”我喝了一声,猛得跨下病床,突然间一阵眩晕涌上脑子,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上。亚尼连忙跨上了几步,将我搀扶住,在他的帮助下,我走到了窗台前。一个细小的脚印淡淡的留在那里,这种身手,也只有迦兰能够做到。原来她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左右,只是在暗中默默的保护着我。

  一丝暖意涌上了心头,我摸着胸口悬挂的晶坠,默念道:“用不了多久,迦兰,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的。”

  “玛古拉!”回过头去,我突然对玛古拉道,“给我安排一个房间,不要让人打搅的那种。”

  “你不是吧,才刚苏醒过来,又要工作!”玛古拉一脸的惊讶。

  “不,我想好好睡一觉,快点恢复自己的体力,我的路还很长,可不能操劳死呀。”感觉到迦兰就在附近,我的心情一下开朗了很多,哈哈笑了出来。

  玛古拉在抓了抓头发后,大喜道:“我这就给你准备去,保证还给你一张又大又舒服的床!”

  夏日的阳光还是那么火辣辣的,但郁闷的心境却没有了,对着太阳,我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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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八章 向南

王历1354年9月随着秋收的日子更加接近,捷艮沃尔和兰帝诺维亚的工作也日见繁重,不过有着优秀的政治官,和同样优秀的基层干部,工作的开展还是比较顺利。特别是在兰帝诺维亚,今年预计可以征收近十万石的粮食,完全可以满足流浪兵团未来一年的需求。

  在一片大好形势下,南方的威胁越来越提到日程上。

  九月三日,发生了第一次正统王国军越境偷袭。

  在山梁上躺着几具尸体,穿的很破烂,就连一件像样的盔甲也没有。看上去比一般的土匪尚且不如,不过这些确实是正统王国军的部队。

  “一共十四人,杀了六个,逃了四个,其他被看押在附近。”梅尔基奥尔沉声道。

  我用脚将一具尸体拨到正面,这是一张普通的脸,好像还很年轻,不过胡子是几个月没有刮过了,让他看上去更苍老点。原来应该是个贵族士兵吧,现在更像是盗贼兵,正统王国军混到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把他们都埋了吧,免的暴尸荒野。”

  “是,大人。”

  “对方的俘虏交代了些什么吗?”

  “那些俘虏说辞比较含糊,但是基本可以排除大规模进攻的前哨战这个可能,因为根据供认,现在的正统王国军正忙着抢掠村子里的新粮,再次完成集结,至少也要到十月份。”

  “哦——这样呀。”在言语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护龙山的山顶,在这里早就开始修筑防御工事,不过由于最近的秋收,很大一部分劳力被抽调到农地去了,在这里只有负责警戒的一个中队卫兵。在应付小规模的偷袭时,人数太过稀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已经下达命令,临时再抽调捷艮沃尔的卫军一个大队到这里驻守,基本上可以杜绝这种小规模偷袭的可能性。”梅尔基奥尔补充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将眼光放到山下的广袤平原上。

  特拉维诺大草原,一望无际的绿色,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激荡感觉。几条白色的河流像锦带一般铺在上面,数百头麋鹿悠闲踏步在河边,就像是锦带的蕾丝花纹。风卷起,将那种大草原独有的清新刮进我的鼻子中。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激动,我转头对梅尔基奥尔道:“一旦秋收结束,一定要第一时间把部队调集到这里。在这种大平原上,敌人可能在一夜之间,就集结完毕。仓促之下,这里一旦失手,后面可就是我们的根本了。”

  “是,大人。”

  “还有,我们到底有多少骑兵?”

  梅尔基奥尔的脸上露出盘算的神色,好一会才告诉我一个数字:“包括御用骑士在内,我们也只有三百二十名骑兵。当然,如果算上龙骑兵的话,真正战斗力应该能顶上对方一千五百名骑兵。”

  “一千五……实在太少了呀,布莱克诺尔的一个冲锋阵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了,我们可是有希望和他们对决的呀。到时候,我们能靠什么?”我摇了摇头。

  “可是,现在南边基本上都被正统王国军给占据了,我们根本没办法从那里招募骁勇善战的骑兵,光从本土解决,就连马匹也是个问题呀。”梅尔基奥尔眨了眨眼睛,一脸无奈。

  “看样子,这个问题要到南下以后才能解决了。”

  “是的,大人。”

  我转过身去,不再言语,身后是捷艮沃尔的土地,这个被大山环绕的谷地,在这时候,被笼罩在一片雾气中,白茫茫的。远处是高耸的圣龙山,现在看来,真的很像是一头从波涛中窜起的巨龙。

  “真是讽刺呀,以前我还怀着对捷艮沃尔的厌恶,现在却要为它举起弯刀了。”在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了一个人:“差点把那个刺客给忘了,现在正好拜托他几件事情。”

  一旁的梅尔基奥尔一脸愕然,在紧盯着我看了半晌后,费力道:“大人,你想干什么?

  ”

  “走吧,去看看那个把匕首伸向我的孩子吧。”

  “啊——”

  ……

  法利斯•拉列一脸悠闲的坐在床上,在他面前堆着许多食物,看样子,我们的亚尼对这个少年颇有好感,才几天工夫,就把他养的白白胖胖。当看见我走进牢房的时候,法利斯将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擦掉上面的油污后,跃下床,眼睛直视着我。

  “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吧。”我笑着坐在他的床上,拨弄着那些堆放的食物,多半是不易腐烂的食品。

  “二十六天!”法利斯的声音很响,真不愧是特拉维诺的子民。

  在诧异这个孩子在这种枯燥环境中,居然还能那么清晰的记住被关押的时间后,我点了点头:“真的是很久了。”

  法利斯眼睛中闪过一丝喜悦,很敏锐的把握住我的口气变化,不过他没有多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这个孩子不简单呀,从心里闪过这个想法后,我站起身来:“我决定让你回去。”

  “放我回特拉维诺吗?”

  “是的。”

  “你不觉得唐突吗,就这样把一个刺客放回去了。”法利斯的口气不太像是个孩子,颇有点成熟的味道。

  “你没伤害到我什么吧。更何况,对于为了救助别人而做一些危险工作的孩子,我还是比较敬重的。”我笑着说,然后走到他的面前。

  法利斯眨了眨眼,然后道:“你一定有什么目的吧,不然不会那么大方!”

  “不错,我想拜托你几件事情。”

  能够感觉到法利斯的震惊,在迟疑了片刻后,他道:“什么事情?”

  “帮我传个口信给你的族人吧,就说……算了,要说的话,你可以自己估量,反正就是我军即将南下,到时候会帮助你们抵抗贵族统治这个意思。”

  “你不会想利用我们特拉维诺人吧。”

  “利用?或许吧,不过在你们没有自愿拿起武器跟随我之间,还谈不上那个。我只是想在我们南下后,你们不要把我们和贵族军同样看待,既而攻击,那就可以了。”

  法利斯沉默了半晌,然后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我呆了一下,这么大胆的俘虏还是第一次看见,不过还是点下了头:“说吧。”

  “能不能给我足够份的粮食,我想总要有人,有力气把你的话传开去吧。”

  看着他,我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没问题,若不是现在南方到处是流窜的贵族兵,送你几车也不要紧,你看着办吧,你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吧。”

  在这个时候,法利斯才露出少年的天真,在欢叫了一声后,扯下了床单,将那些食品包裹起来,我忍住笑,转头对早在外面等候的亚尼道:“亚尼,你帮助他吧,再给他找些不容易腐烂的食品。”

  亚尼一脸兴奋,在敬礼后,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带着至少三十人份的粮食窜了进来……

  “真的拜托那个孩子吗,由我们的斥候把消息传出去不是一样吗?”望着远去的两个人,梅尔基奥尔突然道。

  “我可是在拜托未来的王国双翼呀。”

  “未来的王国……双翼……”梅尔基奥尔费力的吞咽下这句话,眼中透满了迷惑,“大人,你是不是太看重这个小孩子了。”

  “雏鹰看上去和小鸡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不过长大了可是在天空中翱翔的。”我拍了拍梅尔基奥尔的肩膀,笑着说。

  梅尔基奥尔脸上越发的迷惑,我不再言语,望着远处的两个人,一身金黄色盔甲的亚尼,和背着比人还大包裹的法利斯,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兰碧斯将军和瓦伦西尔将军也如此惺惺相惜过。

  “在小鹰长大前,给它留下个良好的印象,对我们可没有坏处。”我低沉道,声音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见。

  “紧急情报!”凄厉的喊声划破早上的宁静,一名骑手像风一样卷过我的视野,一直到我面前时才勒住了马。骑手穿着特拉维诺人的衣服,身上满是血污,高举的一只手上握着象征特别通行的黑色令牌,一看就知道是被派遣到南方去的斥候。

  一把抓住马的棕毛,我大声喝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么慌张!”

  骑手翻滚下马后,趴在我面前,突然嚎啕大哭:“特拉维诺人完了,大屠杀!那些正统王国军在大屠杀!”

  “大屠杀!”我颤抖了一下,一阵寒冷从脚底升起,然后和梅尔基奥尔相顾骇然,这个时候,居然传来这种消息,毫不犹豫,我大喝道:“梅尔基奥尔,快去把亚尼他们叫住,还有,立刻通知所有人,马上召开紧急军议会!”

  “是!”梅尔基奥尔连忙应了一声,快速去唤住尚未走远的亚尼他们,那名斥候则飞速站起,重新跨上战马后,一边喊着:“紧急!”一边飞奔向捷艮沃尔的圣城,夏日的宁静在这一刻被完全打破,热闹的喧哗声如波涛般从捷艮沃尔一直卷到兰帝诺维亚。

  议事厅里一片沉寂,良久没有人说话,铺在我们面前的特拉维诺地图上标注着遭受屠杀的村落,密密麻麻的红点在我眼前无限制扩大,好像血染过一般。

  “拉切维斯、巴布杰卡、纳拉斯……到目前为止,被毁灭的村落达到一百个,被杀害的人超过一万。”梅尔基奥尔的声音很低沉,敲击到每个人的心头。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那些王国狗!”雷帝斯重重敲了一下桌子,第一个起身,眼睛里喷出愤怒。

  “坐下!”我喝了一声,雷帝斯看了我一眼,闷声坐回原座,然后我转过头,示意梅尔基奥尔继续说。

  “王国军已经失去耐心继续和神出鬼没的南特拉维诺游牧者捉迷藏了,从这一点上看,对方也是急于北上,所以,我们和正统王国军的一仗难以避免。到秋收以后,我们或许可以积累足够的力量南下,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这个时间。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在一个星期内南下,乘着对方部队还没有集结时,给他们以打击。”

  这个时候,我站起身来,将弯刀放在地图上:“我知道仓促应战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更知道,我们慢一天,对南方的百姓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命令,各部队必须在两天内完成补给,三天后,我们就南下!”

  军官们在面面相觑后,齐齐站起:“是!”

  “解散!”

  在向我敬礼后,军官们陆续离开,在房间内剩下了德科斯、亚尼和法利斯三人。

  法利斯走到我面前,脸上一片平静,在沉默了片刻后道:“能不能给我一把刀,我想用自己的力量给族人报仇。”

  我看着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桌子上的弯刀递到他手里:“这是我第二把弯刀,第一把作为补偿,我送给了一个孩子;这第二把,我送给你,希望它在你手里能发出更多的光芒。”

  握住我递过去的弯刀,法利斯说了声:“谢谢。”

  当日,夜捷艮沃尔的晚上有点寒冷,从山上卷下的阴风让人瑟瑟发抖,我披着外衣站在外面,抬头望着天空。月亮被云遮去了大半,细微的亮光洒在大地上,刻出了一块块的白色斑点。

  “咚——”打更的敲下了今夜的第一更,声音很悠扬的传开去。

  “法普,在看天色呀。”德科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站在我身边一起仰望天空。

  “军师呀,今天晚上应该算什么天气。”我突然问道。

  德科斯低头看了我一眼后,道:“月黑风高,好天气,绝对是偷袭的好天气。”

  我笑了,扯下了外衣,露出里面的盔甲,并没有穿象征黄虎的金色战甲,而是一件青色的鳞甲。这个时候,曼陀罗骑着一匹地龙来到我的身边,递上了被打造成飞龙样式的头盔,以及一把长长的龙枪,四周的阴暗处突然闪亮起地龙的红色眼睛,一阵阵低沉的呼吸声从那里传过来。

  我仰天呼啸了一下,“闪”发出一声嘶鸣,降落在我面前,在跨上它的背后,我对着德科斯道:“后面就拜托你了!”然后扬起了手,“出发!”

  “闪”摇动着翅膀,率先飞上了天空,在下面只听见曼陀罗的一声呼号,数百名龙骑兵在高举了一下龙枪后,飞速调整方向,紧跟在“闪”的后面。

  ……

  特拉维诺北部村落骑着“闪”在上空盘旋了一下,能看见数个篝火,以及几十个正统王国军打扮的人,村子里一片死寂,偶尔有女子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此外,就是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活的几个村民。似乎有点察觉到我,有几个士兵抬起头,然后直指着我,发出了惊异的怪叫。这个时候,我压了一下“闪”的脑袋,“闪”振了一下翅膀,突然如箭般直掠而下。

  “是飞龙!”凄厉的惨叫,没等那些人握起兵器,“闪”就像风一般卷过他们的面前,一个士兵转了个圈,扑倒在地上,背上多出了一个洞,不停的喷涌出鲜血来。

  第一次骑在飞龙上作战,完全能感受到龙枪刺中物体时传上来的巨大冲击,这个速度,就连一块钢铁也能刺穿。晃动了一下有点发麻的手,我指挥着“闪”回去,准备第二次冲击。地下一片混乱,许多人逃进屋子里,不时有几支箭射上来,没有理会他们,骑着“闪”急追上一名拼命逃窜的士兵,然后出枪。

  一支血箭标上天空,那人尸体飞出了很远,扭曲着扑倒在地上,这个时候,“闪”鼓动着翅膀,落在地上,而我慢慢从上面跨了下来。

  比起上空,我更能看清楚周围,很多屋子被焚烧了,残垣上还冒着几缕青烟,再远处,十几具尸体堆积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一些没有战斗能力的老人和孩子。

  “呀——”看清楚只有我一个人,那些士兵顿时重新涌上了勇气,在发了一声喊后,从各个地方窜了出来,挥舞着兵器直向我冲来。这个时候,大地开始震动,从四面八方,龙骑兵用惊人的速度冲了进来。

  血雾在我面前弥散开来,站在那里,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哀号声。

  一名敌兵或许昏了头,直向我跑了过来,手上的兵器早已不知道扔在什么地方,在他身后,一名龙骑兵急速追近,然后挥刀。血喷涌而出,身体还冲上几步,扑倒在我眼前,看着脚下的尸体,我触动了一下,然后扬起了手:“停止攻击!”

  声音不大,但是龙骑兵们似乎都能听得见,纷纷勒住地龙,立在那里。短短的一刻钟,村落里的大街上就满是正统王国军士兵的尸体。

  呆立的幸存者不足十人,面色苍白的被带到我面前。

  “附近还有什么部队。”懒的和他们多说,我直接进入主题。

  几个士兵在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的把所知道的都供认出来,然后涕泪满面的哀求我留下他们的性命,那种卑微的姿态让我一阵恶心。正打算把这些人全部放掉,进入下一个战场的时候,一个半裸的少女失神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那娇嫩的肌肤映衬的分外迷人,周围的龙骑兵一下屏住了呼吸,直楞楞的看着她。带着点摇晃,她一直走到那些俘虏面前,在这个时候,从她的眼睛中闪出了灼人的目光。

  “是你,是你杀了我父亲!”少女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一柄剑,在发出这声如鬼泣般的喊声后,猛的捅进了一名俘虏的背心,血溅出。那名俘虏挣扎了一下,扑倒在地上,咽下了气。

  “啊——”发出了一声惨叫,原本还跪在地上的俘虏猛得站起,作势就欲向四周跑去,附近的龙骑兵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是一刀,一刹那间,所有的俘虏伏尸当场。

  看着眼前的,那在尸体堆中站立的癫狂少女,还不停的将剑捅进早已冰冷的尸体,在她的口中不住的喃语:“还我母亲、还我父亲、还我弟弟……”声音听在耳朵里,是那么的凄厉,让我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从现在开始,不需要留活口!”从我的齿缝里透出了这个命令。

  龙骑兵们高举起龙枪,齐声应了一下:“是!”

  重新跨上飞龙,我大声道:“出发,现在由我们替无辜百姓报仇!”

  王历1354年9月3日夜捷艮沃尔的龙骑兵奔袭四百里,连续冲击了分布在北部数个村落里的正统王国军,一夜之间,十八个驻点,八百五十四人中仅活下一人,因为极度恐惧已经陷入癫狂的他从那时起就不停的喊着:“龙来了,龙来了!”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在整个正统王国军,原本还分散着四处抢掠的部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合流,再也无心去屠杀那些特拉维诺人。

  数天后,流浪兵团南下,正式宣布和正统王国军开战。

  大陆的风雨在1354年的夏末,突然猛烈起来,流浪兵团也在这个时候,加入了整个大陆的战争,在我们面前,首先是为数近三万的正统王国军,其次是兵力超过六万的叛军,再接着,就是整个大陆,总计约六十万的贵族部队。

  1354年,这个燃烧的年度,似乎要在最后的岁月中,将整个大陆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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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第一章 袭

“知了,知了……”

  夏蝉不知疲倦的奏鸣着,撕开午后那近乎凝固的空气。时近初秋,似乎特别的闷热,天空中看不见一朵云彩,直射下来的阳光将原本青绿的草地抹上一层白芒,让人一阵晃目。

  仆兵们用幕布围起一片空地,充当临时议事场所,四周插着的主帐旗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在地上拉出几道斜斜的影子。

  “开会、开会,老是开会,直接杀过去不就得了!”

  咋呼着,雷帝斯第一个走进议事场,找到座位后,猛然坐下,然后扯开了衣襟,将结实的胸肌暴露在空气中。在他不耐的擦拭额头的汗珠时,其余的军官陆续走了进来。

  自从南下后,先后与正统王国军进行了六次小规模接触战,王国军似乎还没有下最后会战的决心,数个大的贵族集团又时有分歧,近半个月的战事基本上是由流浪兵团压制对方展开的,现在,我们已经推到了北丹鲁一线,在我们的前面,就是那座特拉维诺的圣城--丹鲁。

  守军两千,守将是一个默默无名的贵族,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人是世袭的大公爵,不过比起四处抢掠的其他贵族军来,一直守在丹鲁的这支部队,倒还能称得上是一支部队。

  依靠现在的军力,一举攻下丹鲁并非难事,问题是,前线斥候已经传来了距离丹鲁三百里的地方有大部队调动的消息。

  “总兵力超过两万,其中包括瓦伦西尔将军的银龙骑士团!”

  在一片沉寂中,我们的军师优雅的放下茶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和敌人硬拚是找死,带着他们在特拉维诺草原上兜风才是上策。”

  多数的军官翻起了白眼,也只有这只老狐狸才能提出这么没骨气的建议,雷帝斯异样激动的率先站起,额头的汗水如瀑布般淌下:“我们特拉维诺人绝对不做缩头乌龟,那些混蛋,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我绝对不会把背露给他们!”

  雷帝斯的发言顿时引来一阵附和声,塔特姆在随后发表了意见:“不错,雷帝斯这个傻瓜脑袋不行,但至少不是懦夫,那些败类杀了那么多平民,是时候让他们为这个付出代价!”

  “不过现在我军加上临时招募的义勇队,也不过区区六千人,如果是总决战,兵力稍嫌不足。根据情报,对方有大约八千人是精锐的贵族私兵,此外还有三千名骑兵。从分析上看,我们没有胜算。”梅尔基奥尔在一旁沉声道。

  “分析、分析,等你分析好了,我的族人差不多都变成尸体了!”雷帝斯重重敲了一下桌子,犹如愤怒的狮子般冲着梅尔基奥尔大吼道。

  梅尔基奥尔抹去脸上的吐沫星子,抱手不再言语,只是将视线放到我身上。

  一刹那,喧哗的议事场寂静了下来,夏蝉的低鸣重新窜进我的耳朵。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我,似乎在静等着我下达最后的命令。

  我抬起头,让那有点灼热的阳光铺在脸上,在那丝热透过皮肤直渗到心底时,我低下了头,然后站了起来:“给我准备一套最华丽的盔甲。”

  “啊--”

  “要在战场上都被众人注目的那种,我要穿着站在丹鲁城外。”

  “好极了,这才是我们的大人。”雷帝斯猛得站起然后扬起了手:“让那些混蛋下地狱!”

  “大人……”梅尔基奥尔一脸惊愕的站起:“这个决定……”

  “你有办法准备这套盔甲吗?”我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梅尔基奥尔的眼神一阵闪烁,然后抬手敲了一下胸口,在发出一声沉闷的回音后,他点下了头:“是,大人。”

  “各自准备,明日,全军开拔,目标,丹鲁!”

  “是!”军官们全数站起,在敲击了胸膛后,发出了响亮的回应。

  ※※※

  王历一三五四年九月十六日

  在秋收前的十数日,流浪兵团对丹鲁发起了攻击。

  还是那黑色的城墙,“狂龙战争”的痕迹似乎并没有从这片土地上消褪,时至今日,当年被龙焰扫过的地方还是寸草不生。

  不过在丹鲁的城头,却是飘着正统王国军的旗帜,此外,就是数面绣着昂头麋鹿的贵族私旗。

  面对城墙的一面已经展开了数个方阵,以先导的持盾士兵,加上后续的楼梯队、特殊用冲车队在内,总计有四千人,几乎是所有的士兵都布置到对方的眼皮底下。

  再后面,就是各色的彩旗,在阳光直射下,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黑影。

  骑着白色的骏马,我异样耀眼的出现在彩旗队前。身上是一色的黄金战甲,无数夸张的装饰物使它异常的笨重。头盔沉沉的压在脑袋上,两侧的盔沿一直触到肩膀上,前沿则做成龙头状。

  也亏得梅尔基奥尔能在短短的两天里搞到这套装备,穿在身上,走到那里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

  “万岁!”每经过一处,那里的战士纷纷举起武器,高声呼喊,声浪一波波散开,将整个战场笼罩起来。

  到达中央的时候,我勒住了战马,一只手缓缓扬起,声音一下子停息下来,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并没有如以往般发出战斗前的号召,我握紧拳头,在停顿了片刻后落下,直对着丹鲁城,伸出一根手指。

  “咚--”战鼓响起,悠悠的掠过整个战场,几乎同时,数十个火球翻腾着从我军的阵营里飞出,在划过亮丽的弧线后,撞击到丹鲁的城墙上。

  火花四溅,只看见从城头跃下几个燃烧的人形,接着,几声凄厉的哀号窜进我的耳朵中,战争开始……

  “真是大手笔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头矮脚马,德科斯骑着来到我的身边,然后发出如此的感叹,顺着他的视线,士兵们推着数十面巨大的橹盾向前,从丹鲁城头射下了无数的箭石,在天空中拉出一道道白茫茫的弧线后撞击在橹盾上,“乒乒”的声音密响着,混合著战士们的呐喊声,奏响了战场的交响乐。

  “是呀!”从我嘴角淡淡滑落这句回应,心中不禁一阵抽动,我很清楚,这次进攻不会有结果,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让敌人感觉到我下决心要强攻丹鲁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敌人露出空隙来。

  德科斯转过头扫了我一眼后,不再言语,将目光重新投回战场,这个时候,第一队冲锋已经越过了橹盾,飞快的穿插到城头下。

  城头射下一阵箭雨,大部分被盾牌挡住,但是依然有些穿过盾牌的间隙,直插到人身上,那阵破肉的闷响瞬间窜进我的耳朵里,几十个士兵在摇晃了一阵后,扑倒在地上。

  这个缺口被迅速的弥补上了,后继的部队高举着盾牌,踏过他们的尸体,将无数的登城梯靠在墙上,一片黄色开始在黑色的城墙上蔓延。

  “咚--”沉闷的声音从丹鲁城门处传来,我军的冲车开始发动进攻。冲车上的挡板挡住如雨般落下的箭矢,保护里面的人和马把这巨大的机器拖到城门口。

  敌人开始投石,试图打破木头挡板,但是这个时候,火枪的声音响起。

  “乒乒乒--”

  白光划过,紧接着在丹鲁城头上倒栽下数十个人影,在溅起一片尘土后,静伏在城脚下,敌人的血和我们的血在这一刻混合起来,再也不分彼此。

  但是新的身影替代倒下的人,石头如雨般倾泄而下,在数声清脆的响音后,冲车的档板断下了一块。

  “想不到守城的部队这么顽强呀!”德科斯感叹了一句,敌人比想像的还要厉害,在这种情况,与其说给敌人心理上的压力,还不如说是给自己。

  虽然在计划中还没有一举拿下丹鲁的打算,但是在精细安排的交叉弓箭抵抗下,我军伤亡实在过于巨大,看上去几乎没有可钻的空隙,这个不知名的贵族还真是个扎手的人物。

  在我闪念间,“轰--”的一声巨响,丹鲁的城门被撞开了。

  即便是最前线的士兵也想不到城门会被冲开,在错愕了片刻后,负责城门的士兵们发了一声喊,挤过冲车,飞速向城里冲杀进去。

  “不会就这样攻下丹鲁吧!”附近的军官面面相觑,一脸的不相信,就在这个时候,一缕火烟蹿上了半空。

  火红,在瞬间炙痛了我的眼睛,抢先冲进城的士兵来不及发出一声喊叫,就扭曲着消散在城门处燃起的大火中。

  就在这个时候,从城头处砸下了数块巨大的岩石,原本已经破碎的冲车在发出无力的呻吟后,四分五裂。

  再勇敢的士兵在这个环境下,也会失去判断,而在这时,箭如雨下。在白茫茫的一片后,就是血红,浑身插满箭矢的战士踉跄着跨前了几步,然后伸手扑倒在地,从背心处喷涌出数股血箭。

  “城头!”玛古拉大喊了一声,把我拉进了另一个惊骇,数道燃烧的火油从城头飞泄而下,所触者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喊叫,飞掠过纷乱的战场直刺进我的耳朵里。

  数个人形的火球就这么在半空中绽放,翻滚着落在地上,然后不断的晃动在我的视野里。

  “啊--”就算沉默如速也发出了一声惊叹,不得不承认,就算我有心强攻下丹鲁,所要付出的损失,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巨大。

  声音在我喉咙处翻滚了一下,然后越过嘴巴,无力的跳进空气中:“撤退……”

  “嘟--”牛角声响起,前线的部队互相掩护着撤了下来,战场中只响着稀稀拉拉的枪击声,敌人没有追击,在扑灭了城门处燃烧的火焰后,将巨石垒起,冰冷的将丹鲁再一次隔绝于我们之外。

  战死者一百五十四人,负责突击城门的百人队无一幸免,流浪兵团打了那么多的仗,还是第一次死伤人数比敌人多。

  太阳渐渐西沉,最后一抹红光洒在丹鲁的城头,火已经熄灭,绣着昂首麋鹿的贵族私旗和正统王国军的旗帜重新立起。

  没有欢呼,也没有哭泣,双方在沉默中拉开距离,只留下城墙下那一具具的尸体。

  “真是惨痛呀,我们的指挥官还真只有在平原上打仗的本事。”摸着胡子,德科斯站到我身边。

  我看了他一眼后,叹了口气,略带点沉重望着丹鲁。

  “不过这个结果也算不错,对方的指挥官那么能干,我们就没道理硬攻了,将他们包围起来就是个合理的办法。毕竟现在是秋初,去年的收成快吃完了吧!”

  德科斯没有理会我的表情,继续道,这个老狐狸似乎看出我的想法:“然后,那两万大军不知道做何想,现在可真是好机会呀,流浪兵团的锐气已失,四百里地

  也不过是几日路程罢了。”

  还没等我回答,一个粗亮的声音就已经窜了过来:“大人,今天晚上由我领军,我要亲自把我们特拉维诺人的圣都拿回来!”

  看着赤裸着上身,握着长柄战斧的雷帝斯,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避过他那逼人的视线,我转过头去对梅尔基奥尔道:“今天晚上戒备,不准出击。”

  “是,大人。”梅尔基奥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不多久号令声传遍了整个军营。

  “为什么不出击!敌人不就两千个人,拼也和他们拼光了!”雷帝斯暴跳如雷,眼看着自己的圣城就在眼前,却不能进去,这种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们的敌人可不仅仅是丹鲁城里的两千人呀!

  “放心吧,雷帝斯,过不了几天的,会让你第一个进入丹鲁城。”做出安慰的表示,我继续将眼光盯在丹鲁城上。

  玛古拉惊讶的抬起头,直望着我:“你说什么?”

  “军中只有你是我的同族,闪族的容貌在外人看来都差不多的吧!”

  “这个倒是,可是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参战……”

  我摇摇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然后拿起头盔,在观战了片刻后道:“可惜的是,这套盔甲实在太沉重,穿在身上并不太舒服。不过华丽的东西总有它的好处,让人更容易重视它而忽略了穿戴它的人。这样的话,丹鲁城里的人至少不会那么快发现我已经率队离开,玛古拉,多拖一点时间,对于我来说不亚于给我千万军呀!”

  玛古拉张大了嘴巴,在急喘了几口气后,点下了头。

  我笑了笑,然后转头对梅尔基奥尔道:“虽然这里有玛古拉顶着,但难保有丁点消息走漏出去。从现在开始,丹鲁的附近,不要有任何一样走动的东西,就算是丹鲁城里飞出的一只小鸟,也要给我射下来。”

  梅尔基奥尔拍了拍胸,点头应是。

  “曼陀罗!”将视线注意到龙骑兵指挥官身上,曼陀罗正了正身子,火红的眼睛直视着我。

  “现在你手上只有一个中队的龙骑兵,怎么让别人看着像一个大队。”

  曼陀罗想了想,然后正色回答:“我会动,我会让我的部下分成小队不停的动,从这里到那里。这样的话,不要说一个大队,就是一个战团也可以掩饰过去。”

  我点了点头,将最后的视线投到军师的身上。

  德科斯还是一副疏懒的神情,捧着茶杯做事不关己的模样,在面对我的视线后,露齿笑了出来:“我老了,当然不可能跟着你跑那么远的地方。到时候,万一你们不幸,为了保全所有人,我会留下签几份合约的力气。”

  “啊--”似乎德科斯的话太过出人意料,多半的军官张大了嘴巴,只差没抽出兵器劈在这只老狐狸的脑袋上。

  看着德科斯半晌,我笑了出来,然后道:“多谢了,如果真的那样,保全北方民众比什么都重要。”

  “呵呵,你能了解最好,不然我可要听太多的诅咒了。”德科斯大笑道,将帐中沉闷的气氛冲散:“不过,想不通,你到底要在什么地方埋伏敌人,特拉维诺的草原上可真是一眼能望到底呀!”

  摸着下巴,我微怔了一下,确实,特拉维诺可是一个草原,在搜索了脑海中圣龙留下的记忆后,我想起了一个地方:“就在那里吧,一片小树林,一条贯穿特拉维诺草原的河流。”

  德科斯露出思索的表情,好半晌才道:“南丹鲁,特拉维河……”

  “不错,南丹鲁,特拉维河,应该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漏夜奔袭两百里,抢在敌人前面到达那里……法普呀,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白痴呀!”德科斯感叹道。

  “很多事情做了才知道结果。”站起身来,我拉开了帐子,月光如水银般洒在我身上,在外面,笼罩在月色中的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

  南丹鲁,特拉维河

  传说中特拉维河是由特拉维诺人共同的母亲,女神特拉维的乳汁汇聚而成,也是贯穿特拉维诺草原唯一的河流。

  河流的两岸有数片不大的树林,但足够掩藏上万人的部队。让我庆幸的是,如果从正统王国军的集结地赶到丹鲁城,横渡最狭窄,也是最浅的南丹鲁段特拉维河是最佳的选择。

  “真是辛苦呀!”我挥了挥手,示意前进的部队暂时休息,为了早一步在敌人前赶到这里,我们在途中根本没有停顿,其间掉队的士兵估计也占了一成左右,不过最主要的两千人均已经达到,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如火般的晚霞洒在我们头顶。

  “大人,你过来看看。”塔特姆突然在队前喊了出来,跨下战马后,我连忙跑到那里。

  湿漉漉的河岸,数片青草已经被蹂踏进泥浆里,上面清晰显示的是变了形的马蹄印,从深浅来看,其中大部分是轻甲骑兵。

  “是刚刚留下的,敌人的骑兵队看样子是脱离本队,直接驰援了。”塔特姆皱起眉毛。

  一股凉意从心底泛起,上神保佑,幸好我们没有和这队骑兵撞上,不过这么重要的消息前线斥候居然毫无反应,敌人的保密工夫也做到家了。

  “立刻放速报鸟,要德科斯他们小心,按照这个脚程,今天晚上,敌人的骑兵队就有可能袭到我们阵营!”

  当机立断,我对着塔特姆道,塔特姆点了点头,立刻下令准备,不一会,数只速报鸟震着翅膀飞上了天空,直掠向北方。

  “除了龙骑兵,其他部队都留在这里,塔特姆、速,你们商量一下怎么布防!”

  “是!”

  “还有,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战士们都已经疲惫不堪,能休息的尽量安排休息。不过现在已经是秋初了,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多谢大人关心!”领命的塔特姆眼角一阵湿红,在郑重的敬礼后,一路小跑着下去传达指示。

  “我们过河!”翻身越上战马,我挥了挥手,率先冲进特拉维河,龙骑兵们举了一下龙枪,紧跟了上来,平缓如镜的河水立刻被击的粉碎,一波波的涟漪荡漾开去,哗哗的破水声在半空中回荡久久。

  秋初的林子,多少有点掉叶。当跃下战马,踩在大地上时,能感受到脚下的松软,扫视了下四周,林子并不稠密,有着很多的空隙,如果不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不要说藏两百个龙骑兵,就是藏我一个都有点困难。

  “给地龙抹上泥土,不要让龙的气息太过弥漫了。”皱了皱眉头,我下达了命令。

  “是!”龙骑兵们简短的应和了一声,立时有人跑向了河岸边。

  再看了看林前敌人将要通过的道路,我又想起了一事:“通知对岸,派一队弓箭手过来,还有,把所有人身上带的火油集中起来,洒在路上。”

  “是!”

  太阳西沉,当最后一丝光线消逝在西边时,一切都归于安静,只有夏蝉的低鸣还在耳朵边奏响着。

  盘腿坐在地上,我仰望着天空,透过树枝的空隙,月色柔和的洒下,不过看上去有点凄淡。

  每一次看着两轮月亮,多半没有什么好心情,在冥府,夏亚将军、兰碧斯将军、夏尔克……他们在这个时候,是否会聚在一起,一边喝着酒,一边俯视着这片血色大地呢?

  从亚鲁法西尔的郊外开始,我也走过了快两年的路了,这两年里,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和悲痛。

  而现在,没有迦兰在身边陪伴,更让我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孤寂,手不禁摸上了胸前悬挂的晶坠,口里流出了呢喃的声音:“迦兰,如果现在你在我身边,至少,我能更坦荡的面对死亡。”

  声音很轻,只能有秋虫的低声回应,在“嘟嘟嘟”的鸣叫声中,特拉维河的沙沙细响欢跃着窜进了我的耳朵里。

  “嗯--”突然一头地龙打了个响鼻,似乎嗅到了什么,最旁近的几个龙骑兵抽出了龙刀,紧张的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我带上了点疑惑,不可能是敌人来袭,更有可能是斥候前来报告近况。果然,不多久,几个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们……”在看清来者后,我不禁惊讶的张大嘴巴。

  “法普大人!”年轻的战士在看到我后,发出了喜悦的喊声。

  亚尼和法利斯,但是更让我吃惊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应该在德科斯的指挥下,站在丹鲁城外!

  雷帝斯大声道:“我自己来了,等着消灭了那些该死的贵族后,降职也好,关禁闭也好,我都认了。”

  真有点苦笑不得,降他的职?狂战士大队的编制都没了,现在的雷帝斯,头上顶着的官衔大约是法普近卫侍长,再降也不过降到近卫兵,只要能打仗,这个家伙哪里在乎这个;关他禁闭?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冲到我面前说,浪费那么好的战士,实在可惜之类的话。

  这个雷帝斯,什么时候聪明到会霸王硬上弓了,多半还有某只老狐狸在后面推波助澜,只可惜了我的计划,看不见这个有着鸟窝般杂乱头发的魁梧男子,丹鲁的守将多少会起疑心吧!

  “算了,都到这一步了,还能赶你回去呀!”我挥了挥手,雷帝斯听闻后,裂开了嘴巴,一脸的笑容。

  “但是……”将眼光定格在两个少年的身上,这次行动太过危险,没道理让未成年者来充当先锋队。

  法利斯似乎看出我的用意,突然跪在了地上,从腰际抽出了我赠送的弯刀:“法普大人,请给我这次机会,给我报答不杀之恩的机会,万一……不能报恩的特拉维诺人永远都是被遗弃的人。”

  看着他眼里闪耀的坚毅,我叹了口气,有些时候,身在指挥官这个高位上,多半和刽子手没什么区别:“这次战斗十分凶险,很有可能就会丧命,如果你们有这个觉悟的话,我不会拦你们。”

  “多谢法普大人!”法利斯用成年人的口吻回应了我,霍然起身,在他旁边的雷帝斯笑色更浓,一副真不愧是我们特拉维诺人的表情,当我的眼光盯着另一边的亚尼时,他挺直了上身,大声道:“死也要死在法普大人身边!”

  月光笼罩在近乎凝固的我们身上,这一刻,我感觉到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知道了,死也死在一起吧!”

  “是的,法普大人!”

  似乎在回应着少年的誓言,数只夜枭掠上了天空,在我们头顶发出了鼓噪的声音,在摇晃的月光下,少年的脸分外的坚毅。

  “留下吧……”

  此时已近午夜,再过三个时辰,就是决定命运的九月十八日……
♀我爱黑涩会♂
☆鬼鬼後援會☆
[EF]GuiGui1989811
第七集 第二章 奔雷

王历一三五四年九月十八日

  就如同很多记载在这个动荡年份的重要日子一般,这一天是在一缕晨曦划破迷雾,洒在我们头上开始的。

  也和往常无数个普通日子一般,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唯一有点异样的是,今天的太阳显得有点苍白,天空中也飘着数朵秋日不常见的黑云。

  “不可能在这种日子下雨吧!”抬着头,我自言道,临近秋收的日子下雨的话,还真是一场大灾难,一年的收成都会毁于一旦的。不过在担心秋收之前,我更应该担心接下来的战斗,远处,一匹快马卷过我的视野,冲进了林子里。

  “大人,敌人动了!”斥候的声音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林立的旗帜,除了正统王国军的大旗外,还有无数的贵族私旗,花花绿绿的遮掩了半边的天际。

  “两千对两万……”看着贵族军那压倒性的兵势,我不禁自言了一句,在我身旁的雷帝斯倒是火红了眼睛,一脸的兴奋,背后埋伏的龙骑兵略带骚动,几声低闷的地龙响鼻划破了空寂的森林。

  一缕汗水滑下了我的额头,幸亏没有惊动林间的飞鸟,不然什么偷袭计划就成了单方面被追杀的惨剧,连忙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在轻细的几声响音后,四周立刻笼进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时候,第一阵的旗手队已经跨进了林子间的通道,哗哗的响音如波浪般卷过整个森林。

  在旗手后面是一阵轻装步兵队,持着盾牌一路小跑着,将旗手踏平在地的青草碾碎成细小的粉末,在抬腿前行的刹那,将这层粉末扬起到空中,使四周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尘雾。

  栖息在林间的飞鸟被嘈杂的声音驱赶着掠上天空,在头顶盘旋着发出鸣叫,乘着这个机会,龙骑兵们慢慢仰起了身子,半蹲着静候着我的命令。

  这个时候,第三阵的重骑兵队跃入了眼帘。

  全身盔甲,就连战马也套上了骑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高耸的骑枪几乎触到天顶,虽然人不多,但是给人带来的却是那种窒息般的压力。

  但是,他们并没有吸引我太多的注意力,因为在不远处,在无数长枪兵的簇拥下,身着华丽战服的贵族们,志高气昂的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咦--怎么脚上有点滑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穿过了重重的战阵跃入我的耳朵,在那瞬间,我全身都僵硬起来。

  一名前阵的步兵,在等待着下水的前夕,抬起了脚,伸手摸了一把,正欲凑到鼻前嗅一下时,一匹快马从后阵急冲过来:“混帐东西,立刻下水,不要管什么阵形了,今天傍晚前一定要赶到丹鲁,说不定现在,骑兵队已经给北方逆贼惨重打

  击,今天就是竖立我们正统王国军声誉的最好时间!”

  “万岁!”在高喊了一声后,原本整齐的阵列顿时散乱开来,前阵的上千人如同一群鸭子般冲进了特拉维河,紧跟在后面的重骑兵混杂在步兵队列中,一起下了水,哗哗的水声就如同胜利的赞歌欢跃着跳进我的耳朵里。

  这个时候,我扬起了我的手,一部分弓箭手搭上了箭矢,张开了弓,另一部分则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凑到了包满油布的箭尖上。

  晨九时,贵族的本阵进入了我军埋伏的地点。

  “放箭--”

  九时十五分,战争开始……

  火箭划过短暂的路程,落到了地上,“轰--”的一声,由落点开始,数道火龙急速蔓延开来,在眨眼的工夫就将贵族本阵和后阵部队隔离开。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从雷帝斯口中发出的第一声嗥叫划破整个战场。

  “杀--”

  雷帝斯如出闸的猛虎一般扑进了敌人密集的地方,战斧在头顶旋舞了一圈后,猛地横扫出去,数名长枪兵就像被飓风刮过的树苗般,硬生生被劈成了两截,上身轰然落地的瞬间,从断口处喷涌而出的血泉将我的视线染成了一片红色。

  “啊--”发出了一声惊呼,直对着雷帝斯的敌兵齐齐后退了一步。

  “护驾!立刻回来保护大人们!”传令兵凄厉的喊叫在这个时候响起,拥挤在河中央的敌人在片刻错愕后纷纷掉转了身子,另一声呼喊,从对岸响彻了起来。

  “乒乒乒--”

  火枪的声音后紧接着传来一阵马嘶,身披重甲的骑士被人立而起的战马掀翻到河里,在溅起大片大片水花的同时,也发出了凄惨的喊叫。

  还没等其他人回过神,从对岸林子里飞射出遮蔽半边天际的箭矢。

  后世有一本书是如此描写当时贵族军的惨状:“……根本无力从水中站起的重甲骑士,有半数活活淹死在仅及膝盖的河流里;轻装的步兵在第一波箭雨后,就损失了三分之一,大部分人是背部中箭,当场殒命;而残存的部队在水中来不及组织有效的防御阵形,在随后掷矛队的凌厉攻势下迅速走向灭亡;特拉维河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漂满了尸体,而在此后的一个月内,没有消退它的血色……”

  “杀呀,杀呀!”法利斯发出一声呼喊,从我身边冲过,高举的弯刀在挥舞了一下后,狠劲劈过了一名有点茫然的敌兵脖子,那名敌兵失神的捂着不断喷涌血浆的伤口,跪倒在地上,随后冲上的亚尼将致命的一剑捅进了那人的胸膛。

  一切的动作是如此缓慢的呈现在我眼中,看着亚尼拔出了剑,然后挥舞着冲向了另一个敌人,在他身后,那名敌兵颤抖了一下,扑倒在地上,口中最后吐出了一句话:“妈妈……”然后一双眼睛巨睁着,再也没有阖上。

  所有的声音好像从我身边滑过,踉跄着走到已经冰冷的尸体前,我跪在地上,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恐怕和亚尼一样的年纪,额头还是那么的光洁,皮肤也如初生婴儿般的稚嫩,但是血污已经掩去了他的下巴,不停涌出的血慢慢在他身下蔓延,渗进那片泥泞的土地。

  这个就是乱世,磨灭一切人情的混乱世界呀,我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那名敌兵的眼睛阖上。

  “呀--”一声嗥叫,一名敌兵挺着长枪直冲过来,没有犹豫,起身抽刀,断枪翻滚过数圈后插在地上的同时,一蓬血淋在我身上,偷袭的敌兵从额头处划下一道触目的伤口,摇晃了片刻后,扑倒在年轻敌兵的尸体上。

  没有什么好犹豫了,这是乱世者的命运,甩掉了弯刀上的血珠,我直冲向混乱的最中央……

  “呜……”眼前的敌兵低鸣了一声,然后转了个圈,倒在地上,在他身后,是一个苍白着脸的贵族,颤抖着握着长剑,对着我。

  那张脸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略略思考了下,一个名字就跳进我的脑海里:“夏拉代议官,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阁下。”

  曾经迫使兰碧斯将军离开的那个可恶贵族,原本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早被仓皇和恐惧替代了,死鱼一般的眼睛在盯着我看了半晌后,居然露出了一丝生气:“是你,你这个叛乱的低贱闪人,瓦伦西尔这个笨蛋,当初为什么没把你给杀了。早知道今日,那时候我就应该亲自调军,把你这只可恶的蟑螂踩死!”

  并没有理会夏拉的恶毒辱骂,我沉默着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举刀对着他的颜面:“夏拉代议官,为了不再有无意义的战斗,就借你的首级一用。”

  夏拉的血色迅速消退,环顾一下四周后,突然跪在我的面前:“不要杀我,要我干什么都行,承认你的正统之位,奉你为王,什么都可以!”

  我叹了一口气,道:“夏拉代议官,至少在最后,保留点作为贵族的尊严吧!”踏上了一步,轻轻挥刀拉过了夏拉的脖子,一蓬血远远的喷射出去,在地上铺下了一幅樱红的图案。

  捂着自己的脖子,夏拉满口血沫的吐出最后一句话:“死……在这里……不甘心……”然后软倒在一地的泥浆中。

  正统王国军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夏拉.德.凯尔,在他四十六岁的辉煌岁月时,终结了一切的幻想,成为南丹鲁,特拉维河附近,肮脏泥地上的无头尸体。

  他的首级在数分钟后,被挑在龙枪上,供所有人观瞻。

  “夏拉代议官战死了!”凄厉的喊声瞬间飞越了纷乱的战场,在片刻后,更多的首级被挑在枪尖上。

  北方的大贵族,拥有“公爵中的公爵”称号的梅布尔.德鲁艾德被一杆龙枪刺穿了胸部,当场毙命;拥有大片领地,被称为“富庶的纳巴罗”的纳巴罗.德鲁伊艾侯爵的脑袋上插了一枝箭,尸体被战马拖了数百米,模糊的首级上只有那双大耳朵能够被辨认;“骑士贵族”德拉修斯,这个和德拉科普沾染亲戚关系的侯爵,大义灭亲的豪举换来了正统王国军的重装甲骑兵指挥官的高位,身中十余弹后,栽倒在特拉维河中,窒息比流血过多更快的终结了他的生命,挑在枪尖上的首级,看上去有点肿胀的感觉……

  敌人后续的部队好不容易扑灭了大火,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后,禁不住发出了惨叫。混杂的小贵族第一个动摇,在发了一声喊后,带着自己的私兵逃窜向无尽的荒野。

  惊恐在这刻彻底熄灭了贵族军的战斗心,犹如一群群惊慌的麋鹿,奔跑在特拉维诺的原野上。

  “灾难的九一八”毁灭了正统王国军六成以上的贵族,“北方名门的血脉在一日间沦丧”,同时陪葬的包括特拉维河中近千具浮尸,以及败军自相践踏后留下,不可计数的尸体,两万大军就这样烟消云散,站在那里,我感觉像是飘在半空中。

  “畅快,畅快,杀的舒服!”雷帝斯提着满是血污的战斧出现在我面前,脸上已经刻了满足两个字,不愧是特拉维诺的狂战士,在战争结束后,也就只有他们还能在脸上挂着笑容。

  稍稍回到了现实中,我扫视了一下四周,空气中还残留着灼烧的焦味,贵族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数十匹无主的战马不停嘶鸣着,各色的贵族旗帜漂在水里。

  这就是两万大军唯一剩下的东西,战争还真是创造奇迹的地方,不管怎么说,我们胜利了,而且没有付出太多的代价。

  在晃动了下脑袋后,我大声喊道:“亚尼,通知速他们,让他们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回丹鲁去!”

  现在就只剩下那些偷袭的骑兵了,只要消灭了他们,特拉维诺草原上,在短期内,流浪兵团将没有对手。

  “是,大人!”抹去脸上的血污,亚尼飞快的冲向对岸,在溅起哗哗水声的同时,也让浮在水面上的尸体翻滚了一下。

  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晒在我脸上,闭上眼睛,我低叹了一句:“把所有的尸体都埋了吧!”

  “那些贵族的……”

  “安葬他们吧,怎么说,他们曾经也算是个人物。”

  “知道了。”

  在天际边隐隐传来了一阵雷声,秋初的时分却有如夏日,如果下起雷雨来,今年的秋收恐怕有大问题了。

  在心里转过这个念头后,我摇了摇头,然后默立在充满血腥味的战场中,注视着战士们将一具具尸体收集起来……

  “前方斥候急报!”

  一匹快马穿越过前行的部队,裹带着风冲到我面前,黑衣的斥候滚落下马,在踏前几步后跪在地上,双手递上了一张急报的纸条。

  此时已经为下午三时,处理完战场打扫的我们急冲在归途上,增援在丹鲁城外的玛古拉他们。

  “千万不要出事。”略带着颤抖,我接过了纸条,玛古拉他们可是面对三千之众的骑兵,火枪队和精锐弓箭队全数投入了这边的战斗,凭着雅修的两百名骑兵和曼陀罗的一百名龙骑兵,以及人数也不甚多的轻装步兵,对付那么多敌人实在吃力了点。

  抖开了纸,只看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敌军骑兵队一部溃散,一部进入丹鲁,我军胜利。”

  眼睛在这瞬间失去了焦距,这个可是大胜利,一点都不逊于我们的偷袭,敌人的骑兵溃败了,在特拉维诺的草原上,我们再也没有像样的威胁!

  从来没有感觉到光复亚鲁法西尔离我有那么近,喜悦如同奔泄的洪流般卷过我的心灵。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身边的亚尼提了一下压在头顶的盔帽,一脸紧张的靠了过来。

  我转过头去,然后递给他纸条:“玛古拉他们赢了,赢的很漂亮。”

  亚尼一脸错愕,在接过纸条后,看了半晌,然后抬起头,脸上挂着的疲倦被兴奋给挤掉,他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大……大人,我可以宣布这个消息吗?”

  我重重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亚尼点头:“是,大人!”声音十分的响亮,然后他跳下马,冲进了士兵堆里,高声宣布了这个喜讯:“大胜利,敌人的骑兵溃败!现在只剩下丹鲁,特拉维诺马上就是我们的了!”

  一脸疲倦的人们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沉默了片刻,顿时如火山爆发般发出了喜悦的喊叫声。

  “太好了,那些该死的贵族军,那么多骑兵都打不过我们同样多数目的步兵!”

  “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心收割麦子了,不用担心那些混蛋再来骚扰我们。”

  “是我们解放特拉维诺的,马上我们就可以解放亚鲁法西尔了,我们快成英雄了!”

  ……

  一瞬间,士兵早把远在东边的德拉科普叛军扔到了九霄云外,对于他们来说,眼前数倍之敌的溃散意味着我们流浪兵团的无敌。

  并没有制止士兵们有点狂热的兴奋,对于在不停战斗的人们,现在的兴奋比什么都难得珍贵,谁知道下一场战斗,是不是我们的敌人这么欢呼呢?

  “塔特姆,现在已经不需要增援了,安排士兵们休息。”转过头,对着塔特姆道。

  塔特姆拍了一下胸膛:“是,大人。”

  “还有……挑选几匹马,我先回去。”想了想,我唤住了正欲传达命令的塔特姆。

  惊愕的转过身,露出不解的神情,塔特姆道:“大人,这个时候,有必要这么急着回去吗?”

  我笑了笑,道:“我想好好夸奖在丹鲁城外的战士,而且,我急着想知道,玛古拉他们怎么着就把三千骑兵给击溃了,骑兵指挥官可是瓦伦西尔将军呀!”

  塔特姆一脸恍然,然后露齿笑道:“不错,不错,我也很想知道,那些家伙可把我们的风头给盖过去了,光明正大和三千骑兵对着干可比偷袭没什么准备的贵族蛀虫们难多了。我会为你准备几匹最好的马的,大人……只是,就带几骑回去吗?这路上很可能有一些溃兵,万一……我们的胜利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低头沉思了下,然后道:“再安排一个小队的龙骑兵吧,溃兵什么的,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塔特姆点头道:“知道了,大人。”

  “还有,你们这里也注意一下,可千万别让溃兵给占了功勋去,到时候,流浪兵团就没什么脸面了。”

  塔特姆哈哈笑了出来,大声回答:“放心吧,大人,这么去偷袭敌人过了,士兵们对没防备是什么下场可清楚的很。”

  “呵呵,也对,去吧!”挥了挥手,塔特姆回礼后,小步跑开,在他的号令声中,疲倦的士兵们干脆席地而坐,一边交换着兴奋的话题,一边取出食物,开始迟来的午餐。

  看了他们一眼后,我把视线转到丹鲁的方向,有几朵乌云飘在那里,不过在太阳的照射下,却闪耀出五彩的斑斓,第一次感觉到连乌云都是那么漂亮。

  “老狐狸,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干的。”低声自言了一句,笑意滚落下我的嘴角……

  ※※※

  九月二十日凌晨

  披着清晨的露珠,我重新回到了丹鲁城外。

  兵团的军营上飘着几缕炊烟,数队巡逻兵来回走动着,对着丹鲁城的一面,几名负责警戒的哨兵打着哈欠,然后开始按摩自己的脸部。

  看上去,根本没有经过大阵仗的样子,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但是穿过淡淡的薄雾,我还是发现了与离开时的不同之处,被马蹄踏过的地方裸露出赫色的泥土,仅有几根青草还顽强的生存着。

  在粘满血迹的地上,到处是散落的兵器,大部分刻着亚鲁法西尔王家骑兵的纹路,光是从这点上看,敌人的骑兵队遭到的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什么人!”一声呼喝打断我的思路,身边的龙骑兵抽出了龙刀,紧张的护到我身边,此时只看见附近几处草皮一阵松动,然后爬起了数人。

  披着草皮的他们看上去有点怪异,但是手中握着的弓箭上可都搭着闪动绿色光芒的箭矢,一看就是喂过毒的,紧接着十几个挺着长枪的士兵穿过薄雾,冲到我们面前。

  “啊!大,大大人!”最先一个看见我后,失声喊了出来,似乎过于兴奋,短短的几个字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完,然后涨红了脸,一把扔下手上的长枪,欢跳着冲回营帐。

  “法普大人荣归!”

  这个声音远远的飘散开去,划破清晨的宁静,不一会,整个军帐都沸腾起来。

  “欢迎呀,欢迎,我们的英雄指挥官。”挂着满脸的笑色,德科斯靠近我搂抱了一下我,在他身后是玛古拉、梅尔基奥尔……留守的高级军官没有战死者,多少让我有点开心,在挣脱了德科斯过于热烈的拥抱后,我走上两步,重重拍了拍玛古拉的肩膀:“辛苦了,让你穿戴那么重的盔甲。”

  玛古拉裂开了嘴巴,笑了出来:“我挺喜欢的,重是重了点,不过一想到几万枚金币就穿在身上,感觉也挺不错的。”

  旁近的军官们顿时哈哈笑了出来,德科斯更是笑的夸张,在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后,他道:“这个玛古拉呀,我还真看错他了,说起来,闪族人搞不好还真是个战斗的民族……”

  我连忙制止了德科斯进一步的言语:“军师,关于战况等下再说好吗,我快两天没阖眼了,你们能击败瓦伦西尔将军的骑兵队,那一定十分精彩,我想养足精神,一口气听完它。还有,雷帝斯、亚尼他们都还在路上,他们也想听听你们的战绩吧!”

  德科斯怔了怔,然后笑咪咪的道:“不错,不错,如果让我们的指挥官劳累过度,那我们可帮了那些无能贵族的大忙了。”

  又是一阵笑声,梅尔基奥尔向我敬礼后道:“大人,休息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吧!”

  总算能睡上一个好觉了,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皮突然沉重起来,久被压制的疲倦卷过了全身……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晨曦滑过了帐篷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感觉从心底泛起。

  “大人,你已经醒了呀!”端着水盆,亚尼走了进来。

  接过亚尼递上的手巾,我擦了下脸,冰冷让初醒的头晕一下从脑子里飞散出去,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亚尼已经是个小队长,不再是我的侍从:“亚尼呀,你已经是个战士了,不用再做这些事情。”

  亚尼抓了抓金黄的头发,傻笑道:“法普大人,现在你身边都没一个服侍的人,我怎么说也是法普大人带出来的,不管以后做什么,我都是法普大人的侍从。”

  我笑了出来:“傻孩子,再被你这么服侍着,我和那些贵族就没什么两样了。再说了,你以后可是要当将军的人呀!”

  亚尼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另一个人掀开了我的帐子,探进脑袋来,金黄的乱发在晨曦的映照下分外的耀眼:“啊!你已经醒了呀,那最好!那个德科斯非说什么要等指挥官来了再介绍情况,那些个士兵更是恼人,只是笑,一点都不肯透露,我都快憋死了!”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一边回应着雷帝斯的催促,一边穿起衣服,还没等我套上外衣,被雷帝斯一把扯着向军中的大帐冲了过去。

  大帐中早早坐满了人,从特拉维河下来的军官们一个不少的在里面。

  “好了,我们的指挥官来了,我也可以讲讲怎么大破敌骑兵的事了。”放下茶杯,德科斯摆出了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开始叙说着我们所不知道的战况。

  九月十七日,在接收到我们飞传的消息后,德科斯立刻做出了调整,当夜,所有的部队撤离了原来的驻地,在留下了诱饵后,静伏在离驻地半里的地方。

  但是瓦伦西尔并没有采取偷袭的方法,三千名骑兵在距离丹鲁三十里之地驻扎下来。

  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德科斯当机立断,迅速委派了雅修的骑兵队冒充瓦伦西尔的前锋队前往丹鲁城,在诱骗敌人开城后,隐伏在暗处的上千名士兵一涌而入。

  丹鲁的守军做出了顽强的抵抗,然后在午夜时分护着守将撤离,尾追的曼陀罗部就像驱赶一群鸭子般冲进了瓦伦西尔的驻地。

  “青色的剑”,这个是后来据俘虏所传述的瓦伦西尔将军的感叹,虽然做了迎战准备,但是在先期自军的冲击后,原来的布防就出现了缺口,而这个时候,曼陀罗的百人骑兵队乘着这个空隙,把伤口拉得更大,很像是夏日的闪电划破云层一般。

  难怪后来有人传说著“流浪兵团里可有不得了的人物,说不定是雷神传世的呀!”

  “迅雷之曼陀罗”就是在这个时候闻名在乱世中,同时出名的是“翔天之鹰”雅修的部队,比起曼陀罗部如奔雷般的迅捷,雅修的部队就和风一样的轻灵,盗贼的骑射在这场战斗里发挥的淋漓尽致。

  乘着夜色而来的雅修部,像风一样刮过了敌人的驻地,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个大队的尸体。

  一夜之间,三百人的部队制造了上千人的伤亡,特别是瓦伦西尔的马匹,在夜色中被惊乱走散的大约超过四分之一。

  但是王国双翼终究是王国双翼,在遭受如此的冲击,瓦伦西尔硬是重新整合了部队,十八日,也就是我们偷袭贵族军的日子,继续向丹鲁开进,并做出决一死战的架势。

  这个时候,德科斯放弃了在丹鲁城的防御,将城里的粮草搜刮一通后,大摇大摆的向北方撤退。

  不费一兵一卒拿回丹鲁,这份伟绩并没有让瓦伦西尔将军开心,在调集了所有能够战斗的骑兵后,他对北撤的流浪兵团进行了尾追,此时,在他麾下,就只剩不到一千人的部队。

  十八日下午,后世被称为“卑劣逃亡大作战”的战斗上演。

  一路追杀的瓦伦西尔部首先遭遇的是德科斯任意丢弃的粮草车,并没有理会这些东西,在他发出:“粮草车自己不会走,等消灭了敌军后,可以慢慢搬回城”的号令下,骑兵队直接冲进了有点散乱的流浪兵团后阵。

  初一交战,流浪兵团军纪之散漫足够让任何正规士兵侧目,在发出了一声“快跑呀!”的嘶喊后,后阵的步兵就慌乱的逃向原野,直接将中央的本阵卖给了瓦伦西尔的骑兵队。

  而本来应该负责指挥官安全的直属本队步兵更为不济,丢下所有的负重后,撒开脚丫子就背弃了指挥官们。一眨眼间,在瓦伦西尔骑兵队的眼里就跳跃着几匹载着军官打扮人物的战马。

  “擒贼先擒王!”瓦伦西尔将军是一个正规的骑士,他不会去做无意义的杀戮,在控制了准备大追杀的部属后,他发出了这个命令。

  而这个时候,替代我穿着那身华丽盔甲的玛古拉,为了加快奔跑的速度,已经开始丢弃起身上象征身分的盔甲来。

  在一追一逃数刻后,瓦伦西尔的部队被带着绕了个大圈子,回到了丢弃粮车的地方,在那里整齐队列的流浪兵团士兵,竖着明晃晃的长枪静候着。

  疲倦的骑兵,对上数倍的长枪兵,一开始就决定了胜负,瓦伦西尔的部队在损失了半数人马后,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回了丹鲁城。

  而这个时候,贵族军大溃败的噩耗也传到了那里,当日,贵族的战旗没有立在城头。

  “德科斯你这个家伙,还真是……”我摇了摇头,连对方的正义心都要利用,这个老狐狸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也难怪下面的士兵都不肯宣扬这场大胜利,甚至多少还带上了点羞耻的感觉。

  “真是混蛋呀,用这种手段对付那么正直的老爷爷,兰碧斯将军要是知道他的同僚被这么无耻的前属下给耍了,还真是死不瞑目。”塔特姆叹息道:“流浪兵团的恶名现在又多加了一条,毫无廉耻心和光荣感的部队,和卑劣的偷袭者正好凑一对。”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胜利了!明天,就把我们的圣城拿回来,特拉维诺就彻底回到我们特拉维诺人的手中!”雷帝斯站起身来,一脸的兴奋。

  “军师,对方还有多少部队和粮草?”想着丹鲁城里至少还有两个让我头痛的家伙,瓦伦西尔将军和那个神秘的贵族守将,我可没那种豪情要发动总攻击。

  德科斯歪头思考了一下后道:“大约还有三千人,但是剩余的粮草不会太多,但如果宰杀马匹的话,至少还可以支撑一个星期吧!”

  低着头思考了片刻,我道:“如果对方能够投降,那是最好的,但是万一要决战,就定在一个星期后吧!秋收的时候就快到了,我们也没什么时间无限制拖在这里,毕竟在北方的劳力有很多都参军了,收割麦子的人手恐怕会不足。”

  “是!”

  “各部队从现在开始准备吧,之前的胜利可不全是我们的实力,这次攻城我们可能遇到难以想像的顽强抵抗。”站起身来,我大声道,应和我声音的并不是军官们,而是外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晴朗的天空变成黑压压的一片,一声闷雷撞破了厚积的乌云,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视野。

  秋初的第一场豪雨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倾泄而下,雨滴打在帐子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响声……
♀我爱黑涩会♂
☆鬼鬼後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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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魔幻长篇]骑士的战争 (续)

第七集 第二章 奔雷

王历一三五四年九月十八日

  就如同很多记载在这个动荡年份的重要日子一般,这一天是在一缕晨曦划破迷雾,洒在我们头上开始的。

  也和往常无数个普通日子一般,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唯一有点异样的是,今天的太阳显得有点苍白,天空中也飘着数朵秋日不常见的黑云。

  “不可能在这种日子下雨吧!”抬着头,我自言道,临近秋收的日子下雨的话,还真是一场大灾难,一年的收成都会毁于一旦的。不过在担心秋收之前,我更应该担心接下来的战斗,远处,一匹快马卷过我的视野,冲进了林子里。

  “大人,敌人动了!”斥候的声音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林立的旗帜,除了正统王国军的大旗外,还有无数的贵族私旗,花花绿绿的遮掩了半边的天际。

  “两千对两万……”看着贵族军那压倒性的兵势,我不禁自言了一句,在我身旁的雷帝斯倒是火红了眼睛,一脸的兴奋,背后埋伏的龙骑兵略带骚动,几声低闷的地龙响鼻划破了空寂的森林。

  一缕汗水滑下了我的额头,幸亏没有惊动林间的飞鸟,不然什么偷袭计划就成了单方面被追杀的惨剧,连忙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在轻细的几声响音后,四周立刻笼进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时候,第一阵的旗手队已经跨进了林子间的通道,哗哗的响音如波浪般卷过整个森林。

  在旗手后面是一阵轻装步兵队,持着盾牌一路小跑着,将旗手踏平在地的青草碾碎成细小的粉末,在抬腿前行的刹那,将这层粉末扬起到空中,使四周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尘雾。

  栖息在林间的飞鸟被嘈杂的声音驱赶着掠上天空,在头顶盘旋着发出鸣叫,乘着这个机会,龙骑兵们慢慢仰起了身子,半蹲着静候着我的命令。

  这个时候,第三阵的重骑兵队跃入了眼帘。

  全身盔甲,就连战马也套上了骑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高耸的骑枪几乎触到天顶,虽然人不多,但是给人带来的却是那种窒息般的压力。

  但是,他们并没有吸引我太多的注意力,因为在不远处,在无数长枪兵的簇拥下,身着华丽战服的贵族们,志高气昂的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咦--怎么脚上有点滑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穿过了重重的战阵跃入我的耳朵,在那瞬间,我全身都僵硬起来。

  一名前阵的步兵,在等待着下水的前夕,抬起了脚,伸手摸了一把,正欲凑到鼻前嗅一下时,一匹快马从后阵急冲过来:“混帐东西,立刻下水,不要管什么阵形了,今天傍晚前一定要赶到丹鲁,说不定现在,骑兵队已经给北方逆贼惨重打

  击,今天就是竖立我们正统王国军声誉的最好时间!”

  “万岁!”在高喊了一声后,原本整齐的阵列顿时散乱开来,前阵的上千人如同一群鸭子般冲进了特拉维河,紧跟在后面的重骑兵混杂在步兵队列中,一起下了水,哗哗的水声就如同胜利的赞歌欢跃着跳进我的耳朵里。

  这个时候,我扬起了我的手,一部分弓箭手搭上了箭矢,张开了弓,另一部分则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凑到了包满油布的箭尖上。

  晨九时,贵族的本阵进入了我军埋伏的地点。

  “放箭--”

  九时十五分,战争开始……

  火箭划过短暂的路程,落到了地上,“轰--”的一声,由落点开始,数道火龙急速蔓延开来,在眨眼的工夫就将贵族本阵和后阵部队隔离开。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从雷帝斯口中发出的第一声嗥叫划破整个战场。

  “杀--”

  雷帝斯如出闸的猛虎一般扑进了敌人密集的地方,战斧在头顶旋舞了一圈后,猛地横扫出去,数名长枪兵就像被飓风刮过的树苗般,硬生生被劈成了两截,上身轰然落地的瞬间,从断口处喷涌而出的血泉将我的视线染成了一片红色。

  “啊--”发出了一声惊呼,直对着雷帝斯的敌兵齐齐后退了一步。

  “护驾!立刻回来保护大人们!”传令兵凄厉的喊叫在这个时候响起,拥挤在河中央的敌人在片刻错愕后纷纷掉转了身子,另一声呼喊,从对岸响彻了起来。

  “乒乒乒--”

  火枪的声音后紧接着传来一阵马嘶,身披重甲的骑士被人立而起的战马掀翻到河里,在溅起大片大片水花的同时,也发出了凄惨的喊叫。

  还没等其他人回过神,从对岸林子里飞射出遮蔽半边天际的箭矢。

  后世有一本书是如此描写当时贵族军的惨状:“……根本无力从水中站起的重甲骑士,有半数活活淹死在仅及膝盖的河流里;轻装的步兵在第一波箭雨后,就损失了三分之一,大部分人是背部中箭,当场殒命;而残存的部队在水中来不及组织有效的防御阵形,在随后掷矛队的凌厉攻势下迅速走向灭亡;特拉维河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漂满了尸体,而在此后的一个月内,没有消退它的血色……”

  “杀呀,杀呀!”法利斯发出一声呼喊,从我身边冲过,高举的弯刀在挥舞了一下后,狠劲劈过了一名有点茫然的敌兵脖子,那名敌兵失神的捂着不断喷涌血浆的伤口,跪倒在地上,随后冲上的亚尼将致命的一剑捅进了那人的胸膛。

  一切的动作是如此缓慢的呈现在我眼中,看着亚尼拔出了剑,然后挥舞着冲向了另一个敌人,在他身后,那名敌兵颤抖了一下,扑倒在地上,口中最后吐出了一句话:“妈妈……”然后一双眼睛巨睁着,再也没有阖上。

  所有的声音好像从我身边滑过,踉跄着走到已经冰冷的尸体前,我跪在地上,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恐怕和亚尼一样的年纪,额头还是那么的光洁,皮肤也如初生婴儿般的稚嫩,但是血污已经掩去了他的下巴,不停涌出的血慢慢在他身下蔓延,渗进那片泥泞的土地。

  这个就是乱世,磨灭一切人情的混乱世界呀,我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那名敌兵的眼睛阖上。

  “呀--”一声嗥叫,一名敌兵挺着长枪直冲过来,没有犹豫,起身抽刀,断枪翻滚过数圈后插在地上的同时,一蓬血淋在我身上,偷袭的敌兵从额头处划下一道触目的伤口,摇晃了片刻后,扑倒在年轻敌兵的尸体上。

  没有什么好犹豫了,这是乱世者的命运,甩掉了弯刀上的血珠,我直冲向混乱的最中央……

  “呜……”眼前的敌兵低鸣了一声,然后转了个圈,倒在地上,在他身后,是一个苍白着脸的贵族,颤抖着握着长剑,对着我。

  那张脸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略略思考了下,一个名字就跳进我的脑海里:“夏拉代议官,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阁下。”

  曾经迫使兰碧斯将军离开的那个可恶贵族,原本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早被仓皇和恐惧替代了,死鱼一般的眼睛在盯着我看了半晌后,居然露出了一丝生气:“是你,你这个叛乱的低贱闪人,瓦伦西尔这个笨蛋,当初为什么没把你给杀了。早知道今日,那时候我就应该亲自调军,把你这只可恶的蟑螂踩死!”

  并没有理会夏拉的恶毒辱骂,我沉默着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举刀对着他的颜面:“夏拉代议官,为了不再有无意义的战斗,就借你的首级一用。”

  夏拉的血色迅速消退,环顾一下四周后,突然跪在我的面前:“不要杀我,要我干什么都行,承认你的正统之位,奉你为王,什么都可以!”

  我叹了一口气,道:“夏拉代议官,至少在最后,保留点作为贵族的尊严吧!”踏上了一步,轻轻挥刀拉过了夏拉的脖子,一蓬血远远的喷射出去,在地上铺下了一幅樱红的图案。

  捂着自己的脖子,夏拉满口血沫的吐出最后一句话:“死……在这里……不甘心……”然后软倒在一地的泥浆中。

  正统王国军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夏拉.德.凯尔,在他四十六岁的辉煌岁月时,终结了一切的幻想,成为南丹鲁,特拉维河附近,肮脏泥地上的无头尸体。

  他的首级在数分钟后,被挑在龙枪上,供所有人观瞻。

  “夏拉代议官战死了!”凄厉的喊声瞬间飞越了纷乱的战场,在片刻后,更多的首级被挑在枪尖上。

  北方的大贵族,拥有“公爵中的公爵”称号的梅布尔.德鲁艾德被一杆龙枪刺穿了胸部,当场毙命;拥有大片领地,被称为“富庶的纳巴罗”的纳巴罗.德鲁伊艾侯爵的脑袋上插了一枝箭,尸体被战马拖了数百米,模糊的首级上只有那双大耳朵能够被辨认;“骑士贵族”德拉修斯,这个和德拉科普沾染亲戚关系的侯爵,大义灭亲的豪举换来了正统王国军的重装甲骑兵指挥官的高位,身中十余弹后,栽倒在特拉维河中,窒息比流血过多更快的终结了他的生命,挑在枪尖上的首级,看上去有点肿胀的感觉……

  敌人后续的部队好不容易扑灭了大火,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后,禁不住发出了惨叫。混杂的小贵族第一个动摇,在发了一声喊后,带着自己的私兵逃窜向无尽的荒野。

  惊恐在这刻彻底熄灭了贵族军的战斗心,犹如一群群惊慌的麋鹿,奔跑在特拉维诺的原野上。

  “灾难的九一八”毁灭了正统王国军六成以上的贵族,“北方名门的血脉在一日间沦丧”,同时陪葬的包括特拉维河中近千具浮尸,以及败军自相践踏后留下,不可计数的尸体,两万大军就这样烟消云散,站在那里,我感觉像是飘在半空中。

  “畅快,畅快,杀的舒服!”雷帝斯提着满是血污的战斧出现在我面前,脸上已经刻了满足两个字,不愧是特拉维诺的狂战士,在战争结束后,也就只有他们还能在脸上挂着笑容。

  稍稍回到了现实中,我扫视了一下四周,空气中还残留着灼烧的焦味,贵族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数十匹无主的战马不停嘶鸣着,各色的贵族旗帜漂在水里。

  这就是两万大军唯一剩下的东西,战争还真是创造奇迹的地方,不管怎么说,我们胜利了,而且没有付出太多的代价。

  在晃动了下脑袋后,我大声喊道:“亚尼,通知速他们,让他们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回丹鲁去!”

  现在就只剩下那些偷袭的骑兵了,只要消灭了他们,特拉维诺草原上,在短期内,流浪兵团将没有对手。

  “是,大人!”抹去脸上的血污,亚尼飞快的冲向对岸,在溅起哗哗水声的同时,也让浮在水面上的尸体翻滚了一下。

  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晒在我脸上,闭上眼睛,我低叹了一句:“把所有的尸体都埋了吧!”

  “那些贵族的……”

  “安葬他们吧,怎么说,他们曾经也算是个人物。”

  “知道了。”

  在天际边隐隐传来了一阵雷声,秋初的时分却有如夏日,如果下起雷雨来,今年的秋收恐怕有大问题了。

  在心里转过这个念头后,我摇了摇头,然后默立在充满血腥味的战场中,注视着战士们将一具具尸体收集起来……

  “前方斥候急报!”

  一匹快马穿越过前行的部队,裹带着风冲到我面前,黑衣的斥候滚落下马,在踏前几步后跪在地上,双手递上了一张急报的纸条。

  此时已经为下午三时,处理完战场打扫的我们急冲在归途上,增援在丹鲁城外的玛古拉他们。

  “千万不要出事。”略带着颤抖,我接过了纸条,玛古拉他们可是面对三千之众的骑兵,火枪队和精锐弓箭队全数投入了这边的战斗,凭着雅修的两百名骑兵和曼陀罗的一百名龙骑兵,以及人数也不甚多的轻装步兵,对付那么多敌人实在吃力了点。

  抖开了纸,只看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敌军骑兵队一部溃散,一部进入丹鲁,我军胜利。”

  眼睛在这瞬间失去了焦距,这个可是大胜利,一点都不逊于我们的偷袭,敌人的骑兵溃败了,在特拉维诺的草原上,我们再也没有像样的威胁!

  从来没有感觉到光复亚鲁法西尔离我有那么近,喜悦如同奔泄的洪流般卷过我的心灵。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身边的亚尼提了一下压在头顶的盔帽,一脸紧张的靠了过来。

  我转过头去,然后递给他纸条:“玛古拉他们赢了,赢的很漂亮。”

  亚尼一脸错愕,在接过纸条后,看了半晌,然后抬起头,脸上挂着的疲倦被兴奋给挤掉,他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大……大人,我可以宣布这个消息吗?”

  我重重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亚尼点头:“是,大人!”声音十分的响亮,然后他跳下马,冲进了士兵堆里,高声宣布了这个喜讯:“大胜利,敌人的骑兵溃败!现在只剩下丹鲁,特拉维诺马上就是我们的了!”

  一脸疲倦的人们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沉默了片刻,顿时如火山爆发般发出了喜悦的喊叫声。

  “太好了,那些该死的贵族军,那么多骑兵都打不过我们同样多数目的步兵!”

  “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心收割麦子了,不用担心那些混蛋再来骚扰我们。”

  “是我们解放特拉维诺的,马上我们就可以解放亚鲁法西尔了,我们快成英雄了!”

  ……

  一瞬间,士兵早把远在东边的德拉科普叛军扔到了九霄云外,对于他们来说,眼前数倍之敌的溃散意味着我们流浪兵团的无敌。

  并没有制止士兵们有点狂热的兴奋,对于在不停战斗的人们,现在的兴奋比什么都难得珍贵,谁知道下一场战斗,是不是我们的敌人这么欢呼呢?

  “塔特姆,现在已经不需要增援了,安排士兵们休息。”转过头,对着塔特姆道。

  塔特姆拍了一下胸膛:“是,大人。”

  “还有……挑选几匹马,我先回去。”想了想,我唤住了正欲传达命令的塔特姆。

  惊愕的转过身,露出不解的神情,塔特姆道:“大人,这个时候,有必要这么急着回去吗?”

  我笑了笑,道:“我想好好夸奖在丹鲁城外的战士,而且,我急着想知道,玛古拉他们怎么着就把三千骑兵给击溃了,骑兵指挥官可是瓦伦西尔将军呀!”

  塔特姆一脸恍然,然后露齿笑道:“不错,不错,我也很想知道,那些家伙可把我们的风头给盖过去了,光明正大和三千骑兵对着干可比偷袭没什么准备的贵族蛀虫们难多了。我会为你准备几匹最好的马的,大人……只是,就带几骑回去吗?这路上很可能有一些溃兵,万一……我们的胜利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低头沉思了下,然后道:“再安排一个小队的龙骑兵吧,溃兵什么的,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塔特姆点头道:“知道了,大人。”

  “还有,你们这里也注意一下,可千万别让溃兵给占了功勋去,到时候,流浪兵团就没什么脸面了。”

  塔特姆哈哈笑了出来,大声回答:“放心吧,大人,这么去偷袭敌人过了,士兵们对没防备是什么下场可清楚的很。”

  “呵呵,也对,去吧!”挥了挥手,塔特姆回礼后,小步跑开,在他的号令声中,疲倦的士兵们干脆席地而坐,一边交换着兴奋的话题,一边取出食物,开始迟来的午餐。

  看了他们一眼后,我把视线转到丹鲁的方向,有几朵乌云飘在那里,不过在太阳的照射下,却闪耀出五彩的斑斓,第一次感觉到连乌云都是那么漂亮。

  “老狐狸,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干的。”低声自言了一句,笑意滚落下我的嘴角……

  ※※※

  九月二十日凌晨

  披着清晨的露珠,我重新回到了丹鲁城外。

  兵团的军营上飘着几缕炊烟,数队巡逻兵来回走动着,对着丹鲁城的一面,几名负责警戒的哨兵打着哈欠,然后开始按摩自己的脸部。

  看上去,根本没有经过大阵仗的样子,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但是穿过淡淡的薄雾,我还是发现了与离开时的不同之处,被马蹄踏过的地方裸露出赫色的泥土,仅有几根青草还顽强的生存着。

  在粘满血迹的地上,到处是散落的兵器,大部分刻着亚鲁法西尔王家骑兵的纹路,光是从这点上看,敌人的骑兵队遭到的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什么人!”一声呼喝打断我的思路,身边的龙骑兵抽出了龙刀,紧张的护到我身边,此时只看见附近几处草皮一阵松动,然后爬起了数人。

  披着草皮的他们看上去有点怪异,但是手中握着的弓箭上可都搭着闪动绿色光芒的箭矢,一看就是喂过毒的,紧接着十几个挺着长枪的士兵穿过薄雾,冲到我们面前。

  “啊!大,大大人!”最先一个看见我后,失声喊了出来,似乎过于兴奋,短短的几个字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完,然后涨红了脸,一把扔下手上的长枪,欢跳着冲回营帐。

  “法普大人荣归!”

  这个声音远远的飘散开去,划破清晨的宁静,不一会,整个军帐都沸腾起来。

  “欢迎呀,欢迎,我们的英雄指挥官。”挂着满脸的笑色,德科斯靠近我搂抱了一下我,在他身后是玛古拉、梅尔基奥尔……留守的高级军官没有战死者,多少让我有点开心,在挣脱了德科斯过于热烈的拥抱后,我走上两步,重重拍了拍玛古拉的肩膀:“辛苦了,让你穿戴那么重的盔甲。”

  玛古拉裂开了嘴巴,笑了出来:“我挺喜欢的,重是重了点,不过一想到几万枚金币就穿在身上,感觉也挺不错的。”

  旁近的军官们顿时哈哈笑了出来,德科斯更是笑的夸张,在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后,他道:“这个玛古拉呀,我还真看错他了,说起来,闪族人搞不好还真是个战斗的民族……”

  我连忙制止了德科斯进一步的言语:“军师,关于战况等下再说好吗,我快两天没阖眼了,你们能击败瓦伦西尔将军的骑兵队,那一定十分精彩,我想养足精神,一口气听完它。还有,雷帝斯、亚尼他们都还在路上,他们也想听听你们的战绩吧!”

  德科斯怔了怔,然后笑咪咪的道:“不错,不错,如果让我们的指挥官劳累过度,那我们可帮了那些无能贵族的大忙了。”

  又是一阵笑声,梅尔基奥尔向我敬礼后道:“大人,休息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吧!”

  总算能睡上一个好觉了,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皮突然沉重起来,久被压制的疲倦卷过了全身……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晨曦滑过了帐篷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感觉从心底泛起。

  “大人,你已经醒了呀!”端着水盆,亚尼走了进来。

  接过亚尼递上的手巾,我擦了下脸,冰冷让初醒的头晕一下从脑子里飞散出去,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亚尼已经是个小队长,不再是我的侍从:“亚尼呀,你已经是个战士了,不用再做这些事情。”

  亚尼抓了抓金黄的头发,傻笑道:“法普大人,现在你身边都没一个服侍的人,我怎么说也是法普大人带出来的,不管以后做什么,我都是法普大人的侍从。”

  我笑了出来:“傻孩子,再被你这么服侍着,我和那些贵族就没什么两样了。再说了,你以后可是要当将军的人呀!”

  亚尼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另一个人掀开了我的帐子,探进脑袋来,金黄的乱发在晨曦的映照下分外的耀眼:“啊!你已经醒了呀,那最好!那个德科斯非说什么要等指挥官来了再介绍情况,那些个士兵更是恼人,只是笑,一点都不肯透露,我都快憋死了!”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一边回应着雷帝斯的催促,一边穿起衣服,还没等我套上外衣,被雷帝斯一把扯着向军中的大帐冲了过去。

  大帐中早早坐满了人,从特拉维河下来的军官们一个不少的在里面。

  “好了,我们的指挥官来了,我也可以讲讲怎么大破敌骑兵的事了。”放下茶杯,德科斯摆出了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开始叙说着我们所不知道的战况。

  九月十七日,在接收到我们飞传的消息后,德科斯立刻做出了调整,当夜,所有的部队撤离了原来的驻地,在留下了诱饵后,静伏在离驻地半里的地方。

  但是瓦伦西尔并没有采取偷袭的方法,三千名骑兵在距离丹鲁三十里之地驻扎下来。

  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德科斯当机立断,迅速委派了雅修的骑兵队冒充瓦伦西尔的前锋队前往丹鲁城,在诱骗敌人开城后,隐伏在暗处的上千名士兵一涌而入。

  丹鲁的守军做出了顽强的抵抗,然后在午夜时分护着守将撤离,尾追的曼陀罗部就像驱赶一群鸭子般冲进了瓦伦西尔的驻地。

  “青色的剑”,这个是后来据俘虏所传述的瓦伦西尔将军的感叹,虽然做了迎战准备,但是在先期自军的冲击后,原来的布防就出现了缺口,而这个时候,曼陀罗的百人骑兵队乘着这个空隙,把伤口拉得更大,很像是夏日的闪电划破云层一般。

  难怪后来有人传说著“流浪兵团里可有不得了的人物,说不定是雷神传世的呀!”

  “迅雷之曼陀罗”就是在这个时候闻名在乱世中,同时出名的是“翔天之鹰”雅修的部队,比起曼陀罗部如奔雷般的迅捷,雅修的部队就和风一样的轻灵,盗贼的骑射在这场战斗里发挥的淋漓尽致。

  乘着夜色而来的雅修部,像风一样刮过了敌人的驻地,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个大队的尸体。

  一夜之间,三百人的部队制造了上千人的伤亡,特别是瓦伦西尔的马匹,在夜色中被惊乱走散的大约超过四分之一。

  但是王国双翼终究是王国双翼,在遭受如此的冲击,瓦伦西尔硬是重新整合了部队,十八日,也就是我们偷袭贵族军的日子,继续向丹鲁开进,并做出决一死战的架势。

  这个时候,德科斯放弃了在丹鲁城的防御,将城里的粮草搜刮一通后,大摇大摆的向北方撤退。

  不费一兵一卒拿回丹鲁,这份伟绩并没有让瓦伦西尔将军开心,在调集了所有能够战斗的骑兵后,他对北撤的流浪兵团进行了尾追,此时,在他麾下,就只剩不到一千人的部队。

  十八日下午,后世被称为“卑劣逃亡大作战”的战斗上演。

  一路追杀的瓦伦西尔部首先遭遇的是德科斯任意丢弃的粮草车,并没有理会这些东西,在他发出:“粮草车自己不会走,等消灭了敌军后,可以慢慢搬回城”的号令下,骑兵队直接冲进了有点散乱的流浪兵团后阵。

  初一交战,流浪兵团军纪之散漫足够让任何正规士兵侧目,在发出了一声“快跑呀!”的嘶喊后,后阵的步兵就慌乱的逃向原野,直接将中央的本阵卖给了瓦伦西尔的骑兵队。

  而本来应该负责指挥官安全的直属本队步兵更为不济,丢下所有的负重后,撒开脚丫子就背弃了指挥官们。一眨眼间,在瓦伦西尔骑兵队的眼里就跳跃着几匹载着军官打扮人物的战马。

  “擒贼先擒王!”瓦伦西尔将军是一个正规的骑士,他不会去做无意义的杀戮,在控制了准备大追杀的部属后,他发出了这个命令。

  而这个时候,替代我穿着那身华丽盔甲的玛古拉,为了加快奔跑的速度,已经开始丢弃起身上象征身分的盔甲来。

  在一追一逃数刻后,瓦伦西尔的部队被带着绕了个大圈子,回到了丢弃粮车的地方,在那里整齐队列的流浪兵团士兵,竖着明晃晃的长枪静候着。

  疲倦的骑兵,对上数倍的长枪兵,一开始就决定了胜负,瓦伦西尔的部队在损失了半数人马后,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回了丹鲁城。

  而这个时候,贵族军大溃败的噩耗也传到了那里,当日,贵族的战旗没有立在城头。

  “德科斯你这个家伙,还真是……”我摇了摇头,连对方的正义心都要利用,这个老狐狸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也难怪下面的士兵都不肯宣扬这场大胜利,甚至多少还带上了点羞耻的感觉。

  “真是混蛋呀,用这种手段对付那么正直的老爷爷,兰碧斯将军要是知道他的同僚被这么无耻的前属下给耍了,还真是死不瞑目。”塔特姆叹息道:“流浪兵团的恶名现在又多加了一条,毫无廉耻心和光荣感的部队,和卑劣的偷袭者正好凑一对。”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胜利了!明天,就把我们的圣城拿回来,特拉维诺就彻底回到我们特拉维诺人的手中!”雷帝斯站起身来,一脸的兴奋。

  “军师,对方还有多少部队和粮草?”想着丹鲁城里至少还有两个让我头痛的家伙,瓦伦西尔将军和那个神秘的贵族守将,我可没那种豪情要发动总攻击。

  德科斯歪头思考了一下后道:“大约还有三千人,但是剩余的粮草不会太多,但如果宰杀马匹的话,至少还可以支撑一个星期吧!”

  低着头思考了片刻,我道:“如果对方能够投降,那是最好的,但是万一要决战,就定在一个星期后吧!秋收的时候就快到了,我们也没什么时间无限制拖在这里,毕竟在北方的劳力有很多都参军了,收割麦子的人手恐怕会不足。”

  “是!”

  “各部队从现在开始准备吧,之前的胜利可不全是我们的实力,这次攻城我们可能遇到难以想像的顽强抵抗。”站起身来,我大声道,应和我声音的并不是军官们,而是外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晴朗的天空变成黑压压的一片,一声闷雷撞破了厚积的乌云,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视野。

  秋初的第一场豪雨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倾泄而下,雨滴打在帐子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响声……
♀我爱黑涩会♂
☆鬼鬼後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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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第三章 开城

 “糟糕的天气,这个时候下雨。”将手缩在袖子里,德科斯站在帐子口,发出了如此的感叹,雨已经下了两天,毫无停息的状态,草地上早就一片湿滑,不远处,一名冒雨赶路的士兵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

  “这种天气,就算敌人弃守,我们都难进攻呀!”摇着头,我叹息了一声。

  德科斯似乎站了太久,蹲在地上,伸手接着滴落的雨水:“是呀,而且更糟糕的是,如果雨再落下去,今年的收成就彻底完蛋了,就算是抢收,北方现在哪里还有那么多人手呀!”

  “真是可惜呀,眼看着就要攻陷此城,现在看来,只好放弃了。”我苦笑了一下。

  德科斯也笑了一下:“上天已经很厚待我们了,至少贵族军那里就没多少照应,现在是看在瓦伦西尔老将军的面子,把幸运的天平稍稍往丹鲁倾斜一下而已。

  说不定这个是上天告诉我们,放过他们一条性命吧!”

  “只能这么想喽,再怎么说,我们也不可能把明年的战斗力都用在这里。”

  “指挥官有了这种觉悟,还真是当部下的荣幸呀!”

  “军师,你就别再糗我了,现在的流浪兵团,可真是没有一点好名声在外面。”

  “呵呵,至少我们还活着,在两万大军的对决中,生存下来的可是我们这些流浪儿。”

  在德科斯的笑声中,我们结束了这次谈话,不多久,我就下达了全军北撤的命令。同时,为了牵制在丹鲁城里的贵族军,雅修和曼陀罗的部队被全数留下,而且在德科斯的指示下,有相当一部分的间谍鼓动着他们的舌头,开始说服特拉维诺人加入我们阵营的活动。

  其间,作为最年轻的特拉维诺战士--法利斯.拉列,驾着满载粮草的马车,暂时离开流浪兵团的阵列。

  ※※※

  九月二十四日

  迎着大雨,流浪兵团的主力回到了兰帝诺维亚。

  “万岁!”

  “流浪兵团万岁!”

  ……

  动天的喊声,即便是大雨,也有足够多的人群涌到大街上,欢迎光荣归来的部队,流浪兵团的战绩早早传回了这个北方的城市,两千人对两万人的大胜利,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把整个流浪兵团提升到一个不可战胜的神话中去。

  “大人,请向百姓致意吧!”梅尔基奥尔拍着马,骑到了我的身边。

  我盯视了他一下后,了解了他的含义,对于现在来的我们来说,百姓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尔后的战斗只会更加残酷,只有被百姓们认同,我们才有坚持下去的可能,点了下头,向旁边伸出了手。

  欢呼声更烈,夹带着无数的女声尖叫。

  “法普大人万岁!”

  这个声音很快的汇成了洪流,响彻在整个兰帝诺维亚的土地上,而这时,我的心没来由的抽搐起来。

  “迎阵!”远处突然冒出了响亮的呼喊,几乎同时,两列穿着灰白盔甲的士兵持着明晃晃的长枪小跑而来,很快将兵团士兵和不断拥挤而来的百姓分割了开来,在我前方的士兵们也停下了脚步,让出了一条路来。

  鲁素大哥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冒了出来,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脸上挂着笑色,在他身旁,是打扮的如同女王一般的艾丽兹。

  四周狂热的呼喊声更加猛烈,不时有花束越过雨幕落在大街上,混合著“兰帝诺维亚万岁”的声音把整个气氛推上了高潮。

  齐刷刷垂下的前襟,鲁素身后的官员们同时跪了下来,而鲁素右手轻轻的搭触到左肩,躬了下身后道:“欢迎大人荣归!”

  “轰--”两旁的士兵重重跪下,一手支着长枪,一手按住了地面,头低下后大声喊道:“欢迎大人荣归--”

  如此的场景似曾相识,震耳的声音让我瞬间失去了判断,那种气氛迅速渲染了所有人,完全忽略了倾泄下来的雨水,越来越多的百姓跪伏在地上,在我身边的骑兵们也纷纷下马,一刹那间,只有我还高高的坐在马匹上。

  茫然,下意识的举起了手。

  “万岁!”同时,鲁素举起了手,高声喊着,所有人纷纷站了起来,重复着同样的话,巨大的声浪将我抛到了一个无法意识到自我的漩涡中去……

  “怎么会这样呢?”无数次我自问自己,一个想要复国的战士,倒是接连毁灭了两个国家,捷艮沃尔的第一龙将,兰帝诺维亚的实际统治者。

  周围的人们似乎想把我推到一个难以想像的位子上。

  “整个大陆的统治者吗?”对着镜子,我笑了一下,看上去真的比哭还难看。

  “法普叔叔!”清脆的声音把我扯回了现实,艾丽兹梳着漂亮辫子出现我的面前,连忙起身,迎上了几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哎呀,艾丽兹又漂亮了很多呀,长大了一定迷死很多人呦。”

  勾住我的脖子,艾丽兹嘟着嘴巴:“法普叔叔又骗人,说好了打好仗就回来看看艾丽兹的,可是去了那么那么久,难道外面的坏人比艾丽兹还要重要吗?”

  一时间,面对纯洁如一张白纸的艾丽兹,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知道法普叔叔说不出,艾丽兹还是去找医师阿姨,只有她对我最好。”脱开了我的怀抱,艾丽兹跳到了地上,向我做了一个鬼脸后,直往门口处跑去,这个时候,我才看见米娜维亚站在那里。

  “到现在还没死,蜥蜴的体格果然和别人不同。”一把抱住艾丽兹,米娜维亚脸上挂着寒霜,冷声道。

  我抓了抓头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医师你身体可好。”

  “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怎么也比你这个大蜥蜴活的长。”米娜维亚哼了一声。

  “那最好,那最好……”

  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尴尬,艾丽兹看看米娜维亚,又看看我,然后嘟起了嘴巴,一把扯住米娜维亚的手,道:“医师阿姨,我们去玩吧,不要理这个坏叔叔。”还没等米娜维亚开口,梅尔基奥尔踏进了房间。

  在闪过一丝惊异神色后,梅尔基奥尔先恭敬的向米娜维亚躬了一下身,然后转头对我道:“大人,德科斯军师有事要和大人商量。”

  “我们走吧,艾丽兹。”还没等我做答,米娜维亚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在抱着艾丽兹后,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微微错愕了一下,然后向梅尔基奥尔点了一下头,外面的雨好像已经停歇了,仅有沙沙的轻微细响落在屋顶上……

  德科斯早早的升起了火炉,在踏进他屋子的瞬间,我只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在我身边的梅尔基奥尔迟疑了一下,没有跟着进来。

  在脱掉外衣后,我踏在了那松软的地板上,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屋子里并不止老狐狸一个人,还有几个神情狼狈的人围着火炉,大口喘着气。

  “这些是?”在盘腿坐下后,我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眼睛直盯向一脸坦然,捧着茶杯的军师。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法普大人吧!”露出向往的神情,那些围坐火炉的人纷纷转过头来,湿漉漉的头发掩盖着他们大部分的脸面,但是从他们的瞳仁色彩中,我知道了这些是什么人,艾尔法西尔的仆役民,夏尔克生前牵挂的族人。

  “艾尔法西尔发生什么了?”这是我脑海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北方的商路开通以后,虽然陆续有一些仆役民来到兰帝诺维亚,但是被德科斯请到住所来的可未曾有过,而且看着他们的打扮,虽然狼狈了点,但是从年龄和举止来看,都应该是仆役民里的领导者。

  恐怕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名单吧!

  “布拉西尔快完蛋了。”德科斯幽幽道,如同平地的炸雷般响在我耳边。

  艾尔法西尔的第三王子,布拉西尔,彩虹骑士团的指挥官,在北方联军的步步进逼下已经撤出了圣城,其麾下只剩不到三万人的兵力。

  由于临近秋收,北方联军的攻势在最近缓和了下来,但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第三王子失败的定局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受此牵连,在艾尔法西尔内战中站在第三王子一边的仆役民遭受了无情的清洗,几乎是北方联军到哪里,哪里就产生大量的逃亡。

  一部分跑到第三王子残留的领地,另一部分则在引渡者的指引下,开始了大规模的迁徙。

  而在怀顿诺尔,在克鲁索的直接授意下,一路上对艾尔法西尔的仆役民根本就不加以盘查,使得这条道路比预想的还要通畅百倍,也使难民更为迅速的涌进兰帝诺维亚来。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如此大量的涌入,还是让鲁素他们措手不及。缺乏必要的住所,在这种大雨天气,仆役民的惨状在这里的我都能想像到。

  “已经有病亡者出现,这次过来的有相当一部分是妇女、儿童。本来贵部能够提供我们安全的环境,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但是这样下去,我怕很多人都支撑不到明年的开春……”一名长老模样的人哽咽着说完话,然后低声抽泣起来。

  “我们已经把军用的帐篷都给了难民,甚至连塞维亚要塞里也住上了为数不少的难民,但是,这一次涌进来的实在太多,远远超出我们的承受能力,这样下去的话……”

  站在门口的梅尔基奥尔轻声道,接下去没有说出的话,我也听的出意思,恐怕怀顿诺尔的克鲁索能意识到这么多的难民对我们所产生的压力,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兰帝诺维亚和捷艮沃尔就不是被战斗给击倒了。

  想不到才回来几天,就遇到这个大麻烦,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凝固起来,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传了进来。

  “丹鲁能住多少人?”在片刻沉寂后,我突然道。

  站在门外的梅尔基奥尔立刻回答:“应该能住上两万到三万,只是现在丹鲁城还在贵族军的手里,勉强攻击的话,兵力上的调配可能有很多问题,现在的部队已经有半数安排去抢收麦子了。”

  “嗯--这样的话……”我略略思考了一下,然后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难民们露天睡觉,所有的军营从今天起腾空出来,先让老幼妇孺住进去。”

  “那我们的人……”

  “我们去住丹鲁城。”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响了起来,雨又开始下大了,再拖下去,我所安排的北方迁徙路线就成了死亡之旅了。

  “大人,你不会想强攻丹鲁吧,用士兵的血……大人,三思呀!”梅尔基奥尔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

  “放心吧,要攻也只是我一个人去攻,你们只要跟着就可以了。”

  “啊--”当我转过头去,只看见梅尔基奥尔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愕。

  “去吧,别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是,大人。”躬了一下身,梅尔基奥尔连忙退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后,我重新转回头去,对着那些仆役民的领导者道:“请交给我办吧,就算自己没有的住,也不会让女人和孩子睡大街的。”

  “实在太感谢了。”众人扑在地板上,大声哭了出来。

  “你有把握攻下瓦伦西尔的心吗?”德科斯捧着茶杯轻吹着上面冒起的水汽,一副不经意的说出了这么句话。

  “瓦伦西尔将军的心……我没有把握呀,不然早就去攻了。但是现在,只能试试了,真的不行,只好我们去睡大街了。”我苦笑了一下。

  “我先和你说,我也算是老幼妇孺里面的,要睡大街,我不会奉陪。”

  “你这个家伙……真是薪水蛀虫。”我摇头叹息道。

  屋中的其他人抬起头,看着我们,脸上充满了疑问,有如此的上下关系,也足够这些仆役民们惊讶一阵子了。

  起身走到走廊里,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我叹了一口气:“这种天气,还真没有干活的冲动呀!”

  “哗拉拉--”闪电划过,将一阵青光投在我的脸上。

  “慢慢干吧,你已经爬在那么高了,不多花点心血,上天都会怨恨的!”德科斯在后面大声道,将我推向更深的地方。

  初秋的风已经裹上了寒意,穿过雨帘打在我身上,我不禁颤抖了一下,然后搓了搓双臂:“真不知道你的话冷,还是这个风冷呀!”

  屋子里响起了德科斯的笑声:“怕了你,好好干你的事吧,实在不行,我就豁出这把老骨头陪你睡大街好了。”

  “多谢你的美意。”点了点头,我冲进了雨幕,身后传来了仆役民们轻声的议论:“这些真的是流浪兵团的将官们吗?我们会不会来错地方呀,这里真是兰帝诺维亚吗!”

  ……

  ※※※

  九月二十七日

  冒着零星的小雨,打着白旗的一支小分队进入了丹鲁城,不多久就传来了瓦伦西尔将军愿意谈判的消息,地点就定在距离丹鲁不足五里的地方,在那里,安眠着无数战死者的英灵。

  “大人,还有什么好谈判的,直接冲进去就行了,我就不信,连饭都没的吃的家伙,能打赢我们特拉维诺人!”骑在马上,雷帝斯不停怂恿着我攻城,我并没有理会这个单细胞生物的想法,转过头去看了眼临近的部队。

  为了把房子空出来,这次跟随出战的士兵大约三千人,只能带着连雨都防不住的简陋麋鹿皮帐篷,为了防止意外的伤病,随行的还包括为数两百的医护队。

  可能是医护队里的漂亮姑娘不少,战士们的士气出奇的高涨,站在雨中,居然都能挺直着不动,一副威武的流浪兵团战士的模样。

  “大人,对方来了。”另一边的梅尔基奥尔轻声道,只看见远处,打着贵族旗号的人马快速靠了过来。

  “我们去迎接吧!”挥了挥手,带着数骑,我冲出了队列,直向会面的地方奔去。

  自从特拉维诺会战以后,很久没有看见“银龙的暴狮子”了,现在看来,他比那时候更为消瘦一点,但是骑在马背上的那股英姿并没有消退半分。

  在瓦伦西尔将军旁边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贵族,很瘦小,但有着一双特拉维诺的碧蓝眼睛,身上绣着昂首麋鹿的家徽,看样子,那个守卫丹鲁的将军就是这个人了。

  “法普呀,想不到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瓦伦西尔看见我,并没有看仇敌的眼神,挂着温和的笑色,他说道。

  看着王国唯一的翼,我忍不住涌上了钦佩,抬起手向他致了军礼:“瓦伦西尔将军,能再见阁下,下官十分荣幸。”

  “哈哈,法普呀,论职位你可是捷艮沃尔的第一龙将,兰帝诺维亚的守护官,再向我称下官,太折辱你了吧!”抓了一下头发,瓦伦西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若是旁人看来,怎么也难以相信站在这里的两队人是生死仇敌。

  “哪里,在下官眼里,瓦伦西尔将军就和兰碧斯将军一样,永远是下官的上司。”我正了正身子,大声回答。

  “哈哈,你这个下官可了不得呀,有那么多优秀的部属。对了,那个指挥龙骑兵的长胡子来了吗,还有那个黑甲的骑士,王国如果有这些武将,怎么也不可能让德拉科普这个叛贼给反了。”瓦伦西尔将军笑的更欢愉了。

  “大人,现在不是互相恭维的时候,请入正题吧!”梅尔基奥尔驱马靠前了一步,在我耳际轻声道,我点了点头,正欲开口,瓦伦西尔将军突然拔出了剑。

  “好呀,就知道你们这些贵族没安好心,正好在这里全部砍了你们。”雷帝斯第一个反应过来,跳下战马后,从背后解下了战斧,高举着怒吼了一声。

  其他的将兵纷纷抽出了兵刃,护到我的身边,一副随时掩护我撤离的准备,远处的士兵齐齐踏上了一步,高吼了一声,声音穿过蒙蒙细雨回响在我们周围。

  贵族军的士兵没有动,只是默立在那里,将视线投在那瘦小贵族的身上。

  “瓦伦西尔将军想和贵官较量一下,如果他输了,我们向贵军投降。”声音不大,但是能让每个人听见,那个贵族的脸上永远没有表情。

  “法普,用我们的剑来印证对错吧,如果上天选择你,你将是胜利者;如果上天没有选择你,今天你就死在这里。”瓦伦西尔大声喊着,脸上蒙上一层战士的光辉。

  “大人,请不要进行无意义的决斗,对方根本就是在赌博。而且瓦伦西尔的武艺在整个王国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对上他,根本没有胜算!”梅尔基奥尔挡在我的面前,激动道,一向来冷静的他在这个时候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能战胜离车,也应该能战胜瓦伦西尔将军吧!”

  “大人,那根本就是两回事!”

  “放心吧,假如真的死在这里,那只能说上天不让我光复亚鲁法西尔,你们的一切束缚也就解除了,到时候安心在北方生活,不要再想这里了。”

  “大人--”

  轻轻推开梅尔基奥尔,我从腰际抽出了弯刀:“我接受你的请求!”

  梅尔基奥尔张了张嘴,然后无力的退到了一边,其余的人也收回了兵器,默默退开,眨眼间,我和瓦伦西尔将军的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土地来。

  “法普,就如同在那时候说的,如果你能消灭战争,在那之前先麻烦你斩了作为滋养战争这个怪物的我吧;如果不行,就由我斩了你。”

  瓦伦西尔言毕,将剑竖在眉前。作为回应,我举起了弯刀直对着他:“就在今天!”

  “杀!”瓦伦西尔低喝了一声,驾着马直冲了过来。

  雨点打在脸上,有点疼,我像风一样卷过,挥刀,在清楚听见刀剑相交的脆音后,两个人错身而过。

  勒住急驰的战马,在转过头的瞬间,瓦伦西尔的剑已经刺到了面前,仰天躺下,在贴到马背上的时候,挥刀挡住了直落下来的剑,劲气刮到我脸上,混合著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没有多思考什么,一个翻身,我跃下了战马,站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啊--”我军的士兵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才两个回合,就被对方逼下马去,强弱之势也太过明显。

  瓦伦西尔没有再抢攻,策马离开了数步,然后转向我,眼神中带上一丝惋惜,慢慢举起剑后,猛的发力,马蹄飞溅出无数的泥浆,急速冲向我而来。

  闪身,在勉强避过直冲过来的战马后,下意思的挥刀,感觉到砍中什么东西后,一股刺痛传上心头。

  战马发出了一声悲鸣,翻滚在泥地上,将瓦伦西尔将军摔出了老远,血从我的手臂上流淌下来,混合著雨水滴落在地。我喘着气,一手支着地,眼睛直视向瓦伦西尔将军摔倒的地方。

  银白的盔甲涂上一层灰黑,在摔掉头盔后,瓦伦西尔突然笑起来:“好,这样才对,法普呀,多让我见识一下上天的恩德吧!”言毕,挥剑破开雨幕直冲过来。

  刀剑的交错声密集的响起来,在泥泞的土地上,我只感觉着脚下越来越沉重,瓦伦西尔的剑每次挥击都像是加上几分力气,一股酸麻的感觉从虎口一直荡漾到脑海里。

  咬着牙又支撑了数下砍击,在猛然发力隔开瓦伦西尔的剑后,我连退数步,一口血涌进嘴巴,然后滑落嘴角流淌下来。

  “大人受内伤了!”雷帝斯高喝一声,作势就想冲过来,一旁的梅尔基奥尔一把扯住他,并没有言语。

  我很感激梅尔基奥尔的镇定,在擦掉嘴角的血迹后,我重新举起了刀,这个时候,一股细微的暖流从下腹部蔓延了上来。

  “最后一击!”瓦伦西尔双手握剑,在眼睛中放出慑人的目光,一只脚慢慢挪前,猛的喝了一声,然后在我的眼里只有一道白光。

  下意思的挪开一小步,然后是下意思的举刀刺击,“扑--”的一声,一切都归于宁静。

  血从我的肩膀处如泉般涌出,染红了我的盔甲后,也染红我脚下的土地,我的刀刺在瓦伦西尔的胸口,顺着刀刃,将军的热血一直流淌到我的手上。

  “滴答--”似乎是太过安静,我听见了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很响亮,就像要震破我的耳朵一般,这个时候,从瓦伦西尔的嘴角处挂下了一缕鲜血。

  “这个就是上神的旨意了……”瓦伦西尔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眼中充满了无奈,在低念了这一句后,软倒在地上。

  我无意识的站在那里,肩上还插着将军的剑,身后,我军士兵的欢呼声响彻四野,“万岁!”

  那个瘦小的贵族摘下了头盔,然后跃下马,跪在地上,更远处的贵族士兵们茫然的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呆立在雨中。

  一个人的鲜血,打开了丹鲁的大门,我无力的跌坐在泥泞的土地上,伸手握住了逐渐冰冷的瓦伦西尔将军的手。

  “法普……”瓦伦西尔将军的另一只手合在我手上,涣散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慈祥。

  “将军,我对不起你……”托起了瓦伦西尔的头,我低喝了一声,双眼湿红了起来。

  “马上就可以和我的妻子、我的儿子还有兰碧斯见面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在咳出几口血后,瓦伦西尔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上面的话,失去血色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将军……”哽咽着,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很抱歉,我再也担负不动亚鲁法西尔的未来,现在这个担子就托给你了,不论怎样,只求你让亚鲁法西尔的百姓快乐生活……”

  将瓦伦西尔将军那没有一丝体温的手贴在额头,我毅然道:“我发誓,我用生命发誓。”

  含笑轻点了一下头,瓦伦西尔将军的眼睛望上了天空:“法普呀,为了王,我舍弃了妻儿,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不过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和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声音越来越低,当最后一个字滑落将军的嘴角时,他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号哭着扑倒在他的尸体上。

  喧哗的声音在这一刻停歇了,不论贵族军还是流浪兵团的战士都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跪在泥泞的草原上,雨突然大了起来,就如同天也在哭泣一般。

  瓦伦西尔.德.凡寇斯将军安详的睡在特拉维诺的草原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王国双翼的另一半就这样飘落在地,结束了他五十二年的光辉岁月,而这个时候,距离兰碧斯将军的死仅仅越过了一年零五个月的短暂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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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第四章 丹鲁的天空

王历一三五四年十月三日

  雨早已经停息,秋天也突然降临了大地,闷热的气流似乎被雨水带到遥远的地方去,卷过我们身边的是那一阵阵的微寒。

  坐在丹鲁最高的城楼上,我一个人仰望着苍穹,一颗流星闪耀着划过天际,“嘶”的一声没进远处那无尽的黑暗中。

  “没有许愿吗?”德科斯就像鬼魂一般走到了我的身后,轻轻说了一句。

  “许愿……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多大意义吧,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我低叹了一句,夏亚将军死了,兰碧斯将军死了,夏尔克死了,现在连瓦伦西尔将军也死在我的刀下,还有其他的名字,现在都代表着天上一颗颗星星了吧!

  “上神最近也很辛苦呀,每天都要接待那么多不速之客,真不知道上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如果还行的话,我都不想在这个世界待着了。”

  德科斯说着丧气的话,当我回过头去,只看见他脸上挂着那种狐狸式的笑容。

  “军师,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再清楚不过这只老狐狸,每次想说事情的时候,老是喜欢大讲一些隐晦的故事。

  德科斯走上了一步,坐在我身边,将脚耷拉出城墙,然后抬头望上了天空:“不知道瓦伦西尔的星星是哪颗,应该是东北那颗最明亮的吧!”

  我沉默着,静等着他的下言。

  “这个老将军也真是个标准的骑士了,够忠诚。现在可好了,他死了,既对得起效忠的亚鲁法西尔正统王室,也让丹鲁的守军们体面下了台,更让你这个白痴成了天命所归的真正救世主,一石数鸟呀!这个家伙,真是有不输给盗贼的奸猾,死都死的那么漂亮。”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瓦伦西尔将军其实是故意死在我手上的,这个念头虽然闪过,但是我不想面对,我不想让将军成为一个放弃生命的怯懦者:“瓦伦西尔将军是我见过最伟大的战士,他只是光荣的战死在沙场上,其他没有别的什么了。”

  “知道了,知道了,其实创造一个忠诚的形象对战士们也是个正面的引导,对于我们来说并没什么坏处。”摸着胡子,德科斯笑咪咪的道。

  我叹了一口气,道:“德科斯,我真的很累呀,兰碧斯将军用他的死保全了我,我需要报答……瓦伦西尔将军用他的死,给了我更坚实的基础,我更需要报答。但是,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肩上的重担给卸下来呢?有时候,我真的想放弃,不论是我们,还是敌人,都有太多的牺牲了……”

  德科斯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凝重,在看了我一眼后,叹了一口气:“法普,你可以选择退出,不过这付担子还是要有人背,有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亚尼。战死的人不能复活了,但至少让他们死的有点意义,我可不想在死后,被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

  看了德科斯半晌,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不自禁的,我笑出声来:“我是很想扔给你,但是很怕压扁你这付老骨头,责骂我的人已经够多了,但是如果你的毒舌也吐向我的话,我恐怕下辈子都不得安生。”

  德科斯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这样才对,要不然,让士兵们知道自己所托付的对象那么懦弱,他们的眼泪会把特拉维诺都给淹没的。”

  收回了脚,我站起身来,然后指着流星消失的地方:“现在许愿应该还来得及吧!”

  “去吧,现在流星还在地上打滚呢!”

  将双手合在嘴前,我大声吼道:“和平--幸福--以及自由--”

  “真是贪心的家伙。”德科斯默念着,然后一丝晶莹悬挂在他的眼角。

  “德科斯,过两天,我们让丹鲁的天空绽放烟花吧!”驱赶了心里一切的阴影,我清楚自己该去做什么,指了指上面,我露出笑容。

  德科斯擦了一下眼角,同样笑了起来:“是呀,我们的公主也屈住在北方太久了,是时候让所有人知道,正义是在我们这一方的。”

  “哈哈,正义呀,真是廉价的口号。不过德科斯,有可能我们要背负更多的骂名,说不定,我马上就能成为毁灭三个国家的恶魔了。”

  “对于我来说,天使也好,恶魔也好,至少到现在,我找不到比你更有趣的白痴了。一脚快跨进棺材喽,要在最后的日子,让自己快乐一点。”

  “哈哈,哈哈哈……”大笑着,我大步走向阶梯,在临近的时候,转过头:“军师呀,当时花那么点粮草就把你换出来,真是我平生最赚的一笔生意了。”

  德科斯跪坐在那里,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然后含笑着低下了头:“很高兴在我有生之年,遇上你这个白痴。”

  秋风裹着清凉的气息卷过,这一刻,天上的星星也明亮了很多……

  ※※※

  秋收似乎牵制了太多的战事,在进入十月以后,各地迎来了难得的安宁。趁着这个机会,一方面修缮丹鲁城,并把北方的难民移到这里来。

  另一方面,则派遣曼陀罗和雅修率领骑兵队,打击特拉维诺草原上游窜的小股贵族军。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当所有的将领都估算着如何对盘踞东边的贵族军残余发动总攻击的时候,北方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这是什么……”握着手上这一把略带乌黑的稻草,我盯着北方来的使者。

  使者缩了缩脑袋,不安的双手在衣襟上擦了一下后,吞吞吐吐地道:“这是麦子。”

  “麦子,不应该是金黄色的吗?这是一束烂稻草呀!”将手上的东西甩在地上,按着额头,我坐回位子。

  “大人,这是鲁素大人叫我带过来的,他说,过两天,他将亲自过来一趟。还有,捷艮沃尔主事的刹尔利长老将一同前来。”使者低下了头,接着道。

  原本想著有那么多士兵帮助抢收,问题不应该太大,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天真了,人怎么也没办法和上天对抗。

  可是看着那腐烂的没办法辨认的麦子,我似乎看见了饿孚遍野的惨状,一滴汗珠挂下了额头。

  “下去吧……”我无力的挥了挥手,使者躬了躬身,碎步退下。

  德科斯缓步踏了进来,弯腰拾起了那束麦子,在仔细看了看后摇头道:“北方的麦子现在都成这个德行了呀!”

  “这个只是物信,等鲁素大哥到了,我们恐怕就要为接下来的饥荒做准备了。”我摇了摇头。

  “饥荒呀,其实从两年前就把种子种下了,现在不过是收获并不甜美的果实而已。”德科斯将腐烂的麦子捏成一团,然后塞进了口袋。

  从王历一三五二年爆发战乱以后,牵涉进的数个国家早就无心农事,一直以来没有爆发大的饥荒,多半亏了以前库存的粮食以及去年的丰收,但是今年……秋日的雨水比我想像的更有危害性,从那束烂麦子上,鲁素大哥已经清楚告诉我一个信息--歉收。

  对于精算着每一粒粮食的捷艮沃尔和兰帝诺维亚来说,这无疑是宣判了大饥荒的发生。

  “如果我们不是战死在沙场上,而是饿死在这丹鲁城里,那就是大笑话了。”我长叹了一口气。

  “等吧,或许鲁素带来的并不是太糟糕的消息。”

  “但愿吧……”

  窗外的乌云压的更低,不一会,稀稀拉拉的下起小雨来。今年的秋天呀,真是忧愁的日子,在感叹了这一声后,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望着遥远的天际,静等着北方的人。

  ※※※

  十月十一日,兰帝诺维亚和捷艮沃尔方面的主事者秘密进入了丹鲁……

  昏暗的灯火摇晃着,将房间里数人的影子任意扭曲,坐着的人都没有理会这个,只是将目光死盯着圆桌上的一份卷宗。

  “……连日阴雨,就算是抢收下来的粮食也大部分霉烂。唯一运气的是还有几个晴朗天,但是也仅仅保下了六十万石粮食,加上原来的库存,只够我们支持四个月。过了这个期限,大批大批的人就会饿死!”鲁素抽动了一下脸部,不情愿的说出这个事实。

  “必须隐瞒这个事实,现在的捷艮沃尔并不稳定,如果这种消息传出去,恐怕就是一场大灾难了。”刹尔利长老低声道,然后轻咳了两声。

  “我已经命令粮仓的人白天运进粮食,晚上秘密运出,给大家一个假象。但是到了时候,终究隐瞒不了,万一领地里发生什么骚乱,我们很难收拾。”鲁素的眉毛深深皱在一起,一只手不自禁的抓着头发。

  “其他国家呢,我们有没有可能去收购粮食,只要能买到,不要在乎钱。”我转过头,望着德科斯。

  德科斯摇了摇头:“没可能,我早就派了人去办此事,但是各国今年的收成都十分惨淡,必须靠库存勉强维生。就算出一千金,一万金,也买不到呀!”

  在一片沉寂后,梅尔基奥尔道:“如果有可能,我们不应该再接纳更多的难民,而且,开春以前的攻势有必要停止。现在,占领更多的土地,就意味着更多的人口,受到牵累,我方饿死的人就远远不止几千这个数字。”

  “是呀,梅尔的话不错,如果背负上饿死太多人的恶名,我们也就不用混下去了。最好呢,把这个恶名转给我们的对手。”德科斯点了点头,做出赞同梅尔基奥尔的表情。

  敲打着桌子片刻后,我扫视了一下四周:“难道为了少死几个人,就拒绝那些渴望活下去的人,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在座的几个人齐齐摇了摇头。

  鲁素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最理想的估算,因为饥荒而产生的难民也将有一百万,就算里面只有十分之一涌进这里,我们的粮食也坚持不了几个月。到时候,不是少死几个人的问题,而是让捷艮沃尔和兰帝诺维亚的人全数陪葬的问题呀!”

  “是呀,而且离我们最近的亚鲁和艾尔受战乱影响,今年哪里还有什么收成,一百万人里至少有八十万是这两个国家的,那就是说,要是我们仁慈一点,一个月里,我们的领民数可以翻上两个跟头。梅尔呀,你算算,我们能撑几天。”德科斯笑着道。

  被点名的梅尔基奥尔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沉声道:“一个月,只能支持一个月。”

  房间里的灯火更加昏暗,列座几个人的面孔都模糊起来。

  一声轻轻的叹息滑落嘴角,我抱起双手望向了屋顶。这个真是苦难的选择,为了保护领地里的十几万人,我们就要硬着心肠拒绝更多的难民;但是接纳难民,那是把更多的领民往死地里推……死亡的数字摆在面前,现在不过是伸手选一个而已,如此的残酷,足够让我感受到个人的无力。

  “自己做主意哦,有时候选择很痛苦。”德科斯捧起了茶杯,轻吹掉上面浮起的水汽。

  ※※※

  “那就够了,在那之前,我们只是做准备。军师,买粮食的事就有劳你了;还有就是保持领地里的稳定,就拜托鲁素大哥和刹尔利长老了。”

  “知道了。”

  在回应了这句话后,德科斯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看,我们的指挥官是不是成熟了很多呀!”

  刹尔利摸着胡子道:“不错,不错,比前些日子长进多了。”

  “有为帅者的气息了,法普兄弟,你快脱出将军的局限了。”鲁素眯着眼睛,一脸的光彩。

  “那是,他可是对着流星说出伟大愿望的人,上神的关照已经产生效果喽。”德科斯笑的更开心了。

  抓着头发,我只感觉到脸上有点发红,在抓了抓头发后,我对德科斯道:“军师,不要取笑我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公主殿下的登基大典,我说过,要在丹鲁的上空放漂亮的烟花。”

  德科斯点了点头:“不错,这样还可以稳定民心,说不定还能降伏那些顽固抵抗的贵族,这事应该急着办。”

  “不过在主持大典的事上,我可是连骑士称号都没的平民,要弄的正式点,最好有个合适的人选。”

  “合适的人选吗……有了,那个绣着麋鹿家徽的降伏者,叫什么来着。”

  “普雷斯顿.德.奥维尔公爵。”梅尔基奥尔道。

  “对,就那个普雷,让他主持公主的登基礼,一定会感动的哭出来吧!而且身分上也合适,怎么说也是个公爵。”德科斯轻点着头,笑了起来。

  “嗯,确实想不出其他什么好的人选了,到最后,却要向旧贵族的礼仪低头,还真是丧气呀!”我摇了摇头,王国的正统现在由我扛起来,可不要到最后,成为第二个夏拉代议官呀!

  “没办法,这个表面工夫一定要做,到底可以少死很多人。”

  “是呀,少死好多人呀!”我把头转到了窗外,两轮明月颤颤的挂在半空,将柔和的光芒洒进这昏暗的屋子里,如雪般洁白……

  普雷斯顿虽然投降了流浪兵团,但是并没有被当作阶下囚来看待,对于这位稀有的贵族骑士,我们还是给予相应的待遇。

  他依然居住在原来的居所,只是身边的侍卫换成流浪兵团的战士而已。

  为表尊敬,我并没有召见他,而是直接带着德科斯上门探访,可能是出于惊讶,普雷斯顿公爵很快做出了回应,在正厅里甚为正式的面见了我们。

  “让在下当主持大典的司仪?让在下这个阶下囚?”普雷斯顿眨着眼,然后直视我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是呀,想来想去,要把事情搞正式点,非你出马不可。”德科斯笑着在旁边道。

  “如果是贵官想登上王国高位的话,恕在下不能答允。虽然在下已经投降贵军,但是这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并不意味着在下将连灵魂一起出卖给贵军。”

  普雷斯顿开口在下,闭口贵军,文绉绉的腔调听得我一阵发麻,在揉了揉耳朵后,我连忙道:“我可没那个意思,真正要登基的是米娜维亚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原来在艾尔法西尔绑架殿下的就是你们!”普雷斯顿露出惊讶的神情,忍不住大声喝道,上身微微立了起来。

  “我们可没有绑架公主,是拯救,为了避免亚鲁法西尔被艾尔法西尔吞并。我们可不想丹鲁依斯的噩梦再发生一次。”

  虽然没有特拉维诺人的姓氏,但是从普雷斯顿的模样上,一看就知道有特拉维诺血统,“丹鲁依斯吞并事件”他肯定有所耳闻。

  果然,普雷斯顿的脸上在划过一丝惊诧后,点了点头:“不错,艾尔法西尔人确实有可能那么干,请恕在下失礼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下愿意效劳,而且在下也会动用一切关系通告尚在正统军的同事,抛弃成见共襄盛举,光复亚鲁法西尔之正统。”

  “那就有劳公爵阁下了。”向普雷斯顿点头示意后,我转过头,对着德科斯笑了一下,一切顺利,德科斯摸着胡子,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丹鲁的大街很寂静,除了我们碎步前行的声音外,就只有一两声犬吠,月色柔和的洒在青石板上,反射出幽幽的光芒。

  “王国正统还真是有大卖点!”望着天上的月亮,德科斯突然停下了脚步道。

  我微愕了一下,歪着头,静等着这个老狐狸的下一句话,德科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血统的力量在百姓眼里也很重要吧,就算是德拉科普也必须套上王亲的外壳,才有机会当一个窃国者。”

  “军师,你的意思是……”模糊着把握着老狐狸的思想,我试探的问着。

  德科斯笑了出来:“只可惜你太白痴了,聪明点的,早把那个米娜什么的娶回家,当上亲王,然后名正言顺的掌握整个亚鲁法西尔。那时候,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没必要担负太多的顾虑了。”

  我笑了笑,然后摇摇头:“让闪人的血流淌在高贵的亚鲁法西尔王室血脉中,想想都会让那些贵族发疯的。更何况,我已经是那种死后只能下地狱的人,更没必要污垢王室了,我可不想当第二个德拉科普。”

  “其实,那个德拉科普,说不定也怀着很伟大的正义哦。”冷不防,德科斯冒出了这么句话。

  我楞了一下,德科斯的话还真难以让人苟同,但是……驱散心中的疑惑,我前行了两步,然后转过身:“军师,不管那个德拉科普有天大的理由,他对于我来说只是敌人。他的正义等他胜利后再去说给百姓听吧,至少我是听不见了。”

  “真是犀利的见解,想不到你也有开窍的一天。”德科斯哈哈笑了起来。

  “我说了什么吗?”

  “……你这个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白痴……”

  “是吗?”我抓了抓头,望着德科斯,然后是一阵沉寂,月光照在德科斯的脸上,这才看清楚他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战斗的岁月还真是催人老呀!

  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德科斯回答道:“是呀,不过白痴得让人喜欢而已。”然后丢下了一串的笑声,划破宁静的夜蹿上了九重天,回应他的笑声,我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两个人互相搭着肩膀,在近卫诧异的眼光中大步跨出,留下了身后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

  “为什么兵团的帐目上永远是赤字呢?”这个是玛古拉的名言,通过北方贸易盈余的百万枚金币,购买粮草的款项超过九十万,米娜维亚公主的登基典礼也耗费惊人,到一切准备完毕的十一月十七日,兵团能够动用的资金仅仅剩六十枚金币,而接下来需要支付的款项却超过了六万,主管财务的巴笛这天总是拉长了脸。

  “不过,丹鲁的布置还真是没话说。”

  为了显示这次登基大典的正式,普雷斯顿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想不到这个瘦小的贵族不但守城能力一流,在操办这种事上也有不逊于鲁素的能力。

  主要的大街两旁粉刷一新,并悬挂上了象征吉利的红灯笼,而大街上的青石板也如同全数换过一般,在阳光的直射下闪闪发亮。

  为了显示新政权的权威,召集为当日仪仗的包括龙骑兵在内总计两千四百人,光是购买全新盔甲一项上的花费就将近七万枚金币。

  其他如女王的御辇、登基大厅的装潢更是极尽奢华,以至于让我产生万一发生饥荒,怎么去面对百姓愤怒的忧虑!

  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在普雷斯顿的刻意安排下,十一月的最后几天,全大陆的战事停歇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眼珠都被吸引到丹鲁,这个特拉维诺的圣城。

  “法普这个家伙,他以为他是谁呀!居然举办这种大典,他不过是个卑贱的闪民而已!”

  “普雷斯顿这个没廉耻的家伙,居然跟着贱民一起胡来,真是丢尽我们贵族的脸。”

  “想不到流浪军实力那么大,那么我们的立场……”

  “如果真是公主殿下,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自己的道路,我们要走在真正的正统之路上!”

  ……

  各式各样的喧哗从圣陆的每个角落窜到了丹鲁城,我的耳朵里,其间夹带着无数的咒骂和献媚。

  在一部分人坚决抵制的同时,另一部分则开始了倾斜的动作,一个月来,表示愿意归顺,听从流浪兵团指挥的贵族超过百人,在他们的手中,捏着数千人的兵力。

  “流浪兵团真是个暴发户呀!”这是当时的感叹,几乎是一夜之间把兵力提升到一个让人惊恐的数字,降伏的贵族军、特拉维诺的义勇兵、艾尔法西尔的流亡战士,加上本队,总数超过两万人。

  光是从数字上看,已经是能够与德拉科普叛军相抗衡的力量,但是内部粮草的供应与各部队相互之间的不信任,这只不过是把一个小而精干的流浪兵团,扩充成一个大而杂乱的亚鲁法西尔解放军而已。

  “全部是问题,说不定流浪兵团会因为此而被毁灭。”这是德科斯一针见血的见解,带着这丝无奈,我踏进十八日,这个史称“丹鲁正统登基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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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第五章 乱

“为什么要穿这种衣服?”米娜维亚扯着长长拖在地上的裙子,皱起了眉头。

  “这个吗,是礼服吧!”我抓了抓头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身洁白的米娜维亚衬上她那白皙的肤色,明亮的眼睛,看上去真的如同仙女一般。

  可是她的神色,却像是套上人类衣服的蛮女,这个就是马上要成为亚鲁法西尔女王的人……

  隐隐的,我带上了对这个圣国的一丝同情:“不过殿下穿着还是挺漂亮的。”

  “真的吗?”米娜维亚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这个家伙,再怎么野蛮也脱不了女人的本性,一听到赞美,就变成这个样子。

  为了不激怒这个医师,让接下来的典礼成为真正的灾难,我只好点了点头。

  米娜维亚又看了看我,然后再加了一句:“哪里漂亮?”

  我张大了嘴巴,一阵哑然,这个时候,旁近的侍女纷纷掩嘴笑了出来,其中一个道:“殿下,今天的您就和女神一样呀,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圣洁的光芒,哪里都漂亮。”

  虽然是肉麻的奉承,但是我也不能表示太多的异议,如同啄米的鸡一般点着自己的头,当颈部都有点酸痛的时候,梅尔基奥尔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仪式快要开始了,请大人和殿下做好准备吧!”

  “知道了。”整理了一下身上所穿,银色滚边的黄色军礼服,我对着米娜维亚道:“公主殿下……”

  米娜维亚轻轻点了点头,眼睛中滑过一丝淡淡的忧愁后,脸上仿佛笼上了一层柔和的白色光芒。

  那一刻我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带着不敢正视的惶恐,我转身推开了房门,明亮的秋日阳光洒了进来,将整个房间抹上了一层金黄。

  米娜维亚缓步行出,空气中似乎弥漫了一股淡雅的轻香,站在门外的梅尔基奥尔张大了眼睛,喉咙滚动了一下后跪在地上,头低下,直到米娜维亚那长长的拖裙滑过他面前后很长时间也没有抬起来。

  此时为王历一三五四年十一月十八日,晨八时,“丹鲁正统登基典”开始。

  丹鲁的上空呀

  盛开着庆祝的烟花

  地上的人们呀

  九霄云外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披甲的战士呀

  在这一天,如同天神一般……

  这是众多赞美这次庆典诗歌中的一首,当然,与之相对的是从各地滚滚而来的诅咒声,要了解这一点并不困难,只要到关押渗透进来的密探、暗杀者以及破坏者的牢房里去看看就可以了。

  “那个闪族的贱民,想要毁灭第三个国家!”

  并没有理会这些,在大祭师念完祈祷词,完成米娜维亚公主成为米娜维亚女王的仪式后,历史上最长的赏赐名单出现了。

  “趁着这个机会,把流浪兵团这种盗贼团转化为正规军吧!”这个是德科斯的建议。

  被赐封骑士称号的共有一千六百人,其中包括黑鹰团的盗贼、特拉维诺的猎人、艾尔法西尔的仆兵等等,卑贱的血液在这一天流淌进上层社会。

  从来没有那么多的下级民一跃成为最低阶的贵族,还没等贵族阶层从份震惊中惊醒过来,接下来的打击足够让他们进入混沌状态去。

  德科斯这个老狐狸想出了将我们控制的土地重新划分,分配给历次战斗中阵亡者的家属,以及尚在兵团参战士兵的家属。

  而给予那些投降贵族的,是那些还在敌人控制下的土地。

  “那些是富饶,充满生产力的土地,现在由圣女王赏赐给你们了,能不能拿到,就看你们的了!”

  谁都知道北方贵族的领地大半是贫瘠的,根本没办法和南方贵族领地比,若不是抱着得到南方土地的希望,想来那些北方大贵族也没那么高尚的情操来勤王。

  这好比是给一群饿狗扔下一块肉一般,这也是避免我军无意义伤亡的最好计策。

  这一天,也是确立整个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编制的时候,将投降的贵族军分成两个兵团,大部分的贵族都由普雷斯顿统一控制,另一部分是将贵族手上的私兵划分出来,由梅尔基奥尔指挥,两部分兵力共计八千人。

  由塔特姆任团长的长枪团,玛古拉任团长的第一步兵团是从流亡的亚鲁法西尔人里面挑选组成;而法尔切妮任团长的第二步兵团、雷帝斯任团长的第三步兵团,全数由特拉维诺人组成;此外是雅修的骑兵大队,曼陀罗的龙骑兵大队,速的弓箭团,以及切拉维佐任团长的亲兵团,总兵力将近七千,依然统称流浪兵团,为核心的中央兵团。

  由兰帝诺维亚人和艾尔法西尔人组成的兰帝诺维亚兵团由特亚斯指挥,驻守北方,这部分兵力大约为三千。

  最后加上辅助部队,总兵力超过两万,号称五万大军。

  “北方的流亡贼披上了神圣的外衣,而那些放弃贵族之尊严,投靠流浪贼换取功名的败类,比流浪贼本身更为可耻!”

  盘踞在法兰的正统王国军余孽发出如此的恶骂,经历了南丹鲁的惨败,现在的正统王国军兵力不足一万,从数目上看,双方的战斗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已经不再理会正统王国军的喧嚣,我更关心的是新亚鲁法西尔部队的编制,毕竟大部分部队只是有那么一个建制,而实质上的战斗力比游兵散勇尚且不足,许多部队就算被称为农民的集合都不为过。

  就这样,在经过登基典礼的喧闹后,一边训练着新进的部属,一边则筹划着东进的事宜。在这等待中,十一月二十七日,一则消息从西面传了过来。

  “西维亚守军愿意接受圣女王之统治。”

  这个特拉维诺的重镇,是靠近法兰唯一的门户,如果兵不血刃就把它给拿下了,那么在接下来的战斗将容易很多。

  但是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而且更重要的是,驻守西维亚的部队不同那些临时拼凑的贵族私兵,是有统一指挥的正规兵,人数虽然只有两千多人,但是战斗力可以和普雷斯顿的部队相抗衡。

  为了慎重起见,我召开了典礼后的第一次军事议会。

  “恐怕是陷阱。”梅尔基奥尔皱着眉头说。

  “不错,那些部队向来都是正统军的核心部队,不然也不会放在西维亚这种地方,突然说投降,也太奇怪了点。”塔特姆摸着光洁的下巴,接着道。

  “但是,如果是真的话……我们可以少损失很多人呀!”玛古拉吞吐道。

  “管他是真是假,我们凑够部队,一鼓气冲过去,投降就接收,不投降干脆就灭了它!”雷帝斯大声嚷嚷道。

  “不过现在,各部队的编制远没完成,仓促出军恐怕会不利于战斗。”梅尔基奥尔摇了摇头,做出了否决的答案。

  静听着将官们的争论,我轻轻敲着桌子,眼睛不自禁的滑向了静坐一边没有发言的德科斯身上,只看见他捧着茶杯,正悠闲的吹着上面的水汽。

  看样子,还是自己先做打算吧,这个老狐狸不到最后是不会说半个字的。

  在原来的打算中,并没有把西维亚的攻略计算在内,由于我军兵力的明显优势,可以先行围困它,然后伏击法兰的援军;或者做出强攻之姿态,然后用骑兵偷袭法兰的部队。

  不论哪一种,都是以削弱对方的主要战斗力为主,冬季的战斗不是为了得到正统军的地盘,也不为了消灭他们,毕竟有这个缓冲,对于弱小的我们还是有很大的用处。

  “削弱对手呀!”我低念着原来的打算,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我准备亲自去接收西维亚的投降者。”

  “啊--”屋子里的争吵一下消失,换来的是军官们的一片惊呼。

  “既然对方只有两千人,我也不准备多带部队,玛古拉的第一步兵团以及切拉维佐的亲兵团,差不多有两千的人马,再多也太显示我们心虚了。”接着我继续说出自己的打算。

  “大人,万一是陷阱,我们要面对的可是一万贵族军,只有两千人的步军,是否太稀少了。”梅尔基奥尔沉声道。

  “为了慎重起见,曼陀罗,雅修!”我高喊了两个骑兵指挥官的名字,在接到二人的回应后,我道:“在我军出发后,你们的部队给我绕个圈子到西维亚和法兰之间去,万一有敌人,不要攻击对方的本队,只要毁掉里面的补给队就可以了。”

  “是!”

  “速、塔特姆、梅尔基奥尔、雷帝斯,接下来是你们的部队,慢慢跟着我们,保持一天的距离,作好随时接应的准备。一旦有变,我将迅速后撤,与你们汇合。这样参战的部队就近一万,和全数贵族军的兵力相仿,但是我军不论是士气还是战斗力远超对方,假如对方想用西维亚做饵的话,干脆给他们一个致命打击吧!”心中涌上了无限的豪情,第一次感觉到战争不可能失败。

  “是,大人!”四周的军官齐数站起,重重敲了一下胸口,发出响亮的回应。

  “那些龟缩的正统军没什么可虑的,问题是,西维亚的南面可是叛乱军的地盘。”放下了茶杯,德科斯突然道。

  我摇了摇头,道:“现在德拉科普的部队被牵制在更南的地方,万一那些贵族军忘记廉耻投靠他的话,所能得到的援助也有限的很,不过军师忧虑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吧,在作战前,把斥候派遣到这一带去,万一有所异变,就只能慢慢来,反正冬季快到了,我们的粮草还在路上。”

  德科斯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这样就好,有个万一的打算,总比仓促起事要好一点。”

  “嗯,我知道了,最好是西维亚的守军真的感悟到圣女王的召唤,这样,我们的未来还真是阳光大道呀!”

  说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最近的一连串战事可真是上天的眷顾,有时候,我都有点相信我们是应上天的要求开战的,接下来的战斗,也应该如此一帆风顺吧!

  “好了,各位去准备吧,具体出发的时间就定在后天,顺利的话,五天后,我们就可以在西维亚喝酒了。”

  带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军官们纷纷告退,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人。

  “南边的威胁……”默视着桌子上铺开的地图,我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应该不会吧,西维亚的南边,可是有几百里的不毛之地,叛乱军不可能有勇气冒那么大的生命危险。更何况,他们的兵力对付蛮族人都有点吃力。”

  驱散了心中的阴影,我踱步走出屋子,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朵云彩,温暖的阳光洒在我脸上,一阵风迎面扑来,裹着真正秋天的味道,那种落叶散发出的清新味道。

  真的很快呀,一眨眼又临近冬天了,不过今年的冬天,不小心的话,可真会成为我们的灾难。

  双手合十,我闭上了眼睛:“兰碧斯将军,瓦伦西尔将军,夏亚大人,还有各位,在上天保佑我们吧!”

  两天后,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九日,踏着秋天的落叶,我带着两千名士兵从丹鲁出发,去接收西维亚守军的投诚……

  ※※※

  王历一三五四年十二月六日

  一踏进腊月的日子,来自北方的寒冷气流一下就刮过了特拉维诺草原,原本葱绿的大地仿佛是一夜间变成了枯黄。

  而在清晨走出帐篷的一刹那,更是可以看见大地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来临的更早。

  “真是糟糕呀,如果提前下起雪来,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麻烦了。”踩了踩地上的薄霜,我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口中吐出的水汽在面前凝聚成白雾,慢慢飘散,天气的寒冷,就是用眼睛都能看见了。

  “法普!”搓着手,玛古拉一路小跑的冲了过来,一张脸被冻的通红,不知道何时,在盔甲外还套上一件鹿皮外衣:“真见鬼,怎么说冷就冷了,离西维亚可是还有几天的路,不快点赶到那里住上温暖的屋子,我们可要倒大霉了。”

  在言语间,各部的军官陆续来到主帐前,在他们脸上都写着快点赶路的意思。

  “大人,看这个样子,还会冷,弟兄们没多带穿的,再这么慢吞吞的前进,弟兄们不定一能支撑的住。”切拉维佐一脸担忧,亲兵团里的很多部属都是他原来的手下,也难怪他特别忧虑。

  “但是南边的斥候还是没有消息……”之所以如此缓慢的前进,就是因为派遣到南边的斥候,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明确的消息。

  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并不畏惧对方的伏击,但是再深入下去,就有小片的森林出现,我可不想让南丹鲁的战斗出现在我们身上。

  “还是按照原来的吧,再过一个时辰,等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继续赶路。”挥了挥手,我做出了决定,军官的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在沉默了好久以后,才敲了一下胸膛以做回应,这个时候,急驰的马蹄声突然踏破了清晨的宁静。

  “急报!”还没等我们回过神,一匹快马就冲到我们面前,从马上滚落下一名斥候打扮的人。

  “是南边的消息吗?”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是南边的消息终于来了。

  斥候抬起头,一脸的愕然,然后摇了摇头:“不是的,大人,是曼陀罗大人和雅修大人的战报!”

  “什么!”我高喝了一声,按照行程,曼陀罗他们确实该穿插到西维亚和法兰之间,但是这个战报也来的太快了点:“念!”

  “十二月二日,达到西维亚与法兰之间,三日遇敌,偷袭成功,歼灭敌军一部六百人,其余溃散。”斥候高声嚷了出来,在片刻沉寂后,四周顿时发出了喜悦的喊声。

  曼陀罗他们的速度比我想像的快的多,如此迅捷难怪对方促不急防,不过战局的发展也太像是我们的推演,敌人的智慧难道真的只有从法兰发兵吗?

  这样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对我们的部队造成什么威胁,难道,贵族军真的和叛军联合了,真正的伏击部队是从南边过来的?

  “大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贵族军连可能造成威胁的部队都被击溃了,我们还想什么!”切拉维佐兴奋的喊道。

  “是呀,法普,一鼓作气冲到西维亚去,赶赶路,后天我们就可以躺在温暖的房子里了。”玛古拉也鼓动着。

  腊月的寒风吹拂到脸上,已经有了刀刮般的刺痛,天际是朦胧胧的太阳,苍白的光线甚至撕不开清晨的迷雾。

  如果再小心的前进,恐怕到西维亚前,各部队就会产生意外的冻伤者,在犹豫了片刻后,我终于下了决心:“通知各部队,提前出发,争取在后日,我们赶到西维亚。”

  “是,大人!”

  “斥候,再辛苦你一趟,立刻通知后面的部队,让他们赶上来。”

  “是!”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清亮的号令,整个营地充满了喧哗。呆立在大帐前,我遮目望了一下西维亚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冲动的决定。”

  当日,晌午

  “大人,西维亚的使者!”前行的斥候领回数骑,比起一般贵族军的华丽,来人的战甲朴素而实用,足见西维亚守将的为人,在看见骑在马背上的我后,使者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在下是代表西维亚守将,凡登斯特.德.莱尔大公阁下的使者。”

  “请起吧!”我点了点头,并没有下马,在敌我形势尚不明了的现在,没必要太过客气。

  扑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使者挺直了上身,站了起来,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我,并没有投降者的怯懦:“按照臣下之礼,由在下代表凡登斯特大人前来迎接法普大人,在下波斯塔.德.莱尔。”

  “有劳了,凡登斯特大人在西维亚也很焦虑吧,我们花了那么长时间都还没到。”我露出了笑容,光是从使者的姓氏上看,就知道是凡登斯特的亲眷,这无疑是将人质送到我军中来,看样子,对方是有心投降的。

  波斯塔道:“哪里,凡登斯特大人已经得到贵军击溃法兰军的消息,此次还让在下转告他的祝贺。”

  “多谢。”这个凡登斯特,思虑倒是很细密,不能小看呀,在我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既然如此,为了不让凡登斯特大公等太久,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波斯塔,骑上马,到我身边吧,路上我还可以听听关于凡登斯特大公的事迹,听说他可是由一介白丁起家,几十年努力才到如此高位的,其中一定精彩。”

  波斯塔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在看了看四周后,点下了头。

  对于自己家族的事情,年轻的波斯塔多少带上点自豪,一路上,他仔细述说了凡登斯特大公从破落贵族的家庭中长大后,然后靠着从军,在北方的历次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从而一举等上大公之位的故事。

  上任的圣王,德寇斯二十三世最大的优点就是识人,在他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辉煌岁月中,亚鲁法西尔涌现了大批的善战武将,从王国双翼开始,到边境上驻守的几个大公,乃至叛乱的德拉科普。

  “亚鲁法西尔的王是拥有天下的王。”曾经有过这种传说,但是在德寇斯二十三世迈过四十岁以后,一切的灵气从他身上消失了。

  沉迷女色,疏懒朝政的十年,一切政务都交给了德拉科普打理。十年中,闻名世间的亚鲁法西尔大公团,战死的战死,退隐的退隐,从那个时候开始,叛乱的种子就已经种下了吧!

  “……凡登斯特大人并不认同德拉科普的叛乱,但是对王也失望透顶,本来是不想牵扯进这场内乱的,但是自从艾尔法西尔军南下后,为了保护领地,不得不参加正统王国军。但为了避免家族无意义的伤亡,一直当西维亚的守军。”波斯塔最后道。

  不得不认同凡登斯特的方法,对他来说,保护自己的家族,就是一切的大义。

  这番谈话多少让我改变了对贵族的看法,至少让我认识到,他们并不全是舒服的躺在最后方,挥着大义之旗帜,驱使无辜的人们在前面战斗的垃圾,先代的光荣血液还流淌在某些人身上吧!

  “对了,波斯塔,有没有兴趣加入到我的麾下,当一名指挥官呢!”在眨了眨眼后,我第一次对贵族伸出了手。

  波斯塔露出惊愕的神色:“……这个,太突然了吧,在下和大人并没有多加认识,大人突然说要招募在下……”

  “看人只要一眼就够了,更何况,我也不想把莱尔家族拖到战乱中去。凡登斯特大公我可是请不动的,但是让他家族里的骑士展现莱尔家族的武勇,他应该很高兴的吧!”

  波斯塔顿时面露感激:“多谢大人抬举,如果大公允许的话,在下很乐意加入大人的旗下,立下战功。”

  “那就说定了!”拍了拍波斯塔的肩膀,我哈哈笑了出来。

  “乒--”一声清脆的枪响,打断了我的笑声,数滴液体溅到我口中,苦涩,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只看见还挂着笑容的波斯塔凝固了动作,湛蓝的瞳仁涣散开来,从他的颈部不停喷涌出血浆,沾红了他那白皙的下巴。

  “敌袭--”尖声的喝叫划破了宁静的下午,在茫然中,被数个亲卫拉下了马,举着盾牌的士兵纷纷汇聚到我的身边。

  混乱中,只看见还在马上的波斯塔摇晃了一下,歪斜着摔倒在地上,在晃动大腿的间隙中,还能望见他的眼睛没有闭上。

  “乒乒乒--”火枪的声音密集的响了起来。

  波斯塔.德.莱尔,年轻的生命第一个奉献给十二月六日下午三时的伏击战中。

  “特拉维诺步兵战”,开始……

  “敌人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不但出现在我心头,也出现在所有战士的脸上,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我们已经进入了一片小树林中,四周不断升起火枪的黑烟,每一次响声,都带了我们士兵的哀号。

  “不要慌张,敌人只是火枪队!盾牌队,立刻布盾阵,压制敌人火力!”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我高喊了一声:“我们身后还有六千名战士,敌人不可怕!”

  “是!”高声回应着我的声音,四周的士兵迅速冷静下来,一边把受伤的同伴拖到盾阵后面,一边排着队型开始对放枪的地方进行压制,就在局面得到控制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嗥叫响彻在耳边。

  “杀!”几千人的怒号,只看见从树林的深处,跳跃出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

  “要死在这里了……”低念了一声,我抽出了弯刀,抬头看了一下天,昏暗,没有光明,死在这种天气还真是讽刺,地狱的使者也终于等不及来接收我吧:“不过,我还有很重要的人要等,可不能乖乖让你们带走。”

  四周的厮杀声更为激烈,很快就卷到我的面前。

  黑色的战甲,没有修饰的表露出萨登艾尔的身分,在砍翻数名扈从后第一个冲到我的面前。

  “影子骑士布拉塔来取你性命!”来者高喝了一声,报上自己的名号,剑如电般刺到我面前,轻挪了一步,在避过第一次刺击后,挥刀斩断了他的手,一股血喷在我的盔甲上,没等那人从阵痛中回过神,第二刀已经劈入了他的腹部。

  来袭者发出了一身闷哼,然后滑倒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影子骑……呜--”踏过那个布拉塔的尸体,我没有让第二个冲上来的敌人说完话,弯刀干脆划过他的颈部,终结了他的生命。

  打斗声更密,对方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一波波黑色的浪潮从树林深处汹涌的扑上来。

  “法普,想办法逃吧!”带着一身的伤,玛古拉冲到我的面前,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战局之混乱,被突袭的我军从一开始就陷入被动,各部队不能接应,只能各自为战,一个个噩耗越过战场窜入我的耳朵。

  “雅汉大队长战死!”

  “克罗斯大队长战死!”

  ……

  影子骑士的目标一开始就放在高阶的军官身上,开战不到一刻钟,半数以上的军官已经殒命,失去指挥的部队很快成了被屠戮的对象。

  从来没有一次战斗让我产生如此的无力感,黄色在黑色的浪潮中就像是一叶叶扁舟,一个浪头打过,就覆没了数艘。

  “做好准备吧!”看着玛古拉,我突然道:“或许我的路就走到这里了。”

  玛古拉抹掉自己脸上的血污,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绽放了笑容:“法普,是我的路到此为止了,你要带着我的份好好走下去,为了我们闪族的将来。”

  还没等我回过神,玛古拉一拳打在我的腹部上,然后将暂时无力的我推给了切拉维佐:“法普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然后摘下了头盔,将那头闪族特有的黑发暴露在空气中,就在我的眼前,玛古拉高举着弯刀,消失在幢幢人影中,他的喊声响亮在整个战场上:“法普在此,谁来拿我这最值钱的脑袋!”

  “我们走!”架着我,切拉维佐没有一丝犹豫,在高喝了一声后,指挥着另一部分士兵冲向了相反的方向,混乱波散开去,在一阵阵的厮杀声中,踩着被血打湿的地,我被带着撞进了那黑漆漆的树林中……

  “呀--”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是一具尸体扑倒在我面前。

  喘着气,我跪倒在地上,四周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两个团的战士,就在眨眼间,消失在特拉维诺的草原上。

  “绝不能死在这里!”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我挣扎着站起来,切拉维佐的手搀扶住我,回头看了一下这个盗贼出身的军官,我挂上了难看的笑容:“偷袭者反而被偷袭,切拉维佐,真是让你看见难看的一幕。”

  “大人,这只是意外,我们还有后援军,只要再咬咬牙,我们就有救了。”

  “可是玛古拉,还有那么多士兵……”

  切拉维佐的眼圈红了起来:“大人,只要你没事,一切都值得。”

  “值得吗……”低声挂下了这句话,四周已经响起了喧闹的声音:“在这里,这里还有残兵!”

  触目可及的地方,黑色又摇晃了起来。

  没什么好犹豫了,我低喝了一声:“快走!”

  “咻咻”的破空声同时响了起来,在身后士兵肉体的掩护下,我再一次拖着疲倦的身体,逃向了树林的深处……
♀我爱黑涩会♂
☆鬼鬼後援會☆
[EF]GuiGui1989811
第七集 第六章 染血的特拉维诺

空气中弥漫著令人呕吐的血腥味,掉落在地的枯叶被洒上了一层生命的血色,几十具尸体散布在四周。入目的都是晃动的黑色,站在我身边的只有全身红色的切拉维佐。

  “滴答--”血滴落的声音,很响亮,听在耳朵里,就像是生命被抽走一般。

  “呀--”从胸腔里挤出这声呼喊,一名敌兵挺着长枪率先突破了沉寂,没等我动手,切拉维佐先冲了出去,闪身避过对方的冲击后,挥剑刺入那人的心口。

  一切在瞬间,当切拉维佐缓缓抽出剑时,又一条生命消逝在特拉维诺。

  没有惊呼,带着对死亡的麻木,又一名敌人冲了上来,接着是第三个。

  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死亡的舞曲,鲜血就像会飞的蝴蝶一般越过半空,然后带着亮眼的轨迹陨落在地上,如同天际的流星,闪亮而短暂。

  当第十具尸体仰天倒下的时候,麻木的敌人也被触动,后继的部队如潮水般退下,显露在我眼前的是数十个火枪手。

  切拉维佐的身体一下僵硬,在呆立了片刻后,转过头对我道:“大人,保重。”

  然后直扑了上去,这个时候,我闭上了眼睛,听着那火枪的声音蹿上云霄。

  ※※※

  下午六时

  切拉维佐,流浪兵团亲兵团指挥官,三十七岁,陨落在特拉维诺草原上,死时身中三十二弹,受一百零七处伤。身为盗贼的他,在流浪兵团的日子里,只有在这一次,被记载在历史的卷宗里。

  支撑着爬起来,我坦然望着眼前的敌人,火枪队退下,十几名敌兵带着一丝惶恐越过切拉维佐的尸体,慢慢靠近我。

  此时我的心异样的平静,吃力的抬手摸着胸前的晶坠,我低叹了一声:“对不起了,各位,让你们失望了,还有……真可惜……”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可惜,是为了不能实现理想呢,还是为了不能再见迦兰一面,在我脑海里划过了数个身影后,我举起了刀,直对着逼近的敌兵们。

  “来吧,看看闪族人的武勇。”这一刻,我是战士。

  “喝--”第一个敌兵冲了上来,红色顿时荡漾开去……

  “乒--”

  一阵酸麻顿时从右胸处传上,这个就是被火枪打中的感觉呀,我低哼了一声,跪倒在地上,勉强用弯刀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扑倒在地上。

  血模糊了我的眼睛,依稀能看见四周到处是敌人,一排火枪手已经站在我前面,端起了火枪,黑漆漆的枪口直对着我。

  “切拉维佐,看样子我还能在黄泉路上碰见你。”低声嘲讽了一下自己,将身体靠在后面的大树上,抬头望向了天空,太阳已经躲到云层后面,偶有几丝光线透出,懒洋洋的洒在树梢上,斑驳的影子落下,印在我脸上。

  “准备--”这个应该是火枪队长的声音,拖着长长的颤音,在声音的最后,也就是我的死期了。

  这个时候,我张大了眼睛,想看着那些子弹是怎么钻进我的身体,把我带到逝去同伴那里的。

  “嘶--”轻细的破空声,只看见一道人影闪过,高举着手的火枪队长从喉口处喷出血泉,

  仰天倒下。

  “在那里--”

  “这里,啊--”

  惊恐的喊叫到处都是,只看见那个人影不停的窜动,每一次起落,都带走了一名敌人的性命,仅片刻间,十几名火枪手伏尸在地。

  四周的敌人慌乱退散开去,只在远处高声叫嚷着,这个时候,那个人影跃到我身前,淡雅的清香窜进我的鼻子里。

  “主人--”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声音了,即便没有看清楚,我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了,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支撑着我的精神顿时崩散,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眼眶:“迦兰,我不是做梦吧!”

  迦兰浑身浴血,银白的发丝上也粘满了红色,但是从她的身上我感觉不到杀戮的气息,透过她的眼神,我的心充满了温暖。

  “主人,是迦兰不好,居然跟丢了你,让主人……”迦兰一脸的愧疚。

  我吃力摇了摇头:“至少你终于肯出现在我眼前,这个就够了,现在我们还是想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吧!”

  一瞬间,我从心里涌上对生的渴望,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很多话要和迦兰说。

  “是,主人。”迦兰点了点头,突然蹲下将我背负起来,从来没有如此紧密的接触迦兰的身体,淡淡的体温透过她的衣甲渗入到我心中。

  在我恍惚间,迦兰抽出衣带,将我和她紧紧绑在了一起,然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喝声,大步往外冲去,四周的杀伐声顿时响起。

  “别让他们跑了!”

  百步之内,血流成河……

  “咻--”箭矢的破空声,迦兰发出了一声闷哼,跌倒在地上,在抽剑斩断了箭后,她挣扎着想再起来,但是一个歪斜,再次倒在地上。

  我没有犹豫,挥刀斩断了衣带,顺势滚到了一边,泥泞的土地上发出阵阵恶臭,不远处就是一具我方士兵的尸体。

  想不到转了一个圈,又回到战局刚开始的地方,黄色的,黑色的都叠在一起,插在地上的刀剑就像是夏日里的茅草一般,密密麻麻的遍布在我的视野中。

  四周的喊杀声渐渐平息,踏着沉重的步伐,几十名敌兵将我们围了起来。

  “主人。”迦兰拖着受伤的腿,勉强挪到我身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在她脸上看不出恐惧,只是带着那丝淡淡的忧愁:“对不起,迦兰不能把主人带出去了。”

  轻拍了一下迦兰的手,我摇了摇头:“虽然有点可惜,但是,至少到最后,我能和你在一起。”

  迦兰的脸破开了一丝笑容,很美丽,甚至让我忘记了四周敌人的存在。

  “受死!”数名敌兵同时发出了喝声,挺着长枪直刺了上来,来不及思考,我翻身压在迦兰的身上,刺痛从背上直掠过脑海,血从口中涌出,喷在迦兰白皙的脸上,一切变的模糊起来,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主人--”这是我最后听见迦兰的声音,在我沉沉倒在地上的瞬间,我看见迦兰飞了起来,就像是捷艮沃尔的飞龙一样,惨叫声如同汹涌的波涛将我打进了无知的空虚中……

  “想不到汝如此快就进入这里。”声音很飘渺,但是这个口气,却是再熟悉不过,我努力张大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圣龙,这里是地狱吗?为什么不来见我。”

  “这里是精神之界,也是我安眠之所。”

  “我应该去地狱的吧,为什么来这里?”

  “地狱也惧怕汝之到来,只好先将汝寄托到吾处。”虽然看不见圣龙的脸,但是猜测着一定是挂是坏笑的神情。

  “你想干什么?”

  并没有回答我的提问,圣龙叹了口气,用更飘渺的声音道:“命运之子呀,为了他人,汝舍弃肉体,也解开了汝之所有束缚,按照圣者之契约,汝将为神,成为圣之大陆守护者。”

  “成为神?真的抱歉,我没这个兴趣。”

  “什么?汝应该知道,成为神意味着什么,如此之诱惑,汝也要放弃吗?”

  “孤独守护着圣陆,我没这个勇气。地狱里有夏亚将军他们陪着我,世上有迦罂…除了这两个地方,我哪里都不想去。”

  圣龙沉默了片刻,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也罢,或许汝在尘世更能守护圣陆,不过汝要清楚,吾可以帮汝回到尘世,但是,万一汝再死一次,汝之灵魂将消失,永远不能超升。”

  “这样就可以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死两次的。”我笑了起来,一点都不惧怕,就算灵魂消失了又怎么样,遗忘掉今世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也和灵魂消失没有区别。

  “真是让人为难的命运之子呀,吾就拿圣陆之未来做赌注吧,送汝回到尘世。”

  一道白光柔和的将我包裹起来,圣龙低沉的声音幽幽传入我的耳朵:“以吾之神威,以吾之灵魂作为交换,将命运之子送回尘世,一切之封印皆授予他……”没有听清楚后面的话,眩晕的感觉将我扯离了这迷离之世……

  冰凉的感觉从脸上传来,是什么呢?费力的张开了眼睛,我看见迦兰红着眼睛抱着我,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滚下,落在我的嘴唇上。

  干涸的嘴巴蠕动了一下,从那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迦兰,不要哭,我还没有死。”

  迦兰浑身震了一下,低头看着我,泪水更加不受控制的如泉涌出,像雨一般落在我脸上:“主人,主人,主人……”重复着这个词语,迦兰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四周一片安静,喧哗的打闹声被几声鸟鸣给代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银色的月光洒下,让我看清楚了四周,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最后的敌人死在迦兰的剑下,身子弓着就扑在我面前,第一次看清楚黑色盔甲的纹路,在护肩上刻着两把交叉的血色小剑。

  “大人在这里!”兴奋的呼喊,几名士兵冲了过来,看他们背负小旗的徽号,是隶属后阵梅尔基奥尔的前锋骑兵。

  “大人受伤了,快去找医生!”

  “注意一下警戒,偷袭者还没有被全部清剿掉--”

  “这里还有活口--”

  “快来人,有我们受伤的兄弟……”

  各种声音响了起来,越来越多的部属出现在这片树林里,敌人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来杀我了,身后的迦兰发出了一声低哼,软软的靠在我身上,她实在太累了……

  “大人!”梅尔基奥尔大步走到我面前,然后跪下,摘下了头盔,肩膀忍不住颤抖起来,冷静的梅尔基奥尔到这个时候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了一个滚,并没有流下来。

  “玛古拉呢……”我没有问其他什么。

  梅尔基奥尔低下了头,费力道:“战死了……”

  “是吗……有人最后守候在他身边吗?”吃力的张开了嘴,我想知道玛古拉最后的遗言,梅尔基奥尔摇了摇头,然后道:“玛古拉身边的战士,全体阵亡……”

  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么走了。

  “法普,看呀,林子外面的世界……”

  __

  “法普,我要成为最最富有的人,那样我们就不用受苦了……”

  “法普……”

  ……

  以前的一幕幕回到我的脑海中,林中的两个少年,指着外面的世界,那张胖胖的脸,混杂着翻腾起来。

  “玛古拉--”扬起了头,我失声痛哭,在月光下,我就坐在无数士兵的中间,任由泪水哗哗的流淌下来,所有的人都摘下了头盔,默默的守护在我的旁边……

  ※※※

  王历一三五四年十二月六日

  流浪兵团最悲痛的日子,这一天,切拉维佐死了,亲兵团只活下来七十二人;玛古拉死了,第一步兵团,生存者,一百四十五人,而敌人仅留下了八百余具尸体。

  “特拉维诺的草地上,染满了流浪者的血。”

  正统王国军的残部发出了兴奋的喧嚣,但是在兴奋之余,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许多人都死了,但是真正应该死的那个人,却活了下来:“这个贱民,简直比蜥蜴还难杀呀!”

  而另一方面……

  悲痛加上伤势很快将我推进了昏迷的状态,并不清楚我是怎么被运回丹鲁的,但是当我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躺在熟悉的病房里。

  摸着脑袋,我费力爬起来,全身一阵酸痛,“呜--”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不要动!”如此野蛮的呼喝再熟悉不过,但是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在临时寝宫里,我张开了眼睛,吃惊的看见米娜维亚穿着一身医师的服饰站在我面前。

  “公……公主殿下,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大喝了一声,牵动了全身的伤,又发出一声呻吟。

  “和你说了,不要动的。”毫不客气的一把将我推回病床,米娜维亚竖着眉毛道:“你这个大蜥蜴真是命硬呀,被六杆长枪刺穿了身体,才这么两天就能爬起来了。”

  “可是玛古拉他们……就连最后一面也不能看见……”我一阵黯然,他们就没有我这么幸运,现在应该躺在黄土下,永远安息了。

  “放心,看你恢复的速度,足够赶上玛古拉他们下葬的时候。”米娜维亚还是带着那种冷冰冰的腔调:“所以,这两天,你最好乖乖躺在病床上,不要乱动弹,万一伤口破裂了,到时候就只有叫别人把你抬过去见最后一面了。”

  “多谢女王殿下关心了。”微微点点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思考了半晌后才道:“迦兰没事吧!”

  从米娜维亚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似乎是挤出笑容回答我道:“她比你好多了,不会有事。”

  屋子里顿时尴尬起来,我摇晃了一下脑袋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另一个话题:“这两天,都是殿下照顾我的?”

  “殿下,殿下,就知道叫我殿下,谁有空照顾你这个大蜥蜴!”不知道为什么,米娜维亚的脸上涌起怒色,拔脚狠踢了一下我的病床,气呼呼的走了出去,把一脸愕然的我丢在病房里。这个时候,德科斯挂着坏笑闪进了病房里。

  “女人呀,很麻烦的。”这是身为军师的德科斯吐出的第一句话:“幸好我这辈子都没结婚,最多去找找那些卖笑女,这样做人就轻松多了。”

  我苦笑道:“军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德科斯拍了拍脑袋,然后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道:“这次战败影响很大,军中已经有不稳的迹象,唯一的好处是我们的女王殿下为了照顾情郎,顺便扮演了女医生的角色,在军中获得难以想像的支持,现在就连那些贵族军都在高呼光辉女神万岁什么的。不过这个只是一时的,如果实际上的军事指挥官不表现出点与众不同,陆续的逃亡迟早还会出现。”

  我皱了皱眉头,虽然不太喜欢德科斯胡乱编造的故事,不过从他的话里,我已经听出一些事情了:“你是说,需要拢络士兵的心喽!”

  “是呀,现在就有很好的机会。”

  我的口中顿时充满了苦涩:“藉着安葬玛古拉……”

  “你认为呢?”

  我闭上了眼睛,就连死人都要利用呀,如果玛古拉泉下有知,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军师呀,对于死者的尊重,我不会拿他们来做文章的,如果士兵们因为这个背弃我们的话,那么就结束这场战争吧,让流浪兵团退出历史。”

  “这样呀,那就没办法了,到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愿那些士兵还相信你是胜利的化身,不败的代名词。”

  “我要光复的是亚鲁法西尔,可不是我这个人哦!”

  “呵呵,差点就把这个给忘了。”德科斯笑了起来,不过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别有深意,并没有细想德科斯的打算,我继续望向了屋顶,烛光有点摇曳,晃动着扭曲了映照在上面的人影。真的有点累了,低吟着,我闭上了眼睛,德科斯悄悄离去,没有带出一丝声响……

  ※※※

  “举枪,放!”

  一阵枪响,接着是一股黑烟冉冉升起,两副担架抬到我面前,一副是切拉维佐的,另一副就是玛古拉的。

  颤抖着拉开了盖在玛古拉身上的军旗,露出他那张脸,苍白没有血色,抚摩着那早已冰凉的面庞,感触着血缘的逝去,我没有掉下眼泪。

  缓慢掩盖上,我抬头面对静立四周的士兵们:“这些人并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死在我的愚蠢之下,对于逝者,我没有脸说一声对不起。但是我希望他们能了解到,他们的伤痛,他们的死亡就是我的伤痛,我的死亡!”

  伸出了手,抽出小刀划过手腕,血渗出,滴下,在军旗上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血花。

  士兵们发出了惊异的喊叫,在一片骚动后,一名士兵踏上了几步,大声喊道:“法普大人并没有错,他是在最前线被救下来的,不是在遥远的后方!”

  然后转身跪在我面前,同样的抽出小刀划开了手腕,第二个士兵跟着走了上来,接着是第三个……

  战士的血染红了军旗,我缓缓举起了还滴着血的手,没有呼号声,战士们同样举起了手。

  ※※※

  “……并不清楚这一天意味着什么,流浪贼的第一次惨败,却将新进士兵的心围到了法普的身边……法普的天分恐怕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拢络士兵上……要消灭流浪贼,只要杀法普一人就足够了……”

  这个是当天参与安葬仪式的一名间谍写下的资料,很快就流传到各个贵族军的手里,传到我的手上时,贵族军早就按照这个理论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只是在现在,我并不知道而已……

  呆坐着,我望着屋顶,德科斯泡着茶,安静的坐在我旁边,此时已经是安葬玛古拉他们后的第三天,流浪兵团在这段日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东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率先打破了僵闷的气氛。

  “贵族军已经全面倒向德拉科普军,不过那个凡登斯特死了个侄子,算是彻底倒向我们这一边了。根据战报,法兰的部队重新集结起来,而且得到南面的援助后,大有在寒冬前再打一仗的气势。”身为间谍之父,这点情报自然不在话下。

  “其他的动静呢?”

  “那个圣艾尔最近很热闹,似乎饥荒的影响远比其他国家要早出现,北方人已经耐不住了,打的火热中,而且听说北方军路过的地方是鸡犬不留。”

  “我们的粮草……”

  “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运到塔兰维诺。”

  “又要打仗了呀!”

  “没办法喽,不打的话我们死的人更多,而且现在也应该是个好形势,只要你肯做做戏,法兰的人一定耐不住想清剿反叛的凡登斯特,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德科斯露出狐狸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德科斯呀,我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啊--”德科斯被我突然说出的话惊了一下,发出不解的声音。

  “死在自己的愚蠢中,而且还连累了那么多人,所以我已经有所觉悟。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结束这个该死的战争,不论用什么手段。”

  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了,死后灵魂都将消失,那就是进地狱都难,既然这样,干脆先把灵魂出卖给恶魔吧!

  “这样呀,我知道了。”德科斯点了点头,露出了然的神色。

  很快,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指挥官由于在葬礼的时候过于激动,导致伤势发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然后军队内部不稳,有分裂迹象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过各个势力的耳朵。

  在东部的法兰势力第一个雀跃起来,在数天内就做出了反应,一边全面倒向德拉科普的叛军,一边则积极调动军队,准备清剿叛徒凡登斯特一伙。

  在接收到这个消息后,我很快召见了德科斯,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用不了多久,西维亚的使者就会来了吧!”这个是德科斯看见我说出的第一句话。由于种种变故,西维亚并没有正式列入我军的编制内,更多的是当一个独立势力来看待,而凡登斯特那边似乎也很享用这种状态,大约在他的心中,还打算利用两军的对峙,从中获利吧!

  不过依现在的形势,那边的贵族军看上去是不会放手了。

  “很理想的结局呀,不过我们也不能立刻给西维亚方面什么甜点,在狗还没有饥饿前,给它吃的任何东西,它都不会有感恩的心理。”德科斯接着道,恶毒的把西维亚方面当成了狗。

  我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沉默了片刻后,道:“那就是要等他们使节来喽,不过那个时候,我就不用扮得太可怜了吧,不然他们一个失望,说不定就全面倒过去了。”

  “那是,怎么也得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指挥官还能控制大局,这个叫晃在手上的骨头。”德科斯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侍从敲了一下房门,轻声道:“大人,西维亚方面有使者来了。”

  我和德科斯对视了一眼,西维亚的使者,来的远比想像的快呀!

  “有几个人?”

  “只有一个。”

  “那好,让他直接来这里吧!”

  “是,大人。”

  西维亚的密使披着黑色的斗篷,在侍从的指引下,踏着月色走进了这个小屋子,在我示意旁近的护卫退下时,他翻下了遮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看上去和那个波斯塔有点像,同样的发色,同样的高挺鼻梁。

  使者躬了一下身后,盘坐在地板上,然后朗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在下是克斯汀,仅代表我的父亲前来会见法普大人。”

  “哦,凡登斯特大人有何话说?”

  “对于法普大人遇袭,并损失了那么多优秀武将的事,家父感到异样惶恐。本来家父想亲自负荆请罪的,但是最近法兰方面情势紧张,实在分身乏力,所以只好委派在下前来。”克斯汀说完,扯下了斗篷,露出背后的荆条。

  这个凡登斯特真是了不起,一开始就只字不提请援军的事,反而派自己的儿子做出下臣的姿态,这样的话,我哪里还能说什么。站起身来,上前了两步,亲手将那荆条解了下来:“凡登斯特的歉意我已经接受了,此事怪不得大人,而且大人的子侄也在此次伏击中殉难,我还需要向他表示悲痛才是。”

  克斯汀扑在地板上,泣声道:“多谢法普大人的宽宏大量,家父听闻此事,一定幸喜万分。”

  我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原座,道:“除了此事外,凡登斯特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克斯汀正了正身子,然后道:“此次法兰的人马得到叛乱军的支援,装备、武力已经远远凌驾在我西维亚之上,家父已经盘算过了,如果靠我西维亚一城之力来抵抗,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星期。因此……”

  “我知道了,不过我军现在尚没有完全之准备,还望你转告凡登斯特大人,让他暂时坚持一下。”

  “这个……”克斯汀躬了一下身:“法普大人,家父也知道大人最近的难处,但是,一旦大军压境,西维亚实在支持不了多久,如果家父看不见希望,为了保全莱尔家族,只好做出负义之事,这个,还望大人到时候能够谅解。”

  “这个的话,还望转告凡登斯特大人,如果万不得以,我不会责怪他的负义之事。”我笑了笑。

  克斯汀难掩脸上的失望,低头道:“那么在下只好如此转告家父了。”

  “不过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回,兵力方面还需要几日才能完备,但是粮草方面我方可以支援三万石,这样应该够了吧!”

  克斯汀吃惊的抬起头,三万石足够西维亚守军坚持百日有余,如此的重恩一来可以缓解对方的焦虑,二来也可以显示我军实力之强盛。

  明显的感受到克斯汀脸上的变化,再一次伏地,崇声道:“实在太感激了,我立刻将这个好消息转告给家父。”

  “有劳了。”点了点头,并没有起身送克斯汀离开房间。

  望着克斯汀消失的背影,我叹了一口气,德科斯则在旁边道:“看样子,这个凡登斯特还真是典型的墙头草,恐怕再耗下去,又要倒到另一边去了。”

  “战乱之世,保存自己的家族可没什么罪过。”

  “那你是准备立刻发兵了。”

  “等吧,法兰的部队加上叛乱军的支援,不会超过一万人,我们可是有近两万的人马,只要发兵就能解围吧!到时候也可以再卖个人情给凡登斯特。就和你说的一样,太过心急的表现我们的善意,对方可就未必领情了。”我抬头看着屋顶,什么时候我变的那么爱计算得失了,战争确实能改变很多人。

  德科斯一脸的笑容:“这个就对了,我还怕你这个白痴一个冲动,今天就发援军了,现在部队士气低落,和贵族军对上了,还不知道谁能赢呢!”

  若说战争不能改变某些人,就是指眼前这只老狐狸吧,我摇了摇头,露出苦笑……

  派遣到法兰一线的斥候很快发出了敌人出动的消息,总兵力达到惊人的六千人,几乎是倾巢出动。

  留守军似乎是德拉科普叛军的人,兵力大约在三千左右,将领是以前的西维亚守将巴达科,对这个人的印象也仅仅是被王国双翼轻松击败的无能者,比起他来,我还更关注现在西维亚守将的反应。

  ※※※

  十二月十六日

  “请派援军!”这是第三次派遣来催促出军的使者,这一次换来一个更为孔武的家伙:“敌人已经把西维亚合围了,我军经数天奋战,死伤惨重,如果再不出军,西维亚很难守住!”

  我坐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的天,比起数天前,云层压的更低,寒风如刀般切过肌肤,让人隐隐作痛:“快下雪了呀!”

  “啊--”在片刻惊愕后,使者露出愤怒的表情:“法普大人,现在不是关心天气的时候,西维亚危在旦夕,请把注意力放在那里!”

  “你回去吧,告诉凡登斯特大人,我军已经准备完毕,明日出发,请他务必再坚守一个星期。”我站起身来道。

  “既然大人已经定下出兵日期了,我家主人也一定很高兴,不过万望大人不要违约,我家主人现在可是押上一族之性命在期盼大人的到来。”使者同时站起身来。

  “知道了,你可以将这个消息传给凡登斯特大人知道,然后留在此地,看着我动用全军去支援西维亚城吧!”我点了点头。

  “全军……大人准备调用……”使者的脸上掩不住诧异。

  “总兵力,一万三千人,就把这个数字告诉凡登斯特大人吧!”

  “实在太感谢了,我家主人一定有信心坚守到大人援军到来之时。”使者连忙躬身退下,飞快的跑出庭院去。

  我背负着双手,注视着使者的离开,然后高喊出来:“卫兵,去把所有的军官叫过来!”

  十七日,浩浩荡荡的新亚鲁法西尔解放军,蜿蜒数十里,如一道黄色的洪流向西维亚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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